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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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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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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9 00:15:01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一章 新天地,新氣象

開封城的大雨只要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鉛灰色的天空似乎要將前半年缺少的雨水一趟補給開封城,大雨下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一點了,天空中依然飄著雨絲。

滿屋子都是水汽,潮乎乎的,一隻一斤多重的癩蛤蟆跳過門檻差點把陸輕盈嚇死,幸好葛秋煙不怕這東西,抬腿就是一腳,那只蛤蟆就呈拋物線越過門口的花叢飛到了月亮門口,狂怒的雲三為了給女主人出氣,狂猛的在那只癩蛤蟆身上咬了一大口,結果後果很嚴重,被蟾酥給毒著了,四條腿顫抖著朝天猛蹬,一張嘴腫的有兩個大,如果不是雲大玩命的拿皂角水給雲三洗嘴,他的狗命早就沒了。

“夫君,雲三的嘴還是腫的很大,剛才給它肉骨頭都沒辦法吃,可憐的。”

“它的嘴是麻木的,你現在就是喂它石頭它都沒感覺,舌頭也腫著,眼睛腫的眯縫起來了看不清楚路,想叫喚兩嗓子都喊不出來啊,這些天給它煮點肉糜,讓猴子慢慢的給它往下灌。”

雲崢瞅瞅老實的趴在自己腳下把腦袋擱在自己腳背上的雲三歎息一聲道。

“咱家的牲畜都是好樣的,看家蛇被送到豆沙關老家之後聽說已經長到椽子般粗了,整天爬在咱家的正房上不下來,老族長說他三天給喂一隻雞……

夫君,您說那個隗明公主幹嘛不嫁人?建起了一個碉樓一樣的院子招了無數的女人在裡面,真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雲崢將書合上皺著眉頭道:“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她不願意嫁人是因為看多了男人的薄情,生在西夏那個把女人不當人的國家,現在能這樣快活的過日子她當然不願意嫁人了,現在把門關起來她就繼續當自己的公主沒什麼不好的。”

“都說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交泰本就是人倫大道,她這樣做是不對的,大宋女子到了年歲如果不嫁人,會有官家給指婚的。”

“少從那裡嚼舌頭,豆沙縣誰敢逼她?再說了她收留的要嘛是從青樓買回來的苦命女子。要嘛是被家人發賣的女人。你覺得那些女人會對男人有好感?告訴你,女人只要自立起來並不比男人差,你看看這些年隗明賣給雲家,梁家的蠶絲就知道她們幹了些啥。要知道光是她們提供的蠶絲。就占到雲家收購量的四成。這可是臘肉在盤點蜀中繅絲作坊帳目的時候告訴我的,不等不靠自力更生,就這一點就讓人佩服。比那些好吃惡勞的傢伙好了一千倍,但凡那些軍戶能勤快一些,你夫君也不至於這麼煩惱了。”

想起隗明帶著一群女人活的有滋有味的,雲崢就看著眼前的文書仰天長歎!自己一廂情願的想著那些廂軍在聽說自己可以恢復民籍定然會歡欣鼓舞,沒想到大宋多年以來的廂兵政策竟然養出一群其懶無比的人來。

為了他們能夠好好地生活下去,雲崢特意跟龐籍,韓琦,文彥博,王安石費盡口舌的爭取來了耕牛,種子和農具,這些人只要在黃河灘上隨便蓋點房子,苦熬上兩年,就會有一份很不錯的家業,三年不必納稅的優惠條件,簡直就是皇恩浩蕩了。但是,他們寧願半饑半飽的在兵營裡曬太陽捉蝨子也不願意去耕種那些肥沃的土地。

雲崢將手指插進頭髮裡感到無比的沮喪,現在他徹底明白了龐籍那些人為什麼會輕易地答應自己的條件了,尤其是王安石嘴角那一絲戲覷的笑容讓雲崢深深地發現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好在自己奉行的理論是實踐出真知,在沒有大規模的執行這一政策之前,在東京附近的廂軍中做了一次調查,結果是令人沮喪的,只有不到兩成的人同意離開廂軍去耕作自己的田園……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勤勞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有追求美好生活的夢想的,那些赤貧的廂軍們寧願張著嘴露出發黃的牙齒,在太陽底下討論自家將主騎的那匹馬到底是烏雲蓋雪,還是烏騅,也不願意花費一點點的時間去考慮一下自己光屁股的娃娃將來到底該幹些什麼。從調查報告回來之後,雲崢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龐籍,韓琦,文彥博,王安石這些人仗著自己豐富的管理地方的經驗,給狄青和自己挖了一個能把人埋掉的大坑。

雲崢清楚的知道一個道理,不怕人窮,只怕人懶,人窮的話只要努力總會有些改變的,但是人只要懶惰,那就回天無力了,無論自己給他們爭取來了什麼東西,無論自己的致富計畫多麼的完美,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武勝軍,相比武勝軍,河北的廂軍成軍的時間更長,所以懶惰的毛病也就更加的根深蒂固,雲崢發現一個怪現象,越是成軍晚的廂軍,就越是好幫助,只要給他們提供必要的生存物資他們就能自己生活的很好,越是成軍早的廂軍,他們的懶惰油滑氣息就更重,多年的軍旅生活已經把他們變成了一種新的物種,名叫——兵痞!

他們喜歡偷,喜歡搶,還喜歡勾心鬥角,為了一個黑饅頭都能廝打的頭破血流,唯一討厭的活動,就是勞動……

勞動自然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活動,雲崢自己就嘗試過,當蜀中炙熱的日頭還在頭頂的時候,自己卻在田地裡鋤地,一絲風都沒有,汗水從頭頂順著脊樑流到褲腰上,過度活動的腰肢被汗水蟄的生疼,收割稻子的時候彎著腰在稻田裡忙碌一天,等到站起來的時候自己的腰仿佛已經折斷了,勉強站起來之後,還要背著大捆的稻子下山去穀場脫稻穀……

“夫君啊,懶人其實是看不到希望的勤快人,您哪是被表面給蒙蔽了,咱家的莊戶可都是妾身在管轄,妾身看了您的計畫,這計畫本身就有問題。他們不是嫌棄您給的太少,而是因為您給的太多了,他們才不相信,這人哪,沒有吃不了的苦,卻有享不了的福,按照您說的,廂軍都是窮的沒衣服穿的窮光蛋,從來沒有人拿他們當人看過,他們也就認為自己就該天生受窮,也就不把自己當人看,您又是給牛,給種子,給樹苗,還免了他們三年的錢糧,天啊,您一次給他們這麼多,對這些早就被將主欺騙了無數次的可憐人,您說說,您不是騙子,誰是?再說了斗米恩,升米仇的,您就算是要辦事也不是這種辦事方法。

您哪,就不該管這些事,您是辦大事的人,就該和狄公坐在木屋裡討論國家大事,這種小事情您只要交給胥吏,就能非常好的完成,胥吏們有的是手段讓這些人乖乖的聽話,前提是那些胥吏跟咱家的管事一樣不從裡面撈取好處。當然了,這就出現了另外一個問題,您拿什麼來獎勵這些胥吏?只有給他們的好處遠遠超過了那些耕牛和種子,才能讓他們自發的不去打那些苦哈哈的主意。”

陸輕盈頭一次見到無所不能的夫君這樣沮喪,轉轉眼珠子就說出了其中的弊端。雲崢聽了這些話,就像是腦門上挨了一斧頭,猛地抬起頭看著自己俏生生的老婆,一把摟到懷裡,大嘴毫不客氣的就蓋在那張櫻桃小嘴上死命的親吻。

“啵”的一聲發出一聲音爆,雲崢這才將渾身癱軟的老婆小心的放在軟榻上,自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就聽又羞又氣的陸輕盈在後面喊:“外面下雨著呢,您記得打傘啊!”

誰有工夫打傘,雲崢吼一嗓子“備馬!”大青馬就自己從馬廄裡跑了出來,馬夫跟在後面抱著馬鞍子緊追……

跨上大青馬,大青馬似乎感受了主人的心思,叫喚一聲就躥出了家門,沿著巷子就向國子監狂奔,馬上的雲崢異常的歡喜,國子監每年都給大宋製造大量的閒雜官員,和廂軍是一個道理,越是當官當得久的傢伙就越是靠不住,越是應屆的國子監書生就越是有雄心壯志。

這些人已經知道了該如何當官,缺的就是一個給他們施展才華,實現雄心壯志的機會,大宋等候分派的官員早就多的數不勝數,等輪到他們的時候,那一腔雄心壯志早就被人情世故消磨的點滴不剩,指望這樣的人能治理好地方?

那些剛出國子監的學生就不一樣了,書生意氣正是指斥方遒的時候,雲崢寧願使用這些出閘的乳虎,也絕對不會使用那些老於世故的傢伙,那些經年的胥吏騙起人來,憑藉雲崢的見識是根本就發現不了的,既然是新百姓,新地盤,那就啟用新官員。

喜歡吟詩作賦的不要,喜歡泡青樓的不要,喜歡故作高雅的不要,越是才子越是不要,這些人表面看起來光鮮,實際上在管理百姓方面是一個十足的草包。雲崢在濛濛細雨裡策馬狂奔,心頭就像是揣了一團火,新的天地,就該有一番新的氣象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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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二章 呂惠卿和疾病之間的關係

氣死了!雲崢在國子監外面暴跳如雷,渾身濕噠噠的,還拿腳猛力的踹門!猴子也幫著少爺踹,憨牛拿出鏈子錘準備轟開大門,被雲崢給阻止了。歐陽修!這個喜歡扒灰的老傢伙為什麼沒被錢勰整死?

如今擺出一副死人臉說什麼國子監乃是大宋最高學府,是什麼“官池”!裡面的每一個學生都是大宋皇朝的精英,豈有私相授受的道理。

該死的,私相授受是說的你和你外甥女,可不適合放在老子和國子監的學生頭上!老子乃是制科的魁首,乃是集英殿學士,堂堂的開國文信侯!雲麾將軍,京西十五路兵馬提調!每年發的俸祿能把你這個老不修的活活壓死!憑什麼把老子攆出來?還關門!老子又不是瘟疫!

國子監的大門很厚實,拿腳踹還踹不爛,雲崢氣喘吁吁地坐在門檻上,背靠著大門有氣無力的咒駡著該死的歐陽修。

“啊!雲侯!國子監自有法度,如此暴怒所為何來?”一個慢騰騰的聲音從旁邊的側門處傳來。雲崢看到這個人就有一種想跑的衝動,無他,只因為此人是呂惠卿也!

雲崢身為軍人,不怕老虎,獅子,大象,黑熊,但是對毒蛇卻會習慣性的避開一些,此人在大宋的輝煌戰績無人能比。當然,這種戰績其實都是朝堂上的,一輩子就領了一次兵,還生生的將三千精銳送進了虎口。片甲未還,卻在朝堂博得一片好評,這事情都算是大宋歷史上的不解之謎,弄倒王安石之後,以章惇、曾布、蔡京的為人當國,鹹畏惡其人,不敢引入朝。

所以說此人就是一個非常有才能的宵小之徒!最拿手的就是坑自己的朋友,從王安國,到王安石,再到曾布最後到千古老賊蔡京!都被他弄得焦頭爛額。

難道說這混蛋現在看中了自己?雲崢左右看看。勉強止住自己要拔腿飛奔的衝動。龐籍。韓琦,文彥博,富弼,都算得上是君子。還不會把一個人往死裡逼。但是呂惠卿不同。此人不但善於在思想上打垮一個人,更喜歡從肉體上將一個人完全徹底的消滅掉。元祐黨碑上血跡斑斑,雖然現在還沒有刻在桂林東七星山瑤光峰下的龍隱岩。和西融水真仙岩上,呂惠卿這句帶著濃濃的福建口音的話語,卻讓雲崢聽出一股子血腥味出來。

“我之所以暴怒,是因為歐陽修食古不化,如今大宋積弊難返,朝中同僚殫精竭慮者就是為了扭轉大宋目前的弊政,他歐陽修還死守著教條食古不化!”呂惠卿笑起來很有魅力,一雙眼睛給人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他身上就披著一件長綴,衣料很軟,柔順的貼在身上,再加上豆芽一樣瘦弱的身材,竟然給人一種弱不勝衣的感覺。

“呵呵,雲侯說錯了,歐陽永叔並非食古不化之人,只是您打算從國子監直接提人,這確實需要陛下的旨意才成,國子監不同於官廨所,那裡的官員檔案層層疊疊的可謂汗牛充棟,您如果想要官員,為何不要那裡已經被磨勘好了的官員,要這些還不是官身的學子何用?歐陽永叔最厭煩的就是將年輕學子捲入朝政風潮,這些人都是大宋的中流砥柱,他自然不肯讓您輕易的帶走。”

“磨勘?一個個都給磨的油光水滑,讓人抓不住首尾,我要這些學生是要去幹事情的,誰有工夫和他們在公文上扯皮!”

呂惠卿認真的拱拱手道:“雲侯此言差矣,磨勘乃是大宋選官的重要過程,只有將這些學生的驕嬌二氣打磨乾淨,方可出任州府牧民官。怎麼能說各個成了油皮?”

雲崢哈哈笑道:“我們面臨的是千年未有之機,所做的是前人未做之事,既然前面的路是黑的,那就需要大無畏的勇氣去踏出一條新路來,那些暮氣沉沉的磨勘官員是無法擔任這樣的重任的。我雲崢初創少年軍,就是為了給大宋軍旅找出一條新的成軍之路,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用這些乳虎一般無謂的少年人。

我們不怕他犯錯誤,因為在黑暗裡摸索不可能不出差錯,如果這條路走得通,大宋一百三十萬廂軍全部重歸民籍,你能想像這對大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大宋這只鳳凰浴火重生了,為了這個目的,他們所犯的一點錯誤何足道哉!”

呂惠卿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雲崢道:“雲侯應該知道,這些學生一旦犯錯,滿朝文武不會去找犯錯學生的晦氣,卻會把責任全部堆積在你身上,您可想好了?

再說這些學生都是出自各個官宦之家,既然他們有父兄親眷,就會有自己的處事立場,下官在國子監任教時就發現一個小小的國子監,和大宋朝堂並無二致,這裡也有傾軋,陷害,朋比為奸,您只想使用他們的血氣之勇,恐怕是過於一廂情願了。”

雲崢伸出手掌,看著房檐水落在自己的手上慢慢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不喜歡當官,甚至不喜歡和當官的打交道,這些都讓我感到不快活,之所以走到現在其實都是為時事所逼。

少年之時我在豆沙關的寨子裡耕種農田,當時只想著將幼弟撫養成人,給他一個衣食無憂的家,結果,盜匪破壞了我賴以為生的家園,於是我就幹掉了盜匪,從此之後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睛,所以才歷經生死走到了這一步。

東華門唱名原本是我最樸素的一個想法,等到實現的時候才發現也不過如此而已,當我成為制科三等之時,我的妻妾都歡喜無限,我卻在悠閒地吃著她們捧上來的一碗長壽麵,那個魁首在我眼中尚不及一碗麵條啊。

李太白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仰天大笑出門去,吾輩豈是蓬篙人,哈哈哈,人到了這個世上是要做事情的,如果一心為了無聊的官位就縮手縮腦什麼都不敢做與犬豕何異,官位是拿來辦事情的階梯,可不是拿來守的。

雲崢只要努力過了,就不問結果,那已經不重要了。了不起我雲崢再次躬耕田畝。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出身農戶之家,再回到農戶之家,只要心裡沒有遺憾和愧疚,依然可以吃的香甜。睡的安穩。哈哈。呂惠卿,我走了,不是雲崢想不到那些後果。而是雲崢不屑去想!”

雲崢抬頭瞅瞅天空,見雨水依舊不疾不徐的下著,豪邁的向呂惠卿揮揮手,就翻身上馬,兩腳輕輕地一磕馬肚子,大青馬咆哮一聲沖進了濛濛細雨中。

呂惠卿一直弓著身子雙手抱拳作受教狀,直到雲崢的身影消失在街市的深處,才直起身子,背著手走進來國子監的大門,至於雲崢特意表演的那一番話是不是聽進去了,只有天知道。

“阿嚏!”雲崢回到家裡就不斷地打噴嚏,在喝了姜湯,泡了熱水澡之後,依舊眼淚鼻涕一大串,這才確定自己受了風寒。

一聲令下,就用醋熏了屋子又將兩個大肚婆趕得遠遠地,就開始自己來到大宋第一次生病之旅,家裡人誰都不許進來,誰進來雲崢打誰,在這個破年代裡,沒有必要的特效藥,感冒發燒也會死人的,家裡人能不被傳染就不要傳染。

富貴人家生病嘛,自然要生的驚天動地,更何況是一位開國侯,不大的功夫,文信侯降尊紆貴的去國子監挑選裁汰廂軍要用的得用疍吏,卻被國子監祭酒歐陽修無端的羞辱了一番,羞怒交加的文信侯冒雨回家,熱身子被冰雨澆了一個透心涼,在遠征交趾時都沒有生病的強壯身子,卻生生的被內火和冰雨糟蹋的病倒了。

“雲侯內火太盛,憂思太過,再加上外邪入侵,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啊。”這就是和雲家交好的張御醫給出的判斷。

皇帝趙禎吃驚的站起來道:“真的病倒了?”在他的印象中,雲崢就是不可能生病的強人。

張御醫躬身道:“啟奏陛下,文信侯確實病倒了,說是受了風寒,全身也在發熱,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模樣淒慘。”

“這是何故?雲陸氏難道敢怠慢朕的功臣不成?”趙禎立刻就怒了。

張太醫連忙道:“非是陸氏不守婦道,而是雲侯怒火攻心,家裡的人誰進去他就打誰,他的親隨想進去伺候,腦袋上挨了一花瓶,現在還滲著血呢,全家守在門外邊不敢進去。”

趙禎皺著眉頭道:“生病就該好好治病,怎麼還這麼大的脾氣,歐陽修也是的,明明知道雲崢跋扈慣了,如果國子監裡的學生願意跟著他去分流那些廂軍,就讓去唄,何苦羞辱人家,難道說他是在拿文信侯在置氣?”

張御醫聽皇帝這麼說,連忙一縮脖子假裝聽不見,陳琳搖頭道:“陛下,這倒不至於,歐陽修雖然被人誣陷,還不至於遷怒於人,雲崢乃是重臣,這點歐陽修不能不考慮,只能說雲崢的秉性過於要強,生生的將自己氣病了,歐陽修拒絕雲崢的要求乃是遵守朝廷的規矩,並無大錯。既然雲崢怒火難平,不讓家人伺候,陛下不妨多派幾個宦官前去侍奉,也表示一下陛下恩遇臣子之心。”

趙禎點點頭道:“那就遣朕身邊的人,選幾個機靈些的,直到雲崢痊癒。御醫也駐守雲府,等病好之後返回。”陳琳和張御醫一起躬身領命。

於是,雲家就多了五個宦官進出雲崢的房間,張御醫也在雲崢的房間隔壁住了下來,雲崢半躺在床上喝那些苦澀的藥,宦官不停地幫他擦拭從嘴角流出來的藥汁。自家人當然不能被傳染,別人家的人嘛,那就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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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三章 聖人出

雲崢喝了一碗藥之後就渾身燥熱,也不知道御醫給開了什麼藥,裹著被子猛猛的睡了一覺,就覺得全身輕省了好多。雲三不怕傳染,嗚嗚的將流著口水的嘴巴靠近雲大的枕頭邊上,雲大掀開雲三依舊還腫著的嘴巴掀開,查看一下它的舌頭,見舌頭已經消腫,這才放心一點,只要咽喉不腫起來影響呼吸和進食,雲三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陸輕盈趴在窗戶上見丈夫在逗弄雲三,不由得悲從心來,這就要推開門進去,卻被宦官擋住了,因為雲侯說了,不許雲家的任何人進去。

感冒就要多喝水加快新陳代謝,雲崢喝了一罐子涼開水,重新躺回床上,讓宦官打開窗戶通風,見陸輕盈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就笑道:“我的病好了一大半了,明天就能上山打虎,不讓你進來是擔心把病氣過給你,尤其是受了風寒,這種病很容易傳染,知道不,這其實是最輕微的瘟疫,你肚子還有一個,可不敢出岔子。”

“哪您為何要宦官服侍?”

“這是文信侯的待遇,不要虧得慌,再說他們伺候的確實好。”

“家裡收了無數的禮物,龐相也派人送來了禮物,歐陽修送來了一罐子溫補的藥,咱家要不要扔出去?都是他害的您生了病。”

“呵呵,不怪他,是我太急躁了,總想著一天就把所有的事情幹完,全家好搬到海島上建桃園。卻忘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慢慢來吧。”

夫妻二人說著話,擠在窗口的人就越來越多,葛秋煙,雲二,蘇軾,蘇洵,笑林,花娘,臘肉都來了,老廖已經哭得見不得人了。狄青很沒禮貌的出現在雲家的後宅。伸長脖子瞅一眼雲崢。見他氣色大好,朝雲崢揮揮手又走了。

“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擠在窗口看猴子呢?我只要好好地睡一覺,曬曬太陽就好了。”

向來都是自己照顧這些人。如今被別人照顧。這種滋味讓雲崢很不適應。不過還好,心裡暖暖的,證明自己的血還沒有冷。很久以前雲崢就在考慮這個問題。到底是自己出了毛病,還是這個世界出了毛病?一向有著很強自信心的雲崢從不認為自己出了毛病,如果那裡有了差錯,一定是世界的錯。

如今太陽依舊每天升起,白天過後就是黑夜,春天過後就是夏秋冬,整個世界並不因為雲崢的到來而有任何的改變,其實也可以看成,這個世界離了誰都會自動運轉,這一點雲崢從小學的課本上就已經學過了。既然世界是恒定的,不變的,那麼拿世界做參照物,有了變化的一定是自己……

歷史不過是世界身上那條無關緊要的盲腸,是人自以為是世界的主宰之後創造出來的一種自大的可笑的一種宣言,每一個節點上,都會有無數種可能,所以才會有那句“天要亡我,非戰之罪”的廢話。很可笑啊,人只有到了絕境才會想起這個世界並不由他來掌握……

宦官很會伺候人,有他們在雲崢甚至不需要動彈,就能舒舒服服的活著,到現在雲崢都在回憶那些宦官是怎麼在一瞬間就給自己換好了衣衫和床單被子,最讓人值得稱讚的是換上的新被子的溫度和剛剛從自己身上揭走那床被子幾乎沒有區別……

然後雲崢就發狂了,從被子裡伸出一隻腳狠狠地踹在那個拿被子過來的混蛋,誰要用別人那身子捂熱的被子,最讓雲崢受不了的是暖被子的傢伙還是一個宦官。踹了兩腳就覺得沒意思,那個宦官不但不躲閃,還調整了一下身子好讓雲崢踹起來更方便些。

“以後我的被子換新的就好,不要給我暖被子,現在是五月天,你想熱死我是不是?”打完人之後雲崢還有一點點的內疚,這樣的感覺在雲崢身上可不多見。

內疚這東西遠不如銀錠子給力,陸輕盈看到了丈夫對宦官發怒的過程,眼珠子稍微一轉就明白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潔癖毛病發作而已,給五個小宦官一人一個五兩重的銀錠子,挨揍的小宦官就對剛才挨了兩腳的事沒有任何的意見了,甚至想著怎麼才能多挨兩腳,在宮裡一年也攢不下五兩銀子。

對於丈夫的潔癖毛病,陸輕盈是又氣又愛,一個男人家洗澡洗的比自己一個婦人家還勤快,官家才規定六日一小沐,十日一大浴,差不多每天都洗浴的人也只有雲家哥倆。

雲二和哥哥一樣,不在乎穿什麼,唯一的要求就是乾淨,當然,雲家人都長著一張天生的貴人嘴這是沒辦法的,食物可以不豪奢,但是一定要可口,陸輕盈早就問過臘肉了,這兄弟兩即使在最沒錢的時候,吃的東西也需要精心烹製。還把雲崢一巴掌打掉她的烤豆腐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給陸輕盈說了一遍,那麼好吃的烤豆腐,就因為嫌棄人家老闆髒,就不許全家人碰……

不僅如此,陸輕盈還聽說有人將自己的什麼嫌棄人家身上有一股子味道……

雲二這般大的富貴子弟,本該是對女人興趣最濃厚的時候,東京城十二三歲的浮華浪子多得是,就聽說他和蘇軾,蘇轍去了一次青樓,如今,年紀稍微大一點的蘇軾還偷偷的和國子監的狐朋狗友偷偷的去,還和一個叫做瑞珠的女子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自家的二爺卻獨獨喜歡臘肉,在陸輕盈的心裡認為,臘肉唯一的好處就是乾淨,每天都洗澡,和自己以及葛秋煙一樣……

陸輕盈之所以將眼光盯在自己丈夫和小叔子的癖好上,最大的原因就是皇帝的癖好竟然被掀開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如今正鬧得沸沸揚揚,熱鬧程度竟然會離奇的達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

大雨結束之後,東京城中開始歡慶五月節,劃龍舟,吃粽子這是自古以來的風俗,因為丈夫生病,陸輕盈特意在端午這一天準備了,百索,艾花,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香糖果子,粽子,白團,紫蘇。菖蒲。木瓜。。其中紫蘇,木瓜,菖蒲都切成細細的絲。用安息香、丁香、沉香攪拌在一起,用梅紅色的匣子裝好。

第二天就把這些東西擺在家門口,和粽子,五色水團,茶酒一起供奉神靈,祈求神靈能讓自己的丈夫早點痊癒,並保證全家大小安寧,至於葛秋煙還專門擁抱艾草做了一個小人,拿釘子釘在牆上,希望作祟的小人趕快離開雲家。

大宋人最喜歡湊熱鬧,所以五月節也不例外,各種雜耍和抵角,賽馬,熱熱鬧鬧的在宣武門外面的大廣場上開始表演了,還有一些專門的匠人在廣場上搭了兩根高杆,有扮成鬼神的人踩著刀梯爬到頂上口吐煙火,非常的嚇人。

這幾天是與民同歡的日子,所以皇帝也出現在高臺上和百姓一起過節,見到有好的玩意,就會有宦官過來,讓他們上高臺給皇帝表演。抵角,胡旋兒也就罷了,今年黑三娘和白玉夫人的相撲卻是最好的,兩個婦人一身短打扮,在高臺上搏殺的激烈,讓趙禎歡喜不已。

上元節的時候,因為貪看女子裸戲,被司馬君實上了一本名叫《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只好悻悻而歸,大宋的婦人相撲也就沒了脫衣服相戲的了。誰料想皇帝多喝了幾杯,見兩位女飆表演的漂亮,竟然說了一句,穿了衣服相戲總有隔靴搔癢之感的話。

離得很近,趙禎說話的時候別人就不敢多嘴,所以黑三娘和白玉夫人聽到這話,哪裡還會堅持穿衣服,光天化日之下三兩把就把自己扒了一個精光,這一回她們為了滿足皇帝看裸戲的癖好,連兜襠布都沒穿,真的是一絲不掛的開戰了……

在皇帝覺得過癮之時,高臺下的百姓也好好的過了一會癮,然後,然後事情就鬧大了……

雲崢坐在屋子裡將宦官攆的遠遠地聽自己老婆講述這件事,不由得聽得目瞪口呆,都說皇帝的嗜好比較變態,也不能變態到這種地步啊,喜歡的話在皇宮裡悄悄地看也就是了,怎麼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司馬君實恐怕發瘋了吧?”雲崢摸著自己好幾天沒有刮過的臉龐,覺得鬍鬚紮紮的。

陸輕盈撅著嘴道:“下流!司馬君實聽說這事之後就堅決的要辭官,最可恨的是有好多好事之徒將當時的場面畫了下來,還做成版畫,配了相應的文字印的滿世界都是。然後百官就上書請皇帝罷女子裸戲,聽說宗正寺大宗正濮王甚至搬出祖制要皇帝去祈年殿向祖宗認錯,總之外面是一團糟。”

雲崢拿手指掐算了一下疑惑的道:“我總共就生了三天病,你說誰能把皇帝看裸戲的畫面弄成版畫?這可不是一兩天能成功的。”

陸輕盈雙手一拍“哈”了一聲道:“夫君您不知道啊,這世間的能耐人可不光您一個,有一個叫做畢昇的,他竟然能在膠泥上刻字,用膠泥做成一個個規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體單字,字劃突起的高度像銅錢邊緣的厚度一樣,用火燒硬,成為單個的膠泥活字。為了適應排版的需要,一般常用字都備有幾個甚至幾十個,以備同一版內重複的時候使用。遇到不常用的冷僻字,如果事前沒有準備,可以隨製隨用。

為便於揀字,他把膠泥活字按韻分類放在木格子裡,貼上紙條標明。排字的時候,用一塊帶框的鐵板作底托,上面敷一層用松脂、蠟和紙灰混合製成的藥劑,然後把需要的膠泥活字揀出來一個個排進框內。排滿一框就成為一版,再用火烘烤,等藥劑稍微融化,用一塊平板把字面壓平,藥劑冷卻凝固後,就成為版型。印刷的時候,只要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紙,加一定的壓力就行了。為了可以連續印刷,就用兩塊鐵板,一版加刷,另一版排字,兩版交替使用。印完以後,用火把藥劑烤化,用手輕輕一抖,活字就可以從鐵板上脫落下來,再按韻放回原來木格裡,以備下次再用,可方便了!比刻木板好的太多了,所以才能將皇帝的醜事散播的到處都是。”

雲崢盯著陸輕盈好半天沒做聲,見老婆有些不好意思,這才問道:“畢昇怎麼樣了?”

陸輕盈揮揮手帕道:“已經下獄了,幹了這事估計腦袋保不住,聽說陛下咆哮的聲音皇宮外面都能聽見。”

“你怎麼把人家的法子知道的這麼清楚?莫非你用了什麼手段?”

“才不是呢,畢昇進牢房之前就把這個活字印刷術印在紙上,散播的到處都是,和陛下觀裸戲圖一起散發的,東京人想不知道都難。”

  雲崢站起身,朝開封府大獄的方向鄭重的施了一禮,這才對陸輕盈說:“這是一位可以比肩孔丘的聖人,明早給我準備朝服,我去向陛下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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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四章 運籌帷幄之中,千里之外慘敗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黑夜!

在中國的史書上,這當然是是一位值得大書特書的人物,一部華夏史,其實就是一部仲尼思想的演變史,朱熹的這句話基本上沒錯,仲尼的思想從華夏蒙昧時期一直到光華璀璨的大宋都是一脈相承從未斷絕過。雲崢坐在如水的月光下,仰頭看著漫天的繁星,都說偉大的人死了之後會變成星辰,可是雲崢卻找不出哪一顆是仲尼星。如果他也化作了星辰該是一顆璀璨的星辰。

太陽是霸道的,所以白天的時候只有他能夠出現在天空,雲崢知道這是他的光芒過於燦爛的緣故,而夜晚的時候卻是星辰的天下,只有這些星辰佈滿天空,才會形成美得醉人的夜空,如果只有一顆星星,那和白天沒什麼區別。

仲尼是星辰,畢昇也該是一顆璀璨的星辰,如果說仲尼是思想的原創者,畢昇就該是思想的傳播者,泱泱中華有多少文明毀於戰火,毀於蠻人的鐵騎之下,如果不是有畢昇,蔡倫這樣的聖人,華夏種族就會像那些蠻人一樣的無知。

夜,很靜,陸輕盈輕輕地幫著丈夫揉搓著太陽穴,葛秋煙也幫著丈夫用特殊的手法按摩著腳底板,她聽張太醫說過,按摩腳底板對男人很重要。雲落就趴在父親的肚皮上,一遍遍的想要掀開父親的衣襟從胸口上找一些奇怪的東西,一家四口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很是和諧。

陸輕盈用團扇趕跑了一些討厭的蟲子,拿手按按丈夫的鼻子道:“夫君,您為何認為那個胡人工匠能和孔丘先生比肩呢?”

雲崢翻著眼睛看看陸輕盈道;“一個心中無私,只想將最好的印書方法教會天下人的人難道算不得聖人?一個為了將最快捷的印書方式昭告天下並願意為此獻出生命的人難道就不是聖人?

我們的祖先最早造出文字的時候聽說天地間鬼哭神嚎,電閃雷鳴,風雨大作,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開啟了民智鬼神是不願意看到的。後來我們把文字刻在龜甲上,當做祭品敬獻給神靈希望能夠平息他們的怒火,後來鑄造在青銅器上。也是同樣的想法。

文字得之不易。所以先賢才會用刀子將文字刻在竹簡,木簡上,我們才會知道先人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看到了什麼。有什麼樣的美妙文章傳下來。有什麼樣的深刻思想可以供我們借鑒。有哪些得失,有哪些教訓。

知道不,人類總體的前進。其實就是一個知識積累的過程,因為有了文字我們才不必走前人艱辛的探索之路。後來我們的文字足夠多了,也就出現了孔丘,屈原,這樣的大家,我們才會有《論語》《離騷》這樣深刻而又優美的東西流傳下來。

到了東漢年間,宦官蔡倫造出了紙,這就讓文字的傳播變得廉價,也從而結束了貴族統治學問的歷史階段,間接地導致了強盛的漢朝覆滅了。

有了紙,還不夠,你去街市上看看,書本依舊是昂貴的物事,因為雕版印書的費用極為龐大,一張木板能刻多少字?一字刻廢則整版皆非,正因為如此,古代的文人才需要做到言簡意賅,把一個字當無數個字用,雖然說文字越多,就越是能把事情說得清楚,可是在古代這樣做是行不通的,不管是金文,還是把文字刻在竹簡,木簡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寫在帛書上價格又過於昂貴,所以只好長話短說了。直到紙出現以後,這個狀況才得以好轉,可是又經常會出現洛陽紙貴的場景。

如今,畢昇將活字印刷術獻給了大宋百姓,這才會真正的將書本的價格降下來!所以我說他是聖人,是大宋的功臣,一個功臣不能抵辱于奴隸人之手,就因為他傳播了皇帝的醜事就要將他誅殺,這是我們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畢昇活字印刷術的受益者永遠都抹不去的污點。”

葛秋煙接話道:“怪不得妾身今天去給彭蠡先生送飯的時候,老先生也不開心,吃個飯都唉聲歎氣的,按理說朝堂上並不缺少明眼人,他們為什麼會視而不見呢?”

“他們的眼睛都被銀子遮住了,要知道活字印刷術一出,天下間所有的刻字匠人將會再無用武之地,天下間所有的印書作坊都將會倒閉,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們動容,真正讓他們難受的是前些年花費了鉅資刊印的《太平廣記》、《太平御覽》和《文苑英華》,《冊府元龜》這四大書。

當初太宗朝刊印了前三部,真宗朝刊印了《冊府元龜》,為了這四部書,大宋調集了刻字工匠不下千人之多,前前後後用了一十三年才完成,神宗皇帝為了昭顯這四部書的獨家地位還將浩如煙海一般的雕版全部焚毀,如今有了畢昇的活字印刷,先帝們的舉動立刻就成了笑話。現在想要刊印那四部書,最多不超過三個月就能完成,畢昇這樣做是致先帝於何地。

我敢說畢昇早就想出來了活字印刷之法,只是沒人願意用,或者說沒人敢用,畢昇在萬般無奈之下才會選擇刊印陛下的裸戲圖來製造話題,從而讓自己的心血得以流傳下去。”

陸輕盈擔憂的道:“夫君既然如此,您明日裡上朝,還是小心些,莫要和別人起了衝突,既然大家都裝作看不見,您也不要出頭了。”

雲崢搖搖頭,將不斷的在自己胸口上亂啃的閨女抱起來放到陸輕盈懷裡,眯縫著眼睛說:“我不同啊,你別忘了,新式火藥就是我發明的,我知道畢昇經歷了什麼,也知道他為之吃了多少苦,為了大宋日後能夠重視發明,也為了我日後的發明不被侵佔,我必須出頭,我不出頭,大宋以後將不會再有新東西出現了,這樣的結果比滅國還可怕。”

陸輕盈和葛秋煙對視一眼,她們聽不明白夫君到底說了些什麼,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們還是習慣性的選擇了閉上嘴巴,聽丈夫的安排。雲崢重新躺了下去,看著在陸輕盈懷裡快樂的吃奶的雲落,再一次將目光投入到無比深邃的星空之中。

“果真如臣所料,角廝羅已經於四月二十八申時喪命,臨谷、宣威、宗哥和邈川,以及青塘城已經全部關閉,根據富弼猜測,定然是青塘起了內亂。

角廝羅之子董氈,阿裡骨素來不合,既然青塘城緊閉,定然是角廝羅三子停屍不顧束甲相攻!雖不知道最後是誰獲勝,青塘部的實力定然會大損,所以富弼已經命令保成軍緩緩地向前移動一百二十里,等待青塘的反應。

西夏人今年的旱災已經造成了極大地損失,沒藏訛龐親自領軍也在緩緩地向邈川城逼近,邈川城乃是青塘的根本要地,不管董氈阿裡骨中的任何一人獲勝,首先要對付的就是沒藏訛龐,我們坐山觀虎鬥之後,宰圖謀河湟之地不遲。”

龐籍老邁的聲音就像他表達的意思一樣的腐朽,狄青欲言又止,雲崢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任由這些人在那裡胡說八道,太一廂情願了。

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雲崢不用想就知道獲勝的人一定是董氈,阿裡骨那樣的人連給董氈提鞋都不配,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是角廝羅的親生兒子,又在大宋東京城接受了三年的純粹的儒家教育,把一個草原上的漢子弄得文不文,武不武的,那裡是這些年一直在東征西討的董氈的對手,再加上青誼結鬼章和木征這樣的人相助,阿裡骨的人頭大概早就喂狗了。

青塘人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是在觀察大宋和西夏的動靜,富弼將保成軍向前推移一百二十里,很明顯的是在打臨穀城的主意,而沒藏訛龐正在打人家邈川城的主意,在董氈和青誼結鬼章的眼睛裡,都不算是什麼好人。

雲崢如果是董氈,定然會集中優勢兵力先幹掉弱小的保成軍,然後再去和兇猛的沒藏訛龐作戰,兩頭獅子間的戰鬥,一頭羚羊想要撿便宜,那不是明擺著找不自在嗎?

不管自己現在想幹什麼,都晚了,也來不及了,該發生的應該已經發生了,龐籍已經警告過自己了,不該說的話不說,好好地聽調遣就是了。

這些人站在遠離青塘好幾千里的位置上,真的以為自己能夠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了?以為青塘大亂,大宋就有好果子吃,這樣的功勞根本就沒打算給自己和狄青,他們第一優先考慮的依然是文臣,比如說富弼!

狄青的後面就是雲崢,他見狄青想要出班,就一把拉住了狄青,文官們現在都在彈冠相慶,你這時候跑出去說不吉利的話,一定會遭到口誅筆伐的,上輩子就是吃了這種虧,到了現在還不知道悔改。

“別出去啊,說什麼都晚了,反正富弼倒楣之後我就會去秦州,爛攤子我收拾就是了。”雲崢輕輕地說著,臉上還洋溢著欣慰的笑容,和狄青一臉的鐵青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狄青生生的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抖動好像很痛苦地樣子。

雲崢見皇帝和宰執的心情都非常好,就出班啟奏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祥瑞出,我大宋今後定然會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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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五章 和氏璧與活字印刷術

“雲卿也認為富弼在河湟能夠有所作為?”趙禎見雲崢出班道賀,笑眯眯的問道。

  雲崢抓著勿板拱手道:“富弼進河湟,有朝中諸位掌舵,斷沒有失手的道理,不過微臣想要向陛下道賀的是另外一件事。”

  雲崢說著話就從袖子裏拿出昨晚已經寫好的奏摺,遞給了鄒同,然後又拱手道:“微臣前幾日抱恙在身未能為陛下分憂,還蒙陛下欽賜宦官入府門伺疾,微臣感激不盡。

  陛下以國士相待,微臣怎能不盡心竭力的為我大宋謀算,如今,胸中有幾句話大概會冒犯天顏,卻不吐不快,請陛下恕罪。”

  雲崢說完話就抱著勿板等候皇帝發話,趙禎臉上的笑容沒了,手上拿著雲崢的奏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打開看,沉思一下,放下手裏的奏摺對雲崢道:“既然我們君臣都在這裏,雲卿有話不妨直說,只要對大宋有利,即使難聽朕也不會怪罪雲卿的。”

  龐籍,韓琦,王安石都奇怪的看著站在最中間的雲崢,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雲崢清清嗓子,上前一步看著皇帝說:“別人都說陛下在宣武門上觀裸戲,乃是有失德行的舉動,唯有微臣認為,這是陛下洪福齊天的表現!”

  趙禎聽到這句話,一張白臉立刻變得通紅,這些天他應付群臣的彈劾已經應付的狼狽不堪,不得不向龐籍等人示弱,表示絕對不會有下次。這才勉強將這件事壓下去,今天上朝的時候還擔心有臣子會提起這件事,沒想到向來不關心這些事情的雲崢會刻意提起,這些話進入了耳朵轉瞬間就變成了刻薄無比的諷刺。

  顫抖著手指向雲崢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雲崢,陛下偶有失德,那也不過是謝家寶樹偶有黃葉算不得什麼,日後潔身自好也就是了,汝身為臣子焉能如此放肆!”龐籍愣了一下,見皇帝氣的不輕,立刻出言呵斥。

  雲崢瞅瞅龐籍。又對皇帝拱手道:“陛下莫要惱怒。微臣前面說的這些話並非如龐相等人想像的那樣,不是諷刺陛下,而是微臣心裏的話。

  如果這件事真的對大宋毫無益處,微臣定然會一言不發。犯言直諫可不是我雲崢該做的事情!”

  趙禎驚愕的收回胳膊。他發現雲崢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神情肅穆。好像沒有一點作偽的意思,既然不是作偽,雲崢也不可能是佞臣。既然如此,就聽聽他如何說。

  雲崢根本就不給別人插嘴的餘地,立刻道:“女子裸戲並非是陛下首創,說實話,微臣就在石中信家裏看過,兩個胖大的婦人在那裏摔跤,微臣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作為酒宴上一道助興的樂子總體上來說還算不錯,所以陛下看裸戲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韓琦怒道:“此非君子之道,看之汙眼!”

  雲崢嘿嘿的笑道:“拉倒吧,諸位千萬不要在我面前說什麼君子之道,韓東亭喜歡拿妓子的繡鞋飲酒,還說其中自有樂趣。

  歐陽永叔喜歡醉臥花叢,有一樹梨花壓海棠之妙趣,你韓稚圭家中蓄有歌妓兩百,整天酒池肉林的好意思自稱君子?

  說實話啊,整個朝堂之上,能和雲崢比試君子之風的恐怕只有王安石和包拯了,他們家中只有老妻,雲某只有一妻一妾,算是比雲崢高了一頭,至於別人還是算了,每個人都是妻妾成群的弄得東京市上的虎狼之藥價比千金,這事都成了百姓的笑談了。我就沒想通,只許你們夜夜笙歌,陛下偶爾放縱一下就不成?

  王安石,包拯指責一下陛下也就是了,我想不通你們是站在什麼立場上指責陛下的?別是前腳指責陛下,回家之後就胡天胡帝吧?”

  龐籍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變,剛剛還出言譏諷的韓琦也安靜了下來,這種程度的指責對他們一點用處都沒有,士大夫的風氣就是如此,雲崢說這些純粹是在對牛談情。

  大宋的小戶人家但凡有女兒長得出色,就會嬌生慣養,等到閨女長成,就會打扮好了送進富貴人家當丫鬟,美其名曰學規矩,等在富貴人家當上八年的丫鬟,就會帶著主人家給的工錢和賜予的一些財富離開富貴人家再找一個貧家小戶嫁了,博得一世衣食無憂。當然,妾生的孩子是不會留給丫鬟的,那個孩子和丫鬟也從此不相往來。

  “雲崢,你說陛下這樣做是大宋的洪福,那就說出道理來,如果說不出來就休怪老夫彈劾你巧言令色,蠱惑聖上。”龐籍一句話就說中了要害。

  雲崢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張刊印好的簡筆《裸戲圖》出來,拎著兩隻角嘴裏讚歎不絕:“好手藝啊,你看看,寥寥幾筆整張畫上的人物就仿佛活過來一般,這個婦人誇張的胸部只要看一眼就讓人難以忘懷,你再看看這個姿勢,豈不正是著名的相撲絕技”進步鎖連環”嗎?

  陛下飲酒後迷醉的眼神,鄒同張嘴大笑的樣子,都活靈活現的出現在畫面上,這邊還有一個總角小兒嘴裏的兩顆牙齒都生動的表現了出來。最難得的是這幅畫竟然還是套印出的彩印畫,這就太難得了,邊上的蠅頭小楷也清晰可辨,這樣的好東西人家已經把方法都刊印出來了,兗兗諸公為何視而不見?諸位只看到了這幅畫在譏諷陛下,雲崢卻從這幅畫裏看到了和氏璧尚未解剖前卞和的遭遇。

  一位大匠耗盡心血發明了活字印刷術,有了這東西,刊印圖書的速度就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大宋的文教就會繁榮昌盛,諸位都是儒家子弟,難道你們就不想將儒家的經典散播到人類能夠踏足的地方去嗎?

  為往聖繼絕學不是一句空話,是要腳踏實地的去幹才成。

  知否?我大宋最強大的力量不是他狄青,也不是我雲崢,更不是火藥,而是我們祖先給我們留下來的數不盡的典籍,大宋之所以被稱為皇朝正宗,就是因為我們擁有一個輝煌無比的祖宗,。有從未斷絕的傳承,這才是人家羨慕的本錢。

  諸公啊!你們因何只看到這幅圖的表像,就因為一個絕望的大匠冒著殺頭的危險戲覷了一下我大宋仁慈的陛下?

  卞和為了和氏璧,先是被砍了左腿,後來又被砍了右腿,畢昇卻馬上就要被砍頭了……諸公,是什麼遮住了你們智慧的眼睛,寧願冤枉的殺掉一個近乎聖人一樣的賢者?

  和氏璧與活字印刷術的命運何其的相似啊,是啊,畢昇冒犯了天顏,自當被斬首,這是大宋的律法規定死了的,我無話可說。”

  雲崢掃視了一眼朝堂上所有的人,撩起朝服捧著勿板對皇帝說:“啟奏陛下,畢昇誹謗天子罪在不赦,微臣只求陛下看在活字印刷術的份上,饒他不死,讓他能為大宋文華之光盡一份力!”

  趙禎驚呆了,他不是一個聰慧的人,以前拿到這幅圖的時候他只能感受都無盡的屈辱,現在聽了雲崢的解說之後,從鄒同手裏拿過《裸戲圖》第一次開始認真地看,這一回他沒有看那些字裏行間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看那些字和圖畫,去掉了干擾,他真的發現,活字印刷術確實是一門非常了不起的手藝。

  諫官李常出班奏曰:“啟奏陛下,文信侯處處巧言令色,妄圖為一賤籍工匠脫罪,有失人臣之責,一介奇巧淫技之徒,不值得陛下為此大開生路。”

  雲崢轉過頭盯著李常道:“我毆打言官的時候你怎麼不在?”

  李常面不改色的瞅瞅雲崢滿懷自信的說道:“你不敢!”

  龐籍聽李常這麼說大驚,立刻上前一步喝道:“雲崢住手!”

  龐籍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惜還是慢了一步,雲崢的加厚象牙勿板已經重重的抽在李常的腮幫子上,龐籍的話音剛落就看見李常一口血帶著牙齒就噴了出來……

  韓琦一把拖開李常,戟指雲崢怒吼道:“你因何狂悖至此?聖駕面前也敢如此的肆無忌憚,禦史何在,將雲崢拖出殿外,等候陛下處置!”

  他是參知政事,維持朝堂秩序乃是天職,往日裏的大宋朝堂就爭吵不斷,自從有了雲崢之後,爭吵和謾駡就變成了毆打……

  趙禎仿佛沒看見雲崢在毆打別人,依舊饒有興趣的看著手上的那張《裸戲圖》,沒想到雲崢竟然能從一張淫穢的圖畫裏看出這麼多道理,果然是心細如發的百戰名將,趙禎細細的品味這張圖,他發現,這張圖不但表現了活字印刷術的快捷,還顯示出它的方便,最重要的是廉價,自己端午節看了裸戲,三天后這東西就散發的滿世界都是,這已經把活字印刷術的方便快捷再加上精細顯露無疑。

  祖父和父親刊印了四大藏書耗費了無數的銀錢,卻也將大宋的文治之功推到了頂峰,如今自己手中握有活字印刷術,強爺勝祖的事情豈不是就能幹了?最妙的是花不了多少錢。有這樣的文治將來就算見到了列祖列宗也有話說。

  沉浸在幻想裏的趙禎根本就沒看見雲崢被兩個金瓜武士給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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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六章 老實的狄青

一條外面裹著錦緞的皮索虛虛的搭在雲崢的脖子上,表示雲崢已經被捆綁,一個金瓜武士雙手捧著雲崢的象牙笏板畢恭畢敬的站在他的身邊,另一個武士則著什麼話,在大宋,凡是軍人,對狄青和雲崢都是恭敬有加的。

  “只打掉了六顆牙,真是的,老子的加厚笏板算是白做了……”雲崢背著手在垂拱殿外走來走去的,今天沒打算打人,只是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竟然把自己給說的來氣了,這才出手的。

  韓琦怒氣衝衝的從大殿裡走出來大吼大叫:“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朝堂本身就是讓人說話的地方,你打爛人家的嘴讓人家怎麼說話,來來來,雲崢,你索性連老夫的嘴一起打爛吧!”

  雲崢讓兩個金瓜武士走遠之後扯著暴怒的韓琦小聲的道:“你哪來那麼些怒火,李常家裡就是開印書坊的,所以他才會敢冒大不韙的要弄死畢昇,和你有什麼關係?”

  韓琦把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半天才理順了呼吸道:“朝堂是什麼地方,你就算是和李常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不能在哪裡動手,且看你如何收場!”

  雲崢曬然一笑道:“他也配和我有那些仇恨?如果有的話,他的九族早就死的毛都不剩一根,老韓,我們不妨打個賭,如果我輸了,從今後你讓我打狗我絕對不會去攆雞,如果我贏了。你就好賴聽我一次如何?”

  韓琦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吐沫道:“姑且說說!”

  雲崢坐在垂拱殿的臺階上,讓武士給自己拿一塊炭塊來,在地上稍微磨一下,就三兩下畫出了一幅簡易地圖,當雲崢在地圖上標示出黃河和湟水之後,韓琦想都不想的就坐到了雲崢的身邊,仔細的看著這幅圖。

  倆個形狀不一的箭頭出現在地圖上——“最粗的這個是沒藏訛龐的卓洛和南軍司,西壽保泰軍司,以及黑山威福軍司的一部分,再加上捉生軍的一部。兵力總計超過一十四萬!如今正在越過黃河向邈川城進發。董氈的軍隊卻沒有憑藉黃河天險進行狙擊,而是在大規模的撤退,一路上還堅壁清野意圖拉長西夏人的後勤供應,這樣的應對方式是對的。西夏人今年遭了災。糧秣不足是他的軟肋。所以說董氈算得上是一位英明的統帥。”

  韓琦敲著邈川城道:“你如何肯定統帥是董氈,而不是阿裡骨?”

  雲崢抬起頭瞅瞅韓琦道:“相信我,阿裡骨的骨頭現在大概已經變成鼓槌了。”

  韓琦沉默片刻指著那根細一些的箭頭道:“這是富弼的保安軍?”

  雲崢歎了口氣點頭道:“保安軍。再加上富弼從鳳翔府帶來的成化軍,以及他從種諤那裡借來的西軍人數不過三萬出頭,我們先不說這支軍隊,是我們自己人,你能告訴我董氈的主力在哪裡嗎?”

  韓琦用指節重重的點在 邈川城上道:“西夏十四萬大軍壓境,容不得他在邈川城佈置空城計,邈川城乃是青塘的故都,他不會輕易捨棄的。”

  雲崢嘿嘿一笑道:“這就對了,這就是我要和你打的賭,你賭董氈的主力在邈川城等著和西夏人生死相搏,我賭董氈的主力在臨穀城和秦州之間的某個地方,如果要我選擇,殺虎口是個非常不錯的打伏擊的地方……”

  “如此一來,邈川城……”

  “拉倒吧,黃河要塞是一個比邈川城更好的固守要地,那裡至少有黃河天險,上一次角廝羅和沒藏訛龐的交鋒地點就在黃河岸邊的喀羅川,我親眼目睹了那場大戰,雖說在那裡西夏後勤供應簡單,可是邈川城距離黃河要塞不過兩百七十里,這點距離不足以拉開拖長沒藏訛龐的後勤線。”

  韓琦向來沉穩的手開始顫抖了,依舊用沉穩的聲音道:“邈川城乃是戰略要地,青塘人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的。”

  “嘖,嘖,嘖 我認識的董氈可不是一個死守祖地的傢伙,軍隊裡有一句話叫做存人失地,人地兩存,存地失人,人地兩失,青塘人有什麼?不就是些牛羊嗎?我當初在青塘拿油餅騙青塘人的戰馬的時候就非常的清楚,青塘人只要把家當往牛馬的身上一放,趕著羊群走到哪裡都是家。

  在這種情形下,您來告訴我,董氈為什麼會放棄黃河天險?你千萬不要跟我再提起阿裡骨,那個人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韓琦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道:“是因為富弼?”

  雲崢笑道:“當然是為了富弼,青塘所有的人馬加起來也就十五萬左右,如果和沒藏訛龐死拼之後,他手裡還能剩下多少人馬?所以他根本就不會和沒藏訛龐死拼的,這一次西夏人的來意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沒藏訛龐是被李元昊逼著過來損耗實力的,只要打疼了西夏人就會走,這一次卻是為了搶劫牛羊,他不達目的不會甘休,死拼之後就算打跑了西夏人,咱們大宋會怎麼做?會表彰董氈?還是會感謝董氈?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吧?董氈是個傻子?

  前有狼,後有虎,董氈能選擇的餘地不多,只能一面扯開和西夏人的接觸,一面準備兵馬將相對弱小的大宋軍隊徹底的擊垮,杜絕大宋的威脅之後,才有可能帶著沒藏訛龐在青塘的一千多裡的大地上兜圈子,最後逼迫缺少糧食的沒藏訛龐自己退兵,他然後慢慢地收復失地就好。

  當然,這是我的想法,我如果是董氈就一定會這麼幹的。”

  雲崢掏出手帕遞給了大汗淋漓的韓琦,然後就把腦袋擱在膝蓋上瞅著垂拱殿前面的合歡樹發呆。

  “你剛才真正想抽打的人是我和龐相?”

  “是啊,我真的很想抽,可是我不敢,只好找軟柿子捏……”

  “假如你現在快馬去秦州還能不能扭轉戰局?”

  “晚了,沒藏訛龐的大軍已經渡過了黃河正在向邈川城進發,這就說明董氈的計畫已經開始執行了,一個周密的計畫一旦開始,就沒有停下來的道理。”

  “如果你是富弼你會怎麼做?”雲崢的頭頂傳來趙禎的聲音。

  雲崢和韓琦立刻站起來,這才發現皇帝和重臣都已經出了大殿,龐籍和王安石,文彥博一臉的灰敗之色,歐陽修等人也沒了剛才的怒火。

  “陛下,微臣剛才沒能壓住怒火……”

  “告訴朕,如果你是富弼你如何應對?”趙禎的生意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

  雲崢重新蹲下來,在秦州和青塘之間畫了一條線低聲道:“高築牆,廣積糧,等待時機,一擊而中,青塘弱則擊青塘,西夏弱則擊西夏,與強者為友,將弱者趕盡殺絕!

  青塘勝,則大宋趁勢奪取蘭州以及喀羅川,向東威逼西夏靜塞軍司,在會州柔狼山,零波山修築堡壘,切斷興慶府和河西走廊的聯繫,坐看西夏人和回紇人之間的戰鬥,如果調配得當,河西走廊很可能會落入我大宋手中,等於斬斷了西夏的一條腿。

  如果西夏勝,我國和西夏有盟約,此時定當傾盡全力絞殺董氈,並且派出大量的軍隊乘機多佔領青塘的故地,一旦戰事塵埃落定,已經和青塘人廝殺的筋疲力竭並且缺衣少食的西夏人在大雪到來之前是沒辦法固守自己奪來的青塘土地,這時候陛下只要派遣一位使者走一趟西夏,告訴西夏人,我們願意用糧秣換取那些土地,沒藏氏定然會答應,因為沒藏訛龐此次作戰就是為了收集糧秣,解決西夏的糧食災荒。只要目的達成,西夏人沒理由不答應。”

  趙禎求援一般的朝狄青看過去,顫聲道:“狄卿,保安軍會遭到伏擊嗎?可有解決之道?”

  狄青拱手回答道:“陛下休要驚惶,老臣的看法比較樂觀,雲崢所說的不過是最糟糕的一種情形,在那種情形之下,大宋不但會丟失會州,祖厲河,恐怕秦州也會受到波及,不過以老臣之見,這種最糟糕的情形不會出現的。

  富弼老成持重,非一般文臣可比,他在鳳翔府獨力抵禦西夏六年未曾丟失寸土,就說明富弼是可以擔當大任的。

  三萬大軍前行,前面的哨探至少會放出八十里,陛下有所不知,大軍行動並非是悶頭趕路,一路上哨探會連續不斷的將最前方的消息告知統帥,所有能夠讓敵軍藏身的地方都會一一的搜索,叉子狀的行軍方式滾動前行,不但能最大限度的保證大軍的左右兩翼不受敵人侵害,還能一直保持前鋒營的戰力,只有這樣才是一個標準的行軍常態。

  青塘人雖然彪悍,騎在馬上縱掠如飛,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讓人防不勝防,陛下卻忘記了,富弼手中還有大量的震天雷,保安軍向來精銳,再加上富弼自己從鳳翔府帶來的精銳部下,戰力已經不低,而西軍早就熟悉了火藥的使用。

  一旦青塘人不能一擊得手,富弼很可能會用震天雷作為攻擊手段,雖然不可能打敗青塘人,在這種利器的幫助下,全師而退還是不成問題的。秦州的厲害其實只是在獲利多少的份上說話,現在出擊是一種最差的選擇而已。”

  雲崢哀怨的瞅著滔滔不絕的狄青內心在瘋狂的嘶吼:“你用得著這麼老實嗎?嚇唬他們一下又不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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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七章 帶著鐐銬跳舞

  雲崢想溜之大吉,卻被韓琦憤怒的揪住了脖子上掛的皮索,他剛才被雲崢嚇得不輕,一想到富弼就要重蹈自己的覆轍,那種恐慌就像潮水一般將他的靈智給淹沒掉了,好水川之敗,早就成為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雲崢無恥的利用自己心靈上的弱點,重重的挫傷了自己。

  見走不掉了,雲崢只好攤開手道:“我說的沒錯啊,只是,我考慮事情從來都是從最壞的角度去考慮,不像狄帥那樣樂觀而已。

  做最壞的打算,報以最美好的希望,這是我做人的根本,富弼出擊本身就是一著臭棋,你們如果早點把這個計畫給我們看,不就沒事了?”

  龐籍長歎一口氣,走到皇帝面前取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一邊道:“啟奏陛下,老臣昏悖料事不明今請辭中書門下平章事一職,請辭樞密使一職,請吾皇陛下另選賢明。”

  趙禎喟歎道:“此事何止愛卿有錯,就是朕也難逃其咎,錯,是我們大家犯下的,要承擔也是一起承擔,朕認錯的勇氣還是有的,愛卿萬萬不可自責。”

  文彥博奇怪的道:“陛下,事情尚未發生,我們就先認錯,這世上哪來的這樣的道理?難道我們就認定富弼會失敗?萬一富弼打贏了呢?

  一旦富弼打贏這一仗,天時地利人和都會操持在我軍之手,到時候進退的餘地會更大!”

  王安石也跟著說道:“塵埃落定方見清明世界,確實不宜自亂陣腳。”

  趙禎點點頭道:“這樣也好。諸卿就立刻去準備吧。事不宜遲,不論秦州那裡傳來什麼樣的消息,我們總要作出應對的。”

  韓琦將龐籍扶了起來,鄒同撿起龐籍的官帽,恭敬的捧在手裡遞給了龐籍,龐籍嘿然一聲,接過帽子甩甩袖子就大步流星的向自己的官廨走去。

  人走的差不多了,雲崢也打算走,就聽趙禎陰測測的聲音在自己的背後傳來:“文信侯,你當著朕的面毆打了言官。又恐嚇了百官和朕。你覺得你走的了嗎?”

  雲崢無奈的轉過身拜倒在地道:“請陛下降罪!”

  趙禎不說話,只是扶著白玉欄杆幽幽的道:“你說的那些話真的嚇著朕了,這些年大宋對外的征戰總是一波三折,除了你和狄卿南征。其餘的戰事沒有一件是順利的。

  有時候我們明明打贏了。結果卻和戰敗沒什麼兩樣。南征是朕第一次品嘗到了戰爭帶來的紅利,先皇臨去之時就說過朕,說朕只能是一個守成之君。做不了一個霸主,這些年朕也就一直在做守成之君,從不敢多想開疆拓土之事。

  是你和狄卿給了朕野心,既然野心已經起來了,朕心中的亂草就長得像參天大樹。朕剛才思慮過了,還是你走一趟秦州吧!”

  雲崢愣了一下道:“陛下,現在反倒不著急了,董氈沒有南侵之心,他之所以會攻擊富弼其實是在保證自己無後顧之憂,臨陣換將反而不好。

  等秦州之戰完全平息下來之後,臣再去秦州才是最合適的時機,一旦微臣出動,就要動用京西十五路的兵馬,挑兵選將是少不了的,少年軍也會從環州歸建,臣還要發動商賈跟著西進,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情。”

  “為何要帶商賈?這可是國戰啊!”

  雲崢苦笑一聲道:“因為商賈給微臣準備後勤,比官府更加的可靠,臣以為皇商也應該參與進來,但是,他們只能分戰爭紅利,卻沒有任何的指揮權,即使是陛下的皇商也是如此,一旦延誤軍機,微臣到時候下了殺手,還請陛下莫怪。

  微臣的性子暴躁,一入軍營,定會以軍法管束所有人,沒人能夠例外!”

  趙禎點點頭道:“將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何況一介商賈。”

  雲崢搖頭道:“戰場之上各種意外層出不窮,有時候來不及稟報是可以原諒的,但是在大的軍略方向上,一旦制定,就不容更改!”

  “愛卿以為你出州府軍略何在?”

  “河湟,微臣只要河湟!”

  “既然如此,你就去作準備吧,朕不久就會有旨意給你,挑兵選將,你已經可以著手實施了,你的那些老部下應該已經將你需要的軍兵給你訓練出來了。”

  “既然如此,請陛下決定監軍人選,微臣以為魯清源就很不錯!”

  “哼哼哼,想的美,將你先生派過去,你豈不是更加的無法無天了?朕以為右司諫李常是個不錯的人選!”

  趙禎說著話蹲在雲崢面前平視著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剛剛打掉了李常的一嘴牙,朕以為你想讓他和你同流合污可能不太容易,你帶走了朕新建的京西十五路悍卒,難道還不准朕派一個放心的人和你一起去西征?

  拿下河湟牧馬之地,則萬事皆休,如果拿不下來,你就等著數罪並罰吧!這一次可不是罰點銅錢就能了事的。”

  “陛下,您再換個人吧,比如文彥博也成啊!”

  趙禎想了一下道:“朕怎麼忘了,張方平派到你軍中的參軍莫名其妙的被盜匪扔泥潭裡了,為了保證李常不出岔子,朕決定給他派一隊皇家侍衛,他們專門負責李常的安全就好……”

  雲崢歎著氣出了皇宮,徑直去了龐籍的官廨,皇帝剛才和自己說的話,還需要這位元首相背書,否則私自下令調遣大軍回京,自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什麼時候開始動作?”

  “下個月開始,我總要留下足夠的時間安排家事!”

  “既然如此,軍令就不著急下,總要等到朝廷的旨意下達之後才好操持,權力私相授受可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就知道龐籍會這麼說,雲崢告辭了龐籍,就去樞密院找狄青,這傢伙今天狠狠地出賣了自己一通,無論如何也要他付出點代價。

  不知道狄青為什麼一有空閒就會到樞密院,他這個副樞密使已經被革掉兩次了,這才履新就迫不及待的來到了樞密院,其實他來這裡也是白來,說起來副樞密使管理著三司和京城的諸司軍衛權力非常的大,不過也同時也表明他手裡什麼權力都沒有,調兵的權力操持在皇帝手裡,所以他在樞密院就是一個泥菩薩,大家山呼一聲“樞密使上官”而後就鳥獸散,和後世人拜關公是一個道理。

  這個職位和雲崢的京西十五路提調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有管轄權,卻沒有調兵的權力……如果硬要說那裡不同,那就是一個是二品官,一個是三品官。

  狄青案子上的公文很多,堪稱堆積如山,雲崢拿起來一份文書瞅了一眼,發現上面說的是軍官職田分配的事情,大宋官員都有職方田,算是對俸祿的一個補充,這上面在說文官知州不給軍隊配發足夠的職方田,還說武人靡費甚多,天下苦之甚久,沒有那麼多的田地給軍隊。

  雲崢找了一支朱筆,在上面批閱道:“知州屍位其上,整日裡輕歌曼舞不務正業,軍中將士可以將知州的職方田奪過來使用即可!”

  寫完了就把朱筆擱在狄青的筆架上,打算再找一些有意思的公文來批閱。

  狄青瞅了一眼雲崢批閱的文書,也不修改,放在已經批閱好的公文堆裡,幽幽的道:“受了氣你去找別人發去,出了門左拐就是韓琦的公廨房。”

  “別人沒人給我氣受,除了您老人家之外,您今天這一通扒皮,晚輩的顏面全部丟盡了,最後還給自己找了一個仇人監軍,還被陛下威脅。”

  狄青嘿嘿笑了兩聲道:“危言聳聽嚇唬一下心思有間隙的韓琦也就是了,想矇騙龐籍那個老狐狸你的道行還差一點,你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老夫戳破最好,要是等龐籍這些人看穿,你想輕易脫身做夢去吧!”

  雲崢無奈的坐在椅子上道:“怎麼辦啊,李常是我的監軍,有他在我豈不是一點出格的事情都不能幹?陛下也沒有派我當秦州知府,看樣子富弼也不會回京師,我在中間受夾板氣,這仗還怎麼打?”

  “在大宋當將軍就是這樣的,你上一次獨自領軍連個監軍都沒有,這已經是大宋開國以來的獨一份,所以你自由散漫慣了,這一回試著遵守一下規矩也不算錯。

  軍隊本身就該有監軍,就該受到約束,沒有約束的軍隊雖然是虎狼,到底算不上軍隊,太祖黃袍加身就是明證,你如果沒有造反的心思,就好好的接受監軍的存在。”

  “這真正是他娘的帶著鐐銬跳舞啊!”

  狄青放下手中的筆,指著堆積如山的文書道:“這些東西我本來能夠推掉不幹,可是我不幹,這些文書就會交給別人幹,朝中有膽子給將士們支持的,也就你我而已,既然是我批閱的,將士們就會有點幹事的根據,出了事情,也和他們無關,當大佬不為底下的手足撐腰算什麼大佬。

  對了,你剛才批閱的那一封文書,記得用印,到時候那些虞侯和知州起衝突的時候也好報你的名字免罪,反正你身上的彈章已經夠多了,多一封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到這裡狄青又道:“你認識那個畢昇?”

  “不認識,就是覺得這人冤得慌!好東西沒人用不說,送給大傢伙還沒人領情,真是的!”

  “陛下在金殿上已經下詔免去了畢昇的死罪,入將作監任印書局大匠!算是有一個好的結果了。”

  “預料之中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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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八章 一聲歎息

   受了狄青的感染,雲崢也去了自己的官廨開始辦公,從沒去過官廨的雲崢廢了一番力氣才找到自己在兵部的位置。

  房間很大,除了桌椅之外空空的,猴子和憨牛立刻就帶著家丁將整間房子裝飾了一遍,等到紅泥小火爐上的傳來茶香的時候,才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把需要本官批閱的公文拿過來!”雲崢淡淡的對守在門口的痙吏說。

  “回稟大將軍,您沒有要批閱的公文,公文都被兵部的郎中拿走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把三司郎中批閱過的公文拿過來我再批閱一遍!”

  見痙吏期期艾艾的不說話,雲崢敲敲桌子道:“兵部尚書曹文龍是個不管事的,他的公文愛找誰批找誰批,京西十五路的公文從今往後必須送到我這裡來,告訴那些個鳥郎中,老子的時間有限,不想挨揍就趕緊給我送過來。”

  於是,痙吏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不一會,雲崢的房間就被公文給淹沒了……

  雲崢隨手翻閱了一本文書,竟然發現那本文書是慶曆八年的,要求調撥一批布料做衣服的公文,到現在都還沒有批閱完畢。

  雲崢將這部公文放在桌子上,先找來自己這位雲麾大將軍的許可權說明,又看了集英殿學士的許可權,最後瞅瞅京西十五路提調的許可權,這才明白自己的權力真的很大,趙禎確實沒有糊弄自己。給的全是實職,自己以前沒把這些事情當成一回事,現在大概翻了翻就發現全便宜了那三個兵部郎中,尤其是考功司郎中,竟然敢假借自己的名義肆意的安插自己的人手,這讓雲崢很憤怒。

  自己的權力自己不用是自己的事情,被別人濫用就不能容忍。

  蘇洵現在是一個閑的無聊的清貴官,翰林學士院的經筵侍講官,皇帝不想聽課,他就沒事可做。而趙禎最討厭的就是聽課。所以蘇洵的清閒程度就可想而知。

  周同也很清閒,這傢伙被人家弄去當了軍巡鋪的主官,自從上一次東京大火之後就走馬上任了,這傢伙是一個狠人。一上手就把那天參與暴亂放火的人員全部找了出來。不管有沒有冤枉的。全部被發配到了邊遠軍州,聽說最近的也在潮州,皇帝本來打算全部斬首的。也算是放了那些人一條生路。

  如今軍巡鋪已經進入了正軌,他就變得無所事事,整天在戰馬屁股上放兩個裝滿水的豬尿泡滿東京城晃蕩,時不時的試驗一下單臂能把豬尿泡扔多遠……

  “早就和您說了,那是水蛋,用來滅火的,水龍夠不到的地方就要靠他,我在制定軍巡鋪的鋪兵一次應該把水蛋扔多遠才算是合格,怎麼能說我閑著沒事?”

  “我管你那麼多呢,你們也看見了,三個狗日的兵部郎中給我下馬威呢,連慶曆八年的文書也拿來找我批閱,一個人幹不完,我們一起幹,幹完了我請你們去酒樓喝酒!”

  蘇洵哈哈一笑就找了一張舒服些的桌子坐下來,讓猴子給自己的茶壺裝滿茶水就很快的進入了工作狀態,相比那些精緻的文字他更喜歡幹實事。

  周同比劃一下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巨大公文堆皺皺眉毛道:“那就不要便宜褚大志和吳傑,他們兩個正好進京了,就住在我家裡,有活一起幹才對。”

  說完就讓猴子去自己家將已經是京西路都監的兩位故人給叫過來一起處置文書。

  人多幹活很快,周同看文書,然後分門別類的交給其餘四個人,最重要的交給雲崢,後勤類的交給了蘇洵,至於褚大志和吳傑自然分到了地方軍隊日常遇到的一些問題。

  “這個混蛋該殺啊,六年前死掉的軍兵,他現在才上報,如果不是朝廷在核查人數,他大概還不願意上報,七百餘人啊,老子的一個軍營人數才五百!”

  吳傑邊幹邊叫喚,雲崢拿過文書,在上面批閱了撤職查問的批語就直接轉到刑部去了,沒時間和那些人扯皮,這樣的傢伙多在地方上一天,就會禍害一天人。

  殲滅戰是雲崢最喜歡幹的事情,放到批閱公文上也一樣,天黑的時候陸輕盈得知自己的夫君竟然腦子開竅了,知道批閱公文,為國分憂了,連忙派老廖送來了好多美食,還遞過話來,讓老爺安心辦差,家裡用不著多操心。

  以前在武勝軍的時候,辦公就是這樣的,這些人對軍隊的事物極為熟悉,一些貓膩只要過一遍眼睛就能看個**不離十。

  忙碌了一天一夜,公文才處理了不到一半,雲崢瞅瞅天色已經發亮了,就敲敲桌子道:“不用幹了,都去休息,我要去找龐籍和韓琦,問問他們兵部到底是怎麼回事?

  調兵遣將都是樞密院的事情,這我能想通,怎麼兵部連執法權都沒有,處置一個小小的隊正,都需要報批樞密院,都虞候的派遣兵部只走過程,卻沒有監督權。

  老子一個大將軍出去一趟都要報備,京西的都虞候竟然能跑到合浦撈珍珠真是見鬼了,這些文官是怎麼整頓軍紀的?他們是在放羊?”

  蘇洵放下手裡的筆揉揉發澀的眼睛道:“我們當年在蜀中不就活的無法無天的嗎?您還帶著商隊跑了一趟青塘和西夏,給您贏來了諾大的名聲,怎麼現在想追究了?”

  雲崢搖頭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老子去青塘和西夏是為了給蜀中百姓找一條活路,這個混蛋純粹是為了給自己撈錢,撈珍珠淹死了三十幾個軍兵,這樣下去可不成。”

  吳傑突然道:“我也派了軍兵去環州做生意!”

  褚大志苦笑一聲道:“我派了人去蜀中販運牛肉幹到應天府,走的還是夫人的路子。”

  蘇洵輕咳一聲道:“這是現狀,你得承認,你說這些人是軍兵,我說這些人是百姓,一座諾大的軍營裡住滿了男女老少,身為都監首先要幹的事情就是養活這一營的人,只有把這些人都喂飽了才能談什麼強兵,你該知道的。”

  吳傑抽抽鼻子道:“屬下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也沒有喝兵血,朝廷給的那點東西根本就沒辦法養活廂兵,我們又不喜歡用禁軍,那裡的環境更加的複雜,好在大帥您開了一個好頭,我們大家能跟著您的足跡沾點光。

  我派人去環州的堡壘找薑哲要生鐵,販運回來之後打制爐子,這才能勉強讓軍卒吃飽,現在已經能進行一般的軍事訓練了。

  大志求夫人將牛肉幹在應天府的銷售權給了他們,郎坦直接找崔達搶了一些保鏢的活計,其餘的人大部分都是這樣,不做生意沒法活。

  雲崢點點頭道:“武勝軍當初是什麼德行你們也清楚,卻是先要喂飽他們才成啊。不過現在有一個好機會,你們不是已經在各自的軍營裡建立威信了嗎?

  我有好大一塊地,土地肥沃,稍加修整就是良田,現在正閑著,安置十幾萬人不成問題,國家還有補貼,給種子,給牛,給農具,還免稅三年,但是前提是這些人必須脫離軍籍。你們想想啊,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我把這個好機會給了京東的廂軍,結果沒人答應,好多人還口出惡言,不願意勞作,既然如此,那就不給他們了,讓你們的人去,剝離軍伍中的老弱家眷,按照軍營形成一個個的農場,集體勞作,集體收穫,這樣一來抵禦災害的能力就會加強,怎麼樣?能幹不?”

  吳傑跳了起來,他和京東的那些蠢貨不一樣,他非常清楚環州的堡壘現在富成什麼樣子了,據說那裡就是農場,如今大帥再次提起農場,焉能不從之。

  “大帥,農場在那裡?我天成軍第一個報名去。”

  “大帥,天佑軍也去!郎坦那裡我幫他報名了。”

  雲崢喊痙吏拿來一幅京東地圖,指著水泊梁山道:“就是這裡!這裡在慶曆八年的時候經歷了黃河改道,大水將這裡的低窪地帶全部淹掉了,形成了一片八百里水泊,如今地貌已經恢復了,漸漸地成了魚米之鄉,唯一的麻煩是賊人多了一點,我上一次去京東地時間太急,沒有清剿乾淨,不過我以為這對你們不是什麼問題吧?”

  吳傑褚大志對視了一眼道:“大帥,那裡的賊人肥不肥?”

  雲崢翻翻眼睛道:“應該不錯吧?靠著仙源縣和潯陽賊人們打劫甚是方便,聽說水泊裡還有一座山,叫做梁山,上面還能耕田,該是很肥才對,孔家向來有拿錢買平安的傳統。”

  吳傑和褚大志立刻就開心起來,當年在蜀中,武勝軍就是靠剿匪發家的,如果派人去水泊梁山,一面可以和潯陽,仙源這些地方官要錢,還能搶劫盜匪為民除害,最妙的是可以展現自己強大的實力,讓當地人不敢欺負自己,前面兩條是在蜀中作習慣了的。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的問題。

  “ 既然是這樣,軍隊還是要脫離經商的,把產業全部轉移給老弱家眷們去做,軍人還是專心打仗比較好。如果家眷裡面沒人才的話,可以交給崔達託管,總之那些家眷們必須脫離軍隊,帶著老婆孩子還怎麼上戰場!”

  雲崢猶豫半天,還是將手裡的文書放在了桌子上,都監雖然可惡,如果沒有這些都監,軍兵的日子更加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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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十九章 監軍

   富國強兵,富在前面此言半點不虛……

  有狄青和雲崢做主,京西十五路的開始裁汰廂軍,原定的京東路廂兵都在觀望,他們抱著各種惡毒的心思等著看這些倒楣的同僚如何的被活活餓死……

    西北的消息終於傳來了,富弼果然在殺虎口遇到了埋伏,出手的人正是有“黑虎”之稱的青誼結鬼章,三千騎兵緊緊地咬住富弼的前軍,從一開始戰事就進入了混戰狀態,好在環州猛將馬金虎也不會是善於之輩,在火藥無法大規模使用的情況下死死地頂住了青誼結鬼章的猛攻。

    殺虎口的地形仿佛一個喇叭口,在前軍受阻的情形下富弼沒有選擇撤退,而是果斷的選擇了就地紮營,在他的營寨剛剛立起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四萬多青塘騎兵從富弼身後的遠山豁口分成三路殺了出來,兩軍在殺虎口前面的谷地上殺的難分難解。

    “戰事之慘烈曠古絕今”這是富弼奏摺上的一句話,短短三天時間,大宋六千將士血染黃沙,環州都監馬金虎戰死,彭州僉事何少魯戰死,富弼的心腹愛將章書戰死,京西倉曹副使雷鵬從戰場上下來之後,從他身上取下的箭矢鋒頭足足有一斤七兩之多,整個人幾乎成了血人,如果不是身著重甲,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雲崢在皇宮大殿上看到這封軍報,忍不住長歎一聲,馬金虎,章書自己都認識。尤其是西北悍將馬金虎向來和自己親厚,想不到這一次會折損在殺虎口,都說人名和地名相克,這也太邪門了些。

    一想到那個粗豪的漢子朝自己憨笑的樣子,雲崢就忍不住陣陣的心酸,這傢伙還說自己的老婆孩子早就給自己辦過喪事了,就算戰死沙場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沒想到一語成箴了。

    董氈親自帶兵狂攻富弼營帳三天,在第四天夜裏卻悄然退去,重新消失在莽莽群山中……

    這一戰。董氈並沒有討到多少好處。他的麾下足足戰死了九千余人,戰損超過平兩成,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營寨,宋軍守城的能力卻必須得到肯定。

    不過在經歷了這樣殘酷的戰爭之後。富弼損兵折將再也無力西進。只好帶兵緩緩地後退。駐紮在秦州以西的花路寨預防董氈去而複返。

    “今後的戰事將會變得和以往不一樣,戰爭手段變得更加隱蔽,戰爭烈度會直線上升。戰爭的耗損也會變得非常大。

    我大宋自從將火藥配置進了軍隊,對戰力的提升很有幫助,可是戰爭早就有了新的變化,不論是青塘,還是西夏,亦或是遼國都在預防我們的火器手段,青誼結鬼章之所以死死地黏著馬金虎的軍隊,就是擔心我們會使用火器,既然此戰誰都沒占到便宜,這樣的結果也好,這是大宋新軍的第一戰,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讓人刮目相看了,就算是我和狄帥去,也就是這樣的結果了。

    所以,富弼無罪,反倒有功于國!”

    聽見雲崢在為富弼開脫,龐籍奇怪的看了雲崢一眼,而後朝皇帝拱手道:“文信侯所言甚是,富弼能在倉促間做好最正確的應對,實屬難得,老臣以為不宜降罪。”

    趙禎非常的失望,他原本以為大宋軍隊的實力已經有了一個長足的進步,此時就算和蠻族的軍隊戰鬥也不應該有這樣沉重的損失,但是,事實擺在面前,讓他不得不重新認識一下自己的軍隊。

    他本身就不是意志堅強之輩,在他看來已經武裝到牙齒的秦州軍隊,實在是不應該給自己交上來這樣的一份答卷。這一戰幾乎將他已經生起的雄心壯志差點給打沒了。

    趙禎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狄青的身上,想聽聽他怎麼說,相比雲崢,趙禎更加的相信狄青。

    “陛下,龐相,和文信侯之言都是肺腑之言,青塘蠻族兵鋒之銳尤超西夏,說他們是天下第一雄兵也無不可,富弼三萬對陣四萬多,猶能佔據上風,表現可嘉,老臣為陛下賀!”狄青見皇帝看著自己也就出班應對。

    趙禎聽到青塘兵馬乃是天下第一號的強軍之時,不由得眼睛一亮,連聲問道:“卿家所言當真?這青塘人比起西夏人還要兇惡?”

    韓琦道:“確實如此,青塘蠻族身處高原,那裏氣候惡劣至極,冰天雪地之中大熬出的軍兵確實比其他地方的軍兵強悍一些,再加上青塘如今乃是百戰之地,能活下來的軍兵無一不是悍勇之輩,殺虎口一站,我軍損傷軍兵六千,而青塘人偷襲在先在已經佔據了先手的情形下猶有近萬的傷亡,所以說這一戰我大宋贏了!”

    狄青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軍陣上的傷亡只佔據傷亡人數的四成,後面還有六成的傷兵會在一個月裏逐漸的死亡。

    如今西北之地氣候炎熱,瘡口潰爛更是無法避免,老臣以為,青塘最後的傷亡人數不會少於兩萬,而我軍因為有酒精這樣的好東西能夠大幅度的降低傷兵傷口的潰爛,傷亡人數一定會大大的少於青塘人,參知政事的話不是虛言。”

    王安石陰測測的道:“我大宋軍民共計六千余萬,青塘不過數百萬,這樣的傷亡人數根本就不是他小小的青塘能夠損失的起的。”

    大臣們左一句右一句的恭賀言辭終於讓趙禎重新有了一些信心,緊皺的眉頭也滿滿鬆開了,臉上逐漸有了一絲笑意。

    王安石又上前一步道:“啟奏陛下,既然將士們已經用血肉之軀為我大宋開啟了一個好的開端,就該好好地利用,如今戰事方熄,正該是把將士們的戰績擴大的時候,臣以為,此時應當關閉邊境的互市,大宋閉關鎖國,坐山觀虎鬥才好。”

    雲崢搖頭道:“閉關鎖國不是一個好辦法,邊境地帶關係錯綜複雜,關閉了朝廷的互市,立刻就會有無數的走私商人出現來填補這一空白。

    我大宋私鹽販子之所以屢禁不絕,就是因為利益驅使而已,邊境之地民風彪悍,再加上我朝邊境綿延數萬里,根本就沒辦法防治。

    與其便宜那些走私者,不如繼續開放互市,一來不給西夏和青塘人口實,二來不給他們進攻我們的機會,其三,只要互市繼續由朝廷主持,我們就能控制物資的流動,這樣遠比關閉互市要好。”

    王安石大怒道:“此乃叛國之罪,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雲崢懶洋洋的瞅了王安石一眼道:“我當年在豆沙關就是這麼幹的!”

    “你!”王安石指著雲崢鬚髮虯張的就要咆哮,就聽趙禎在上面對雲崢道:“好了,好了,自己的那點丟人事就不要拿到朝堂上來講,當年要不是看在你是為朝廷倒換戰馬,就算你長了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聽說你最近終於知道坐堂了?

    這樣就對了,身為官員連自己的官廨在那裏都不知道還真是夠丟人的,既然你在處置京西十五路的廂軍,那就好好的幹,能整治好京西朕也算你大功一件。”

    說完話,就拿起桌案上的一封厚厚的奏摺道:“富弼送來了他的防禦對策,朕和龐相,參知政事以及樞密使已經商討過了,富弼的法子很好,就著他繼續守衛秦州,京中諸司聽著,凡是秦州軍中所需定要第一時間備好,若有輕慢朕嚴懲不怠。”

    雲崢翻翻眼睛,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人家早就在背後安排好了所有事情,拿到朝堂上說其實就是告知一下大家,沒打算聽誰的意見,自己前面的那一番高屋建瓴的話算是白說了。

    互市看樣子是要被關閉了,這是朝廷制定好的國策,沒人能更改。

    趙禎沒把富弼的策論公開,在雲崢看來這是一個極大的進步,至少有保密意識了,這很好,在以前,大宋的朝堂就是一個篩子,有些消息西夏人知道的都比大臣們早。

    回到兵部的官廨,雲崢一眼就看到李常帶著兩個武士大馬金刀的坐在自己很喜歡的一張座位上,氣氛很嚴肅的等著自己進去,這傢伙臉上的淤青已經不見了,只是那張明顯憋下去的嘴把那份莊嚴破壞的乾乾淨淨,很明顯,這傢伙的牙齒還沒有補上。

    “你裝假牙的錢我老婆已經出了,夠你全家裝假牙的,怎麼到現在你還沒裝上?”雲崢進了屋子,提著李常的脖領子將他放在另外的一張椅子上,自己舒服的坐下來將雙腿搭在案子上笑問道。

    “雲崢,你休要欺人太甚!”李常看看那兩個木頭一樣的侍衛,想撲上來和雲崢理論又不敢,只好站在原地跳著腳叫駡。

    “行了,行了,你是參軍,我是主帥,以後都要在一個鍋裏攪馬勺,我們是一家人,將相和不知道啊?廉頗都能背著荊條去給藺相如請罪,你我之間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請個罪就能過去的事情,你非要硬扛著算怎麼回事啊?”

    “老夫才是相!”

    “拉倒吧,我是制科三等出身,你才是一個同進士出身,我還是集英殿大學士,那一樣說出來也比你更有資格當相……”

    “老夫是監軍!”

    “那你就監唄,這是陛下派下來的活計,你當然要幹!現在京西十五路大軍都在京東,你不去梁山泊監軍,跑我這個光杆大帥面前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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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9 00:17:54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二十章 新政

   “你是要弄死我,我知道,你就是要弄死我,梁山泊賊人眾多,你的部下都在忙著剿匪,老夫堂堂監軍竟然被扔在潯陽城……我住在客舍裡,到了晚上就會有樹葉沙沙作響……”

    雲崢不耐煩的道:“風吹樹葉你也害怕?”

    “房頂總有人走來走去……”

    “那是貓在走動,你風聲鶴唳的有完沒完?”

    “蛇從房梁上掉到我帳子裡難道也是我的錯覺?”

    “可能是看家蛇,我在老家就有看家蛇,吃的老肥了,經常從房梁上掉下來……”

    “你老家在蜀中!那裡有養蛇的習俗,老夫去的是山東……”李常早就沒了剛開始時候的鎮定,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尖,說到最後眼淚都快下來了,想他一介儒生,從小被家裡嬌生慣養的,活到了三四十歲那裡經歷過那些恐怖的事情,不過在潯陽停留了幾天,就什麼都遇到了,走到街上都會被惡犬撕咬。

    雲崢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道:“陛下不是給你派了護衛嗎?他們都是高手,一定會保證你安然無恙的,再說了,我又沒有傻掉,明知道你是陛下派過來監視我的人,把你弄死陛下那裡我怎麼交代?長點腦子啊。”

    雲崢對這個已經疑神疑鬼到極點的人完全失去了耐心。

    “天下精兵不是出自你手,就是出自狄青門下,陛下的侍衛也不上你那些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驕兵悍將,他們擋不住的。

    老夫清楚。你不會殺我,要殺你早殺了,你只是想逼瘋我!”

    雲崢瞅瞅那兩個氣的滿面通紅的侍衛,又看看李常,走過來想拍拍李常的肩膀安慰這傢伙一下,誰料想李常嗖的一下就竄到侍衛身後去了。

    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雲崢拿指節敲敲桌子道:“你給我們這些同僚長點臉面成不成啊?是,你說的沒錯,我能揍你,是因為揍了你之後最多罰點錢。雲家錢多我不在乎。花錢出氣的事我長幹,可是殺了你是個什麼性質啊?那他娘的是造反啊?我全家老少都在東京,你八十條性命也沒我家的狗重要,我殺你幹什麼。

    既然是監軍。你就老老實實地去監督軍隊。從他們手里弄點錢也成。只要不過份這是你該得的,我呢就老老實實地在東京發號施令,你得負責我的將令被那些殺才都給我落到了實處才行。

    放心的去潯陽。去仙源縣,孔家還需要你去說服,畢竟土地最多的還是孔家,只有說服孔家,我們才能給廂軍弄到更多的地。

    精簡廂軍乃是陛下親自制定的國策,不容我們不重視,這事幹好了,你升官發財不在話下,到是老子二三十年內都不會有什麼升遷的機會了,這些事情難道不值得你拿命去博一下?”

    李常從侍衛的身後探出腦袋道:“你真的沒有捉弄我?”

    雲崢煩躁的回答道:“現在全力把廂軍安置好才是頭等大事,誰有空嚇唬你,要嚇唬你很簡單,只要帶你上一次戰場就足夠了,那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李常從侍衛的身後走出來拱手道:“那好,咱們先說好,你去孔家人家不搭理你,所以孔家我去,梁山泊那裡的田地確實肥沃,我想辦法多給廂軍弄一點,但是能不能……”

    “想都別想,那裡的土地不賣,你弄點錢可以,那裡的土地一分都不許少,你只要盯著我就行,如果我雲崢給自己圈佔多少,你可以加倍圈佔,所有的錯我背,如果我沒下手,你們要是敢伸手要就休怪老子見手剁手,見腳砍腳!”

    兩個侍衛的嘴都歪了,這兩位當著自己的面討論分贓的事情,難道就不怕自己稟告給皇帝?不過這兩位如果肯出點錢的話自己當然不會多說話,既然兩個人這麼說了,自己當然馬上就會發財了……

    李常得到了雲崢的保證,總算是有了點精神,打算回去睡一覺就重新回到梁山泊去監軍,自己這一次回來打的是看病的幌子不能久留。

    李常剛走,猴子就笑眯眯的上前道:“少爺,這傢伙的膽子還真小!”

    雲崢一巴掌抽在猴子的腦袋上怒道:“能不能長點心?誰家的蛇會爬到潯陽鬧市區的房子裡去?你弄點蜈蚣,蚰蜒之類的撒進去不比扔條蛇下去好?”

    猴子苦著臉道:“他們扔的蛇還是把毒牙拔掉的,蜈蚣,蚰蜒這東西不好找……不過少爺啊,您要是看他不順眼弄死他也就是了,幹嘛要嚇唬他啊?”

    “你懂個屁,這叫下馬威,不調教好了,以後上戰場這傢伙會扯我們的後腿……”

    攆走了猴子雲崢重新打開卷宗,繼續審批,兵部的三個郎中在被自己敲打一頓之後總算是規矩了一些,不管誰被雲崢錐子一樣的眼神盯一盞茶的時間都不會平靜的,書生最討厭動武,而面前的這位長官卻是最喜歡動武的人,為了不吃眼前虧,只好夾起尾巴乖乖做人,所以雲崢現在批閱的東西都算是非常正常的檔,絕對不會有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他。

    蘇洵去了潯陽,雲二,蘇軾,蘇轍打著行萬里路的藉口也去了梁山泊,準備實地看看梁山泊是否適合軍屯,畢竟山東一代的鹽鹼地太多了。

    今天天色陰的厲害,黑色的烏雲籠罩在東京城上空,卻一整天一滴雨都沒下,按理說這樣的天氣會涼快很多,可是,沒有風,整個東京城就像蒸籠一樣熱的讓人難受。

    這是老天爺可憐那些農夫,給的一點空餘時間,田地裡的麥子正在收割季節的尾巴,如果被雨水打了,麥粒就會掉進田地裡,一年的收成也會落空。

    東京城的廂軍,禁軍幾乎空群出動,全部去了周邊的農田裡幫著百姓和老天爭糧食,這一回和開春時候一樣,又是皇帝皇后帶頭下了農田,上一次皇帝挑水不管是不是比較蠢,還是為皇家贏得了極高的聲譽,這次夏收,皇帝就無師自通的接著這麼幹了,而且還準備定為永例。

    雲崢和自己老婆兩個在地裡割麥子,天知道這樣幹會不會被雷劈,掉在地上的麥子比手裡的還多,還要辛苦奶娘帶著閨女在後面撿拾……

    葛秋煙挺著肚子根本就彎不下腰,所以她在一邊拿剪刀剪麥穗玩,陸輕盈同樣懷著孩子,可是她就沒有葛秋煙的好運氣,身為誥命是必須身先士卒的。

    “春天要打春牛,還要祭拜神農,沒水了還要求龍王,現在還要割麥子,老子這個侯爺當得也太虧了,最扯淡的是咱們割的還不是自家的麥子,而是皇莊的,你說皇帝折騰人都是為了什麼?”

    雲崢脫下自己的外衣,疊好了鋪在地上,讓陸輕盈坐下休息一會,自己咬著牙光著膀子繼續開割,一畝地的麥子今天必須割完,這就是趙禎下的混帳命令,說什麼這是新政的一部分,雲崢從沒有聽說王安石變法裡還有這一條。

    石中信很得意,他家的地就在雲崢的邊上,可是這個混蛋就很輕鬆,學著雲崢捧著一個紫砂茶壺坐在地埂子上吱溜吱溜的喝茶,順便監督他漫山遍野的老婆們收割麥子。

    陸輕盈瞅瞅石中信的百十個老婆,再瞅瞅自家的大肚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雲崢割了一趟地走到頭,石中信滿臉戲覷的跟在雲崢後面說閒話:“雲侯啊,哈哈哈,老婆多也有好處,陛下要我們識農家,體味百姓的苦楚,這話是對的,家裡的這些婆娘們整天錦衣玉食的不幹正事,整天就知道一個算計一個,這下子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哈哈,一畝地而已,一人拔一把麥子就解決了,聽說夏收結束後還要秋播,你一個帶著倆大肚婆能照顧的過來嗎?”

    雲崢憤怒的將鐮刀扔下,瞅瞅天上的雲層對石中通道:“你家的麥子已經收割完畢了,嫂夫人不敢冒犯,把你的小妾送我一百個用用,一會就還你!”

    石中信笑的前仰後合,招招手對自己的小妾們喊道:“雲侯要借你們用用,這是給老石家漲臉面的事情,還不趕快過來!”

    一群鶯鶯燕燕就撲了過來,雖然不敢動手,卻一個個眼睛冒火的瞅著雲崢**的胸膛,嘻嘻哈哈的幫著雲崢割麥子,一人幫著雲崢割掉巴掌大一塊麥子,雲家的麥子也就割完了。

    陸輕盈怒火萬丈的給夫君披上外衣,不愧是誥命夫人,鳳眼一轉,那些女人就沒了聲音,見這些女人還知道好歹,就換了一張笑臉道:“雲家新來了一批珠子,作首飾最好,明天就給妹妹們送過去。”

    那群女人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端著笑臉感謝了陸輕盈的賞賜,就回到石家的地裡去了。

    石中信笑嘻嘻的對雲崢道:“小十六和二十七都是很不錯的,你就不打算留下來用用?弟妹和妾侍都有身孕,好機會啊,妒婦這時候也不敢提條件。”

    話音剛落就看見陸輕盈那雙杏核眼,立刻捧著茶壺落荒而逃。

    雲崢砸吧一下嘴巴對陸輕盈道:“你把人家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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