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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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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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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04:26
第七卷凱旋師,天下驚 第四十四章 露馬腳

   冬日的開封城終於從喧囂中走了出來,變得安靜了很多,關於秋天的那場大比,已經很少有人提及了,開封府見慣了人世間的繁華和落寞,秋日的大比不過是一朵稍微燦爛的煙花而已,爆開之後,很快就消失了。

    冬日的瓦市子不像其他季節那樣繁華,開封府的寒冷多少限制了一些人的出行,即便是樓子裡最賣力的賣酒姑娘,這時候也失去了在寒風中招攬勇氣,三五成群的湊在一個蜂窩煤爐子跟前暖和著自己的手腳,平日裡半裸的香肩,此時也被圍得嚴嚴實實。

    東京城裡丟失少年郎的消息還是傳開了,所以這個時候姑娘們拿這個當話題來熬過漫長的夜晚也是一個不錯的話題。

    和少年人失蹤相伴的話題就是死人,開封府這段時間裡快要被死人包圍了,今天有幾具屍體掛在門樓子上,明天從低矮的菜園子圍牆被扔進來幾具屍體,後天又會有一支箭釘在官老爺的衙門柱子上說那裡那裡有屍體需要開封府去收屍。

    奎木狼發狂了,他們找不到幕後的金主,於是就很自然的開始了殺戮,如果找到金主,自然就能從根本上杜絕少年人被抓走這件事,主上說過,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這句話很有道理,可是金主藏的太深了,不管他們如何追蹤那艘黑船,都收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那艘船最後會落在一個叫做芒頭村的地方,那裡的人會收好船隻,然後再把船開到原來的地方。只是船裡的少年人不見了蹤影。

    嚴老大拷問了芒頭村的人,卻一無所獲,他知道毛病處在這條水路上,他們幾乎一寸寸的檢查過。也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

    既然沒有辦法除根,那就斬斷那些敢擄掠少年人的黑手,於是,發狂的奎木狼開始在東京城大肆的殺戮。只要是和這件事沾邊的人嗎。都在他們的清除之列,寧殺錯。也不放過……

    一輛馬車踢踏踢踏的從黝黑的街道里駛了出來,馬車走過的地方,有血跡成串的留下來,在街道留下一條筆直的軌跡。而目標就是矗立在兩盞氣死風燈下的開封府衙。

    開封府的衙役早就看見了這輛詭異的馬車,直到捕頭出現之後,他們就開始檢查這輛馬車,馬車的門子一打開,經驗豐富的開封捕頭任長春心裡就咯噔一下,能讓這個看慣了人間慘事的漢子心驚的自然只有最強烈的視覺衝擊了。

    他想不到一輛馬車裡竟然能塞進去這麼多的人,這些人都被疊在馬車裡。一個個像是被鮮血醃漬過一般飽滿多汁。稍微拿手指一觸碰,就會有大股的血跡噴出來,死人當然不會噴血,能噴血的只有活人……

    「白老虎。霸九城,春十一娘,癩頭陀,馬千里,何奔兒……」

    包拯站在屍體琳瑯滿目的停屍房,瞅著滿地的屍體,聽任長春一個個的介紹,這些人包拯其實也很熟悉,自己當了八年多的開封府正印官,對這座城市裡的一些草莽人物非常的熟悉,白老虎甚至還在貴人的引薦下和自己一起飲宴過,那個春十一娘的水墨歌舞非常好看,能做出很多常人根本就無法做出的美妙舞姿,據說她的柔術已經練得出神入化了,看著面前這個破布娃娃一樣的春十一娘,包拯無論如何也把她和那個美人兒聯繫到一起。

    人都活著,但是也快死了,他們身上插著的細竹管正在將他們的生命力和血液全部流淌走,這些人已經沒有任何救援的必要了,白老虎唯一完好的那隻眼睛,看到了包拯,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身子挺一挺,像是有話要說,可是隨著他的身子不斷地抽搐,插在血脈上的竹管裡往外大量的噴湧鮮血,剛剛還面色紅潤的白老虎,轉瞬間臉色就變得如同白紙一般蒼白……

    包拯眼看著這些人慢慢的嚥氣,皺著眉頭問任長春:「到現在收到了多少具屍體?其中可有良民?」

    任長春拱手道:「回學士的話,開封府目前收到了六十八具屍體,大部分都是著名的浪蕩子,只有三人身份不明,根據卑職事後打探,似乎都不算是好人。」

    「你說這些人到底要幹甚麼?他們似乎不光是在尋找收買少年的那群人,好像正在逐步清理東京的城狐社鼠,如今東京城已經是人人自危,陛下已經詔令五城兵馬司從明日起開始宵禁,這在東京城稱得上絕無僅有之事。」

    任長春猶豫了片刻道:「卑職從這些人的殺人手法看出來一點端倪,不知當講不當講?」

    包拯瞅了一眼任長春道:「說吧,事到如今,紙裡包不住火了,不管牽涉到誰,都難逃陛下的雷霆之怒。」

    任長春拱手道:「這些人的人數並不多,卑職從事發現場得出這個結論,人數不可能超過八個人,但是這八個人卻分工明確,每次作戰都是一擊得手,得手之後就會迅速的遠遁,比如前些日子送來的上山虎雷鵬,他竟然是在自己的賭場被一根從天而降的繩子勒住咽喉,被巨力生生的拉斷了頸椎而亡,這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刺殺,雷鵬的爪牙衝出屋子外面卻一個人影都不見,房頂上除了有一個洞以外,也甚麼都沒有。

    卑職從繩子打結的方式猜測,殺上山虎雷朋的人應該是在長江上討生活的人,此為其一。

    花胳膊杜成乃是東京城出了名的槍棒手,據說一手蟠龍棍耍開了箭矢不進,水潑不濕,他曾經有過一人獨挑水門幫的記錄,在瓦市子上,一個人生生的打進了水門幫,最後成功的敲斷了水門幫頭子姚鵠的脊椎骨,並且全身而退。

    這樣的人卻死在一把快刀之下!」

    任長春走到一具屍體前面,掀開了麻布,指著一個肩膀幾乎被劈開的屍體對包拯說:「這一刀從左劈到右,幾乎將杜成的屍體斜斜的劈開,而且是在先劈斷杜成的蟠龍棍之後再劈開他的身體的。

    學士您應該知道,有這樣威力的武器除了陌刀之外,再無其它可能,陌刀手在我大宋幾乎找不到了,步人甲武士手上的長刀也不及陌刀的一半重,使用陌刀是有身高要求的,身高少於九尺,根本就沒辦法使用陌刀。所以殺杜成的人應該是一個身高至少九尺的壯漢。此為其二。

    其三就是這些竹管,據卑職得知,喜歡用竹籤子,竹管殺人的人並不多,不過卑職聽家師說過有這樣一個人,於是卑職在翻閱慶歷三年的卷宗的時候,發現在蜀中曾經出現了一樁滅門奇案,一個叫做嚴守川的人將蜀中名士黃鑑的滿門四十一口殺的乾乾淨淨,據說是為了替自己全家復仇,黃鑑在成為蜀中名士之前,也是一個坐地分臟的大盜,後來有錢了,就不做刀頭舔血的買賣,就把昔日的夥計全部給殺掉了。

    結果嚴守川回來復仇,就在黃鑑的身上插了一百零八根竹籤,讓他活活的痛死。」

    任長春說著又掀開一具屍體的蒙布對包拯說:「這是最早送來的五具屍體中的一具,五具屍體中除了這具是被凌虐致死,那具女屍和其餘三具都是被扭斷了脖子,這具屍體的身上就有一百零八個細小的傷口,今日送來的這些屍體看樣子也是出自這個叫做嚴守川的人的手筆。」

    包拯看了任長春一眼道:「繼續說,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任長春澀聲道:「卑職確認兇手其中的一個就是嚴守川,可是據傳聞所說,文信侯雲崢在蜀中剿匪的時候,已經將嚴守川給誅滅了……」

    包拯閉上眼睛,思索了良久之後道:「你和我去文信侯府走一趟,他是當事人,必須問清楚才行,牽涉太大了。」

    包拯和任長春來到雲家的時候,雲崢正在和狄青論戰,他們一人守著一間木屋,木屋裡坐著好多人,包括剛剛獲取進士資格的雲崢原來的部將,狄青那裡也有好多人,都是隨他南徵的部下,所以陣營清晰,而兩座木屋中間有一個平台,平台上赫然坐著大宋的皇帝趙禎,他全身都被毛皮包裹著,正在傾聽兩位將帥的討論。

    「狄公,我們不妨將眼光往長遠裡看一下,不要僅僅執著於我們的這片國土,野蠻力量和我們從來都是死敵,除了戰鬥這中間沒有任何走其他路徑的可能。

    不管是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有野蠻力量的存在,

    中國的野蠻力量叫匈奴,對付匈奴秦漢帝國有兩個方法,秦始皇是造長城,漢武帝是打仗,漢武帝在位五十幾年一直在打仗,培養了魏青霍去病這些大將軍和他們打仗,打的結果呢,匈奴打敗了,跑掉了,漢代也打得非常疲憊。

    我們在這打匈奴的時候,羅馬帝國也遇到了北方蠻族。

    在一千五百年前,西羅馬帝國滅亡了,被北方蠻族打垮了。那麼北方蠻族是誰呢?就是被漢武帝打跑的匈奴,跑到西邊去了。他和當地的蠻族聯合在一起,經過幾代的努力,把羅馬帝國瓦解了。那是一千五百年前了,地球上兩大帝國,一個帝國滅亡了,歐洲從此進入中世紀,漫漫長夜一千年哪。

    有機會我再給你講述一下上帝之鞭阿提拉!這故事聽起來極度的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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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04:45
第四十五章 吊睛白額猛虎

  “所以我認為,蠻人是一柄雙刃劍,既能為我所用,也能在我們不防備的傷害我們,這裡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們自身足夠強大。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戰爭從來就沒有單純的,和局部的,都是在全局的基礎上做的損益而已。

    此次南徵,是我大宋在安定了西方和北方的前提下才進行的一場戰爭,老夫和雲侯不約而同的認為,這是一戰安定我大宋南方的最佳時節,一旦錯過,下一次再想調集重兵進剿南方恐怕會非常的難。

    如今捉生軍再次出現在瀚海,雖然面對的主要敵人是青塘人,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出現在環州和橫山一代,這是必然的事情。

    而耶律洪基如今正在他的南方行宮狩獵,十餘萬鐵甲就讓屯守在南京,距離我河間府不足八百里之遙,如今可以說風雲鬆動,只要稍微不慎,就會戰火重燃。

    遼相李儼作《菊花賦》道盡西風之剛烈,好在耶律洪基不解其中意味,以“昨日得卿黃菊賦,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猶覺有餘香,冷落西風吹不去。”四句詩詞相贈,看樣子大宋和遼國簽署的《檀淵之盟》還能恪守幾年,但是這個時間不會太長。”

    狄青拱手向皇帝說道,他上一次這樣暢所欲言的時候還是八年前在夔州任上的時候。

    趙禎點點頭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想要駕馭猛虎那就首先要有降龍伏虎的本事。兩位愛卿就是朕最鋒利的爪牙,國朝借助愛卿之力甚多,莫忘時時砥礪,一旦猛虎出籠,就要讓百獸震惶才是。”

    雲崢笑道:“一兩頭猛虎對國朝有害無益,唯有滿朝都是熊羆之士,陛下才能真正的大展宏圖,我大宋的這點繁華也能萬世長久下去。如果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國朝越是富足下場就會越悲慘,自古以來誰憐麋鹿?”

    包拯將手插在袖子里一言不發。當趙禎從高處看到包拯不由得笑道:“包卿家何不上來一敘?這裡光照充足。朕不但沒有感受到寒意,反而出了一身的汗水。”

    “陛下,臣彈劾狄青,雲崢二人蠱惑聖上。使陛下忘卻了帝王的威嚴。既然要談話。哪有在牆頭商談的道理。”

    狄青哈哈笑道:“包希仁啊,老夫如今正在禁足,雲侯同樣在禁足。都是出不了家門之人,想湊到一起唯有這牆頭而已。”

    包拯冷冰冰的抬頭望著狄青和雲崢道:“兩位雖然身在府邸,恐怕你們的手腳已經在外面開始殺人了吧?我開封府不是你們兩軍交鋒的戰場,容不下滿地的死人。

    老夫還想請教兩位軍爺,無令殺人是個甚麼罪過?”

    趙禎奇怪的道:“愛卿何出此言?”

    包拯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最近東京城共失蹤面目姣好的少年童子三十七人,微臣正在加緊偵辦此事,卻不想有人從中間插了一手,下手狠辣之極,失蹤了三十七名童子,而呈屍開封府的惡人,卻足足有七十餘人,死狀之慘令人觸目驚心。

    老夫且不問那些死有餘辜之輩,老夫只問兩位將軍,誰給你們的膽子私蓄死士殺人越貨,視我大宋律法如同無物?”

    趙禎一驚,不由得轉頭看向狄青和雲崢,如果包拯所說屬實,這確實不容忽視。

    雲崢皺皺眉頭,直接問猴子和憨牛道:“家裡的家將這段時間可有人擅自外出?”

    猴子眨巴著眼睛道:“回侯爺的話,咱家按照大宋軍律只能有甲士七十二位,這還要算上奴婢二人,今日因為陛下到來,全部分散在府中守衛,沒有人外出。”

    雲崢陰著臉道:“全部喚過來,請開封府尹查問。”

    不但雲崢做了這樣的吩咐,狄青那裡也做了同樣的吩咐,他家裡的家將比雲家多了九人,既然包拯說出自己的指控了,面子上的功夫是必須要做的。

    包拯冷冷的拒絕道:“文信侯,不必了,老夫只問你一句話,嚴守川此人你可認識?”

    雲崢想了一下道:“不認識!”然後又笑著問包拯:“難道府尹認為我該認識這個人?”

    包拯正要出言諷刺,坐在雲崢棚子里的郎坦忽然道:“軍侯,此人卑職認識,蜀中九華山盜匪是卑職剿滅的,九華山的二當家就叫嚴守川,此人狡猾之極,大軍圍剿之下,他竟然跳水求生,乃是唯一漏網的賊寇,莫非府尹說的就是此人?”

    雲崢皺眉道:“甚麼特徵?”

    “此人身高八尺,枯瘦,四肢粗大,卻不喜歡使用兵刃,他的武器都是取自青竹,在蜀中素有“竹葉青”之名,為人酷毒無比。”

    雲崢點點頭問包拯:“可是此人?”

    包拯並不答話,看著狄青大聲道:“陌刀手已經絕跡,但凡有配陌刀,身高九尺之輩,恐怕是出自西軍門下吧?一刀斷熟銅棍,斬屍過半,老夫想不出除了西軍那裡還能出這樣的猛士。”

    狄青無奈的道:“西軍中確實有陌刀手,這是近些年老夫特意復古的軍種,只是因為這種人乃是對付騎兵最好的殺手,陌刀出則成片連群,擋著無不化為肉糜。

    可是這種人只適合合擊,而不適合單打獨鬥,府尹所說一刀斷熟銅棍,還能斬屍過半,說實話,老夫如今雖然氣力不濟,還能勉強達到,就因為這點證據就說我等畜養死士,未免太過了,您說是不是啊,府尹官?”

    包拯寒聲道;“老夫之所以到府上來,不是為了捉拿人犯的,而是來告訴兩位,千萬莫要和這些極度凶殘人有牽連,如果說東京城裡的人是一群羊,這些人就是最凶殘的餓狼,餓狼出現在曠野,大漠並不稀奇,出現在東京城就會招來大禍患。

    如果幾匹狼發現了這個秘密,說不定馬上就會有無數的餓狼蜂擁而至,見到這樣的人,老夫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之!”

    雲崢搓了一下臉頰道:“你殺這些人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可是你說東京人是羊群,這話可能偏頗了一些吧?而且從你的話語里我發現了一件事,你認為諾大的東京城裡,我和狄帥也是異類,也是餓狼,所以我的同類只要一犯事,你就會直接拷問我和狄帥,這是甚麼道理啊?”

    包拯認真的道:“你們不是餓狼,你們是吊睛白額大蟲!司天監的葛東升曾經說過,宣武門外巷子里血光沖天正在滋養破軍,貪狼二星,這表明人世間將有一場大殺戮。”

    雲崢瞅瞅面色蒼白而且驚疑不定的狄青,又瞅瞅面無表情的趙禎,撓撓後腦勺問道:“不會吧?我們是將軍,乾的就是殺人的活計,這次在廣南似乎殺的有點多,可是那都是亂臣賊子啊,還有一些交趾人,大理人,這對大宋是有好處的。

    再說了,包希仁你是儒家門徒,聖人說敬鬼神而遠之,你怎麼會用這樣的東西來確定我們的行為,難道說你認為我和狄帥從今往後改吃素,再不殺人才會消彌這場大難?如果是真的,我從明日起就開始茹素,以後領軍徵戰的時候也不殺人,拿道理勸服他們成不成?

    那個葛東升真的能從我腦袋上看到血光沖天?如果是那樣,老子豈不是成了一個大蠟燭,明晃晃的站立在天地間,這樣老子還打個屁的仗人家只要看到甚麼地方血光沖天,就讓大軍向那裡進攻就好了,把我乾掉,這場仗立馬就贏了。

    陛下,微臣下次徵戰的時候請將葛東升送到軍前,微臣腦袋上血光沖天,那麼,沒藏訛龐,角廝羅之輩的腦袋上也必定是如此,只要葛東升確定甚麼地方血光沖天,微臣就帶著軍隊猛衝,陣斬了角廝羅,沒藏訛龐功勞全部歸他,沒有找到這兩個人,我就立刻將葛東升斬首示眾,你覺得如何包希仁?”

    包拯依舊面不改色的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你清楚我要說的是你們和東京城裡的人是兩種不同的人,你們的存在,讓他們的危險性大增,我是牧民官,所作所為和你們這些將軍是不一樣的,我希望我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或許會有一些低烈度的傷害,這些傷害也是在他們的承受範圍之內的。

    你可知道老夫見到那些屍體的時候心中是何等的驚訝,以暴易暴不是牧民官的首選,而是你們這些將軍的選擇,平民百姓的心緒是脆弱的,他們經不起你們粗暴的行動。

    老夫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些事是你們做的,就算是兩位大帥做的憑著你們算無遺策的安排,也不可能給我任何的線索。

    我只是憑著心頭的一點靈動,懇求兩位大帥,把你們的粗暴力量用在邊關,而不是用在東京城。”

    雲崢嘆了口氣道:“陛下,微臣自請外出,秦州是個不錯的地方,微臣想試試能否收復河湟之地,東京城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狄青也跟著道:“既然雲侯要去秦州,老臣就去河間府吧,這兩個地方都是我大宋的戰略要地不容有失,一旦出錯,敵軍就會長驅直入,老臣雖然年邁,當一個老卒還是可行的。”

    趙禎嘆息道:“難道這件事真的是你們做的?”

    雲崢笑道:“是不是我們做的根本就不重要,反正包學士已經認定是我們幹的,既然如此,我們請旨外出就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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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05:03
第四十六章 大行動

    大宋的官員可能是最有避嫌自覺地官員了,只要受到彈劾,且不論自己是不是有錯,他們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請旨外出,去擔任地方官員。

    這是大宋官員排除異己的一種溫和手段,一旦官員遭受莫須有的罪名,就說明朝堂上的諸位大佬覺得你妨礙大宋政治進程了,必須走開,能不能回來就看你妨礙的這件事情是不是已經辦完了,所以,在大宋,被彈劾是一種常態,沒被彈劾才是怪事,只要你識相的離開,那些彈劾你的罪名就會煙消雲散。

    包拯本來只想質問一下兩位武人,知不知道這些惡人,如果知道也希望他們能夠收斂一下,不要把東京城弄得血淋淋的。

    進了雲家之後他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雲崢和狄青正在給皇帝灌輸武人的思想,以及軍陣之道,這一幕讓執拗的包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武治開國,文治定國,這是萬古不易的道理,孱弱的趙禎根本就不可能成為唐太宗那樣文武雙全的帝王,過多的兵家思想的浸淫,只會讓他生出不該有的狂妄自大來。

    如今的大宋,內憂外患不絕,安定國內比拓土開疆更加的重要,國稅已經連續三年在下滑,上蒼也不保佑大宋,自從進入慶歷年間以來,災害每年都會發生,而且一次比一次酷毒,龐籍和韓琦等人閃展騰挪才勉強維持住現狀。

    自從雲崢將交趾庫藏帶回東京之後,大宋的國庫終於出現了少許的盈餘,如果明年不再發生災害,大宋的財政就會趨於正常,畢竟雲崢拿回來的錢,只能供一時消耗,卻不能產生新的貢獻,花完了就花完了,錢只要進入不到市場流通。它的作用非常的有限。

    輸血只能救一時急難,卻不能長久的造福於民,對於這一點,大宋的政治精英們有著清醒的認知。雲崢鼓吹的戰爭財富論並沒有讓這些奉行中庸之道的官僚們有任何的觸動。

    如果說到改革,其實就是一個爭取皇帝支持的過程,誰能爭取到皇帝的全力支持,誰就能獲勝,所以,龐籍他們可以容忍雲崢不勞而獲的成為制科三等,可以在毆打過監察禦史之後平安回家,在他們看來這都是小事情,那些付出和雲崢本人的作用相比是非常值得的,這就是為什麼劉度等人在重傷之後。能閉上嘴巴,接受了皇帝的旨意。

    但是今天包拯看到的這一幕絕對是文官們所不能容忍的,包拯聽了片刻,就發現雲崢和狄青正在用極度具有蠱惑性的語言來影響皇帝陛下的思維,一旦皇帝的思維從文治轉換到戰爭上來。對大宋的政治信念和體系都是一個最嚴重的挑戰。

    雲崢見事不可為,笑嘻嘻的邀請皇帝去自家的花廳裡安坐,還說家中陋妻聽聞陛下到來,特意製作了幾樣美味的點心,請陛下一定要賞臉品嘗一下。

    神色不定的趙禎還在包拯說的話上,坐在花廳裡向雲崢皺眉問道:“果真是你們聯手在東京城誅殺惡人?現在說出來朕不怪你。”

    雲崢瞪大了眼睛瞅著皇帝,心裡面足足有一萬多匹奇怪的東西奔騰而過。這樣的事情也是能承認的?

    果斷的搖頭道:“陛下,該是微臣控制的武力,微臣作為武將斷然是不會放過的,但是,不該為臣拿到手的東西微臣也斷然不會去觸碰。

    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蜀中,在官府不得力的情形下向微臣求援。出動家將擒獲賊寇微臣義不容辭,可是這裡是帝畿,開封府即使無能擒獲盜匪,也該向陛下求援,這是規矩。而軍中最講究的就是規矩,所以這種事情不但狄公不會幹,微臣也不會幹,因為這樣做對微臣和狄公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半點好處,為智者所不取也。”

    趙禎點點頭道:“朕也是如此想法,罷了,就讓密諜司去處理這件事吧。”

    因為有皇帝在這裡,雲家有資格伺候皇帝吃東西的唯有陸輕盈而已,穿著朝服,頂著誥命珠冠,還要端著盤子,確實很為難她。

    包拯的黑臉很難看,不過東西倒是沒少吃,臘肉親自將家裡炸好的面葉和麻花端過去之後,還難得的給了臘肉一個微笑,當初在蜀中的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東西,沒想到臘肉還記得他的這個習慣。

    皇帝吃飯就很麻煩,糕點之類的軟東西還可以拿銀針插一下驗毒,可是麻花,面葉這些東西都是*的,根本就沒辦法試驗。

    雲崢是主人坐在皇帝的下手,拱拱手道:“微臣今日說了半晌的話,如今腹中饑餓,請陛下賜一些食物墊墊饑。”

    說完就讓鄒同將每個盤子裡的東西,撿樣給自己分一些,當著皇帝的面嘁哩喀喳的吃完,這才抬頭邀請皇帝品嘗。

    趙禎喝了一杯茶,用了一些麻花搖頭笑道:“愛卿可知,朕一輩子吃的都是別人吃過的飯食,想想都無趣。”

    雲崢看看包拯似乎又有話說,連忙笑著回答道:“陛下,銀針試毒其實就是一個玩笑,天下的毒物成千上萬種,銀針才能探出來幾種啊,而且很多時候還有偏差。

    大宋最常見的毒物就是砒霜,之所以能被銀針試出來,那是因為砒霜的純度不高,純度極高的砒霜銀針是試驗不出來的……”

    “住口,這些鬼蜮伎倆也能在陛下面前分說?”包拯拍一把桌子立刻站了起來,指著雲崢當堂呵斥。

    趙禎聽得正起勁,聽包拯這麼說,懊惱的道:“包卿家,朕這是在和雲卿閒談,既然是閒談,自然可以說各種奇蜮之事,雲卿,你接著說。”

    雲崢見包拯憤憤不平的坐下,就讓臘肉去給自己拿一個煮熟雞蛋來,剝去外皮之後,就讓鄒同拿銀針去紮那個雞蛋,等銀針抽出來的時候已經發烏了,這是明顯的有毒症狀。

    雲崢笑著將那個鄒同認為有毒的雞蛋塞進嘴裡吃下去之後才說:“您看,這就是誤判,幸好雞蛋有殼不在陛下平日驗毒的食譜之內,否則,禦廚就算有八十個腦袋也被砍掉了,死的也太冤枉了。”趙禎自己也剝了一顆雞蛋,拿銀針插著玩,看著發烏的銀針不解的問道:“這是何故?”

    雲崢清清嗓子道:“這就要從煉丹術開始說起了,微臣把這一現象稱之為化學反應,也就是所謂的五行相克的道理。最早以前的煉丹術就是為了煉製出長生不老藥,事實證明誰也沒有煉出真正的長生不老藥出來,那些長久服食丹藥的傢伙反而會早死。

    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好可惜的,不過這些人用自己的生命給我們嘗試出來很多的好東西,也開啟了最早的化學。”

    趙禎迷茫的道:“龍虎山到現在依舊在煉丹,慶歷年間還向宮中敬獻過一些,結果被范文正給駁斥了,當堂就給扔到荷花池裡去了,如果沒有效果,那些人怎敢進獻上來。”

    雲崢輕笑道:“陛下,硫磺,硝石,水銀,雄黃,還有一些五色石以及石英,甚至玉石都是道家煉製仙糧的東西。

    硫磺硝石能弄出什麼東西來陛下您很清楚,水銀可以防腐,據說秦皇墓裡的殉葬人,馬都是灌了水銀的,所以很多練氣士死了之後身體也栩栩如生,至於雄黃,加熱之後就會變成砒霜,五色石裡面,綠的是銅礦,或者膽礬,桃紅色的是赤鐵礦,至於別的顏色礦石裡面到底有什麼只有天知道。人是吃五穀雜糧活命的,吃這些東西微臣覺得這些人是恨自己不死啊。”

    趙禎很喜歡和雲崢說話,這一點包拯早就看出來了,雲崢總有本事將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說得有趣而生動,連包拯自己都不知不覺的聽了進去,這些話開始聽還覺得有些荒誕,可是後來仔細的一品味就會發現其中確實很有道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所以包拯在皇帝稍微用了一點點心之後,就請陛下回宮,趙禎見太陽已經偏西,就在侍衛和包拯等人的簇擁下擺駕回宮了。

    雲崢笑嘻嘻的將皇帝送走之後,對笑林道:“再派出鬥木獬,井木犴,參水猿,畢月烏,翼火蛇出動,參與奎木狼行動,在最短的時間裡將東京城的城狐社鼠清理一遍,留下心月狐,危月燕善後,用時七天,七天后就直接回環州片刻不得停留。”

    笑林點頭答應,小聲的說:“皇帝說密諜司會出動,這需要很複雜的程式,所以只是短短幾天時間還沒有問題,時間長了會有問題的。”

    雲崢發愁道:“浩哥他們在京城立不住腳啊,斷鴻這傢伙居然死硬死硬的打算幹捕頭幹一輩子,糖糖去誘惑好像也作用不大,這傢伙是吃了秤砣死了心了?”

    笑林苦笑一聲道:“這傢伙如果不是對糖糖萬分的癡迷,也不會千里迢迢的進京了,進京的調動還是魯先生出的力,不過這傢伙也算是一條漢子,估計本心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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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05:18
第四十七章 二柄

    他苦不苦的雲崢不管,他只是想用這個人,這說不上是為了什麼,從他第一眼看到斷鴻的時候,就覺得這傢伙就該是自己這條船上的人。

    看對眼的人雲崢無論如何也要弄過來,看不對眼的人白給都不要,所以雲家現在留下的人都是雲崢看著對眼的,這樣的人犯錯誤也讓人覺得舒心。

    雲崢站在樹底下,捂著腦袋憤怒的瞅著房頂,房頂上站著憨牛,這傢伙在掏鳥窩,從房頂上往下扔碎瓦片子的時候,不小心扔打算去花園的雲崢腦袋上。

    「少爺,您怎麼了?」

    憨牛憨憨的問雲崢,就這一句話就把雲崢打算發火的心思給弄沒了,再次揉一下腦袋苦笑道:「沒事,你繼續,只是記得不要隨便往下扔瓦片子。」

    「不會的少爺,我幹活可仔細了…」

    雲崢發現憨牛這傢伙和自己有仇,自從來到大宋以後,自己受的最可怕的一擊就是憨牛狠狠地一拳揍在自己的鼻子上,現在揉鼻子的時候,好像都能聽到骨頭茬子摩擦的聲音,至於平日裡撞滿懷,走路絆主人,拿滾開的水給雲崢喝,背喝醉的雲崢回家東磕一下,西撞一下更是家常便飯,揉著腦袋的雲崢總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憨牛弄死。

    「夫君啊,腦袋上起了一個大包啊!」

    「我剛才不小心撞的。」

    「您撞比較奇怪,怎麼撞到頂門上去了?」

    「你管我怎麼撞的!」

    「那是,妾身是管不著,有什麼樣的笨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笨奴才,您去看看誰家奴才會趁著家裡人都在的時候掀瓦片的?如果在別人家早就亂棍打死了,就您還幫著隱瞞。」

    「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陸輕盈恨恨的在雲崢腦袋上的紅疙瘩上摁了一下,轉身就走了。

    雲崢呲牙咧嘴的叫喚了一陣子這才走進內堂笑著對陸輕盈道:「明知道憨牛笨,怎麼還讓他上房頂啊?那麼重的身子,你就不怕把房梁壓塌。」

    陸輕盈撇撇嘴道:「這段時間妾身是不敢管家了,免得害了二爺,害了雲家獨樹一幟的門風,將來進了祖墳都沒臉去見先人。」

    「該有的章程還是要有的。」

    「喲,您是一個高明的,又是行軍打仗,又是叱吒朝堂的,您來給妾身說說,一面要章程,一面又不許管束的太嚴格,到底怎麼個管法?妾身可是聽說過,武勝軍的軍法非常的嚴苛,就連副將周同都捱過軍棍,您看看咱家有那個下人捱過板子了?」

    「我就是那麼一說,這裡面的損益你可以自己掌握啊!」

    「我不管,家裡放羊才好呢。」

    雲崢苦笑道:「不管不成啊,秋煙今早來問我,給相好的各家怎麼送八月節的禮?她的眼皮子淺,根本就不會弄。」

    陸輕盈驕傲的轉過白皙修長的脖頸對雲崢道:「妾身當然會去安排,但是先約法三章,我管家的時候你少插嘴,這一點你的見識還不如我,妾身保證不會把二叔管教成傻子,也不會把閨女養成瘋子,更不會讓下人們沒了管束,也不會讓家裡如同死水一潭。」

    雲崢挑起大拇指道:「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為夫受教了。」

    陸輕盈瞟了丈夫一眼道:「您以為妾身在當閨女的時候就學了吹簫彈琴?」

    雲崢猥瑣的笑道:「晚上的時候不妨施展一下給為夫看看?」

    「滾!」

    男人家就是這樣沒出息,被老婆罵了之後就樂顛顛的頂著腦門上的大包去找狄青,商定的計劃能不能實施還要看那些人會不會讓自己和狄青出任州府官。狄青如今徹底喜歡上了這間不大的木頭屋子,一天裡有大半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的,不管是在裡面看書,還是休憩,都覺得非常舒暢。

    這間屋子徹底的成了皮毛的世界,自從知曉上官喜歡猛獸皮毛之後,狄青接受到的饋贈就非常的多,地上的熊皮換成了虎皮,牆壁上的豹子皮也被猞猁皮代替,至於坐榻上竟然鋪了一張巨大的花熊皮,這如果在後世,估計槍斃都夠資格了。

    狄青見雲崢上來木屋,放下手裡的《韓非子》道:「你是做過學問的人,你來告訴老夫何為「二柄」,老夫總覺得讀得不夠通透。」

    雲崢坐在自家的虎皮上道:「如果你說的是一種遊戲,二餅就是裡面的一張牌,二五八餅糊起來很過癮。

    如果你說的是韓非子口中的「二柄」那就說起來話長了,君王管理群臣的手段就叫二柄,也就是所謂的刑和德,說白了就是一手大棒,一手甜棗,兩者缺一不可。

    《韓非子》裡面說這兩種手段都必須是君王自己親手掌握,親手實施的,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好壞都必須由皇帝掌握,萬萬不可操之臣下之手。

    齊簡公因為把甜棗交給田常去掌握,結果田常就用大斗租借,小斗償還的辦法施恩天下人,造成的結果就是齊簡公被田常給殺了。

    子罕對宋國的國君說:「天下人都喜歡封爵賞賜,所以這些就由大王掌控,天下人都討厭殺戮刑罰,這樣的惡名就由臣下來背。」最後的結果是宋國的國君失去了威嚴,竟然被盜匪劫殺。狄公,今日因何對帝王心術起來研究的心思,莫非三日前陛下的言行讓你有所感悟?」

    狄青拍著座下的虎皮道:「老虎之所以嘯傲山林者,是因為有爪牙,如果老虎沒了爪牙,恐怕連狐狸都會欺辱於他。

    雲崢,老包說的沒錯,我們可以在有限的權利之下做一些事情,但是絕對不能過份,老夫手下的家將去了開封府看了那些屍體,很容易就得出這是標準的軍方手段,絕對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能做出來的事情,所以他懷疑我們也是情有可原,你不要心生怨恨。

    昨夜一夜之間,東京城中的城狐社鼠死傷之慘重堪稱曠古絕今,兩百餘人喋血街頭,無數的幫派互相廝殺,囂叫之聲就連皇宮中都清晰可聞。

    五城兵馬司連夜出動,抓捕了城狐社鼠不下千人,這些屍體中間,有好多人都死得巧無聲息,甚至都無法證明到底是誰所殺。

    那些幫派的頭子上了開封府大堂才知曉死傷如此慘重,可悲的是他們竟然不清楚自己的部下因何會與別人鬥殺…

    這種事如果讓老夫來做,應該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以己推人,你雲崢也能輕鬆地做到,這樣一來問題就出來了,老夫知道自己沒做,雲崢你做了嗎?」

    雲崢砸吧一下嘴巴道:「我今天出門的時候,腦袋上被磚瓦砸了一個大包,老婆告訴我,這是我不會管家得來的報應,她還乘機和我約法三章,搶走了管教弟弟和閨女的權利,所以總覺得今天會很不順利,看樣子是有人硬要把這事按在我們頭上啊。

    狄公,這個世界能人很多,你說這些事情只有我們能做的出來,那就太小看天下英雄了,龐籍韓琦,文彥博,富弼,甚至濮王這些人難道做不出來?不見得吧?

    我在蜀中自以為無敵,結果被高曇晟生擒活捉,這是我終生的恥辱,即使這傢伙最後死在我手裡,午夜思及,也是寒意漸生,狄公,莫要小看我們的對手,這裡不像戰場上敵我分明,背後被人捅刀子的事情常有發生。

    從今夜起,雲家的家將也會出動,去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做的,如果有必要我會把莊子上那些退役的部下也派出去,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的。」

    「不妥,你我兩家的力量一旦陷進去,後果太可怕了,一旦被敵人誣陷,或者捲進漩渦,我們就更加的說不清楚了。

    為今之計,我們必須離開東京城了,只有出任軍州,才可能不受牽連。」

    雲崢將牙齒咬得咯吱吱的道:「即使離京,我也會找到到底是誰挑起了事端,不這樣難洩我心頭之怒,東京城既然已經亂了,那就不妨亂的再徹底一些,這一潭渾水用力的攪和幾下,說不定能找到非常多泛起的沉渣!」

    「我們的身份過於敏感,如果貿然出動,可能會招來彈劾!事與願違,不妥!」

    雲崢道:「我們好不容易前進了一步,焉能後退,這世道是一個不進則退的世道,我們讓人一步,別人就會大踏步的前進一步,這不行,絕對不能忍。只要心中無私,怕他何來!」

    雲崢霍然起身,走下木屋,喊來憨牛和猴子道:「去,帶人去開封府看看,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死於制式軍械之下,如果是死於制式軍械,那就立刻留在開封府等候查驗,如果不是,那就追索兇手。」

    猴子和憨牛對望一眼,立刻穿上甲胄,帶齊了裝備,帶著三十幾個家將騎上馬徑直去了開封府衙,他們早就知道開封府最近亂的一塌糊塗,只是沒想到和自家還有牽連。

    猴子和憨牛走了之後,葛秋煙幽魂一樣的出現在雲崢背後小聲道:「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辦?」

    雲崢拍拍葛秋煙的手道:「他們已經離開京城了,掀起這麼大的波瀾,只用了三天,看樣子他們還能接受更加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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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風聞

    事情做了就不要害怕,這種情緒只會壞事,事前做周密的安排,事後做好應對就可以了,如果這樣還出岔子,那就是你做的準備不夠充分,出事也不能怨天尤人。

    鬥木獬,井木犴,參水猿,畢月烏,翼火蛇,奎木狼都是星盤裡專門負責行動的,每一個都是經驗豐富的獨行大盜,這些人算不上罪惡滔天,好些人似乎還是狹義上的俠盜,不過心狠手辣是這些人的通病,經常性的一怒就殺人。

    好在大宋的人命都是有價碼的,這些人也不例外,豪俠也要吃喝拉撒,也要供養父母親人,所以雲崢通過一些手段,將他們收為己用,他們在確定價碼已經合適的情況下,就不在乎為誰賣命了,集體行動要比自己單獨行動要安全得多。

    單線聯繫可以保證這件事有最大的隱秘性,而笑林自從執掌了武勝軍星盤的運作之後,就完全從大哥寒林的體系裡退了出來,可笑的是,這位幹了幾十年密探的傢伙,竟然要求星盤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可能就是他道德的底線。

    星盤當然不會幹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樣的底線雲崢也有,傷害老百姓是一件無聊透頂,而且毫無意義的事情。

    至於官員和富豪,貧寒出身的笑林對他們有著天然性的仇恨,這些年見到的黑暗事情太多,他不認為傷害這些人有什麼問題。

    相比這些專門負責行動的小組,危月燕,心月狐才是真正的人才,他們不但要制定行動計劃,還要負責善後事宜,保證行動組在行動之後不會被別人抓住,當然,一旦有行動組的人被抓住,視情況採取救援或者滅口行動的也是他們。

    這裡面的人就不能是草莽人士了,他們只能出自甲子營,還必須是甲子營中出類拔萃者方能勝任,當然,他們的名字早就不在甲子營的名錄上了。

    猴子和憨牛打探到的消息不斷地傳進侯府。如今的東京城確實是草木皆兵。夜市上除了一些為了生計不得不出來叫賣的平民之外,連尋芳客都很少出現。

    尤其是在一處下水道裡,發現了一大群生生被悶死的丐幫人士之後,那些平日裡在東京城耀武揚威的大豪都拖家帶口的亡命出城。不敢在東京這個風暴中心稍作停留。

    再沒聽說過誰家的少年人有丟失的現象。雲二所在的國子監因為大部分人都是七品以上官員子弟在就讀。院判歐陽修已經下令閉館,所有生徒全部居留國子監不得外出。

    生活還要繼續,當東京城的百姓忽然發現這場大風波似乎和自己無關。死掉的都是東京城的城狐社鼠,也就逐漸的敢出門了,賺到的錢財也比往日多了一些,再也沒有那些惡霸敢過來問自己要錢了,每天能多掙幾文錢,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好事情。

    城裡巡視的兵丁和捕快增加了好多,聽說仁慈的陛下還派出了皇家禁衛幫忙維持治安,所以東京的夜市在蕭條了幾天之後,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民眾恢復了平靜,對開封府的捕快來說,艱難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包拯在公堂上咆哮不已,限期破案的指令剛剛下達,就有一大群捕快立刻就選擇了辭職。

    這樣取巧的法子在包拯那裡自然行不通,所有打算辭職的捕快被狠狠地抽了二十大板之後,不得不拖著被打的稀爛的屁股,到處尋找線索,如果在十五天之內還是沒有線索,等待他們的就是下一輪的板子。

    斷鴻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了久違的浩哥,已經是東京一家酒樓老闆的浩哥,親熱的拉著斷鴻進酒樓喝一杯,他鄉見故人這是一樁大喜事。

    看到大熊端著酒菜出現在這座蜀中天的酒樓裡斷鴻一點都不感到驚訝,靈犀閣轉賣給了曹家,從靈犀閣裡就出來四個人,花娘,糖糖,浩二和大熊,這一點他非常的清楚。

    想到糖糖,他的心裡就一陣陣的發痛,老母親故去之後,單身一人的斷鴻不知怎麼的就飄泊到了東京,當初明知道自己進京有很大的問題,卻因為糖糖要來東京,他就唏哩糊塗的也來到東京城,在開封府衙門做了一個小小的捕頭。

    糖糖如今不再拋頭露面了,而是專門教那些青樓裡的女子們學習蜀中的歌舞,她從那些蜀中土人那裡總結出來了一套歌舞,雖然算不得優美,卻勝在活潑,尤其是白蠻人的《孔雀舞》,從一出現就名震東京城。

    花娘和糖糖用了三年時間才將白蠻的《孔雀舞》總結出來,又從雲崢的玩笑話裡,配合上燈光,孔雀毛製作的衣裙,模擬孔雀飛跑下山,漫步森林、飲泉戲水、追逐嬉戲。拖翅、展翅、抖翅、點水。蹬枝、歇枝、開屏、飛翔等等動作,開發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活潑舞蹈。

    這本來是花娘打算在東京開辦孔雀樓的壓軸大戲,有了身孕之後,笑林無論如何也不允許她再開青樓,只好便宜糖糖了,光是教授這門舞蹈,和販賣孔雀毛就獲利頗豐。

    大熊笑著對斷鴻道:「怎麼還在想糖糖姑娘?」

    斷鴻搖搖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之後道:「為什麼我們總是能見面?不管在哪裡。」

    浩二笑道:「這世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故人相逢乃是大喜事,怎麼說這些晦氣話。你不光會遇到我們,還會遇見花娘,糖糖,猴子,憨牛,運氣再好一點,侯爺夫人,臘肉姑娘,你都會見到,夫人一旦想念蜀中了,就會到這裡來喝杯茶。」

    斷鴻吃了一大塊驢肉,放下筷子說:「酒喝了,飯吃了,有什麼事就說,但凡是我能幫的一定會幫忙。」

    大熊拍一下巴掌道:「好,痛快,咱們蜀中人來到東京被人看不起啊,不抱團可活不下去,開了這麼一間酒樓,也經常被人家騷擾。

    老子受夠了鳥氣,準備拉起一幫兄弟自己成立一家行市,放心,這個行市東京城以前沒有,就是專門販賣各色鳥羽的,和別人不衝突。

    你也知道漂亮的鳥羽不是來自蜀中,就是來自廣南深山,偏偏這兩個地方是咱們蜀中商人扎堆的地方,鳥羽輕,好運輸,而東京城的婦人對漂亮鳥羽的需求量很大,價格自然不菲,算得上是一個發財的門路,我們兄弟就打算幹這個,你看如何?」

    斷鴻點點頭道:「這個不難,開封府疍吏中也有不少蜀中人,開辦這樣的一家牙行很可行,不算難事,可是你們真的打算安心做生意,不干以前的那些勾當了?」

    浩二皺眉道:「哥哥我以前也沒幹什麼勾當啊,都是良民,哥哥我現在打算靠賣鳥毛為生,你就給一句話,幫不幫?」

    斷鴻仔細瞅了浩二和大熊一眼道:「好吧,這事我幫你。牙行開起來能控制市價,多賺一點沒什麼不好的。」

    大熊笑著拍拍斷鴻的肩膀道:「給你半成的干股,以後糖糖需要的鳥毛就由你去送,能不能抱得美人歸我就不保證了。」

    大熊當下就將寫好的方略拿給斷鴻看,根本就不容他拒絕,在上面按了手印之後,就笑呵呵的出門去辦事去了,留下浩二和斷鴻繼續敘舊。

    「東京城今日裡風雨飄搖,你們開辦牙行我不反對,千萬不要幹別的勾當,就算官府不抓你們,也有惡人來收拾你們的,一定要小心,東京城已經快成邊寨了,到處都是死人。」

    浩二點頭道:「聽說了,驛馬橋底下又發現了十幾具屍體,早上還看見衙役們在用牛車拉屍體,死的好像是驛馬橋的惡霸小刀兒,活該啊,這傢伙沒少收我的孝敬。

    對了,包爺爺可是怒了,聽說你們都吃了掛落,河沿上的成劉子被打的都沒人形了,就這還拄著拐杖挨家挨戶的問消息呢,你不會受牽連吧?」

    斷鴻笑道:「恐怕躲不過去,我這些天都在屍體堆裡驗屍呢,原先有標誌的死法只有三種,現在好了,足足有七種之多,殺人的地方和拋屍的地方都沒個道理,這些人殺人好像沒有目標,遇到了就殺。

    以前好歹目標是明確的,只殺那些擄掠少年人的幫派,現在好了,只要是豪強他們都殺,我覺得最早的時候那些人還算是在替天行道,後面的這些人恐怕是渾水摸魚之輩。想藉著這個由頭殺光開封府的豪強,估計他們打算殺人立威,我們只要看看以後哪個幫派崛起了,那個幫派毫無疑問的就是事主。

    浩哥,我知道你開行會沒有那麼簡單,聽我一句話,做生意就做生意,城狐社鼠的事情千萬不要沾染,今後的日子裡這些人必定會是朝廷嚴查的對象,不瞞你說,朝廷的密諜司已經出動了,昨日裡我親眼見到他們出現在斂房,還把我做的筆記拿走了,小心啊!

    浩哥鄭重的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看著斷鴻道:「十五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三天了,你們的板子打定了,你也小心,千萬別去查,文信侯府已經在僱傭馬車,看樣子雲侯要被黜落到地方上去了,這種事情恐怕是朝堂上的爭鬥,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能參與的。挨一頓打算不得大事,別把命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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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高貴的宋人

   雲崢和狄青站在開封府諾大的斂房裡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見慣了死人,但是在東京見到這麼多死去的宋人,還是讓他們感到觸目驚心。

    戰場上看到的死人大部分都是青壯,即使死的再慘,也不會讓這兩位以殺人為業的將軍有多少情緒上的變化,可是現在這裡堆滿了死去的少年,這就讓人非常的憤怒了。

    狄青掀開麻布看了一眼那具發青的少年屍體對雲崢道:「對不住啊,以前死的是惡人,老夫還懷疑是你出手來著,看了這些屍體才確定真的不是你幹的,你還幹不出這種事情來。」

    包拯沙啞著嗓子道:「一整艘船,船上全是死去的少年人,估計就是這段時間失蹤的百姓子侄,老夫以前還認為失蹤的少年人不多,現在才知道不光是東京的人口在減少,周邊的府縣也有少年人消失。

    汴河上的水門巡檢章壽全家中毒身亡,據仵作檢驗,是章壽自己給全家下的毒,待全家死光之後,他才自盡的。

    可笑老夫還將注意力放在你們兩家身上,卻不防兇手另有其人,章壽全家罹難,水門巡檢司的兩位副都頭也自戕身亡,他們還留下了遺書。」

    雲崢仔細的看著面前那具面孔扭曲的少年屍體道:「章壽恐怕是死有餘辜,那兩位都頭恐怕是被人滅口了吧?」

    包拯搖頭道:「他們是在發現藏屍船之後才自殺的,或許可以說是因為內疚。或者懼怕,出了這事,他們自己也清楚,沒有任何活路可以走,不如一死了之。」

    「府尹打算給那三個混蛋風光大葬不成?」雲崢掏出手帕擦拭一下剛才觸碰過屍體的手,隨手把手帕扔到章壽的屍體上,不等包拯回答又繼續說道:「東京城的騷亂還只是開始,劇烈的還在後面呢。」

    狄青點點頭道:「現在確實是渾水摸魚的最好時間。」

    雲崢笑了出來,指著狄青對包拯說:「聰明人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先前的混亂不過是為了把水攪渾。現在才是狩獵捕魚的時間。開封府有的忙了,五城兵馬司有的忙了,陛下的密諜司估計也有的忙了,狄公。我打算把家將全部召回來守衛侯府。不知您是怎麼打算的?」

    狄青嘆息一聲道:「老夫家裡人口多。莊子上的人手也打算召回來,都是跟隨我南征北戰的老卒,有他們在身邊到底安穩一些。」兩個人說著話就離開了斂房。將臉色青紅不定的包拯留在那裡沉思。

    「到底是誰出的手?還真是夠狠的,先是暗地裡收購少年,而後又派人劫殺那些劫掠少年的城狐社鼠,將事件控制在官家剛好可以掩蓋的程度上,最後將少年人全部殺死,再逼死水門巡檢,把整個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聽聽,那些丟失了人口的百姓,已經在圍堵開封府了,這下子誰都捂不住了。」

    雲崢聽狄青說的輕描淡寫,不由得問道:「您以前聽說東京死人的事情,顯得義憤填膺,為何現在看到了無辜的人慘死,卻顯得無動於衷?這是什麼道理,難道說您比較看中那些地痞而輕視無辜的百姓?」

    狄青瞅著雲崢笑道:「非也,老夫之所以擔心地痞的死傷,是因為擔心這件事與你有關,一旦此事與你無關,那就不會是什麼大事,老夫也就不難過了。

    慶曆元年,韶州土人劫掠民間童男女敬獻五通神,老夫襲破五通神卯後,裡面纖細的屍骨堆積如山,有生還者遍體生綠毛,見陽光即死。

    慶曆三年,河北道有響馬嘯聚山林,老夫親自領兵破之,山寨中宛如人間地獄,後廚中高懸兩腳羊數隻,尚有剝下的人皮三十餘張,鬚髮皆存…

    慶曆六年…算了,不說也罷,人自從啼哭著來到人世間,就知道自己是來受苦的,一生之中要經歷七災八難方能長成人,我們只有為死者嘆息而已…」

    雲崢搖頭道:「那可不一定,狄公啊,都說天理昭昭,不曾饒恕過一個惡人,總要為那些少年人報仇才好,這樣也多少能讓大宋少幾分戾氣,多一分祥和豈不是美事?」

    狄青呵呵笑道:「老夫今晚會在宣武門外巷子裡布下天羅地網,有魚沒魚先打上一網再說,你以為如何?」

    雲崢大笑道:「既然如此,國子監那片地方就由我來處置,畢竟舍弟在那裡讀書,多些人去照顧他的安危還是很有必要的。」

    「你我都是百戰餘生的人,對於危險自然有一種莫名的感知,包拯那些人對危險的感知就差一些,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包拯他們一聲?」

    「我已經告訴他東京的騷亂還只是開始而已,他聽不聽是他的事情。我以前總以為大宋文武之間應該有一個互通的橋樑,還以為這個橋樑就是科考,只要參加了科考,就能和文官打成一片,至少會少一些掣肘,結果,他們恨我們比恨外敵還多,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和他們多做糾纏。」

    聽了雲崢的話狄青有些黯然,嘆口氣道:「幸虧有你陪伴,否則老夫挺不過這場風波…」(注:正史上狄青卒於(1057年),終年四十八歲,乃是驚懼而死!)

    雲家的僕役中除了一少部分是從蜀中跟過來的老人手,他們不會戰鬥,其餘的都是甲子營軍卒遞補進來的,整個雲家稱之為一個小型的軍營都為過。

    等不到天黑,雲家的僕役就三三兩兩的從後門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東京繁華的夜市上。看門的門房懶洋洋的坐在門口的長凳上,和管家老廖一人手裡抓一個小泥壺,一邊喝茶,一邊擺弄著身前的棋盤。兩盞碩大的氣死風燈,在初冬的夜風中輕輕地搖晃,顯得安寧而祥和。

    至於雲家的內宅卻顯得有些驚惶,家主穿著鎧甲坐在小花廳,猴子和憨牛也是全身甲胄,手裡抓著強弩,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裡一動不動。葛秋煙也穿上了皮甲,長劍抱在懷裡,不許屋子裡的女人出門。

    陸輕盈從窗戶上的小洞裡往外看,看了幾次就有些不耐煩,恨恨的對葛秋煙道:「那些賊骨頭怎麼還不來?」

    葛秋煙笑道:「姐姐,賊骨頭才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最快也要到三更天才行,您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賊骨頭來了妾身叫您。」

    「他們真的會來?」

    「不知道啊姐姐,咱家這是在防賊,老爺說可能會有會有賊人到咱家,咱們防備著就是了,您先睡一會吧,免得到時候沒精神看好戲。」

    陸輕盈點點頭,就窩在軟榻上打算睡一會,見臘肉蜷縮在身邊伸長了脖子從縫隙裡往外看,就氣不打一出來,拿指頭點一下臘肉的後腦勺道:「看什麼看,睡覺。家裡人多,賊骨頭來了腿也會被打折。」

    臘肉縮一下脖子道:「我是擔心二爺,他還在國子監…」

    「國子監守衛森嚴,守衛的比咱家還嚴實,那裡又沒有錢財,賊骨頭不會去的…」

    雲崢閉著眼睛正在琢磨,自己已經把東京城弄得混亂起來了,這些人如果再不知道利用那就太愚蠢了。

    從一開始他就懷疑有誰在大量的收購少年人,起初還以為是勒索,後來一想不對,哪有這樣大規模勒索人的,那純粹是找死。

    奎木狼在攻破一處藏人窩點的時候,發現了幾個倭國女子正在和那些少年人糾纏在一起,倭國女子聲稱自己也是被脅迫的,到了這時候雲崢如果還不能把少年人的失蹤和倭女渡種這種事聯繫在一起,那就太差勁了。

    早就聽說倭女不遠萬里來到大宋,見士大夫即自薦枕席,一夜歡愉之後會邀請士大夫在自己的衣帶上留名,留名越多者身份便越發的尊貴,已經成為大宋士大夫之間的笑談。

    其實來到大宋的不光有倭女,還有倭國的武士,那些倭女都是身份尊貴的女子,武士的任務就是保證這些倭女順利的受孕,而後回國,嫁給位高權重者。 (此處非作者杜撰,參考書籍:宋代學者周輝撰寫的《清波雜誌》)

    不過借倭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東京擄掠人口,倭人對大宋人的尊敬遠遠地超乎了雲崢這個後來人的想像。一個普通的宋人商賈抵達倭國,往往會被待為上賓,這樣的氛圍之下,那些倭國人是沒有膽量這樣做的。

    不過自從心月狐告知雲崢在濮王府有大量姿色出眾的倭女存在,劫掠少年人的事情如果不是趙允讓幹出來的才是怪事情。

    宋人是高貴的,每到世界各地必然受到當時人的熱烈歡迎。宋朝人到高麗,「是宜高麗人迎紹之日,傾國聳觀而歡呼嘉嘆也!」,宋朝人到印尼爪哇、蘇門答剌二島,「中國賈人至者,待以賓館,飲食豐潔。」…

    濮王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讓倭國武士為己所用,真是不可思議,一個缺少軍權的藩王腦洞需要開到多大,才會想出這樣的妙計。

    倭國武士一生只認一位主人,為了主人的利益,拋頭顱灑熱血幾乎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這個世上沒有比他們更好的死士了,就是不知道今晚會不會有賊骨頭降臨,想要東京混亂,證明趙禎昏聵,沒有比襲擊自己和狄青更好的辦法了。即使達不到目的,讓自己和狄青與龐籍這些人勢成水火還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麼聰明!雲崢撓著下巴幽幽的思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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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替死鬼出現

   按道理在趙禎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子之後,濮王就應該死了繼續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太子的心,如果不死心,也應該想辦法去殺掉那個孩子才是,做目前這樣的事情,是毫無意義的,如果可能的話,趙禎只需要探出一根指頭就會把他活活的按死。

    每個物種都希望自己的後代變得強大,比如公獅子在打敗了獅王之後,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死所有前獅王留下的幼崽,一來可以讓失去幼崽的母獅子快些發情,二來好早點給母獅子留下充沛的體力來養育自己的後代。

    人在這一領域算不上殘忍,但是他們有時候會做一些連他們自己都感到吃驚的事情,雲崢把這些事情歸結於絕望!

    不知道趙禎是怎麼敲打濮王的,以至於讓這位大宗正對皇宮裡的趙旭一根汗毛都不敢動,在他沒有把趙禎這個獅王幹掉的前提下,動那隻小獅子就是自取滅亡,連雲崢這種局外人都清楚,一旦趙旭出了意外,天知道趙禎會變的怎樣的瘋狂。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這不是隨便說說的,雖然趙禎號稱仁慈,但是這種人一旦真正的發怒,整個大宋都會變的狂暴無比。

    雲崢其實比較希望趙禎變成一個狂人的,只有在那種環境裡,武人的力量才會無限制的被加強,當然,這只能想想,皇宮大內如今就是趙禎的天下,那裡面如今真的是鐵板一塊。

    陳琳那個該死的老太監。把那裡的控制的太死了,如果可能的話,雲崢很想往皇宮裡扔幾顆大號的燃燒彈…

    自己做好了飯食,享用的人卻不是自己,這種感覺讓雲崢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連狄青都不支持自己想要攪亂東京的計畫,這件事就只好做一半,可惜了濮王這個絕佳的替罪羊了。

    三更鼓響的時候,東京的夜市慢慢的落下了帷幕,街上的人群也各自回家了。雲崢想像中的騷亂並沒有到來。看樣子濮王動心忍性的功夫不錯。

    鎧甲外面套上熊皮大氅,雲崢看起來就像是一頭野獸,可惜這頭野獸正在不斷地打盹,看不出多少威嚴來。

    臘肉是個好姑娘。還知道給大家送來一大鍋餛飩。雖然她扔下鍋子就像兔子一樣逃走了。雲崢依舊很滿意,給自己裝了一大碗,坐在椅子上慢慢吃。他決定了,一旦今晚見不到那些賊骨頭,他準備明天去拜訪一下濮王,問問他為什麼不發動,害的自己枯坐了一夜。

    吃了一大碗餛飩全身都暖和,雲崢就站起來慢慢的溜達,幫著猴子和憨牛看守他們的位置,好替換他們出來吃東西。

    四更鼓響的時候,雲崢已經基本不報希望了,因為只要到了五更天,東京城繁忙的一天就要開始了,這個城市裡能稍微安靜一點的時間就是三更到四更之間,這時候不幹事情,早起的東京人會毫不猶豫的讓你沒有任何動手的機會。

    好在樊樓著火了。

    雲崢瞅著西面的樊樓火光沖天,非常的開心,這證明自己的預測是準確的,一大隊水龍隊敲著銅鐘噹噹噹的從雲家經過的時候,他們沒去遙遠的樊樓,而是架起了水龍往雲家的院子裡噴射水柱。

    看到明晃晃的水柱,雲崢不相信他們是在好心的替雲家澆花。

    一個家將跑過來告訴雲崢這是火油的時候,雲崢笑的更加開心,囑咐家將們晚點動手,等大火燒起來之後,再去制服那些人。

    不過先著火的人家是狄青家,看樣子這個老頭的想法和自己是一致的,所以雲崢就很開心的和匆匆趕過來的陸輕盈一起觀賞雲家馬上就要出現的大火。

    雲家的人口少,南牆邊上的那些院子一直空著,現在燒掉也不錯,那裡的房間大部分都有些破舊,陸輕盈早就想拆掉好好地蓋幾座精舍,現在由別人家出錢來蓋房子也不錯。

    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翻捲著從牆外面被扔了進來,劃出一條美妙的弧線,火炬剛剛落地,暗紅色的火焰就騰空而起。

    雲家的火焰著的好像比狄家的大一些,不過兩家一起著火,由於有火油,火焰迅速的就上了房頂,一南一北交相輝映顯得極為壯觀。

    花廳裡的銅鈴鐺響了,這是狄青邀請自己去木屋見面,給猴子安排一下防火事宜,又給管家老廖安排了家裡的事情。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陸輕盈一手抱著閨女,一手抱著丈夫的胳膊死都不鬆開,沒辦法只好就帶著瑟瑟發抖的陸輕盈抱著閨女上了木屋。

    見狄青拿著一個酒壺坐在自己的木屋裡一口一口喝的痛快,雲崢笑道:「家裡沒人受傷吧?老夫人可曾受驚嚇?」

    狄青笑道:「燒了三個院子而已,老妻卻被嚇著了,不過會討回一個公道來的。」

    「我家也一樣,不過看起來我家的大火燒得比你家猛烈一些!」

    狄青咕咚咽了一大口酒道:「那是啊,伺候你家用了三輛水龍車,燒我家的時候只用了兩輛,所以你家燒得比我家猛烈一些。」

    陸輕盈不知所措的瞅瞅丈夫,又瞅瞅興高采烈的狄青,她不知道自己被人放火燒了,他們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木屋建在牆頭上,所以能看得很遠,國子監似乎也著火了,皇宮被茂密的大樹遮擋住了,所以看不清楚,不知道著火了沒有,但是整個東京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無數的人大喊著火起,拎著鍋碗瓢盆向著火處湧了過來。

    雲崢安慰了一下陸輕盈對狄青道:「利用『軍巡鋪』放火,組織這次放火的人堪稱人才,『軍巡鋪』可是隸屬殿前三衙的,殿帥,馬帥,步帥好像是石家,王家,潘家這三家統禦的吧?呵呵,這一回,老石,老王,老潘算是倒了大黴了。」

    狄青緩緩地陰下臉道:「你看著,這一次著火的地方一定很多,說不定平章事,參知政事,三司使這些人家也逃不掉,至於開封府,恐怕也會被波及,此時正是天乾物燥的時候,想出這個計策的人心可真毒啊。」

    雲崢滿不在乎的道:「反正他們把我的嫌疑給徹底洗清楚了,我其實就想不明白,只要出點事情,滿東京的人首先就會懷疑到我頭上。」

    狄青愧疚的道:「你的武勝軍給東京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只要說起武力,他們第一個就會想起你,你也算是受盛名所累。」

    陸輕盈鼓起勇氣對雲崢道:「夫君,咱家為什麼不救火?你看火頭都燒過來了。」

    雲崢小聲的對陸輕盈道:「莫怕,莫怕,我已經吩咐老廖他們開通了防火溝,火燒不過來,你不是一直想把南邊的院子給休整一下嗎,這下子不是正合你意?」

    狄青也呵呵笑著道:「雲夫人莫要擔心,一切都在掌控中,雲侯,我們去看看自家兒郎都抓到了些什麼人。」

    說完就下了木屋,在家將的護衛下回到自家的前院去了。

    「夫君,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陸輕盈總算不害怕了,拿雲崢的熊皮大氅將自己和閨女包嚴實之後小聲的問道。

    「有些人賊心不死,想做出點事情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抓到他們的狐狸尾巴,如果抓住了,明天大宋的朝堂可就熱鬧嘍!」

    「和咱家無關?」

    「本來有點關係,現在徹底沒關係了,如今咱家是受害者,記住了,一旦包拯過來的時候,記著多哭兩嗓子,把損失說的嚴重一些,再弄幾個焦頭爛額的人放床上,就說把人燒壞了。」

    陸輕盈咕唧一聲笑了出來,拿腦袋蹭蹭雲崢的胸口道:「妾身哭喪,您去幹什麼?」

    「天亮之後啊,我要和狄公一起進宮面聖,向陛下討一個公道回來。咱們先去看看老二那裡傳來消息了沒有,沒有那小子的消息,我心裡總是不得勁…」

    雲二沒事,雲大剛剛下了木屋,就看到雲二滿腦袋汗的跑進後院,見大哥大嫂和侄女都安好,這才鬆了口氣道:「擔心死我了,大哥,你知道這火是誰放的嗎?」

    雲崢奇道:「我還不知道呢,難道你已經知道了?」

    雲二興奮的道:「今夜國子監起火的時候,大傢伙生擒了兩個假冒軍巡鋪的放火兇手,還沒等審問出來,就有人認出來這傢伙是侍衛親軍馬軍司都虞候張駿的親兵,那個傢伙見事已至此,就供認確實是都虞候張駿因為不滿自己的職位被周同大哥給頂了,這才犯下這滔天罪行。」

    雲崢倒吸了一口涼氣,濮王這傢伙還真是夠狠的,這時候拋出來一個替死鬼,不知道能不能挽救他於狂瀾。

    雲崢看著雲二道:「我猜被你們抓到的那個傢伙一定死了。」

    雲二點點頭道:「是啊,說完這些話,就吐黑血死了。」

    「這就對了,咱家也應該抓住了一些人,但願猴子他們聰慧一點,千萬不要讓他們都死了,要是死了,咱家可就被白白的讓人家燒了三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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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大事化小的前奏

   雲崢發愁的看著地上那幾個被捆的結結實實的軍巡鋪的人,真不知道拿他們怎麼辦,平日裡受人家一點小恩小惠,喝兩口酒就推著新發明的水龍車裝上火油去燒一位開國侯的家。被抓的時候還不知道跑的,雲府家將衝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努力的往雲家院子裡灌火油,見人過來了,立馬就是束手就擒。

    軍巡鋪就是東京城裡專門負責救火的消防隊,這些人對救火很在行,當然對放火也很在行,雲家的三個院子被燒得很徹底,很均勻,短短時間裡已經塌了一半,火苗子竄起來足足有十丈高,加上狄青家著火的地方,兩隻巨大的火炬將黑暗的宣武門外巷子照耀的一片光明。

    「這種事叫做謀反,是要夷三族的你們不知道?」雲崢好奇的問那些死氣沉沉的傢伙。

    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傢伙乾巴巴的道:「你騙不了俺,俺就是失手燒了你家,算是縱火罪,了不起被流放三千里,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說完這句話瞅瞅雲家滔天的火勢,猶豫一下說:「可能嚴重了一些,了不起把俺的這條命賠給你,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雲崢點點頭道:「認命就好,就怕你們不認命啊,你們要是光燒我家,估計賠上自己的性命就足夠了,可是你們好像還燒了國子監,開封府,樞密副使家,按照這個態勢,恐怕那幾位宰相家也不能倖免,你們也是在京城裡混飯吃的人,你覺得這樣的行為不叫謀反叫什麼?

    你真的認為賠上自己的一條命就足夠了?傻子啊,被人家騙了吧?嘖。嘖,為了幾個銅錢就把父母妻兒的命全部都葬送掉了,確實算得上是義薄雲天的好漢子,雲某佩服。佩服。」

    「你胡說。俺們就是不忿你毆打禦史相公,害的大宋沒了綱常。這才打算燒你家給你一個教訓,誰會去造反。」另外一個軍巡鋪的漢子怒喝道。

    雲崢讓人將那個糊塗蛋扶起來,指著自家的火場對他說:「這裡是雲家不會錯吧?」

    不等他回答又指著狄青家對他說:「那裡是樞密副使家沒錯吧?」

    又讓家將將他的腦袋扳到南面指著那裡的火場說:「那裡是國子監不會錯吧?」

    說完了指著東面發紅的天空對他說:「你們是軍巡鋪的人,平日裡對東京地形最是熟悉。你來告訴我,發紅的地方是什麼地方?我記得開封府衙好像就在那裡,那一帶都是官員居住的地方,光一個開封府衙著火會映紅半邊天?哈哈,好在皇宮沒著火,如果皇宮著火,誅九族這個罪名你們大概是逃不掉了吧?」

    雲崢看著那傢伙臉上絕望之色越來越濃。兩條腿已經明顯的沒辦法支撐身體了,就讓家將鬆手,手一鬆,這傢伙就如同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雲崢拍拍手上的灰塵笑道:「知道你們是被騙了。可是咱大宋對謀逆罪歷來不分主從的,抓住了就是砍頭,和斬草除根,沒別的路好走,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幹了這種事情,那就要承擔後果,爺也不揍你,揍你也沒意思,和一個全家都要被砍頭的人一般計較顯得爺沒了氣度,老廖,把這些人全身都搜一遍,別讓他們服毒自盡了,全部送到五城兵馬司去把,算是給老石一個臉面,軍巡鋪屬於三衙管轄,他家老二就是張駿的頂頭上司,怎麼處置看他了。對了老廖,讓老石順便把雲家燒毀的宅子給重建一下,圖紙等夫人弄好之後給他。」

    家將們仔細的搜了一遍這些人的衣服,從衣襟處搜出來幾顆毒藥丸子,怒氣沖沖的老廖根本就不聽這些人的哭號哀告,讓家將把他們扔到牛車上就送去了五城兵馬司。

    雲家的三個院子因為火太大,人都靠不到跟前那裡還能救火,軍巡鋪的最後才到來,卻被巷子裡的人毆打的狼狽奔逃…沒人敢讓他們救火了。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火勢漸漸變小,雲家的僕役家將以及鄰居們往火場裡扔了無數的注水豬尿泡,牛尿泡這才徹底的將火撲滅。

    管家老廖出面邀請前來救火的鄰居們吃飯,分發賞錢,雲崢則匯合了狄青,一起坐著馬車去上朝,發生這樣的事情,沒有一個公道可不成。

    市面上顯得亂糟糟的,每個走在街上的行人臉色都不好,坊市裡多了很多拿著棍棒巡視的人,這是老百姓發現官府不太可靠之後的第一反應。或許這就是縱火者想要達到的目的。

    「張駿的全家應該已經死了吧?」閉目養神的狄青忽然張口問道。

    「我也覺得應該已經死了,他要是不死,有的人麻煩會非常的大。」雲崢隨口回答,從食盒裡抓了兩熱包子遞給狄青。

    「不管如何,經過這次大火事件,東京城終於可以安定下來了,咱們還是不要過份的逼迫陛下,雖然我們占著道理,這時候逼得太緊不是好事。」

    「雲家沒打算過問,就一個要求,給雲家再起三座宅院就好,至於陛下怎麼發落,我不過問,您看看,開封府燒的比我們還慘!」雲崢撩起車窗上的簾子朝外指指。

    狄青瞅了一眼還在冒煙的開封府,嘆一口氣就繼續吃包子,說來可憐,自己的老妻和兒子光知道跺著腳咒駡縱火軍巡鋪,卻忘記了自家老爺大清早的就要去上朝…

    「包子不錯,小米粥也好,明日裡派個廚娘去你家學學,早上吃這東西胃裡舒坦。」狄青算是徹底的北人,對麵食很喜歡。宣武門巷子距離皇城並不遠,兩個人吃過了早飯,馬車就已經停在宮門外面。雲崢從馬車上下來立刻就成為所有等候陛見官員的視覺中心。

    今日的雲崢身著緋色羅袍裙、襯以白花羅中單,束以大帶,再以革帶繫緋羅蔽膝,方心曲領。白綾襪黑皮履。玉劍、玉佩一樣不少,另在腰旁掛了代表三品官的貔貅錦綬,頭戴獬豹冠。兩隻帽翅並在冠後簪白筆。手執白色笏板。再加上少年英挺,面如冠玉。身如勁松。往肥頭大耳朵的武官群裡一站,立刻就有鶴立雞群的效果。

    「呵呵呵。都說做官要趁著年輕方才風流,雲侯穿上這身朝服才算是把衣服穿出了一個樣子,少年人著緋袍,真正是好看啊!」

    雲崢見龐籍出聲。上前一步施禮道:「龐公謬讚了,下官還以為早朝已經開始了,怎麼到現在宮門還未打開?」

    龐籍笑道:「都是昨晚的那場大火害的,陛下震怒,先期進宮的乃是三衙官員以及五城兵馬司的人,陛下總要先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才好從長計議。聽聞雲侯家中昨夜走了水。可有損傷可重?可有人員傷亡?」

    雲崢陰著臉道:「真是出了怪事情,軍巡鋪的人用水龍往我家裡灌火油,真不知道誰給他們的膽子,人倒是沒傷著。就是三座院子被祝融吞了。」

    龐籍歎息一聲道:「老夫家中昨夜也走了水,死傷了幾個下人,老夫向來喜歡的一株杏樹也毀了,也罷,隨它去吧。」

    雲崢點點頭道:「國事稠塘,下官也不願意多事,此事陛下自有決斷,只要有人替下官重修三座宅院,我也不以為甚。」

    龐籍正眼看了雲崢一眼欣慰的點點頭道:「是極,是極,此時重要的是查清事情的原委,你我的些許損傷,確實算不得什麼,多謝雲侯體諒老夫的苦衷。」

    雲崢牽著龐籍的袖子走到一邊小聲的說:「什麼人這麼大膽啊,如今的東京城正是天乾物燥的時候,他就不擔心一把火起了火燒連營的態勢毀了這座城?這可是要和大宋所有的人過不去的樣子啊。下官的家將在事發的時候捕獲了幾個賊人,初步審問過後得知是侍衛親軍馬軍司都虞候張駿下的命令,下官不敢擅專,已經將賊人解送五城兵馬司石公麾下,相公當知曉才是。」

    龐籍眼中寒光一閃,恨恨的道:「你可知昨夜誰家被燒得最慘?就是這個侍衛親軍馬軍司都虞候張駿家,五城兵馬司今早回報老夫道,他家中老少全部都毀於祝融之口。」

    雲崢沉默了一陣,點點頭就退回武官群裡,此時宮門已經大開,宦官高呼「群臣覲見!」文武官員很自覺地按照官職爵位大小排著隊進了皇宮。

    雲崢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被禦史排在武官第五位,雖然那個禦史的牙齒還沒有長好,說話還有點漏風,卻面無表情的安排位置,想來不會有差,雲崢朝禦史笑笑,就進了大慶殿後面的步花廳,這一次沒走錯,走的是左面。

    捧日軍將主王哲笑著對雲崢道:「雲侯,你那日走右面滋味可好?」

    別人都烏雲密佈的,只有他和此事一點邊都沾不上,說不定還會有好處,自然心情不錯,還有功夫打趣雲崢。

    「別的都好,就是禦史不經打!王公下次可以試試。」

    「算了,這是你這等簡在帝心的人能幹的事情,如果老夫幹了此事,罷官奪爵都是小事,讓子孫沒了吃食就是罪過了。等一會進殿之後,還要靠雲侯要幫著老石多多的美言幾句,這一次老石的日子不好過啊。」

    「那是自然,昨夜擒到的賊人我都送給了老石,這個人情他要還我,如果一會沒人幫我修復宅院,我就要把此事落在老石身上!」

    王哲正色道:「自然如此,軍巡鋪是他弟弟的麾下,闖下如此大禍,我們斷然不與他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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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仁慈的皇帝

   石家兄弟確實很慘,雲崢從步花廳出來就看到石中信和弟弟石達信跪在垂拱殿的門廊上,看樣子已經跪了好一陣子,被寒風吹的面色青白,倆人卻一動都不敢動。

 “看到了吧,待遇不一樣啊,老石哥倆跪在寒風裡面,那些該死的文官卻跪在大殿裡,這就是區別啊。”王哲拿胳膊捅捅雲崢,努努嘴要他看跪在大殿裡面的開封提點刑獄公事呂公著,和閉著眼睛臉色灰敗的站在一邊的包拯。

 雲崢沒理會大殿裡的人,而是從袖子裡掏出自己的手籠扔給了抬頭哀求自己的石中信,王哲歎口氣也把自己的手籠扔給了石達信,這哥倆的手因為按在滿是霜花的青石板上,早就凍得發青了,把手籠給他們的意思就是說自己不會袖手旁觀。

 石家哥倆感激的朝雲崢和王哲拱拱手,將扔過來的手籠揣到懷裡,依舊跪在那裡,表示自己很感恩他們倆臨危援手之恩。隨著大臣們紛紛跨進了大殿門,呂公著羞愧的幾乎無地自容,龐籍走到他身邊喝道:“失職就是失職,重新來過就是,當知恥而後勇。今日羞恥乃知不是後日榮耀。”

 呂公著拱手拜謝,果然把腦袋抬了起來,臉上的愧疚之色一掃而空,似乎別人站著他跪著,沒有任何的不同,轉瞬間的轉變,讓雲崢對自己的這位師兄佩服的五體投地。

 雲崢見呂公著朝自己望過來,連忙點點頭。呂公著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放了下來,也朝雲崢點頭示意。他已經明白,歷來難纏的雲崢這回不會發難。趙禎劇烈的咳嗽著,將龍椅拍的砰砰作響,聲音都有些走調了。

  “誰能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諾大的帝畿,守衛不下五萬人,一夜之間十一位大臣府邸被燒,學宮遭劫,堂堂開封府也差點被祝融吞噬。難道說我大宋禁衛都是酒囊飯袋不成?三衙如同虛設。五城兵馬司屍位其上,開封府反遭惡賊反噬,這是大宋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龐籍。你身為平章事難道不能給朕一個答案嗎?”

  皇帝當堂詰問宰相。這是非常少見的。一般這時候宰相都會說一句自己無能請辭的話,然後皇帝怒火稍微收斂一下,勉勵幾句。然後才會正式談事情。

  不過今天不一樣,龐籍沒有請罪,而是直接抱著勿板出班啟奏道:“啟奏陛下,天下人都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箭矢從一個方向射來,只要積鐵為壁就能防備這個方向射過來的箭矢,如果射過來的箭矢沒有方向,那就要建造一個鐵屋子來防備箭矢傷害我們。

  這個簡易的道理我們都明白,可是在現實中我們擋箭的東西是盾牌,沒有鐵屋子那樣堅固的堡壘來供我們使用,既然我們使用的是盾牌,就難免會有疏漏。

  張駿惡賊因為職位派遣不合心意而心生惡念,終於釀下如此慘禍,臣以為兵部部職方司沒有及時的查辨出奸佞,是有過錯的,而三衙身為上官,沒有識人之明,屍位其上也是罪責難逃,張駿惡賊已經闔家死於大火,當曝屍三日以儆效尤。”

  趙禎咬著牙齒道:“難道你認為張駿就是首惡嗎?”

  皇帝的這句話很誅心,沒人敢插嘴,別人都低下了頭顱,唯有雲崢伸長了脖子瞅著站在前面的濮王,發現那個老傢伙確實能穩得住,不但站的很穩當,從側面看這傢伙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同仇敵愾的樣子,好像這事和他沒關係一樣。

  看樣子做奸臣就需要有一顆堅定地心才成,雲崢自覺自己的修養還不夠,做不到人家這種入木三分的神態,很多時候都是靠著插科打諢的方式避過去的,層次低了不止一個檔次,想成為風雲老奸賊,自己還要加強修養才成。

  不管是龐籍剛才那番無恥的言論,還是石家兄弟剛才揣手籠入懷的表演,亦或是王哲推波助瀾的閒話,還是濮王清風拂山崗一般的表情,都夠雲崢學一陣子的。

  韓琦出班啟奏道:“啟奏陛下,目前從那些擒獲的賊人口中得知張駿是唯一的禍首。”

  趙禎慘笑一聲道:“我大宋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被不了了之,這次是焚燒大臣府邸和國子監,開封府,下次說不定大火就會禍及皇宮。大宋的事情不能總是這麼和稀泥啊,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活不下去的。既然如此,那就讓朕來查個清楚明白吧。”

  包拯手執勿板筆直的跪下去道:“這是微臣無能,請陛下將微臣罷官奪爵以為後來者戒!”

  雲崢瞪大了眼睛瞅著大宋朝堂上臣子和君王的交鋒,感歎不已,隨著包拯跪了下去,金磚上就有一大群官員跪了下去請求皇帝治罪,這還治個屁的罪啊,這是打算將皇帝活活氣死的節奏啊,眼見趙禎臉色蒼白搖搖欲墜,雲崢覺得皇帝非常的可憐。

  趙禎發現了雲崢不一樣的表情,強忍著心頭的怒火問道:“文信侯向來獨樹一幟,不知可有奇方治療朕的心病?”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尤其是龐籍那道讓人渾身發麻的電鋸一般的眼神,宰相的威嚴可不是空口白牙說說的,既然已經被趙禎架到火上燒烤,雲崢就只好說話了。

  “啟奏陛下,微臣雖然蒙陛下恩典給了制科三等第一人的尊榮,實際上依舊是一介武臣,既然是武臣,微臣會的也只是武人的解決辦法。”

  趙禎見雲崢並沒有推脫,蒼白的臉上有了一些血色,溫言道:“愛卿本是兵事名家,說出來的辦法自然不會錯,不妨說出來讓朕參詳一二。”

  雲崢拱手道:“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如果微臣統帥的大軍中出了這樣的問題,微臣會毫不猶豫的將軍中負責防火,巡營,值守的軍官士卒一體斬絕,以絕後患。

  這裡面必然有冤枉的,但是兩權相較取其輕,所以冤枉的也就冤枉了,只有等到戰事結束才會開始真正的調查,給冤枉者一定的補償,追索真正兇手的余罪。

  這樣的方法自然不適用朝堂,如果和軍中一樣亂殺一氣,我大宋的律法豈非如同兒戲?但是微臣以為,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不是因為微臣的宅子被燒了才想找出兇手,而是微臣從軍事角度發現,只要天時合適,再輔以適當的手段,東京這座帝畿,確實有被一場大火焚毀的可能,微臣查閱過東京的氣候發現每到春日陰止陽生之時,就會有東南風不約而至,這樣的大風會刮至少七日,諸位,試想一下,如果昨晚的大火發生在春日,嘿嘿嘿,東京城的災難就會降臨。

  所以微臣以為處置誰,如何處置並不重要,龐相說的有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們只問放火的人到底是誰?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慢慢查總會查出來的,而且微臣以為張駿此人恐怕沒有死,但是大宋恐怕已經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他能去的地方,不外乎遼國,西夏,高麗,倭國,亦或海外諸國。

  臣以為遼國不可能,如果他去了遼國,遼國此刻內患不絕,耶律洪基一定會將他綁縛了雙手送到東京,也不可能去西夏,嘿嘿,微臣對西夏人瞭解頗深,沒好處的事情他們不會幹的,西夏人只會將他抓起來高價賣給陛下。

  所以,微臣以為,陛下如果派人向海路港口一路嚴加盤查,一定會有收穫的,如果重點查訪倭國使團,一定會有更大的發現,微臣總認為少年人失蹤死亡事件總和倭國人有關,而東京大火的起因就是少年人失蹤案件引起來的。”

  雲崢說完話,就退回朝班,不理會龐籍等人驚訝地目光,雲崢沒有趁機落井下石這讓他們很是奇怪,把皇帝的注意力轉移到兇手身上,而不是關注於朝堂這就是大好事,畢竟龐籍等人也想查出來這個作惡的人到底是誰。趙禎朝邊上的陳琳看了一眼,陳琳就隱入了帷幕後面。

  皇帝見陳琳走了,這才點頭道:“卿家之言確實有懲前毖後之效,朕即使不是一個武皇帝,也有武皇帝的殺心,既然軍巡鋪已經不中用了,那就全體撤裁吧,著令都虞候周同即刻接任,從禁軍中挑選良善之輩重組軍巡鋪,此次作亂的軍巡鋪人員一體斬絕。

  石中信無識人之明,著令革去中城兵馬司檢校之職,由潘玉接手,石達信禦下不嚴,著令待罪提點侍衛親軍馬軍司,吏部清選司,兵部職方司昏聵無能,兩部郎中遠竄崖州,遇赦不赦!”

  雲崢心裡歎息一聲,皇帝到底魄力不足,如果今日皇帝能將石家兄弟罷官奪爵,將包拯遠竄軍州,再將呂公著下獄查問,最後將所有軍巡鋪人員該砍頭的砍頭,該發配的發配,這才是皇帝最應該幹的事情。

  而不是仁慈的敷衍了事,拿文官送上來的兩個倒楣蛋出氣,皇帝最常說的一句話難道不是推出午門斬首之類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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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元夕》大盜

  抓捕真凶是大家一致的意見,想毀掉東京城,其實就是在和所有人作對,雲崢不信龐籍,韓琦這樣的人會不知道誰才是最可疑者,只是都不願意插手皇家內部的紛爭。太祖皇帝雖然說了與士大夫共天下,卻沒有允許士大夫插手皇家廢立之事,他們尊崇的是皇位上的皇帝,而不是某一個特定的人。

    一個仁慈而愚笨的皇帝是大臣最喜歡的皇帝人選,而且不分奸臣,忠臣都會喜歡,忠臣覺得自己終於可以一展宏圖,實施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造福於天下。奸臣則覺得自己貪瀆枉法的美好時代終於來臨,可以為所欲為了……

  眾望所歸之下趙禎當上了皇帝……

  雲崢一直在等待濮王倒霉的消息,他為此不惜在朝堂上和濮王正式的撕破了臉皮,給皇帝提供了一些查證的方向,因為和倭國來往事宜,都是濮王和一些皇族遺老遺少們掌握的事情。

  既然說倭國有問題,其實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皇帝濮王有問題,很希望濮王能當堂發作和自己爭辯,可惜,那個深沈的如同大海一樣的男人,臉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只說了一句霸氣四射的話語:「如果倭人有嫌疑,不必問,殺之即可!」

  雲崢不在乎和濮王交惡嗎,因為在蜀中的時候就已經水火不容了,斬掉了濮王在蜀中的觸角,早就把這位王爺給得罪的差不多了,這時候即使買好。也沒什麼用處。

    東京人在惴惴不安中送走了皇佑六年的最後一天,,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年份,大宋這些年並沒有受到皇帝的庇佑,反而災害不絕,不過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終於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在為剛剛開始的至和元年歡呼不已。

    東京的上元節是非常熱鬧的,還沒到節日,就有鄉鄰登門問雲家今年的燈山如何捆扎。每年的燈會。其實是一個比賽的過程,坊市裡的大戶都是要挑大頭為自己所在的坊市爭臉面,這很重要,一個家族的風評甚至會反映在自家的燈山上。雲家第二代只有一個閨女。所以只能扎花燈。陸輕盈偏愛桃花。所以就給自家的燈山定下了一個調子,叫做「十里桃花山」。

    專門找了巧手匠人用枯枝和絹帛扎出一樹樹的桃花,雖沒有十里綿長。卻也將巷子里覆蓋的嚴嚴實實,人在巷子里走,就像是在桃花樹下漫步。巧手匠人甚至開創性的在巷子里點燃了桃花香,有些清冽,卻最符合桃林的雅趣。

    雲崢背著手在自家的院子里漫步,從那天上朝之後,他就在等待皇帝調查的結果,按道理這事並不難調查,以陳琳的本事基本算不上難事。可是他沒有等來皇帝處置濮王的消息,不管是相熟的幾家人,還是邸報,都沒有再提起東京大火的事情,好像這件事只是一個簡單的天災一樣。

    雲家南邊的三座院子已經被徹底的清理乾淨了,雖然走近了還有一些煙火氣,上面覆蓋的一層黃土還不能完全將火場的氣息湮滅掉。賠償自然是豐厚的,皇帝說內府會負責重新修建三座精捨,石家也說等雲家的精捨修建完畢之後,他們會請最高明的匠人裝扮這些精捨,石達信甚至想給這三座精捨配上最美貌的婢女。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雲崢剛剛念出杜甫的這句詩想要感慨一下,表現自己為國分憂的心境,卻被陸輕盈給生生的打斷了,一個少婦梳著風流頭,穿著桃紅衣,眉心點著花鈿,眉毛畫得又細又長,大冷的天露出半個臂膀,三個指頭粗的金臂釧牢牢地箍在她白嫩的上臂上,一條灑金裙身子稍微動一下,就會露出腳下那雙高跟的錯到底的鞋子。

  「不許說難看,只許誇!」陸輕盈見丈夫習慣性的撇嘴,就先定下了說話的調子。

  「漂亮!」雲崢咬著牙誇贊了一聲,感慨的道:「滿臉的白粉,這種化妝術是跟倭人學來的,桃花瓣一樣的小嘴,笑起來很邪惡啊!」

  「這可是今年最時興的妝容。」陸輕盈說著話親暱的拿臉在丈夫的臉上蹭蹭笑嘻嘻的說。

    雲崢無言以對,這些女人沒事乾就在自己身上折騰,陸輕盈腳下的那雙錯到底的鞋子,原本是平跟的,雲崢看不下去她總是為自己的身高發愁,總說葛秋煙比她高了半頭,顯不出她當家娘子的氣概來,就是花娘也比她高好多。

    為此雲崢就隨口說了一句,把鞋子根部加高不就成了麼,那樣站著身子前挺後撅的顯得挺拔,他隨口說說,陸輕盈卻上了心,鬼鬼祟祟的找匠人搗鼓出來這樣一雙鞋子,還嚴禁匠人把自己的秘密洩露出去,這就是她今年準備的殺手利器,準備給葛秋煙和花娘一個好看。

  「您是最疼妾身的,露胳膊這種事您就當沒看見好不好?花娘恨不得把屁股都露出來,葛秋煙也露出了大半個胸脯……」

  雲崢砸吧一下嘴巴道:「這個倒是無妨,只要你喜歡就好,我就是擔心你們會著涼,今晚上你們準備玩一夜,凍著怎麼辦?」

    陸輕盈笑嘻嘻的將一條雪白的狐狸尾巴圍在勃頸上,笑嘻嘻的對丈夫說:「這樣的狐裘我有三條,一條烏黑,一條火紅,再加上這條雪白的,不會冷的。老廖會帶著家將護衛我們,小蟲和丫鬟們會帶著馬車衣衫在後面接應,玩累了,就上馬車。」

    雲崢擦擦臉上的白粉,又掏出手帕憐惜的幫老婆擦乾淨臉上膩子一樣厚的白粉道:「濃妝在燈光底下看起來好看,可是這些白粉就不必了。」

    陸輕盈見搞定了丈夫大喜過望,還以為丈夫會挑剔自己的露胳膊露肉的打扮,沒想到他竟然這樣開明,蹦跳著就回了屋子,不過很快又蹦跳了回來膩在丈夫懷裡哼唧著道:「人家情郎都會在今晚給情人賦詩作詞,您也給妾身作一首好不好?」

    雲崢點頭道:「這很簡單,你丈夫我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對你又鐘情,隨時隨地都能寫出一首絕妙的好詞來,這會都感覺自己的才華都要溢出來了,聽著,現在就作給你。」

    陸輕盈鼓掌叫好,眼巴巴的看著丈夫,她非常的希望丈夫能做出晏殊那樣的好詞來,好在今晚貴婦人群里顯擺一下。

    「青玉案,元夕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里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

    燈火闌珊處。

    雲崢盯著陸輕盈的俏臉,用非常中性化的聲音吟誦出辛棄疾的這首《元夕》,然後拍拍她的俏臉道:「作完了,快去玩吧,小心趕不上李外寧表演的藥發傀儡。」

    陸輕盈卻不動彈,兩隻眼睛根本就沒有焦距,小嘴不斷地吟誦著「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看樣子是一個識貨的,知道這首詞到底好在那裡。

    知道老婆如今早就沈浸到幻想的世界里去了,雲崢也不答話,就這樣抱著老婆等她清醒過來,說起來大宋的女人很可憐,沒什麼娛樂活動,聽到一首稍微動情點的詩詞就興奮成這樣,要是有幸聽到後世的小蘋果不知道會不會昏死過去。

    一聲溺水後終於緩過來的吸氣聲之後,陸輕盈拿冰涼的胳膊死死的勒住丈夫的脖子,一張小嘴胡亂的在丈夫臉上胡亂親吻,片刻功夫雲崢臉上就開滿了桃花。

    「您從來就不會讓人失望,妾身還以為柳三變寫出來的東西已經是絕唱了,您作的這首詞,比柳三變的靡靡之音強上一百倍,妾身今晚就讓那些因為柳三變死了而傷心不已的婦人們聽聽,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詩詞!」說完嗷嗚一聲張大了嘴巴在丈夫的臉上咬了一口,就挺胸腆肚的向後宅走去。

    滿臉的口媒印子被別人看見不好,雲崢讓偷笑的猴子給自己端來一盆水洗了一把臉,冬日里用冷水洗臉確實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今晚要和皇帝一起去與民同歡,精神一些是對的。

    才抬起頭,就看見雲二那張哀怨的臉,聽他憤憤不平的道:「青玉案,元夕,這首詞我本來打算寫給臘肉的,你怎麼就先寫給嫂嫂了?我過來的時候年紀小,知道的詩詞少,你得賠我一首,蘇軾那傢伙現在已經可以張口作詞了,我好像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雲崢嘆口氣道:「哥哥我是文壇大盜,你就不要落個賊名聲了。詩詞都是小道,我們兄弟總不能依靠盜竊過日子吧?」

    「誰要靠盜竊過日子了,我的志向是治理黃河,對別的沒興趣,今天不成,臘肉聽到嫂嫂念詩了,很羨慕的樣子,所以我也要給臘肉弄一首,趕緊想。」雲二搖晃著雲大不斷地催促。

    「我覺得你可以把唐伯虎的那首《元夕》弄過來,好像很符合臘肉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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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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