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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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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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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13:45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一章 大災害

祁連山。

祁連山終年白雪皚皚、冰川長年不化,好似披掛在雪山眾神身上的條條潔白的哈達。它們千姿百態,躺臥在雪山上,如白虎藏匿,如銀蛇盤繞。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有無法描摹的瑰麗。

都說祁連山的雪水養育了河西走廊,這句話半點不假,發源自祁連山的黑河給了這片乾旱的土地以最溫柔的呵護……

河西走廊上最大的特色就是戈壁灘,這有別於沙漠,而是沙石地,只有駱駝刺可以生存。駱駝刺是一種荊棘,只有駱駝可以嚼的很細後咽下去,人的腸胃是不能消化的。駱駝可以吃幾十斤的東西後,三四個月不吃,因此肉很柴,咬不動,摸上去像石頭一樣硬邦邦,如果沒有合適的烹調手段,牧民們是不會殺駱駝取肉的……

駝掌和駝峰自然是駱駝身上最美味的地方,這些地方是要拿來繳稅的,殺一頭牛需要上繳一條牛腿,殺一頭駱駝自然是需要上繳駝掌和駝峰……

西夏的皇城裡的駝掌駝峰堆積如山……

沒藏氏從自己修建的承天寺裡出來的時候,還沒有從佛陀帶來的美好幻境中清醒過來,就看到了一個枯黃的世界,深藏佛塔內的天竺佛頂舍利和趙禎所賜的《大藏經》並沒有讓西夏避免這場旱災的降臨,身為遊牧民族的國母,沒藏氏只看了一眼地上一寸多長的草,就下令召集西夏的重臣來承天寺商量對策。

這只是初夏而已,往年這個時候興慶府該是一片蔥蘢才對……

沒藏訛龐並不希望沒藏氏從承天寺裡出來,尤其是沒藏氏懷裡的那個小小的男孩更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沒藏氏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弄明白了西夏的狀況,世界並不像自己的哥哥說的那樣美好,從沙洲到西平軍司,再到肅州,宣化府,焉支山,西涼府,整個河西走廊已經是哀鴻一片,因為草料不足,大量的牲畜已經被屠宰,懷州沙湖的湖水也只有往年的六成,西夏的糧食產地懷州,靜州除了一些還能勉強灌溉的田地之外,其餘的地方受災已成定局。

西州回鶻的馬賊已經侵略到了沙洲,連破三個軍寨,擄走大量的糧食和牲畜……河西走廊上的西夏人已經瀕臨絕境。

“我們和宋國有約在先,一旦遭遇災害,歲幣將以糧食的形式支付……”沒藏氏的話還沒有說完,國相沒藏訛龐就接話道:“宋國今年也是自顧不暇,聽說河東,河西的災民有百萬之多。”

沒藏氏瞅了一眼沒藏訛龐繼續道:“約定就是約定,不能因為他們受災就少了我國的歲幣,我們誰都知道歲幣是怎麼回事,那是宋國繳納的平安錢,火赤明!你去東京告訴宋國的皇帝,今年的歲幣只能是糧食,我們需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三成!”

沒藏訛龐抬手阻止了將要出門的火赤明,朝沒藏氏拱手道:“太后明鑒,如今的宋國已經不同于往日,狄青,雲崢南征成功,讓宋國的軍心,民心大振,您開出這樣的條件,其實就是在告訴宋國皇帝我們要打仗了。”

沒藏氏再一次看了沒藏訛龐一眼道:“戰爭已經不可避免,這一場災禍我們根本就無法逃避,既然事不可為,我們只有將損失轉嫁到宋國的頭上,如果宋國不給,我們就去搶,這是狼的生存之道,沒藏訛龐你這些年一直在大力推行國民漢化,難道說你已經忘記了我們的祖先是狼的事實?

火赤明,即刻出使,問問宋國的皇帝,給不給我們糧食,如果不給,那些本應該餓死在西夏的武士將戰死在宋國!”猶豫不決的火赤明見沒藏訛龐閉上了嘴巴,就匆匆的離開大殿去準備出使事宜。

“西平軍司北上,奪回屬於我們的牛羊和糧食,卓洛和南軍司,西壽保泰軍司兵進蘭州,問問角廝羅願不願意借道讓我們攻擊秦州,如果不願意,我們不介意一路殺過去。”

沒藏訛龐見沒藏氏口氣生硬,一個從沒有打仗經驗的婦人如今開始指揮大軍作戰了,不由得歎口氣道:“既然太后決心已定,那就讓微臣來安排軍略吧。角廝羅病重,他的三個兒子在明爭暗鬥,雖說角廝羅接受了宋國的冊封,但是他們的內部矛盾重重,我們不用說借道之類的話了,因為角廝羅知道我們一旦借道成功,回頭對付的一定是他,有他在我們的後背,我們是沒有辦法安心籌糧的,只有將他們一舉擊潰才成。

臣以為太后的法子不可用,因為我們想要去攻擊富庶的秦州,就必須先打敗角廝羅,再擊敗宋國的名臣富弼,這二人沒有一個是善與之輩,一旦西壽保泰軍司離開了屈吳山,靜塞軍司是擋不住宋國懷德軍,鎮戎軍,以及環州定邊軍的群起而攻之的。

聽說宋國這些年已經在不斷地加強西軍的力量,環州定邊軍已經脫胎換骨,種諤此人並不好對付,更何況宋軍中已經裝備了一種新式火藥武器。太后可還記得息太子甯令哥府邸的那場大爆炸,那一場爆炸讓我西夏精英損傷泰半,罪魁禍首就是雲崢這個賊子。如果太后執意南下,請容臣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才是。”

沒藏氏站了起來朝沒藏訛龐施禮道:“國相老成謀國,字字都是肺腑之言,本后怎能不納忠言,只是災禍不等人,本后寧願那些武士戰死在沙場,也不願意看著他們生生的餓死。何去何從,還請國相早下決斷。”說完話就抱起流著口水的諒祚走進了佛堂的深處。

興慶府詹事鞏豐來到沒藏訛龐的面前道:“啟稟國相,興慶府的存糧只夠三月之用,如果三個月後我們還是沒有糧食,興慶府將會徹底的陷入混亂狀態。”

“去年九月,老夫命人從懷州運糧三十萬擔,這些糧食足夠興慶府百姓食用七月之久,再加上興慶府尚有存糧二十萬擔,靜州上繳的稅糧十五萬擔,你來告訴老夫,其餘的糧食都去了那裡?”

沒藏訛龐死死地盯著這個西夏新貴,自己的手伸不進興慶府,對這裡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多出來的三十五萬擔糧食,不可能就這樣生生的沒了。鞏豐並不在乎沒藏訛龐的怒火拱手道:“都用在承天寺的修建上了,今年三月,還用五萬擔糧食和宋國環州換取了金粉六百斤,全部用在佛像的鎏金門面上了。”

沒藏訛龐抬頭看了一眼大殿裡金碧輝煌的門面忍不住悶哼一聲,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重臣們從大殿裡魚貫而出,沒藏訛龐站在大門外,見也火環赤走了出來,就上前道:“靜塞軍司能否擋住種諤?賞移口,割踏寨能否保障西平府,興慶府的安全?”

也火環赤思量了一下道:“八百里瀚海才是阻擋種諤的主力,這兩年種諤頻頻的製造事端挑起戰爭,很不幸的是,我們敗多勝少,宋國的新式火藥讓我們的兒郎吃盡了苦頭,沒了西壽保泰軍司的策應,老夫不敢保證韋州的安全。駐紮在古馬延城的嘉甯軍司難道就不能向西移動嗎?”

沒藏訛龐搖搖頭道:“平衡一旦被打破,就會處處都是漏洞,牽一髮而動全身啊,我們原本就是守勢,如今在倉促間想要完成從守勢到攻勢的轉變談何容易。”

“捉生軍如何?”也火環赤不動聲色的問道。

沒藏訛龐歎息一聲道:“諾大的夏國,也只有捉生軍算是最後一支可以隨意調用的軍隊,我本想調用興慶府的軍衛,卻不知如何向太后提起。”

也火環赤回頭看看大佛殿,輕聲道:“這不可能,你還是調用你早先的麾下黑山威福軍司南下吧,再讓左廂神勇軍司去黑山,再用興慶府軍衛頂替左廂神勇軍司的駐地,只有讓軍衛不離開興慶府,太后才會答應你的要求,這樣才有成功的可能。”

沒藏訛龐心中的怒火幾乎要燒透天靈蓋,仗還沒有打,不管是太后,還是也火環赤就已經開始打自己黑山威福軍司的主意,根本就不考慮黑山威福軍司這些年是如何抵禦遼國從不間斷的騷擾的,遼國皇帝每年到西京道狩獵的時候,黑山威福軍司就要接受一次殘酷的考驗,連續兩年都未曾有過任何補充的黑山威福軍司如今已經到了最虛弱的時候,即便如此,這些人也沒有放過這支戰功累累的軍隊。

事到如今,沒藏訛龐已經感受到了來自自己親妹子的濃濃的惡意,今年想要劫掠秦州是假,削弱自己的實力恐怕才是這座殿堂裡所有的人最願意看到的事情。沒藏訛龐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站在地圖上仔細的研判,眼前的這副地圖還是雲崢親手繪就的,不得不說這是西夏國內最好的一幅地圖,也是最準確的一幅地圖……沒藏訛龐總覺得自己一定會和那個溫婉的少年有一場最激烈的戰鬥,只是不知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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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二章 遠道來的朋友

  “準備行囊吧,你我看樣子都要去邊關了。”狄青合上桌子上的密報,朝雲崢說一句就打算下木屋去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不去,我年前就跟他們說要去秦州,他們不准我去,如果那時候去了,還能慢慢的做好安排,說不定還能圖謀一下河湟之地,現在人家都準備打過來了,才想去派我過去,這種沒把握的仗誰能打好?贏了是應該,輸了我倒楣,不去,我病了!”

  狄青笑道:“你我不去,誰去?如果我們都打不贏的話,誰去能打贏?別發脾氣,你不是說我們打仗就不是為某一個人打,是為了那些百姓打的,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快去做準備吧,家裡總要安頓好才能放心的出去打仗。”

  狄青只要聽到有仗可以打就非常的興奮,手在木屋的地板上一按身子就飛下牆頭,沒有一點受氣的自覺。

    雲崢抱著閨女下了木屋,孩子已經睡的死死地,一隻小手卻抓著爹爹的一隻耳朵不鬆開,這孩子就這毛病,和她母親睡覺的時候喜歡把手放在母親的胸上,和爹爹睡的時候就喜歡抓耳朵。

    以前的時候雲大小姐落落都是自己睡的,被春天裡的春雷給嚇到了,從此之後就喜歡往爹娘的床上跑,手裡不抓著東西不肯睡,攆都攆不走。

    雲家靜悄悄的,家裡的人都去了莊子上救災,今年守著黃河沒水澆地的可不止雲家一家,黃河的河岸太高。再加上今年的水位很低,翻車根本就夠不著,至於桔槔更加的不頂事,還有一位異想天開的想用“渴烏”吸水,這些自然都不頂事,田地比水面都高,“渴烏”要是能吸上水來著一定是有鬼神相助,蜀的筒車已經造的到處都是,雲崢就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麼不用“筒車”?後世黃河岸邊的筒車據說密集的像是森林。

    皇帝又開始下罪己詔,下了罪己詔之後老天爺也沒給下一滴雨。東京城裡的寺廟。道觀,尼姑庵,還是姑子廟裡的鐘聲響個沒完沒了。

    王安石說人定勝天,與其向天帝求救。不如自己動手。

    對王安石的這句話雲崢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可是這個傢伙後來的幹的事情卻讓雲崢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這傢伙竟然自告奮勇的挑起水桶來到城外從黃河裡挑水灌溉不知道是誰家的田地……

    二百五的做法竟然引得東京城裡那些沽名釣譽的傢伙爭先恐後的領著家人去挑水,一時間黃河岸邊人滿為患。

    也不知道王安石澆了多少地,估計不會太多。可是參與的人數很多,這就是資本啊,這傢伙竟然上了一道奏章,希望皇帝和皇后能作為天下人的表率,親自上河堤挑水,還說什麼只要人心齊泰山移,由此可見這傢伙受“愚公移山”的流毒不輕。

    估計皇帝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於是就帶上大老婆和三個小老婆也去了河堤挑水,讓大家看看自己的老婆們是何等的美麗。

    皇帝這樣展示自己的老婆,那些平日裡極度講究規矩的老傢伙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反而跪在黃河大堤上山呼“萬歲!”

    “夫君啊,您是沒看見,陛下竟然真的在挑水哎,皇后娘娘也挑水了,不過淑妃娘娘挑的最多,至於別的娘娘,她們的水桶只有碗大!”

    陸輕盈穿著一身青色的麻布衣服,頭上包著一塊麻布,和鄉下的婆姨們的打扮都是一樣的,葛秋煙也是這樣的打扮,聽說這是東京城裡最時興的裝扮,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子都這樣,連皇宮裡的娘娘們也不再穿綾羅綢緞了,全部改穿粗布衣服,至於綾羅綢緞,已經淪落成了妓子們的工作服。

    “你和秋煙這兩個大肚婆不會也被王安石弄去挑水了吧?如果是這樣,我這就拎著銅錘找王安石算帳,自己蠢也就算了,害的皇帝也成了沒腦子的,還連累我家大肚婆去挑水。”

    陸輕盈的臉上有一小塊污漬,看樣子是沾上塵土了,雲崢掏出手帕幫著擦掉,撇撇嘴道。

    “夫君,可不敢這麼說,王安石就站在大堤上調派人手,威風八面的一般人都不敢靠近!官家都聽他調派。”

    “那是自然,你夫君我上朝的時候都離他遠遠的,生怕蝨子爬過來就不好了……”

    “……”

    “咱家的地澆完水了沒有?”

    “沒有,就澆了一點點,夫君您不知道,一桶水下去,只能澆一點點的水,不等第二桶澆下去地皮就已經幹了,咱家的勞力多也不成。”

    “雲二正在製作筒車,也叫做水車,應該已經完成了,你們明天看著去安裝好就成,我前日裡就聽說他們已經把河床上的底座安好了,明天就應該能安裝水車了,咱家的麥子總會有水可以澆灌的。”

    雲崢搖著閨女的吊床,這孩子和自己一樣,都喜歡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夫君,不成的,蜀的筒車一般都是架在溪流上的,黃河的水面太低了,筒車夠不著。”

    雲崢歎了口氣看看陸輕盈道:“你以後還是不要見王安石了,小心染上蠢病,我在朝堂上提出來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還說這是奇巧淫技,我懶得和他爭辯,倒是和你要說清楚,免得人家說雲家娶了一個傻老婆。‘

    陸輕盈沒好氣的拍了丈夫一把道:“蜀的筒車就是太小嘛!”

    雲崢煩躁的將老婆推到一邊怒道:“說你傻,還真的傻,明知道太小,就不能造個大的?水車提水的高度和水車輪子的直徑是有關係的,河岸比水面高三丈,我們製造一個直徑超過三丈的水車輪子不就完了?蜀帶動水車的都是小溪,當然只能造小的,這裡是黃河,水流湍急的多大水車帶不動?”

    葛秋煙見陸輕盈綠著一張臉不知道說什麼好,忍不住笑了一聲,就被陸輕盈用雞毛撣子給攆跑了。

    “夫君,您是不是看這個王安石很不順眼啊?您這樣做會把他得罪光的,人家現在正是得意的時候,咱家的水車一旦裝上,他就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了。”

    被丈夫罵一句蠢婆娘不要緊,陸輕盈更在意間的政治風險。

    “王安石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裹挾大眾然後將大眾的力量借為己用,然後用大眾的名義向國家討要權力,這一次旱災是非常的嚴重,但是只要方式方法得當,會把損失減小到一個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的,以王安石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天地間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利用,他偏偏選擇了最愚蠢,動用人力最多的一種方式,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是在為他積累人望,大宋一旦出現一個“集天下三十年人望於一身”的傢伙,這傢伙就能在朝堂裡呼風喚雨,龐籍這樣地老狐狸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信你看著,王安石這幾天的舉動一定讓龐籍,韓琦這些人很不滿,只要咱家的水車立起來了,能把水汲上河岸,自然會有人收拾他,他既然在朝堂上說奇巧淫技不登大雅之堂,就要做好被我反擊的準備,我要是不反擊,反而會被人家看輕!”

    陸輕盈見丈夫已經把道理都想透了,思量了一會拍一下桌子道:“夫君啊,如果您覺得這事可行,妾身明日就邀請京城裡的夫人們都來河邊觀看,他王安石敢小看夫君您,妾身就敢讓他變成東京城最大的笑話!”

    雲崢呵呵笑道:“這樣也好,我估計很快就要出去了,雲家夫人立一下威風也是好樣的,對了,別忘了給雲二,蘇軾他們揚一下名聲,說不定雲二的蔭補官爵還能升一升。”

    “那是自然!”陸輕盈此刻的神情就像是一個大將軍。

    雲崢很期待陸輕盈和雲二她們明天的表演,但是自己卻不能去,一旦去了那就結成死仇了,想想王安石將來的滔天權勢,事情還是不能做絕啊。

    到了下午的時候,老廖說有人登門拜訪,還是一個老朋友,不過來人的樣子淒慘了一點。

    雲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這個衣著華麗,渾身珠光寶氣的人竟然是高棉人野叟和尚,不光是他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四個長得和猴子區別不大的傢伙,坐在雲家名貴的檀木椅子上,把身子扭來扭去的好像全身都爬滿了蝨子。

    雲崢張著嘴拉住野叟的雙手道:“大師不遠萬里而來,一路上可還順利?”

    野叟張開大嘴路出一口的白牙笑道:“和尚就知道你不是一個不認老朋友的人,果不其然啊!”

    雲崢笑道:“在交織的時候我就說過,雲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只要你願意,隨時都能來,不論你在京城遇到了什麼麻煩,都可以來找我。”

    老廖見侯爺和這些野人似乎非常的熟悉,連忙吩咐下人們準備食物,自己親自沏了茶水端了上來,一回頭就看見猴子和憨牛蹲在野人帶來的皮口袋邊上亂翻亂撿很沒禮貌。

    猴子掏出一截粗大的象牙朝野叟大叫:“野叟大師,您沒有帶些鱷魚牙齒嗎?您以前給我做的那個鱷魚牙齒鏈子被人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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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14:23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三章 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大宋人

  “夫君啊,既然是您親厚的朋友來了,妾身不出去見一下不好吧?”

  雲崢回後宅換衣服的時候陸輕盈很好奇的問道,自己夫君的朋友可真的不多,聽丫鬟們說那些人除了為首的那個光頭,剩下的都沒個人樣子,所以她很想看看到底怎麼個沒樣子法。

  雲崢拉著老婆的手將她的袖子捋了上去看瑩白如玉的胳膊,陸輕盈有點害羞,正要將袖子拉下來的時候就聽丈夫說:“你還是別看為好,女人對那些傢伙們來說不是什麼一生的伴侶,食物充足的時候呢是傳宗接代的工具,食物匱乏的時候呢,女人和老人就是養家糊口的食物,知道不?那個老和尚其實也就三十來歲,是人家吃剩下的一個老頭了。你這樣細皮嫩肉的,那些傢伙見了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把你放在火上烤著吃。”

  陸輕盈白皙的胳膊上頓時就起了一層小疙瘩,忿忿的從丈夫手裡抽回胳膊,咬牙道:“這種傷天害理沒心肝的話也就您能說的出來。那些人要是敢在咱家吃人肉,妾身就會把他們都打出去。”

  說完話就摩挲著雙臂準備出門,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又走回雲崢身邊,拿鼻子在他的嘴上聞聞,然後惡狠狠的道:“都說物以類聚,你在嶺南沒吃人吧?”

  雲崢搖搖頭:“我吃飯比較挑,和人長得差不多的東西我不吃,連猴子都不吃。”

    陸輕盈見雲崢的家教甚好。這才滿意的離去了,當然,早先給野叟他們準備的高規格待遇不免往下降那麼一降。

    從沒有吃過麵條的野叟,居然對這東西情有獨鍾,他不但喜歡麵條,還喜歡饅頭,包子,花卷,點心,可以說只要是食物他都喜歡。猴子好說歹說才阻止了那些人流著眼淚要把蒜頭吃光的舉動。

    這才是吃飯啊。桌子上的盤子和碗都乾乾淨淨的,鄙視雲崢浪費糧食的野人還把雲崢吃過的面碗又舔了一遍,上面還有好多面渣子在上面……雲崢決定野叟他們這幾天就用這些碗吃飯!

    他們不喜歡住在房間裡,卻對木屋非常的歡喜。為此。雲崢特意將狄青的木屋也要了過來。才能勉強安排這些人住下。

    野叟自然是不同的,站在雲崢的書房內,看著四面牆壁上全是書本。眼睛裡的都快要冒出火光來了,兩個人原本是要說事情的,現在只好等野叟滿足了求知欲之後再說。

    一本《連山易》被野叟無奈的放下,這本書他還看不懂。

    “別看我,我也看不懂!就是擺在這裡裝樣子的。”雲崢無所謂的對野叟說,他搞不明白,一群喜歡在樹上摘野果子吃的傢伙那麼好學的幹什麼。

    野叟被雲崢的話氣的渾身發抖:“天啊,這是你的祖先給你們留下來的智慧,你竟然任由他們在書架子上蒙灰生蟲?

    你可知,這裡的每一本書,每一句話都是祖先特意記錄下來留給後人的,是讓後輩人少走遠路的無雙妙法,更是祖先留在人世間的一雙雙眼睛,就像慈父一樣看著我們在人間蹣跚……敗家子啊!”

    看著義憤填膺的野叟準備在自己的書房裡開道場,雲崢連忙道:“你打住,我祖先給我留下的東西太多,多的讓我這一生都沒辦法全部讀完,如果我這一輩子隻讀書的話,那就什麼都幹不成了,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讀書事業去。

    你如果喜歡讀書,好辦,你走的時候我給你弄一大批書帶走……”

    “那我就把我帶來的糧食全部給你!”野叟說的斬釘截鐵,他向來是個非常感恩的人,能讓他拿出比他老命還要重要的糧食來換東西,這是他的最高誠意。

    雲崢記得野叟進雲家的時候也就帶了幾個蛇皮口袋,用幾口袋的糧食換取一屋子書籍,這對野叟來說絕對是等價的,因為在高棉人的眼,糧食是無價的,之所以不願意用寶石和自己換書,因為寶石在高棉人眼裡不值錢,用糧食這絕對是看得起自己了,雲崢心酸澀的這樣想。

    野叟歡喜的捧起一本書,在翻書之前還仔細的檢查了自己那雙已經非常乾淨的手,這才坐在蠟燭底下準備大快朵頤。

    “你先別忙著看書,說說你這次到京城到底是來幹什麼來了,要是有事情呢,我就幫你辦,也好早點安排下去,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去西面打仗,沒時間招待你了。”

    野叟迷茫的抬起頭看著雲崢道;“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你不是答應用一屋子書換取我的糧食嗎?交易已經完成了,我看幾天書就打算回去,你早點把書給我準備好就行。”

    這回輪到雲崢發呆了,他不由自主的瞅瞅牆角的那幾個蛇皮袋子,再看看野叟,搞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野叟忽然大笑起來,指著雲崢道:“你以為我用幾口袋糧食就要和你換一屋子的書嗎?高棉人從不坑害自己的朋友,我帶來了非常多的糧食,非常的多,有三十船那麼多。”

    雲崢猛地站了起來,看著野叟道:“高棉人不會種地,你們只會打獵,哪來的那麼多的糧食?”

    野叟似乎非常的高興,拍著自己的胸口道:“你給了我們無數的武器你還記得嗎?”

    雲崢點點頭,交趾人的武器品質很差,稱之為鐵片子一點都不過分,憨牛就單手掰彎過很多刀子,那東西太沉,運回大宋很不划算,自己見野叟喜歡,就讓他們盡力的拿,從交趾國回來的時候,自己帶的全部都是金珠寶貝,高棉人卻帶的是女人糧食和兵器。

    “大城王和李日尊打了整整兩年,如今還是沒有分出勝負,李日尊沒有快速的打敗大城王,所以造反的人就多起來了,李德政有個兒子,雖然被李日尊殺掉了一個,還有五個,現在這四個人都在造反,所以交趾國一直在打仗,兵器非常的緊缺。

    我們從交趾國拿回來的武器放在叢林裡不好保管,好多都生銹了,然後我們就拿武器換了好多的糧食,結果糧食在叢林裡也不好保存,就只好運到邕州問問余靖老先生,老先生說你缺少糧食,所以我就給你運過來了。”

    雲崢嘿嘿笑了起來,拍拍野叟的肩膀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明白的說出來好了,不會送賄賂就不要跟人家學,東京糧食是不多,可是你想要求立國,還是算了,三十船糧食最多也只有三十萬斤,這點糧食最多只是東京百萬人一頓飯的口糧,就這還吃不飽,你還是別賣關子了,如果你的要求我做不到,就按照市價將你的糧食買下來,不讓你空跑一趟。”

    野叟可能在臉紅,不過他的臉膛是黝黑的看不出來,所以雲崢就很有耐心的在等他開口。

    “我想帶領全族走出林莽!”

    “那你就走唄,誰攔著你了?你們全族也不過五千號人,算起來也就是一個鎮子的人口而已,走出來誰會理睬你?”

    “我們沒有土地!”

    “花錢買啊,我知道你其實弄了不少錢,嶺南的土地便宜,買上幾萬畝地應該不難吧?”

    “該死的余靖不賣給我們,我拿糧食換那些無人的荒地他都不肯。”

    “那是自然,你們不是大宋人,所以就不能在大宋買地,大宋律法早就有規定,非我族類不得置產,後來放鬆了一些,允許在大宋做生意,但是,想要買賣房屋和土地還是在禁止之列。”

    “大宋的孩童都能置產業……”

    “人家是大宋人,這是他生下來就有的權力,你們對大宋沒有貢獻,自然沒有在大宋土地上生活的權力,你以為誰都能輕易成為大宋人?

    儂智高為了成為大宋人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你是知道的,你們想成為大宋人,首先就要我們這個族群認可,要不然誰會願意養一大群人。”

    “我們是自食其力……”

    “快別說這些笑話了,你以為你安心的在大宋土地上生活,不靠別人養活你就算是自食其力了?誰給你提供保護?誰給你安定的環境?這些都是大宋花了鉅資畜養的軍隊和官員來為你們提供的,所以,這事很難。”

    “可我聽說有些官員很貪……”

    “那是他運氣不好,就像你們高棉人住在森林裡是一樣的,都屬於運氣不好……”

    野叟扶著桌子艱難的道:“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宋人?這件事必須儘早完成,如今交趾國到處都在打仗,一片平安的地方都沒有,森林裡湧進來無數的交趾人,那裡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艱難,我們族是叢林裡最富庶的種族,現在已經有很多的種族準備進攻我們,糧食留在森林裡是沒辦法保住的,所以我才會運到這裡來交給你,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我的朋友!”

    野叟終於摘掉了那副憨厚好欺騙的模樣,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族人的困境說了出來,森林裡其實有很多的種族,高棉人只是其中的一支,以前大家一樣窮的時候,誰都不會去找誰的麻煩,可是現在有了變化,高棉族變得富裕了,而且是非常的富裕,這就讓大家無法忍耐了,憑什麼你天天吃的飽飽的蹲樹上,我們卻要滿森林裡去找吃的?所以他們和高棉族的摩擦越來越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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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14:40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四章 富貴八分

  “我這麼總結一下你的意思好嗎?”雲崢受不了野叟奇怪的敘事方式只好自己總結,見野叟點頭答應,就張口說道。

  “交趾國在打仗老百姓流離失所,好多人都鑽了林子去找食物,這樣的人越來越多,森林裡的食物匱乏,只有你們高棉人比較富裕,所以人家就找你們的麻煩。

    你們保不住自己以前收集的武器,就拿去換了糧食,然後你們又保不住自己換來的糧食,就打算帶著糧食到大宋生活。

    結果余靖那個老頭子不答應,又抹不過情面就給你們透露了東京缺糧的消息,讓你們到東京找我,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是不是?你們高棉人也算是一個強悍的種族啊,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野叟長歎一口氣道:“雲侯救命啊,沒食物的人眼珠子是綠的,高棉人和他們沒法子打仗,我們贏了,最多是幫人家減少了一些吃飯的人,人家贏了,不管是戰死的高棉人,還是被人家活捉的高棉人都會成為食物,您說說,這樣的仗怎麼打?”

    雲崢笑道:“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個道理千古不易啊!你直接說,你到底想要什麼?我總覺得你是帶著強大的目的來的。

    你們高棉人不會種地,只會打獵,做生意的話恐怕也只有你一個人會,你要是死了,你的族人也就會活活的餓死,說說你的打算吧。”

    野叟點頭道:“確實如此,所以我想跟餘靖商量一下將殘破的烏巢城賣給我的族人當做棲身之所。那座城宋人沒辦法固守,而且城牆也倒塌掉了一半,大宋在烏巢城的駐軍已經後退到了峽谷要塞上,這是余靖新修的一座堡壘,上面的石料好多都是取自烏巢城的。”

    余靖的廣南軍撤離烏巢城這事雲崢是知道的,峽谷要塞的修建正是出自雲崢的建議,儂智高當年不知道是怎麼盤算的,為了聯通大宋和交趾,竟然將烏巢城修建在最低處,廣南多暴雨。這樣的城池註定是一個悲劇。整天被山洪沖刷,就算是最堅固的城池也沒辦法持久挺立。

    去年秋天的時候,一場史無前例的山洪將烏巢城北面的城牆沖塌了,餘靖上書說幾乎沒有重新修建的價值。所以才會在峽谷口上修建要塞。

    “你打算重新修建烏巢城?你們修建的起嗎?”

    野叟搖搖頭道:“自然修建不起。可是我們為何要修建?大宋比我們富裕。自然不會過來搶劫我們,只要北面的城牆還在,那條索道還在。我們就能擋住那些饑餓的交趾人,不但能在森林裡討生活,還算是在那裡守住了一條發財的通道,所有進出廣源的財貨一定會通過烏巢城的,自從大軍走過林莽通道之後,那條路已經徹底的成為了商道……”

    雲崢狐疑的瞅著野叟,他竟然從野叟的臉上看到了胖胖的崔達的影子,自從武勝軍解散之後,崔達的後勤營就變成了一家巨大的商號,繼續為武勝軍一系的將官謀福利,雲崢在裡面自然是佔據了大頭,現在聽野叟這麼說,雲崢就徹底明白野叟為何要將糧食送給自己了,如果沒有蜀商賈的資助,野叟那裡有什麼能力將三十船米糧運到東京,不算損耗,光是船費就超過那些糧食的價值了,根本就不是野叟想要殘破的烏巢城,而是崔達這些蜀商賈想要這條聯通交趾的商道!

    烏巢城已經廢棄了,甚至那座城池還在大宋國境的外面,如果野叟想要那座城,儘管去佔領就是了,當然,這是在大宋廣南軍不驅趕他們的前提之下,這些人要的就是自己的背書,廣南軍的將校都是自己的部下,只要自己打一聲招呼,自然就不會有什麼人去尋找他們的麻煩。

    這條價值萬金的商道也就會成為商賈的天下,雲崢能想像的到那座城將來會是何等的繁華,何等的黑暗……

    這座城將是附著在交趾國身上的吸血鬼,不吸幹戰亂的交趾最後一滴血絕對不會甘休,現在明白為何是野叟來找自己,而不是崔達來找自己了,這個混蛋過年送年禮來的時候竟然把嘴巴閉的嚴嚴實實一個字都沒有和自己說,他想做賊,卻不願意擔賊名聲!這樣一來就算是有了麻煩,也是高棉人和交趾人之間的麻煩,和大宋無關,這簡直就是儂智高事件的翻版!

    雲崢搖搖頭喟歎一聲道:“所謀者大呀!”

    野叟嘿嘿笑道:“就不知雲侯願不願意下場了,如果沒有你當主心骨,誰都沒辦法從獲益。”

    “我能有幾分收益?”

    “四成!你知道的,沒人敢侵吞屬於你的那一份!”

    “告訴崔達他們,我最少要五成!這五成只是烏巢城的收益,至於別的收益我不插手!”

    見雲崢給自己遞過來一枚綠茵茵的玉佩,野叟接了過來,揣進懷裡,然後朝雲崢揮揮手道:“你去睡覺吧,我要看書了。”

    雲崢回到後宅推開自己的房門,發現自己的床上躺著兩個大肚婆,見自己進來了,兩人一起把腦袋從帳子裡探出來瞅,聽外面的更鼓,已經二更天了,這兩個婆娘竟然都沒睡,而且屋子裡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

    坐在圓桌子邊上喝口茶水,雲崢頓頓茶杯道:“以後南邊的事情你們少插手,你們以為你們做了事情就會和我無關?真是幼稚!人家最後還不是找到我頭上來了要求背書。

    雲家的錢財夠多了,沒必要積累更多,南方的收益我要拿來整軍,少年軍沒有一個穩定的財源不成,我會責成花娘去做這些事,不走家裡的帳簿。”

    見丈夫發怒,倆婆娘立刻就把腦袋縮進帳子裡去了,嘀嘀咕咕一陣子陸輕盈訕訕的道:“夫君,確實是妾身偺越了,崔達過年的時候不是帶著老婆王氏過來的麼?是王氏和妾身商量的,妾身還以為是普通的生意,當時您忙著和狄帥商量軍略所以就沒有對您說。”

    “婦人之見!什麼普通生意,這根本就是一道架在交趾國咽喉上的絞索,交趾國戰亂不休,各地諸侯蜂擁而起,這時候是發國難財最好的機會。

    都說甯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物件也是一樣到了戰亂之時珍寶也會變成泥巴,這樣的財富都沾著血,雲家用起來不吉利,用到軍隊上就很合適了,所以我才不讓這些錢糧走雲家的帳簿,不是不信任你們,而是家裡不適合沾染這些事。”

    雲崢發現自己就不適合當大家主,如果是皇帝的話一定是昏君,絕對會把最忠心的臣子全部砍光,留下的全是拍馬溜須之徒。

    兩個大肚婆只是湊過來拿不大的肚皮蹭蹭自己自己嘴裡哼唧幾聲,心裡面打算教訓一下老婆的心思頓時就不翼而飛。

    被人家撩撥的人高馬大的卻宣洩無門,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直到天色發白的時候才勉強睡著。

    陸輕盈和葛秋煙倒是起來的很早,今天是雲家揚眉吐氣的日子不敢耽擱,彪悍的陸輕盈一大早就去雲二和蘇軾他們的房間裡將這三個傢伙從被子挖出來,無視他們的哀嚎就趕著馬車匆匆的離開家門,今天一定要滿開封的傻蛋看看雲家人的智慧!

    出來的太早城門都沒開,拿出誥命夫人的排場城門官也不理會,雲家彪悍的家將想揍那個挺著脖子出言譏諷夫人的城門官,被陸輕盈給喝止了,雲家的車隊就在城門口上等待。

    一輛碧油香車緩緩地停在雲家車隊後面,一個十餘歲的女童走到家將前面施禮問道:“這裡可是文信侯府的車隊?”

    家將肚子裡窩著氣,卻不好和一個女童撒氣,就隨口道:“正是,車裡面是我家夫人。”

    女童再次恭聲道:“請將軍回稟一聲,就說富弼之妻晏氏請見陸夫人。”

    陸輕盈聽說富弼的老婆要見自己,很是奇怪,道左相逢原本只需寒暄兩句,因何會如此的鄭重其事?不過晏氏也不容輕慢,她父親是以前的相國晏殊,丈夫富弼也是重臣,雖說如今倒楣一點在秦州,卻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輩,丈夫以前在鳳翔府和富弼鬧得並不愉快,這時見面所為何來?

    家將們立刻就在城門口用青色的布幔圍了一塊空地,佈置了簡單的桌椅準備好茶水這才告訴那個女童說,夫人有請晏夫人喝茶!

    碧油香車緩緩地駛了過來,兩排家僕丫鬟形成人牆擋在車廂兩邊,陸輕盈站在布幔的口子上迎接,只見一個青衣婦人從車上下來,年紀並不大,不過三十來歲,臉上不施粉黛,滿頭的青絲用一根銀釵子琯住,雖是布衣,眉眼間的富貴氣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

    晏殊一生富貴,不但詩詞被人頌為富貴詞,陸輕盈不由得想起夫君評價晏殊,“人間富貴晏殊佔據了八分”,不但自己富貴,家裡的七個子侄也是才名彰顯,晏幾道更是名震京師,更不要說范仲淹,王安石孔道輔,韓琦,歐陽修都是因為他的引薦才成為大宋名臣的。

    晏氏乃是晏殊嫡女,人家既然請見,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慢,陸輕盈上前兩步迎住晏氏笑道:“大道邊上迎貴客,陸輕盈失禮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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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五章 雲二的開場白

    “是晏氏失禮在先,妹妹何來簡慢一說,只是相逢不易,所以匆匆拜訪,失禮了。”晏氏笑吟吟的握住陸輕盈的手相伴走進布幔。

  “姐姐一身素服,難道今日還要下河挑水?”

  晏氏笑道:“陛下,皇后,娘娘都降尊紆貴親自挑水澆田園,晏氏何能例外,倒是妹妹今日衣著光鮮似乎不是下河的模樣。”

  陸輕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笑道:“拙夫這幾日總是在研究軍略,昨日回家之時方知妹妹我挑水之事,將妹妹我好一通訓斥!”

  晏氏愕然道:“尊者在前,我等從之乃是道理,哪來的錯處?”

  陸輕盈歎道:“拙夫說給麥苗澆水沒錯,還說田地裡多收一把糧食,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可以多吃一口,他只是說妹妹我用的法子太醜,這樣澆水除了徒費人力財力毫無用處,所以今日派了我家二叔陪我去莊子上,安裝一些機關就能將田地全部澆完……”

  “有這樣的機關消息?”晏氏沒想到從陸輕盈嘴裡說出這種話,趕緊問道。

  陸輕盈驕傲的揚起臉道:“拙夫說有,那就必然是有的,妹妹我又去問了我家二叔,二叔忙著整理黃河模型沒工夫管這些小事,他早在旱災之前就畫了幾張圖讓匠人打造了一些機關消息,今日去安裝上就成,說起來咱們婦道人家就沒辦法和那些爺們比聰慧。”

    婦人誇讚自己的丈夫兄弟的時候不應該這樣赤裸裸的,可是陸輕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就很奇怪了,陸氏也是出自世家大族,不可能這樣沒涵養,不過一個女人能活到她的地步也非常的不錯了,諾大的文信侯府上面沒有長輩,丈夫又寵她,小叔子又眼看著是一個成器的,囂張一些也是常理。

    “姐姐今天來的正好,我們一起去莊子上看我二叔搭建機關消息,一旦機關消息成功。您家裡也正好製作一套。這樣姐姐就不用辛苦去挑水了,說起來我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拋頭露面的挑水也過份了一些。”陸輕盈說的極為豪氣。

    “這樣不好吧!”晏氏大吃一驚,她今天過來只是打算和陸輕盈認識一下。沒想到轉瞬間就變成了一起去看機關消息。這些東西難道不是一個家族的不傳之秘嗎?自己夫君曾經說過雲崢此人刁鑽難纏。怎麼娶了一個傻老婆?

    陸輕盈不由分說的將晏氏拉上自己的馬車,等葛秋煙給晏氏施禮之後才道:“拙夫說了,陛下現在光聽那個叫做王安石的話。連別人的意見問都不問,要知道這世間奇思妙想數不勝數,那裡是一顆腦袋就能算盡天下事的。

    我家二叔既然想出來了辦法,這辦法自然是要擴散開來的,雲家雖然是小門小戶這種獨食還是不敢吃的,總要開封府的所有人用上這樣的便利才好,官家也少挑幾擔水。”

    晏氏後悔不迭,知道被陸氏利用了,可是上了雲家的馬車,就沒辦法張嘴說不去,此時城門已經大開,雲家的車夫呼哨一聲,就趕著馬車煙塵滾滾的向莊子上殺去,富弼家的馬車緊緊的跟在後面。

    雲家的莊子就在河灣上,由於是從皇莊轉成雲家產業,所以鄉農們還是習慣性的稱呼這裡為官家田,是少有的好地方,天字型大小田地就佔據了這個莊子一半的田地,幾乎沒有任何貧瘠的土地,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趙禎對雲崢待遇之隆。

    陸輕盈和晏氏來到河灣上的時候,河灣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了,莊子上所有的人都守在這裡,一個巨大的水車龍骨已經製作完畢,只要將粗大的竹筒裝上,就可以運作了。

    晏氏沒想到雲家竟然真的在安裝機關消息,眼看著這些高大的器具橫放在地上,每一樣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剛才有些鬱悶的心情這才恢復過來。

    見陸輕盈從後面的馬車裡趕出來三個衣衫不整的少年人,晏氏就打算仔細看看這三個有神童之稱的少年。

    除過為首的一個少年顯得有幾分穩重之外後面那兩個少年哈欠連天,明顯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嘴裡不住的埋怨著陸輕盈,無可奈何的向河堤上走去。

    今年的河水水位很低,雲家莊子特意在河道上挖了一條引水渠,兩個青石砌就的坐子上面放著兩瓣青銅瓦,水車的轉軸就是要在這兩個巨大的青銅瓦上旋轉不休的。

    笑林在底座上靈敏的上下跑動做最後的檢驗,見陸輕盈來了,就遠遠地揮手表示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陸輕盈大方的揮揮手,那些家將和農夫們就用加長的桔槔將輪軸安在銅瓦上,然後就由百十個壯漢將龍骨緩慢的移動到底座附近,然後發一聲喊,一面用繩子拉,一面用人力往前挪,對準缺口,將這個大圈圈套進輪軸裡,很快就有木匠將這個唯一的鍥口用木料堵死。

    晏氏看得很認真,和陸輕盈一起坐在小馬紮上,不願意放過任何的細節,自從晏氏看到了架在半空的水槽,就覺得雲家的這個法子應該是能成的,水車而已嗎,不就是大了一點而已,底下加上底板,還不是一樣被水流沖的吱呀呀亂轉?只要水輪子會轉,自然就會把斜斜的綁在地板上的竹筒帶到高處,等到竹筒傾斜之後,裡面的水不就源源不斷的流進水槽裡了?水槽比河堤高多了,也比田地高多了,那些水自然就會順著水渠流淌到田地裡,日夜不休的澆灌地裡的莊稼。

    晏氏想起自己當閨女的時候,沒少在自家的花園小溪上玩水車,怎麼就想不起來將這東西安在自家的田莊邊上?她又想起陸輕盈說雲家人比別人家人聰明些的話,剛才還不服氣,現在發現竟然無言以對,事後諸葛亮很容易,第一個做事的人才是最值的敬佩的。

    才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河道裡已經矗立起來了兩架高大的水車,匠人們正在用馬連草繩子捆紮竹筒,眼看著就能使用了。

    白髮白須的彭蠡先生拄著拐杖走了過來,老人家不喜歡東京城裡的熱鬧,所以就選擇住在莊子上,見水車已經安置好了,就讓笑林抽掉橫木,看看可行不可行。

    笑林用巨大的木槌,將橫木敲掉之後,水車就抖了一下,而後就緩緩地開始旋轉,隨著水車的旋轉,依靠水流的力量,就把一竹筒一竹筒的水連綿不斷的倒進水槽裡,等到兩輛水車一起轉動的時候,水槽裡的水就變得洶湧起來,按照雲二他們的估算,一日夜澆水五十畝不成問題,如果能在河堤高處修建蓄水池的話,效率還能更高。

    彭蠡先生眼看著河水流淌進了田地,就朝雲二招招手道:“你去面見陛下,就說老彭蠡已經想好了引水之法,皇帝就不必挑水了。”

    雲二搖頭道:“這不成,您會招人恨的!我大哥不怕,我就說是我的大哥的主意好了,實在不行說是我的主意也成。”

    彭蠡先生笑道:“傻娃娃,老夫還能活多久?就算是招人恨又如何?難道他還能將老夫從地底下挖出來鞭屍不成?再說老夫本來就是帝師,還要問問趙禎因何聽不見忠言,被奸佞骯髒之徒稍一蠱惑竟然不顧皇家顏面胼手胝足的去挑水,竟然忘記了管理朝政才是他的本來要務。”

    雲二朝先生施禮之後就去了水坡頭,皇帝和皇后以及後宮的大妃子挑水的地方就在這裡,文武百官也在這裡,從日出的時候開始忙碌如今眼看著就要到晌午了,每個人都汗流浹背,熱火朝天的幹活場面很容易激起人心的好氣。

  趙禎看著蟲蟻般忙碌的百姓,聽著身邊大臣們不斷地誇讚著人心可用的話語,雖說有點勞累,心裡卻非常的滿足。鄒同攙扶著皇后娘娘跌跌撞撞的向河岸上走,兩隻小小的水桶與其是說在皇后的肩上,不如說是擔負在宮女和鄒同的身上,她走在最間反而在害事。

    好不容易將小半桶水倒進水渠裡,鄒同一抬頭就看見雲二正在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皇后在皇宮裡也是見過雲二的,淑妃娘娘沒事幹就會邀請雲二,蘇軾蘇轍進宮去說話,由於自己沒孩子的緣故,再加上沒有利害衝突,她對雲二他們三個聰慧的少年人也非常的喜歡。

  才要笑著說雲二偷懶,就看見雲二鐵青著臉將水桶拎起來扔的遠遠地,不等皇后問他緣故,就看見雲二指著站在河邊打水灌水忙的一塌糊塗的王安石咆哮道:“惡賊!你這是故意要天下最尊貴的人出醜,一國之母何至於斯!”

  皇后聽得胸口一熱,眼淚差點流出來,不過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一把掌拍在雲二的肩膀上小聲的說:“你知道什麼,這是國家大事,那裡有你插嘴的餘地?”

  雲二發瘋般的將皇后剩餘的一個小水桶踏了幾腳才道:“缺水我們就想辦法引水就是了,安裝幾輛水車就能解決的事情,至於將全開封府的人弄到河堤上挑水嗎?知道的說這是官家體恤百姓,以身作則,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大宋的人都是傻子!”  

  不知何時趙禎走了過來,見一個小少年發瘋,弄清楚原委之後才知道是在為皇后鳴不平,心還有些高興,百姓子侄有這樣的孝心,證明自己的統治還是很成功的,不過將皇后的水桶扔掉就有些失禮了,打算訓斥一頓就算了,能靠近自己身邊的,怎麼樣也是官宦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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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章 問我!

   雲二見皇帝過來了,立刻施禮道:“先生要我前來問問官家,民有道,君有行,緣何君入民道,讓小民如何自處?誰來行君王大道?”

  趙禎嘿然一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此乃唐太宗名言,朕若不能讓天下水波不興,怎麼安居於舟上?”

  雲二再次施禮道:“陛下可知水性?”

  趙禎皺眉道:“不識!”

  雲二拱手道:“這就是了,陛下不識水性,但是微臣會,陛下為天下之主,山川河流,庶民百姓都能為陛下所用,陛下因何棄長而弄短?

  陛下挑水不如農婦,陛下挖土不如農夫,行軍佈陣不如狄帥和我哥哥,吟詩作賦不如歐陽修,審訟斷獄不如包公,治理地方不如知州知縣,不是陛下不鑽研,而是因為沒有必要。。。

  天生大才都是上天為陛下準備的,您不必什麼都懂,只需要知人善用就成。”

  皇后和鄒同都有點擔心,這樣不給皇帝顏面的諫言,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受得了。眼看著龐籍,韓琦,文彥博,王安石,歐陽修這些人都走了過來,而且司馬光也聽見了這些話,估計是一定會寫進《起居注》裡面去的。

    “哈哈,小少年問得有趣,陛下行事從未獨斷專行,向來都是察納雅言的,就拿此次挑水來說,陛下身為首長,自有激勵萬民之意,小小年紀不懂政事,休要多言。見你年幼,就罰你挑水十擔!”說話的是王安石,說的很有水準,一面顧全了皇帝的顏面,一面也給了雲二一個臺階下,而且還恩威並施的讓人無話可說。

    雲二看著王安石好半天,直到看得王安石有些狐疑了雲二才說道:“陛下問了你,那是問錯人了,你給陛下出的主意一不能解眼前燃眉之急,二不能讓大宋國庫充盈。屬於問道於盲矣!”

    王安石並不發怒。反而大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應該問誰?”

    雲二將胸口挺得老高,拍著胸口道:“應該問我!”

    此話一出,不但王安石大笑起來。就連龐籍。韓琦。文彥博,也跟著大笑,趙禎自然也捋著自己的鬍鬚莞爾一笑。權當作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

    事實論起來,如果沒有黃河大水車的出現,地裡的秧苗已經救助無望,王安石的辦法確實不算錯,只要收攏住民心,等待天時以圖後勢是一個穩妥的辦法。

    雲二掙脫鄒同要拖走他的那雙手朝王安石叫道:“有什麼好笑的,我已經幫著我嫂嫂把家裡的田地都已經齊齊的澆灌了一遍,我一個人幹的活比你們所有人都多,而且還不分晝夜,如果大家都向我學習,別的不敢說,黃河岸邊的田畝就不會受旱災的侵擾,如果水渠能跟得上,就算是遠處的田畝也能安然無恙。

    我年紀還小,想要國庫充盈還做不到,但是我絕對不會傻乎乎的挑著水桶去澆灌田園,那樣的話累死都澆灌不了多少。”

    趙禎愣了一下,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倒是曹皇后奇怪的問雲二:“雲鉞,你真的相處澆灌田園的好辦法了?”

    雲二朝皇后施禮道:“是啊,我嫂嫂害怕挑水,又不敢打擾我大哥思考軍略,就把這事交給了我,說我是家裡的男人,家裡的事情我該操心,所以我就看了田地和黃河水面,就做了一種機關消息,讓黃河水自己淌進田地裡,娘娘您要是看了我的機關消息,就知道靠人力挑水傻透了……”

    皇后的臉色立刻變了,沉聲問道:“雲陸氏呢?”

    雲二左右看看才說道:“嫂嫂現在正在和晏氏在樹蔭底下乘涼,等我家的地澆完水,我家的匠人就去晏氏家裡打造機關消息。”

    趙禎的黑的很難看,朝鄒同吩咐一句道:“去雲家的莊院,朕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機關消息能讓朕如今的做法顯得其蠢無比!”

    眼看著皇帝皇后和妃子上了馬車,王安石低聲向文彥博問道:“這是誰家兒郎?”

    文彥博苦笑道:“自然是雲家的,雲家就不出什麼好人,盡出禍害,有好辦法早點拿出來啊,現在拿出來,豈不是讓我等臉上無光,還背上一個其蠢如豬的惡名!”

    龐籍打斷文彥博的話道:“先去看看,如果真的可行,你我就算背上惡名,那也是智不如人的結果,沒什麼好抱怨的。”

    韓琦轉過頭看著滿河谷的人苦笑一聲道:“白忙活了!”說完就拖著王安石一起上了馬車煙塵滾滾的向雲家莊院駛去。

    陸輕盈和葛秋煙果然在樹蔭底下鋪開了席子,將彭蠡先生邀請到了上座,和晏氏一起擺好茶水,點心,伺候老先生吃東西,倒是葛秋煙提著長裙好奇的在在水渠邊上探著頭往裡看,還不住的往渾濁的河水裡扔樹葉,很是悠閒。

    晏氏瞅瞅徐徐轉動的水車對老先生道:“老先生,今年水位低,要是明年水位變高了,這些水車豈不是會被河水沖塌?”

    彭蠡先生搖頭道:“當然不會,今年水淺,所以能在河道上建造一道小小的石頭堤壩,那道石頭堤壩自然能保證兩座高臺安然無恙,水面高漲的時候就換上小輪子,水面低沉的時候就換上大輪子,有了水車,就能源源不斷的將黃河水從河道裡提出來,造福百姓,不光是給田地澆水,就連日常使用的水這些水車也能保證,其實啊,只要節省了人力,就算是為百姓造福了。”

    晏氏點頭深以為然,又朝陸輕盈不好意思的道:“這樣好的東西,妹妹就莫怪姐姐我貪心了。”

    彭蠡先生把大手一揮道:“雲家不靠這東西發財,用這東西發財會損傷子孫的壽祿。不管是誰,只要想用,就能來雲家學習製造,這點主老夫還是能幫雲崢做的。”

    陸輕盈笑眯眯的撫摸著自己的肚皮嬌笑著對彭蠡先生道:“先生啊,雲家又要添丁了,以後這孩子還等著您教導呢!至於水車這種造福萬民的東西,雲家可不敢獨享,就算是向天下擴散,那也是官家該做的事情,雲家走在前面算怎麼回事。”

    彭蠡先生寵溺的瞅瞅陸輕盈。笑呵呵的說:“家有賢妻夫不招禍。雲崢是個乖戾性子,這些年又不斷地征戰,殺人越多就越是損耗壽祿,莫要以為這是無稽之談。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心頭的那盞明燈萬萬熄滅不得!”

    陸輕盈笑道:“先生說的極是。不過我夫君是在為國殺敵,是在保我華夏苗裔才不得以殺人,想來上天一定會保佑他的。就算上天不保佑,列祖列宗也會對他護佑有加的。”

    彭蠡先生撫須大笑,連連點頭,他對自己的這個弟子滿意之極……

    趙禎來到雲家莊院,遠遠地看到水車將一股股渾濁的河水倒進水槽裡,自己拿手撈一把水槽裡渾濁的河水,赫然發現雲二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己好像真的很蠢!

    皇后高興地拖著雲二瞅著滿滿的一水槽水,誇讚的話連續不斷的從嘴裡噴湧出來,淑妃藍藍更是向雲二保證一定給他找一個最好的女子當妻子,深知自保之道的雲二咧開嘴,露出滿嘴的白牙,笑的很蠢,這時候要是再表現出過人的聰慧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雲二的傻樣讓皇帝心理舒坦多了,這就是一個傻孩子幹了一件露臉的事情向大人獻寶的樣子,而這個大人恰恰就是自己,這說明雲家向來都是忠心可嘉的。連這樣能發大財的機關消息都毫不隱瞞,想想自己那幾個正在屯糧的兄弟,心頭的怒火一下子就起來了,他準備等到這東西架滿黃河之後,就好好的和自己的幾個兄弟說道說道,尤其是濮王,還真的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不成?

    龐籍把手探進水槽,感受著水流沖刷手掌的有力感覺苦笑著對韓琦道:“下回雲崢再說我們比較蠢的時候,還是不要爭辯了,我們的愚蠢已經被這事坐定了。”

    王安石覺得臉上燒的厲害,他和雲家幾乎沒打過交道,剛才在水坡頭自己還有些志得意滿,能讓坐不垂堂的皇帝,皇后,貴妃勳貴大臣受自己的指揮這幾乎已經是一個臣子的巔峰榮耀了,誰料想轉眼之間就成了東京城最大的笑話。

    趙禎背著手觀看了一會水車,見這東西非常的穩妥,而且造價好像也不高,就問挺著胸膛伺立在自己身邊的雲二:“雲崢怎麼說?”

  雲二躬身回答道:“大哥不知情,這些天有遠處的朋友給他送來三十船的米糧,他正在招待朋友,這東西是彭蠡先生帶著微臣以及蘇軾,蘇轍我們完成的,先生說了,如果陛下不要,他準備傾盡家財也要給黃河岸邊的百姓置辦幾台水車。”

  趙禎回頭看看坐在樹蔭下喝茶並未起身迎接自己的彭蠡先生,不覺得有些慚愧,走到彭蠡先生跟前施禮道:“先生,弟子知錯了!”

  彭蠡先生起身將趙禎扶住,邀請他坐在席子上,看著趙禎滿身的泥水痛惜的道:“你自幼身子骨就弱,如何能經得起這樣的操勞,天下災害不絕,與你的品德無關,你旰食宵衣的為這個國家操勞,沒有半點失德之處,古往今來的皇帝,你的才能不是最出色的,卻是最仁慈的一位皇帝,而作為皇帝才能恰恰不是最重要的,能做到知人善任,再加上的仁慈,這個天下就是鐵打的。

  老夫這些年少讀經書,卻在觀察宇宙之機,所謂愚者千慮亦有一得,老夫認為這些天災乃是四時氣機演化的結果,乃是天下大勢不可逆轉,北方越發的寒冷,所以蠻族無法生活,所以才會逐漸南侵,據遠方的商隊帶來的消息說:遙遠的北海已經連續三年被冰封了,而在先唐時期,北海又名熱海,隨有罡風凜冽,冬日裡卻並不結冰,那裡的牧民都會選擇去北海過冬,如今冰封,他們豈有不找尋溫暖的所在過冬的道理。所以這些年大宋的災害不絕,你還要抵禦蠻族保證祖宗的江山不失,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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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七章 雲崢的品性

   從來都沒有人和趙禎這樣說過話。他就像是一張永遠掛著弓弦的強弓,一時一刻都不得休息,作為大宋的心,每個人都以為皇帝的神經是鐵打的,任何自己解決不來的事情最後都會落在皇帝的案頭……

  趙禎不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他甚至算不上一個優秀的人,那些極度出色的大臣們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卻偏偏要一個資質平的人來處理,這本身就是一種煎熬。

  諾大的一個國家事物千頭萬緒,皇帝不可能什麼都懂,什麼都會,趙禎學過的只有帝王術,而帝王術不是萬能的,他只能用政治的手段來解決現實的實際問題,政治的手段是有缺陷的,它是一種大而化之的解決事情的手段,甚至連理論都不是,所以放到現實,總會有無數的缺陷,這就是趙禎自己感覺已經傾盡全力了,而天下人依舊不滿意的根結所在。

  在他幼年最彷徨的時期,他的先生是彭蠡先生,這個古板卻又不失變通的先生對他的影響最大,以至於先帝不得不辭退彭蠡先生以贏得兒子的尊敬……

  雲家的茶水很香,幾樣點心也不錯,皇帝和彭蠡先生坐在席子上面喝著茶水品嘗著點心,一面聽著嘩啦啦的流水聲,一面討論著水車這東西對黃河兩岸百姓帶來的好處。

  雲二和蘇軾蘇轍在一邊伺候,偶爾也講述一下自己的看法。有時候一些幼稚的看法引得彭蠡先生和皇帝哈哈大笑,然而。這樣的談論卻是最讓人心情愉快的。

    陸輕盈不敢怠慢皇后和嬪妃,更不敢怠慢那些高官,和葛秋煙兩個人忙碌的調派著莊子上的人,不大工夫,遠處已經有了威武的甲士在巡邏,笑林穿上鎧甲全副武裝的站在皇帝十步之遙的地方充作護衛,鄒同翻開笑林的面甲再三確認他是笑林之後才放心讓他守衛。

    花娘是得意的,帶著惡趣味的將自己在青樓的菜譜在這裡製作了出來,不過那些香豔的名字是不能用了,隨便換上一個吉祥的。就讓這些貴人們吃的很滿意。

    她嘴裡哢嚓。哢嚓的咬著黃瓜,瞅著遠處的皇后正在享用那道原先叫做“春色無邊”的菜肴,撇撇嘴暗自思付,皇后和頭牌的口味也沒什麼差別。

    見陸輕盈和葛秋煙的肚皮都已經微微的隆起來了。倒是自己肚皮好像沒什麼反應。她不由自主的撓撓肚皮。晚上沒有少忙活,可是肚皮卻不見有什麼變化,莫非老娘已經老了?如果是這樣。那可就活活的氣殺老娘了。

    花娘可沒有陸輕盈那樣假賢淑,會把其餘的女人往丈夫房間裡送,出身青樓的花娘對這種事情看得比陸輕盈嚴重的多,好在笑林也沒有找別的女人的意思,這才讓花娘心裡覺得舒服一些。

    “都是一群假正經!”花娘給莊園裡的這些貴胄下了一個簡單的定義,就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老娘只伺候那些拿出真金白銀的好人,對這些白吃白喝的大爺沒興趣。

    王安石有些失落,雲家的茶水他也喝不慣,雖說聞起來清香撲鼻,但是喝慣了煎茶的王安石還是對這樣清淡的茶水沒有多少好感。

    喝茶就要喝出五味來,只有那些醇厚的滋味重重疊疊的在舌尖口腔裡來回激蕩才算是喝茶,這樣清淡的茶水只適合那些無欲無求的人來喝。

    韓琦見王安石有些魂不守舍,就笑道:“自從朝堂上出現了雲崢之後,你就要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老夫總覺得這傢伙似乎很喜歡看我們的笑話,總是在我們出醜之後才拿出自己的辦法,這也不是第一回了,你以後會習慣的。”

    王安石拱手道:“這是為何?”

    文彥博苦笑一聲道:“你說他有惡意倒也未必,不管是幹什麼他從未將我們陷入困境,最多是讓我們尷尬一下罷了,好多時候他如果閉嘴不言,等我們把事情鋪開之後再說,對大宋的衝擊會非常大,可是他沒有那麼做,從來都沒有。”

    龐籍哼了一聲道:“自從張方平硬生生的將他從文官弄成武官之後他就對文臣怎麼看都不順眼,毆打禦史其實就是他怒火最根本的體現。

    不損傷大宋根基,他當然不會去那麼幹,因為大宋又不光是陛下和我們的,他也有份,都說文臣定機,武將拓邊,一為首腦,一為手足,高下自然立判,他不服氣這種說法,自然要處處顯示一下自己在智慧上的優越性,上元日賦詩,秦州邊事的判斷,假借狩獵實際上去平叛,都是這一思維的體現,現在還要加上水車!

    你看看那些水車,那裡是一日夜就能造的出來的,分明早就有準備,非要等我們帶著開封府的百姓集體上河堤挑水他才拿出來,這就是他的小人心思!”

    王安石訕訕的道:“他似乎和我說過這事……”

    “那是自然,一定是用一種極度不負責任的口氣說的,賭氣超過正式建議的那種,如果他是正式建議,以他文信侯的地位,我等自然會認真對待,這東西並不複雜,只要下令將作監試驗一下就成,何至於落到現在這種尷尬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你和他不熟悉,如果給老夫幾人說,我們一定會重視,也只有你王介浦不知道此人的秉性才會上當,雲崢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的。”

    王安石歎口氣道:“水車既然已經被證明好用,我們就不能想太多,必須著令工部和將作監加緊製作,旱情不等人啊!”

    龐籍不接王安石的話,卻瞅著低頭吃東西的曾公亮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話,明仲手裡應該已經有了圖紙吧?”

    曾公亮紅著臉孔抬起頭點點頭道:“沒辦法,他用後續的圖紙相威脅不准我說出去,那是一種用馬拉動的犁鏵,有了這東西,比牛耕地快的太多了,龐公您也知曉,大宋的糧食主產地是南方,北方耕作的效率極度的底下,一年只有一熟,糜子這些作物產量低下,算不得正經作物,想要提高北方的糧食產量,只有靠耕作的數量來彌補,如果北方的糧食能做到自給自足,對我大宋的國力提升有極大地好處,邊軍就能做到就地取糧,一旦這一目標得以實現,明仲我不敢想像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

    龐籍點點頭道:“這麼說老夫等人丟臉丟的還算是值,我說你這些天挑水挑的比誰都多,原來是心懷愧疚啊。”

    王安石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聲道:“此人做事為何如此的猥瑣?虧他還是百戰不殆的名將做事卻毫無風度可言!”

    魯清源眨巴兩下眼睛無奈的道:“我這個學生聰明絕頂,偏偏是個小肚雞腸的,介浦兄,你要小心啊,他對你那句“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的話極度不滿,遲早會發難的,你要小心求證,千萬別被他抓到把柄,只要被他攻破一點,你就會滿盤皆輸,這是武將的特點,萬萬不敢輕視之!”

    王安石愣住了,過了一會才問魯清源:“雲崢竟然還懂得經國致用之道?”

    魯清源苦笑道:“狄青打仗向來會靡費無數的錢糧,雲崢打仗卻會有無數的收穫,最神奇的地方就在於他能把軍隊變成自給自足的一個經濟個體,這次南征規模空前,按理說我大宋的財政根本就難以應付,可是等這場仗打完之後,國庫竟然神奇的有了盈餘,您還以為他不懂經國致用之術?更何況老夫是親眼看著雲家從一文不名,變成大宋有數的富人,這個過程不過區區五年而已。

    經濟自主的軍隊太過可怕,因為它不受樞的控制,錢糧的控制對他毫無用處,這才是我等極力要拆分武勝軍的原因,聽說現在又有一支少年軍正在形成雛形,他之所以極力要去秦州當知府恐怕就是要整合這支軍隊,想用河湟之地作為這支軍隊的磨刀石。”

    韓琦長歎一聲道:“此人處處將事情擺在明面上,誰都能一眼看到底,卻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麼做,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正因為如此,才讓我們極度的為難。

  他的一句“蕩平北方之後就要一座島嶼”的話早就傳遍了大宋,陛下也說過如果真的能夠完成這一大業,莫說一座島嶼,就算封王都不為過!然而雲崢明說就要一座島嶼,還不必太大!

  這句話一出,他連功高震主的憂患都沒有了,還知道我們離不開他,所以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

  王安石不斷地拿著空杯子喝茶,他猛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不認識現在的大宋朝堂,文武兩派現在已經變得不那麼分明,本該是文臣眼釘肉刺的狄青如今在東京活的逍遙自在,仿佛已經變成了隱形人,而雲崢卻活的張牙舞爪的讓人無法克制。有這樣的一個隨時準備在自己身後使絆子的人,王安石覺得心的那些夜夜折磨他的宏圖大志有必要斟酌,斟酌,再斟酌一下,一旦自己將那些見解拋出來變成和今日一樣的笑話,自保都成問題,還論什麼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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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八章 生活就是這樣的

  他不知道的是他如今的面對的朝堂早就和歷史上有了很大的區別,原本對改革持反對意見的韓琦,龐籍,文彥博,歐陽修,司馬光,如今在雲崢的強大壓力下也感覺到了大宋的種種弊端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所以王安石的變法遭遇到的阻力要遠比歷史上那種環境要輕鬆得多。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大宋空有名將卻不能開邊拓土,不是找不到好軍隊,而是找不到一個足矣支撐這支軍隊北伐的政府,這一幕對這些心高氣傲的大宋精英來說是無比痛苦的。

  韓琦,文彥博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歷史上的那句“三十年不興刀兵”的名言來,只要看到雲崢和狄青苦心孤詣準備的可行性非常高的北伐方略,他們心的鬱悶就無法釋懷。如果大宋能在自己的手裡收回燕雲十六州,自己的作為人臣的功業必然光耀古今。

  皇帝,皇后嬪妃們很愉快的走了,那些大臣們很鬱悶的走了,雲家莊子一行給皇帝打開了另外的一扇大門,彭蠡先生的再一次教導,讓皇帝心的鬱悶之氣全部消散掉了,“實踐出真知”這是彭蠡先生今日授課的重點。

  不論你說的如何的漂亮,如何的天花亂墜,皇帝一旦拿不准的時候就把他放到實際環境裡去檢驗,只要能經得起實際環境的檢驗,那必然是是好辦法,大宋有四百座軍州,有的是地方讓他們施展才華。有了“實踐出真知”這桿秤,皇帝就能稱量天下豪傑。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淺”這些話說的太好了,紙上說的畢竟是空泛的,只有真正的腳踏實地的去做,才能辨別真偽。

  趙禎在為先生的學識讚歎,卻不知道雲二,蘇軾蘇轍他們嘴裡的這些話卻是出自雲崢之口。但凡是讀過一點馬列文章的。如何會不知道實踐出真知這句話的出處。

  陸輕盈驕傲的拿手籠著雲二的脖子,雖然這樣一點都不合禮儀,她和雲二卻覺得很自然。葛秋煙想去抓蘇軾,卻被那傢伙給逃掉了。所以只好抓著年紀小一點的蘇轍扮出一副慈母的噁心樣子。這種驕傲一直維持到她們回到家裡。見雲崢站在木屋底下仰著頭和木屋上面的那個怪和尚談話。說不了兩句話,又被那個和尚給攆走了,說是打攪人家看書。

  “夫君啊。野人也識字?”

  雲崢瞅瞅坐在木屋上的野叟道:“就這麼一個會的,好了別打聽野人的事情,明天糧船就該到了,給我送到梁家的米鋪裡去,糧食檢查之後入庫,誰都不許動這些糧食,我以後有用處。”

  陸輕盈本來想跟丈夫誇耀一下自己今天的作為,順便說說雲二的表現,見丈夫好像心煩意狂亂的,只好憋著一肚子的話去了後宅。

  不大的功夫,丫鬟就把落落大小姐給雲崢抱了過來,閨女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戛戛的叫著騎大馬,有閨女在,雲崢的脾氣轉瞬間就不見了。

    閨女只要開始揪父親的頭髮就說明她想去看家裡的小魚魚,魚池就在花園裡,裡面的花魚是雲二從皇宮里弄來的,他每次去皇宮都會弄幾條回來,一個冬天之後,雲家的魚池裡就有很多花魚,據說這是皇后和淑妃娘娘的獎勵,至於為什麼每次都獎勵金魚,雲崢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閨女最喜歡這裡的花魚,那些魚也呆呆的,用手撈都不會跑,上一次要不是雲崢手疾眼快,閨女就把一條魚當午餐給吃了。

    魚池邊上就是雲二他們的黃河模型,人家將黃河比喻成一條龍是有道理的,一條傾斜的幾字形泥水長龍果然看起來威武不絕。龍頭部位有一個水槽,只要拉一下水槽的放水口,清澈的河水就會從青藏高原上傾泄而下,只不過當黃河從青海出來之後,河水就會被這裡的泥沙浸染的變成黃色,穿過隴之後經過一些高山峽谷就來到了美麗的河套地區,到了這裡河水流速變緩,泥沙下沉,河水重新變得清澈,這裡的幾個沼澤地都清晰被展現了出來。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這樣說是有道理的。

    當黃河從關中進入山西重新被濃厚的黃土包裹之後就一往無前的到了開封,這一段的模型做的最是精緻,河邊的垂柳都被活靈活現的表現了出來,只是不知在何時河邊多了幾架水車,只要水流不斷,水車就不會停止運轉。

    一條巨大的魚出現在河水裡還撞翻了河邊的幾架水車,這當然不符合實際情形,閨女從水盆裡撈出來了一條魚,很仁慈的放進了黃河裡……

    黃河是雲二的,天知道這孩子為什麼會對黃河感興趣,如果說是為了天下的蒼生,雲大覺得這麼博大的胸懷哥倆都好像沒有,兩兄弟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的時候,如果那些話被別人聽到,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兄弟兩扔到火堆裡活活的燒死。

    現在又加上了雲落,雲崢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是最和諧的,陸輕盈也發現了,雖然閨女一直都是她在帶,可是雲落最喜歡的人卻是爹爹和二叔,這讓陸輕盈暴怒不已,難道說雲家血脈別人就針紮不進,水潑不濕不成?

    別人碰雲二的黃河模型,雲二一定會暴跳如雷的,但是雲落即使將模型上的沙子挖出來,雲二都一臉的笑意,至於往黃河裡扔魚這種事,雲落早就幹的很熟悉了。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不論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家,我的家!”

    這首帶著一點滄桑的曲子被雲二唱出來滋味全無,一個剛剛處在變聲期的小子唱這首歌不但難聽還糟蹋音樂,雲二今年已經十三歲了,終於和他來到大宋之前的年齡相吻合,雲崢知道這孩子一定有無數的感慨,就決定和他好好地談談,他的性子一向古怪,總是在成人和孩子之間徘徊,雲崢可不希望這孩子的人格出現扭曲什麼的。

    “這首歌我唱都有些老,你怎麼會唱這首歌的?”

    “不知道,這是我最熟悉的一首歌,好像是我媽以前唱的,我是跟她學會的。”

    “你對以前還有印象嗎?畢竟從慶曆四年到現在已經過去九年的時間了,有些事情對你來說應該是很遙遠的過去了,你如果想重新開始就要忘了以前,記住啊,忘了以前並不是背叛,而是新的開始,給大哥說句實話,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比以前好的太多了,大哥,你能不能總是提以前,煩不煩啊,你又讓我想起來我們不是親兄弟這回事了……

    我叫雲鉞,多好聽的名字啊,就算以前叫做什麼賀堅強,我現在名字叫做雲鉞,是雲崢的弟弟,雲落的叔叔,陸輕盈的小叔子。‘

    “其實呢,只要你喜歡就好,大哥就是擔心你的心理出問題,到了這個世界,只有我能開解你,總說一些假話,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

    “有很麼區別嗎?你以前不說謊話?”

    “說啊,不過我畢竟是一個成年人,說謊話是生存本能,小孩子說謊話會影響發育的,尤其是你比別人多當了一會小孩子。”

    雲二煩躁的推了雲崢一把道:“怎麼可能……再過幾年我和臘肉一定會給你生一個侄子的……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發育的有多麼正常了……”

    “看樣子你確實沒問題,順便問一下,你真的打算娶臘肉?”

    “我們一般的年紀,我為何不能娶她?你想阻止?”

    “沒有,你喜歡就好……”

    雲二看樣子不願意和雲大多說話,忙著從黃河裡撈魚,就說話的這功夫,雲落很勤快的又往裡面扔了好幾條……

    雲崢回到後宅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兩個大肚婆都賴在一張床上不願意走,準確的說葛秋煙說她的屋子裡老有奇怪的響聲,所以一個人不敢睡。

    這就是胡說八道,她當女俠的時候亂墳堆上都睡過,總不至於現在怕黑,怕響動。

    不過懷孕的女人性子古怪,對自己的丈夫倚賴深一點是可以理解的,葛秋煙努力的幫陸輕盈按摩著小腿,這樣拼命地拍馬屁,就是為了晚上能夠抱著丈夫的一條胳膊睡……

    半天的馬屁白拍了,睡覺的時候陸輕盈蠻橫的睡在間,將雲崢和葛秋煙分隔的如同牛郎織女,嘴裡還發出王母娘娘一樣惡毒的詛咒。

    “懷著肚子呢,又幹不成什麼事,天氣眼看就要熱起來了,擠著睡也不怕起痱子。”

    說完就拉過雲崢的一條胳膊枕在自己的腦袋底下,往丈夫的懷裡一鑽就閉上眼睛準備睡覺,葛秋煙並不惱怒,那嘴含著雲崢的一根手指嗤嗤的偷笑。

  早上醒來的時候,雲崢的兩條胳膊就動彈不了了,娶老婆一個就夠了,娶兩個純粹就是活受罪,一條胳膊被壓麻了,好歹還有一條,娶兩個老婆一人壓一條胳膊,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立刻成了廢人。

  陸輕盈一邊幫丈夫揉搓胳膊一邊咒駡葛秋煙,說她喜歡半夜亂爬床,遲早有一天會爬到別的男人床上去,結果被暴怒的雲崢在她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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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九章 最下流的攻擊

日子一天天的過,既沒有人找雲崢去秦州,也沒有人向雲崢討教邊事,野叟把一大堆糧食留在雲家就直接坐蜀中的商船回廣源州去了,他迫不及待的想給族人一個新生活,一天都不願意等。

狄青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木屋,卻下令僕人們好好地把木屋清洗一遍,這樣的事情雲家人也在做,雖說那些野人被野叟調教的很乾淨,雲崢還是打算將木屋重新裝飾一遍。東京城的夜是安詳的,當臘肉養的雞叫頭遍的時候,雲崢就從兩個大肚婆手臂的糾纏中醒來了。今天要上朝!

本來雲崢上不上朝的沒人理會,腳上長雞眼這種藉口都用過了,也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今天龐籍不知道發什麼瘋,頭天就通知雲崢明日必須上朝,看樣子有熱鬧看了,所以把日子過的如同清水一樣無味的雲崢四更天就爬了起來。

打開窗戶一股濃烈的水汽就撲面而來,老天爺就是這樣,在你需要雨水的時候他不會給你一滴,當年好不容易想到解決辦法的時候,大雨卻下個沒完沒了,所以說錦上添花的事情經常有人做,雪中送炭的事情反倒沒什麼人願意做,老天爺也一樣。

陸輕盈抬起美好的上身,身上的紗衣根本就掩不住那對茁壯的胸懷,就那樣大咧咧的揉著眼睛問:“今天下大雨您為何要去上朝?不如找個理由不去算了。”

“龐籍既然提前打過招呼了,就說明有大事發生,不去不成啊,你們睡覺,別管我!”雲崢自己打過來一盆子清水,開始洗漱,他的臥房裡向來不喜歡用丫鬟,平日裡這些事都是陸輕盈親自伺候的,葛秋煙不知為什麼這陣子越來越貪睡,似乎總是睡不夠,被陸輕盈扣上了一個懶婆娘的帽子。

見陸輕盈又拿腳去蹬呼呼大睡的葛秋煙,雲崢皺皺眉頭道:“讓她睡吧,別踢到肚子上,我會穿衣服,不用你們伺候。”

穿好了朝服雲崢拿冰手在陸輕盈的懷裡掏了幾把 就推開房門揚長而去,留下陸輕盈坐在床上嬌嗔不已,有時候耍流氓也是調劑夫妻關係的一種手段。

今天騎不成馬了,大青馬在馬廄裡嘶鳴兩聲,被雲三“汪汪”的教訓兩下就繼續低頭吃草,憨牛和猴子哈欠連天的套著馬車,由於精神不集中,憨牛掖在腰帶上的小號流星錘不小心掉下來一點,隨著扭身子過於兇猛,那個錘頭就重重的砸在他的褲襠上。

少年人在大清早的時候一般都是牛高馬長的,這一下子估計挨得不輕,憨牛慘叫一聲就抱著胯下在地上亂蹦,猴子漠然的瞅了一眼憨牛,重新打了一個哈欠道:“夫人正找媒婆給你說親呢,聽說還是一個兵部正字家的閨女,如果你身子出了岔子,老婆是必定娶不成了,將來就把你存的銀子給我兒子成不?”

憨牛跳起來就要揍猴子,被雲崢阻止了,讓憨牛和自己一起進馬車,今天的就由猴子趕車。坊市里冷冷清清的,就連最漂亮最勤快的小娘子在今天也不好意思出來擺攤賣吃食,倒是老牛家的包子鋪還開著,大開的窗戶裡蒸汽繚繞的,香味傳出去老遠。

自從老牛跟著雲崢在山東剿匪傷了腿,陸輕盈就給老牛在自家所在的坊市里開了這個包子鋪,老牛的老婆向來在雲府廚房幫工,包子自然是會做的,自從這個包子鋪開張之後,雲崢就很少在家裡用早餐,有事沒事就會買一些包子回去吃。

“韭菜的不要,侯爺要上朝,吃了口氣太大,鮮肉的最好,必須是剛出籠的。”猴子坐在馬車上伸長了脖子朝裡面喊。老牛瘸著腿從店裡出來,手裡抱著一個小笸籮,笸籮上面還拿乾淨的麻布蓋著擋雨,沒好氣的將笸籮塞進猴子的懷裡笑駡道:“侯爺的口味你嫂子會不知道?趁熱吃。”

猴子把一個一兩點銀錠子硬塞給老牛歎口氣說:“一笸籮包子一貫錢,比搶都划算。”

雲崢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臭嘴?趕緊拿進來,餓著呢,老牛,再去給我裝一碗小米粥,今天上朝估計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

平時說笑習慣了,老牛也不拒絕那錠小銀子,知道這時侯爺擔心自己生意剛開張特意給的補貼,和自家侯爺有什麼好客氣的,拿手拋著那錠銀子就快速的進了店鋪,用軍伍裡配發的銅皮飯盒裝了一飯盒小米粥又送進了馬車。

雲崢一口氣吃了五六個拳頭大小的熱包子,又喝了半飯盒米粥,才讓憨牛動手抓包子吃,這傢伙剛才把手在褲襠裡放了好一陣子……

出了坊市,東京街道上的馬車就多了起來,全是趕著上朝的官員,猴子頭上的遮雨棚子擋不住雨水,不大工夫就濕了半邊身子,雲崢將斗笠扔了出去給他,這混蛋向來有人來瘋的習慣,淋了雨反而將衣襟拉開,露出半拉胸肌裝彪悍。

別的勳貴上朝都是前呼後擁的,石家,曹家,王家這些人如果沒有十幾個花胳膊開道,馬車裡如果沒有三兩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伺候簡直就不叫上朝,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最誇張的是王諶,向來喜歡吃燒焦的棗子,吃棗子也就罷了,非要把這些棗子在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身上藏一天才吃,說什麼大補,雲崢不敢想的太邪惡,自從知道王諶有這個習慣之後,從沒有和他一桌子吃過飯,即使大宋執行的是分餐制也不成。

“少爺,石家的馬車黏上來了,好像有話和少爺說。”猴子掀開簾子對閉目養神的雲崢道。

“那就慢點,等石家人過來。”雲崢其實很好奇今天上朝要幹什麼,為了隱藏星盤的存在,雲崢不許星盤再在東京行動,把注意力全部轉到青塘去了,所以對東京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知情,問了狄青,狄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他也接到了必須上朝的消息,或許老石知道,他現在整天閑的蛋疼,除了賭博,跑馬,捧青樓裡的行首再剩下的就是喜歡打聽一些別人的隱私。

兩輛馬車並排緩緩而行,雲崢打開車窗就看到了石中信那張老臉,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小丫鬟伸出手臂舉著一把小傘,怕他被雨水澆了,白髮紅顏還真有那麼些名士風流的模樣,如果那張臉不抽的像包子一樣猥瑣就好了。

“雲侯,你先別問,老夫知道你在疑惑,你先聽聽這首詞——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去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工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你是咱們武人中少有的詩詞大家,你給評論評論。”

雲崢大大咧咧的道:“寫的還不錯,我和我老婆昨晚就是這麼幹的。”想和這些人說話,就必須猥瑣,如果不猥瑣都不知道和他們說什麼。

石中信挑著大拇指贊道:“雲侯少年夫妻,小夫妻蜜裡調油怎麼恩愛都不為過,就算是寫出這樣的豔詞也只會讓人羨慕,如果這首詞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老不修寫的呢。”雲崢瞅瞅石中信身邊那個眉目如畫的小丫鬟不做聲。

石中信哈哈笑道:“老夫少年之時就是東京城出了名的浮華浪子,風月班頭,老而彌堅乃是常理,但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竟然和自己的外甥女有染,你覺得如何?”

雲崢一下子就來了興致,趴在窗口高興地道:“難道是龐籍那個老賊?”

“歐陽修!堂堂的國子監祭酒,右正言,知制誥,好啊,就是這個老賊,他外甥女和下人私通,被夫家告官,結果在大堂上竟然審出來和歐陽修有染,哈哈哈,嘖嘖嘖,想不到啊!老賊也有今日。”(此處乃是歷史記載,非作者杜撰,歐陽修就因為這件查無實據的事才貶斥滁州的。這件事的出現標誌著大宋朝堂相互攻訐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底線。)

見石中信非常的高興,雲崢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由得問一句:“這事是誰給捅到朝堂上去的?”

“會稽候錢勰啊,老錢本來是吳越武肅王六世孫,祖上乃是降臣,和你我這種大宋純臣不同,他的日子本身就過的艱難,前一陣好不容易走通了龐籍的門路,打算去兵部當侍郎,誰知道歐陽修竟然上了一本說什麼:“武臣掌國機密而得軍情,豈是國家之利!欲乞罷青樞務,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為國家消未萌之患。(這句話是歐陽修彈劾狄青擔任樞密使的奏摺,後狄青被罷免出任軍州,驚懼而死)所以老錢想當兵部侍郎熬資歷的念頭被人掐死了,現在歐陽老賊出了這樣的事情,豈有不大做文章的?”

雲崢點點頭道:“會稽候錢勰這傢伙的人品怎麼樣?”

“賭錢的時候甚是爽利,你說我們要不要推波助瀾一下?”石中信拍著窗戶問道很興奮。

“拉倒吧,老錢這一手已經把歐陽修數十年的清譽給毀的乾乾淨淨,不用我們出手這會歐陽修都想上吊,不管最後查出什麼來都是黃泥掉褲襠了。”

石中信嘿嘿奸笑道:“他不敢死,要是死了人家才好做文章,就喜歡看這些老賊生死兩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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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章 飛來的好處

文人發怒會是什麼樣子?雲崢很好奇啊,一代大儒仰頭問天的樣子定然動人心魄至極。雲崢和石中信相視奸笑一聲,不約而同的告訴馬夫加快車速早點去官廨。

到了皇宮門口的官廨所沒看見歐陽修,龐籍見雲崢左顧右盼的找人,鼻孔裡悶哼一聲表示很不滿,雲崢上前拱手道:“龐相,永叔先生到底怎麼了?我這些天閉門不出什麼都不知道啊。”

韓琦瞅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錢勰怒道:“魑魅魍魎之輩毀人名聲,遲早會有報應臨頭。”錢勰腮幫子上的肉抖動了一下,閉上眼睛一言不發,仿佛在聽外面的雨聲。

看樣子錢勰這一次算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了,造謠這種事安排好了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如果操作不當,就是錢勰的這個樣子,不但韓琦,龐籍這些人對他很憤怒,就連雲崢這樣的人也自發地離他遠遠的,不管是好人和壞人都不喜歡自己的身邊有一個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錢勰的這件事辦的實在是太噁心了,誰沾上誰臭十年。

大宋文人最重品德,學問尚在其次,去一趟青樓都要遮遮掩掩,這一回有婦人親口承認有染,這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憑的就是一張嘴,歐陽修想要辯解也無從說起。龐籍和文彥博似乎不願意讓眾人把焦點放在歐陽修的這件事情上,轉而問雲崢:“文信侯,你真的打算出任州府?”

雲崢點點頭道:“我是靜極思動啊,龐相也知曉,大宋缺少的就是牧馬之地,我當年在鳳翔府想找一塊合適的牧場,那可是費盡了心思,如今有機會圖謀一下河湟這塊天然的牧馬場所我當然不願意放過,大宋的馬政已經嚴重的阻礙了騎兵的發展。”

龐籍點點頭道:“百姓只能養出挽馬,養不出合格的戰馬來,而且馬政從南到北都有,對北方百姓來說還好些,可是對南方百姓來說馬政確實害民啊。”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只要河湟之地收歸我大宋所有,馬政就可以廢除了,河湟之地只需要安心養馬即可,牧民養馬百十人就能牧馬上萬匹,效率那裡是農家小戶一家一室能比的上的。讓合適的人去幹合適的事情,不就是我等官員的天職嗎?”

“你是新貴,不是勳貴,你還沒有腐朽,你是雄心勃勃的將軍,你想在大宋的青史上留名,你想成為千古名將,這些我們都知道,所以你就安心的和狄帥討論邊關事宜,制定最合理的軍略,只要是軍隊上的事情你們自然有發言權,但是屬於文官的爭鬥你不要參與。”

本來好好地談論著出任軍州的事情,龐籍的話音一轉,就快速無比的說出這樣的一段話,雲崢四處看看,發現韓琦,文彥博,王安石,曾公亮這些人有意無意的將自己和別人分隔開來,騰出一片空地供自己和龐籍說話,最奇怪的是雲崢也沒有看到狄青。

“哎呀,龐相,下官的夫人今早突然感覺不適,下官心憂如焚,準備告假去請御醫,不知可否?”雲崢驚叫一聲,連忙拱手告假。

龐籍笑道:“聽說雲侯的夫人和如夫人都有了身孕,如今天氣反常,對人的身體不好,既然雲夫人身體不適,那就趕緊回家去看看,家國天下,家在前!”

雲崢笑著點頭應是,匆匆的朝周圍的大佬拱拱手就出了官廨,笑容滿面的上了自己的馬車,在上車前回頭望了一眼,只見朱紅色的宮門正在緩緩地打開,一個失魂落魄的老頭子站在雨地裡倔強的望著天空,滿臉都是雨水……

雲崢上了馬車,拿腳踹踹睡的跟豬一樣的憨牛和猴子,讓他們騰出一塊地方好讓自己躺一會。

“少爺,您這就上完朝了?我們睡了多久?”

“少廢話,趕車回家,想睡覺咱們回家去睡,少爺我的事情辦完了。”憨牛嘿嘿笑著鑽出馬車坐在馭手的位子上,趕著馬車就緩緩地向家裡走去。

“我站在城樓觀風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雲崢悠閒地打著節拍學著馬連良唱空城計,心中的舒坦非歌唱不能抒懷。

“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就往西行,亦非是馬謖無謀少才能,皆因是將帥不和才失街亭,你連得三城多僥倖,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諸葛在敵樓把駕等,等候了司馬到此好談,談,談談心……”

猴子從沒見過少爺這樣開心,唱的雖然不好聽,還有一股子滄桑味道,但是少爺的心情現在非常的好,這一點他很肯定。馬車在瓢潑大雨裡穿行,憨牛儘量讓馬車走的穩當一些,這樣少爺唱歌就不會出現綿羊音,這樣對誰都好一些。

前些天乾旱,這一場瓢潑大雨籠罩著整個汴梁城,城裡的百姓都在準備朝食,如今的汴梁城已經很少有人燒柴火了,家家戶戶都從屋子裡拎出來一個蜂窩煤路子,在屋簷下點著,有淡青色的煙霧彌漫到了街市上,雲崢的馬車就在這充滿活力的街道上從煙霧裡緩緩駛出來,很有一股子聊齋的意味。

好啊,歐陽修倒楣,得便宜的卻是自己,這世間的事物變幻真是無常啊,從龐籍的話裡雲崢至少聽出兩個道理,第一個道理那就是自己能對軍隊挑三撿四了,文官們不再約束自己對軍隊的控制了,自己算是真正走進來大宋朝的權力核心,第二個道理就是自己很可能要走一趟秦州替換富弼還朝,歐陽修這樣的道德標杆被人家給廢掉了,自然要找一個強力人士來遞補空缺,看樣子歐陽修還是要和歷史上的命運一樣了,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怒貶斥去滁州。不過這樣也不錯,歐陽修不去滁州,自己上那裡去欣賞《醉翁亭記》這樣的宏文。

“狄公,狄公!”剛剛回家,雲崢就狂奔到木屋裡朝狄青家大喊。狄青推開木屋的窗戶手裡捧著一本書,膝蓋上搭著一條狼皮褥子,他的腿受不得風寒,一到颳風下雨的日子裡就很難熬。

“喊什麼,龐籍給你許好處了?只是苦了歐陽修,大好的名聲被毀於一旦。”

“文士風流嘛,萬一……”

“滾一邊去,歐陽修要是能幹出這種扒灰的事情,天底下早就不知道骯髒成了什麼樣子,錢勰這回算是下了死手。不過他自己也完蛋了,天底下還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人。”

“哈哈哈,我也知道歐陽永叔幹不出這種事,可是他外甥女一口咬定了,兩個人的事情,你讓他如何辨別,我算是發現了,越是德行高潔的人其實越好對付,像石中信這種人你就算是說他挖絕戶墳,踹寡婦門大家也會一笑了之,這種事對他來說早就不是事了。”

狄青打個寒顫瞅著雲崢認真的道:“你心思比錢勰陰毒的太多,這種事要是你來經手,歐陽永叔絕對沒有活路,雲崢,答應我,你如果打算害一個人最好一刀把他砍死,別糟蹋人。”

雲崢撩一把有些濕的頭發笑著說:“雲崢還沒有下作到這種地步,再說了為了朝堂上的那點事把人往死裡逼,我總覺得不值當。好辦法有的是!”

狄青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悠悠的道:“老夫的希望就一個,那就是國家有難的時候可以披甲執銳奮戰疆場,邊疆安定之時能夠回到家中如同現在一般被人忘卻,可以安心的讀讀書,和志同道合者一起研討軍略,等待國家的再次召喚直至馬革裹屍!

朝堂裡的紛爭真是越來越沒有底線,越來越下作,都說食肉者鄙,這話時對的啊,那些大人的心思比茅廁還要骯髒,以後想要過安寧日子恐怕會非常的難。”

雲崢哈哈大笑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王安石一心想要變法,龐籍這些人一心想借著變法的東風改革官制,卻把冗軍這一項交給了我們,這也算是物盡其用,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只有這樣才會讓人把力量往一起使。狄公,龐籍給你的許下了什麼樣的好處?”

狄青合上書本嘿嘿笑道:“如今所願,老夫不日就要出任河間節度使,節制河間府和大名府兩府精兵,不過龐籍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只撥給老夫十五萬人的軍費,這是逼著老夫在軍中汰弱留強。”

“這很好辦啊,自從慶曆八年黃河改道之後,大名府和河間府多的是空閒土地,還都是肥沃的土地,梁山泊一代沃野千里,卻沒有什麼人,只有一些盜賊在裡面安家,您只需要將淘汰下來的人往梁山泊安置,那些人忙時種地,閒時捕魚,想要活命並不難,怎麼也好過當廂軍。”

狄青笑道:“這一點上你比我強的多,你幫老夫想想,怎麼才能將那些廂軍轉成納稅的百姓?大名府和河間府的廂軍不少於二十萬,一旦出了差錯,就是滔天大禍啊。”

雲崢搖頭道:龐籍既然把一個大麻煩拋給了你,他總不能袖手旁觀吧?你淘汰下來一個營的廂軍,就問龐籍要一個官員,這個官員必須是能辦事的,我估計他手裡這樣的官員很多,我再給你制定一個發展綱要,這些人只要嚴格的按照這種綱要進行安置廂軍,絕對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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