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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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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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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9 00:48:15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一章 後知後覺的沒藏訛龐

沒藏訛龐的大軍在李清回營的第二天就拔營北歸了……

這次回歸,西夏大軍不像來的時候被分成前后左右四軍,而是變得很零散,一個部族一個部族的抱成團緩緩北歸,遠寨六部也是如此,沒藏訛龐的策略很清晰,既然這些人不能和自己同心同德,他們也不能抱成團取暖。

李清渴望保存的人性在這次大撤退中被徹底的泯滅了,為了拿到足夠的食物,部族和部族之間已經開始刀槍相向了,這也是沒藏訛龐特意安排的戲碼。臣強主弱在某種程度上比外敵還可怕的多。

此時的西夏大軍就像是一支正在進行遠途遷徙的野牛群,他們不管不顧的向北狂奔,先期離開的軍隊已經過了廣吳嶺,后期的軍隊依舊留在秦王川等待那些被派出去打探軍情的斥候回歸。

沒藏訛龐的眼睛就像是兩盞鬼火在夜色中閃閃發亮,眼看著那些部族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一言不發,召集令已經被廢置了,原本應該回到西夏疆域才能頒布的解散令在秦王川他就頒布了,到了這時候,沒藏訛龐已經籠絡不住那些人心渙散的部族頭領了。

李清的回歸雖然隱秘,卻沒有瞞過那些部族首領,想要在關系錯綜復雜的大軍中保守一件秘密是非常困難的,在西夏,將士首先效忠的人是族長,而后才是西夏王。

如今的大夏國疆域方圓數千里,東盡黃河,西至玉門,南界蕭關,北控大漠,幅員遼闊。在全民皆兵的制度下控弦之士能達到六十萬之巨。

這里的土地富饒而美麗,羊、馬、牛、駱駝、鹽、玉、氈毯、甘草、蜜、蠟、麝香、毛褐、羱羚角、硇砂、柴胡、蓯蓉、大黃、紅花、翎毛等。其中以牲畜、毛皮制品和毛紡織品為大宗。鹽州一帶所產的青鹽,品質純凈,略帶青綠色。幾乎為天下冠。富饒的河套平原乃是真正的成就帝王偉業之基業。

可就是在這片土地上,殺戮和叛亂從大夏國成立的那一天就從來沒有停止過,無論皇族如何努力,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人心都收歸如一。元昊用鐵血殺戮證明,這是捏合整個西夏國勢力的唯一手段。五千質子軍依舊駐扎在興慶府,這些心懷叵測者日夜守衛著大夏皇宮,他們與其說是人質,不如說是看守皇家的獄卒。

只要他們的部族遭受了罹難,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族舉起屠刀,這是雄才大略的李元昊和部族首領們達成的一樁交易。

在皇族勢力鼎盛的時候,西夏部族會俯首帖耳的聽從皇族的命令,一旦皇族勢力衰弱,總有一些部族就會蠢蠢欲動。皇族一旦變成弱者的唯一出路就是死!

這條規矩不是李元昊制定的。制定這個規矩的是一位更加殘暴,更加野心勃勃的統治者赫連勃勃制定的,這個冷血的屠夫,用自己的蠻橫和殺戮為這片土地制定了世上最恐怖,最殘酷的更迭法則。

人是盲從的。十五天就能養成一種習慣,而匈奴王赫連勃勃的規矩卻生生的在這里延續了上千年,再沒有文字的時代里,族群里的歌者一遍又一遍的將大王法則浸潤進了每一個蠻族的血脈里,弱者恒弱,強者恒強,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法則。

很奇怪。赫連勃勃的創造的國度也叫做大夏國!堅固的統萬城在這片國土上屹立了一千年,雖然只剩下一些斷壁殘垣,沒藏訛龐依舊深深地痛恨這些東西,自從執政之后三次下令夷平破敗的統萬城遺址,如今,統萬城消失在荒草和地平線以下。那些種進人心的魔障念頭卻從來不曾被這片土地上的部族所遺忘……

張絳小聲的對沒藏訛龐道:“羊群一樣的撤退,會被青塘人撕扯成碎片的。”

“我這次出戰已經斷送了無數將士的性命,你覺得我還會在乎這點損失嗎?不管怎麼說都是需要魚餌的,那些部族既然不聽話,那就去當魚餌吧。這些蠢人真的以為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走回大夏嗎?回到大夏難道他們就不需要糧食了?就不需要興慶府的支援了?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張絳走上前道:“我總覺得我們似乎陷進了一張巨大的網,每走一步都縛手縛腳的,這樣的窩囊仗我們大夏國勇士從來都沒有打過,我真的懷疑李清說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且不論,我大哥率領的鐵甲軍乃是天下雄兵,也就是因為有把握遇到任何情況都會全師而歸您才會將他派出去,試探著攻擊一下成倉,如今,還沒到陳倉,在亂石坡就全軍覆沒,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沒藏訛龐搖搖頭道:“李清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他一定是奮力苦戰過,這一點不容置疑,你說你不相信云崢的部下有和大夏國最精銳的鐵甲軍相抗衡的能力,其實你只要看看富弼的軍隊就知道了,這支在宋國只能算作二流的軍隊,就讓我們吃盡了苦頭,如今的宋軍不可以常理而測度之。

李清滿身的傷痕,不但前胸有,后背上也有,尤其是腰背上那些已經腐爛的皮肉都在為他證明他的忠誠和武勇,所以你萬萬不要懷疑他。”

沒藏訛龐說完之后就笑笑道:“你莫要想的太多,這點損失,大夏國還損失得起,只要我們躲過這次的災難,休養生息十年,一個更加強盛的大夏國就會出現,到時候我們再和宋人徹底的算算這筆賬,這次沒機會和云崢交戰,我們總會碰到的。

去安排撤退吧,估計要不了多少時間,云崢就會過來收復秦王川,這次說不得要幫著云崢奪取河湟要地了。”

已經走出幾步的張絳又一臉驚愕的走回來了,沒藏訛龐不等他追問就笑道:“云崢養精蓄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我們,而是董氈和青誼結鬼章,他想要河湟要地都快想瘋了,當年為了幾匹馬不惜放下身段去哄騙,雖然得逞了,但是也毀了他在宋國士林中的聲譽。

有才德的人。博文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也,云崢做出這樣雞鳴狗盜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君子了,《詩經、伐檀》上說: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君子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是要受人供養的,而不是削尖了腦袋到處鉆營的人。

云崢這樣一個利字當頭無所畏懼的人是沒有辦法自稱君子的,而君子這個稱號是宋國讀書人孜孜以求的榮耀,有的時候甚至能救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那些身處高位的人是不會讓自己的名譽受損的,云崢既然甘做下流事,你就能想象的到他對牧馬地是如何的渴望了。

大夏在甘涼道上沒有什麼是他必須的東西,我想來想去,也只有河湟之地才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也只有河湟地,才能讓他固執的留守在秦州,眼看著我們日夜攻打秦王川。你想想看,如果云崢早日來到秦王川,我們只有立刻離開這一條路好走了。

只要一支強大的宋軍在秦州,董氈,青誼結鬼章也只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全師而退,可惜啊,我窺破這個局有些晚了,如果我早些看清楚他的目的,張陟就不會死。”

張絳猶豫的道:“我們可以把這一軍情告知董氈,青誼結鬼章才是。”

沒藏訛龐大笑道:“你覺得他們會信?你以為云崢不會派出使者去說服董氈和青誼結鬼章對我們前后夾擊嗎?我們和青塘人是世仇,想要在短時間里何解沒有任何的可能。

哈哈哈哈,算了,我們避禍的目的已經達到,只要從青塘人身上找回將士們的自信,我們就立刻回家,而后就派出使者去見宋國皇帝,就說我們是自動退出了秦王川,之前的作戰只是受了青塘人的蠱惑而已,賠禮道歉就足夠了。”

明月被云彩遮住了,悶雷聲越來越近,秦州大地上將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降雨,一陣涼風吹過,侍衛給沒藏訛龐披上了披風,沒藏訛龐見披風被涼風吹拂的飄蕩起來,不由得雙手合十,誠心誠意的祈禱,希望這場雨能夠挽救西北饑渴的生靈。

李清斜斜的躺在一張竹床上,那個終于有衣服穿的婦人就坐在床榻的邊緣伺候李清,她有些焦急,眼看著就要下雨了,這個男人卻沒有進帳篷躲雨的打算,卻粗暴的將他那雙粗糙的手探進自己的懷里把玩著,下手很重,有些痛。

婦人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漂亮,胸部也不夠豐滿,這個男人卻如同著魔一般的對自己好,這讓她想不通,所以她就更加的遷就這個男人,換了一個最合適的姿勢迎合那雙大手,至于下大雨,隨它去好了,這個世道里能多受一點寵愛就多受一點,吃人這種事情都經歷過了,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接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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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二章 山野人

  雲崢當然知道應該派人去聯絡一下董氈和青誼結鬼章,但是又不捨得派自己的部下去,都是親親的兄弟萬一被董氈那個狗日的給一刀砍了,那就太虧了。

  原本李常是個合適的人選,現在卻不成了,幾個月下來也成了自家兄弟就不好送去被人家砍頭了,都說富貴險中求,雲崢覺得自己兄弟一路跟著自己下來,實在是沒有必要去幹這種掉腦袋的事情。

  想從富弼這個地頭蛇那里弄一個人出來去幹這事,結果這個老傢伙也憐惜自己好不容易活下來的部下,從秦州土人那裡給雲崢找了一個人,大力的盛讚此人著實了得。

  這個人臉上不疤不麻,身個兒比平常人略長一點,肩膊寬寬的,且有兩隻體面乾淨的大手,初初一看,可以知道他是個軍隊中吃糧子上飯跑四方人物,但也可以說他是一個准讀書人。

  聽富弼說此人從五歲起就歡喜同人打架,為一點兒小事,不管對面的一個大過他多少,也一面辱駡一面揮拳打去。不是打得人鼻青臉腫,就是被人打得滿臉血污。這樣的性情很像雲崢,還說什麼人玩什麼鳥,他把此人推薦過來算是割愛了。

  怕雲崢以為此人就是一個莽夫,還說此人長大到二十歲後,雖在男子面前還常常揮拳比武,在女人面前,卻變得異常溫柔起來,樣子顯得很懂事怕事。

  到了三十歲,處世便更謙和了。生平書讀得雖不多,卻善於用書,在一種近於奇跡的情形中,這人無師自通,學會了寫字,寫信辦公事時,筆下都很可觀。

  為人性情又隨和又不馬虎,一切看人來,在他認為是好朋友的,掏出心子不算回事;可是遇著另外一種老想占他一點兒便宜的人呢。就完全不同了。

  也就因此在一般人中他的毀譽是平分的;有人稱他為豪傑。也有人叫他做壞蛋。但不妨事,把兩種性格兩個人格拼合攏來,這人才真是一個活鮮鮮的人!

  能被富弼這樣誇讚的人不多,至少雲崢就沒有得到過富弼這樣的誇獎。都說英雄豪傑都在山野間。這個小小的秦州痙吏給了雲崢完全不一樣的印象。

  用人家總要先告訴人家此行的危險性。所以雲崢就直言道:“府尊將你推薦過來了,我不好駁面子那就湊活著用,你可能聽說了此行一旦成功將會有功于國。將你從流外官轉入留內算不得什麼事,就算是任職正印縣令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大功一般都是火中取栗得來的,所以這一次我不保證你能活著回來,我只能向你保證一點,不論你成功與否,我都會在軍功簿上給你記一筆,你的功勞或者是苦勞都會徹底的落在實處不打半點的折扣。”

  這個漢子呲著白牙笑道:“大帥看得起龍鐵橋是我們龍家的榮耀,有為國捐軀的機會卑職定不會放過,就沖著大帥這番交心的話,龍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崢曬然一笑敲著桌子道:“自從朝廷斷絕了和青塘的互市之後,董氈和青誼結鬼章對我恨之入骨,我需要你去告訴董氈我準備和他一起去夾攻沒藏訛龐,這個吃人的野獸此次斷然不能再讓他逃出生天了!”

  龍鐵橋慷慨激昂的道:“卑職定不辱使命!”

  雲崢拍拍龍鐵橋的肩膀道:“把話傳到就好,能活著回來就別死。”

  龍鐵橋忽然湊到雲崢身邊道:“雲帥容稟,卑職多年以來就是靠著甘涼道吃飯,您知道吃買賣行這碗飯的人總會認識一些不合適的人,抹而水巴一族的族長瞎藥早就有依附我大宋之心不知雲帥意下如何?如果此人得用,不妨下點力氣拉過來才好。”

  雲崢瞅了一眼龍鐵橋道:“朝秦暮楚的投誠我們不要,大宋不是奶牛,誰饑餓了都趴上來吸幾口,到最後倒楣的還是大宋。”

  龍鐵橋獰笑道:“抹而水巴一族就在虎跳峽一帶,咱們大宋想要進入青塘,虎跳峽是第一道要塞,過了虎跳峽,後面就是一馬平川,沒藏訛龐走廣吳嶺,咱們走虎跳峽,中間最少能夠減少一半的路程,卑職以為,只要咱們的大軍過了虎跳峽,抹而水巴一族就成了大帥案板上的肉,您想怎麼切就怎麼切,到了那時候,瞎藥就算是有反悔之心,在大帥的軍威之下,他只有一條道走到黑的份。”

  “你和瞎藥的關係如何?能否靠的住?”

  “卑職的婆娘就是抹而水巴一族的人,瞎藥算起來還是卑職的大舅哥!”

  雲崢仔細的瞅瞅龍鐵橋,這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有這樣的決心讓他對人性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外貌是靠不住的,不過這傢伙說的事情卻有很強的操作性,如果可以完全徹底的控制住一個部族,對大宋軍隊進入青塘是很有利的。

  到現在雲崢終於清楚富弼為何一定會派這個傢伙來了,當初富弼想要進入青塘,並非急功冒進,而是有自己的盤算的,估計龍鐵橋就是富弼手裡的一顆棋子,他想通過抹而水巴一族先控制住靠近大宋這一邊的部族,而後依靠強大的實力慢慢的蠶食青塘,最後達到一石二鳥的目的,只是沒想到董氈和青誼結鬼章他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先發制人,率兵攻擊了富弼,讓他的計畫完全的流產了,如今,富弼失去了秦州的指揮權,龍鐵橋這樣好用的棋子也就順理成章的交到了雲崢的手裡。

  雲崢把腦袋湊近龍鐵橋小聲道:“我要先把你的族人全部安置在成倉大營之後有些事情才能對你說,這件事你莫要惱怒,就算是本帥出戰的時候,家眷也必須留在東京城,這是慣例而非故意挾持你。”

  龍鐵橋笑道:“多謝大帥體恤,拿住卑職的妻子沒用,還需要拿住卑職的父母族人才能起作用,他們如今都在秦州,只要大帥同意讓卑職去青塘找尋董氈,卑職的家眷就拜託大帥照顧了。”

  看著這位極為光棍的漢子雲崢真的覺得無話可說了。

  龍鐵橋走後富弼就來了,聽了雲崢的訴說歎息道:“龍鐵橋乃是隱士也,公何故如此慢待焉?”

  按理說山野中的隱士多為癲狂耿介之輩,如此通曉人情世故的,雲崢還是第一次得見,在傳說中,這樣的人就是諸葛孔明一般的智慧存在,一般的士大夫都會對他們禮敬有加,雲崢這麼做已經是極度失禮的事情,富弼甚至以為這個人會重新潛入到荒野中再無蹤跡。

  想不到三天后他又來到了軍營,還帶來了自己的全家二十七口!

  在拿到雲崢和李常親自交給的符節印信之後,龍鐵橋帶著自己一個只有十二歲的侄子騎著一匹馬孤身上路了,拒絕了雲崢要派軍隊去保護他的好意。

  龍鐵橋走了之後,雲崢聽說沒藏訛龐已經緩緩地向河湟地退去之後,也就領兵向秦王川進發,兩軍一直保持著一個安全地距離,就像軍隊換防一般的一個走,一個接手。

  秦王川經過連片的大戰之後,土地裡的血腥氣直到現在都沒有散去,秦王川主寨的硝煙氣息還非常的濃重,斷壁殘垣之間還能看到為數不多的已經腐爛的屍體。

  富弼在這裡的選擇建造營寨的時候是下了苦心的,不管是兩座身為臂膀的來遠寨和定遠寨,或者是身為後營的小羅門寨,遴選的地址都是最好的地方,就算是雲崢這樣挑剔的人也找不出多少漏洞來,怪不得富弼能依靠這三座堡壘和十余萬西夏人鏖戰了如此之久。

  廣吳嶺上的工事已經全部廢掉了,造成潰敗誘因的黑松林如今也焦黑一片,富弼看到眼前蒼涼的一幕唏噓不已。

  雲崢騎在馬上笑著對富弼說:“我在軍報中沒說你曾經離開過秦王川,你千萬不要說漏嘴了,現在東京的各位大佬,還以為你在苦守秦王川!”

  “數萬將士血染黃沙,富弼今後就算是錦衣玉食也難以下嚥,雲侯,行行好,在書寫功勞簿的時候多給戰死的將士找一些好處,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李常見富弼在傷感,插話道:“我已經將你手裡的軍功賣的差不多了,除過那些希望走仕途的人的軍工,其餘將士的軍功都會折算成銀兩交給你,這是你們該得的,我不抽成。”

  在富弼面前就沒必要說什麼假話,這會讓人看不起,果然,富弼聽到李常這麼說,並沒有多少吃驚的意思,只是拱拱手算是謝過了,對那些將官來說軍功是一個能讓自己升官的利器,對那些已經戰死的軍卒來說,軍功沒有任何的意義,不如換成糧草銀兩補貼一下窮困的家族。

  富弼帶著自己的人繼續留在秦王川準備接受朝廷派來的信使,並且開始重建秦王川大寨,雲崢的軍隊不急不緩的拖成一個一字長蛇陣攀上了廣吳嶺向青塘內部出發。在跨過廣吳嶺之前,雲崢很希望龍鐵橋這個人能打消董氈和青誼結鬼章的強烈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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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三章 大趨勢

  龍從雲,虎從風,雲崢出戰就會下雨。大軍剛剛過了廣吳嶺,西北地今年的第一場雨就落了下來,或許是積蓄的太久了,大雨一下就似乎撕破了天河,雨水連成片狀砸向了地面。

  雲崢不得不找一處高地屯軍,雨下成了這個樣子,誰都沒辦法走路了,時空都仿佛被大雨給牢牢地固定在這一刻。

  乾涸的土地在一瞬間就接受了大量的雨水,然後就慢慢的飽和,緊接著——山洪就爆發了。

  雲崢黑著一張臉看著從軍營前方咆哮而過的山洪,看著從天空扯到大地上的雨幕,老天爺這分明是將一年的雨水一次就還給了人間,想起那些無辜慘死的人,雲崢的心情鬱悶的無以復加。

  如果雨水小一些,雲崢還能乘機將大軍撤回秦王川,但是在這樣的天氣裡,誰都動彈不得,廣吳嶺上的黑森林被大火焚燒了一個乾淨,鬆散的土地直接暴露在大雨之下,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危險。無奈之下只好回到軍帳裡等大雨過去。

  大雨是宋軍最大的敵人,最好的帳篷都拿來放置火藥了,即便是雲崢的帳幕也不斷的往下滴水,碩大的帳篷裡竟然找不到一處乾爽的地方。

  行軍在外本來沒有多少需要講究的地方,人被淋濕了不要緊,了不起生一場病也就是了,可是火藥如果被淋濕了,就失去了效用,再加上牛筋製作的弓弦遇上水汽之後也會變得鬆弛,在大宋時代想要在大雨中交戰,除非是兩支軍隊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否則不會拋棄遠端攻擊開始肉搏的。

  天空灰濛濛的,陰雲就像鍋蓋一般籠罩在頭頂,根本就沒辦法判斷這場雨會下多久。

  龍鐵橋就是在這樣的大雨中來到了抹而水巴一族的駐地虎跳峽,今日的虎跳峽終於展現了自己最原始的一面,洶湧的水流順著狹窄的山谷咆哮著傾瀉而下,在經過著名的虎跳石的時候水流摩擦著巨石竟然發出嘶嘶的尖叫,讓人真正明白了什麼是窮山惡水之地。

  瞎藥和龍鐵橋圍坐在一堆篝火旁一言不發的用陶碗往嘴裡灌著烈酒,這是雲崢特意留給龍鐵橋的,這樣的烈酒,即使是雲崢也沒有多少了。

  “你今年已經四十多了,沒有多少時間讓你成為青塘的主人了,董氈太年輕了,你基本沒機會他也不給你機會,弄個大宋的官職帶著全家過幾年安生日子吧,族裡的糧食總是不夠吃,年成好的時候你要向青塘城繳納賦稅,年成不好的時候卻沒有人理睬你,何苦來哉!”

  瞎藥悶哼一聲,又端起酒碗大大的喝了一口,砰地一聲就把酒碗扔在木桌上。

  龍鐵橋再給瞎藥斟滿了酒繼續道:“我們是親戚,有些話我也不瞞你,明年這個時候我就要出任穀城的縣令,如果不吃意外的話,這個職位我能幹一輩子,你把牛羊給我,我幫你做生意,再加上你高人一等的俸祿和職遣錢,族裡很快就會就會富裕起來,你我聯手,只要蟄伏幾十年,子孫後世未必出不了李繼遷那樣的人物。”

  瞎藥皺眉道:“難道現在不可行?”

  “想都別想,狄青活著,再加上雲崢在,這兩個人不會允許大宋邊荒再出現一個麻煩的,最討厭的是大宋如今名將輩出,避開鋒芒才是正確的。”龍鐵橋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有些懊喪。

  “英雄都是應運而生的,李繼遷當年之所以能夠崛起,要歸功於大宋北征的徹底失敗,檀淵之盟以後才給了李繼遷徹底崛起的機會,時勢造英雄這句話讓多少英雄血淚斑斑。”

  瞎藥搖搖頭道:“我和你不一樣,你總想著建功立業,我只想守著虎跳峽這塊地長久的活下去,以前我總以為這樣的要求不難,現在看起來想活著非常難,沒藏訛龐走了,雲崢又來了,青塘人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榮耀,別人在我們的土地上廝殺我們只能躲得遠遠地,等戰事結束之後才能去收拾殘局。”

  龍鐵橋道:‘兩大之間難為小,這是必然的,雲崢這一次來意不善,我總覺得他找董氈想要夾擊沒藏訛龐沒有那麼簡單,我卻想不出他還有什麼樣的意圖。”

  瞎藥笑道:“還能有什麼意圖,無非是想要消滅掉沒藏訛龐報仇而已,再就是想找機會佔領一點青塘的土地,這不難想像。”

  龍鐵橋想要多說一點,又搖搖頭就放棄了,重新抖擻精神對瞎藥道:“舅兄,這一次機會很好,您還是帶著抹而水巴一族歸附宋人算了,今時不同往日,亂石坡一戰之後,雲崢已經證明了宋軍在野戰中也能擊敗鐵甲軍,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史書很可能就要重新書寫了。

  這個世界本來就強者擁有一切,弱者一無所有,大宋地域廣闊,實力雄厚,如今在厚積薄發之下出現了這樣的變化就說明這個世界的格局就要發生變化了。

  我之前依附于富弼,結果發現富弼此人獨斷專行過甚,我想要有所作為很難,如今雲崢出現了,我們就多了一個選擇,我發現此人一諾千金,崇尚利益均沾,是大宋國內少見的可以交納的人,我如果誠心誠意的輔助於他定會有回報的。”

  瞎藥哀愁的點點頭,抹而水巴族到了現在已經幾乎陷入了絕境,如果不是因為有龍鐵橋的暗中援助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這些年龍鐵橋作為秦州最大的私鹽販子,抹而水巴族作為草原上最大的私鹽護衛者,兩者的利益已經結合的非常緊密,想要輕易地擺脫根本就不可能了。

  這些年瞎藥一直都在蟄伏,在默默地積攢自己的力量,期待著老首領角廝羅死去,老首領死了,自己扶持的阿裡骨在宗哥城死的不見屍骨,青誼結鬼章像野狗一樣地死死盯著自己,不管自己幹什麼都逃不脫他的監視。

  這些事情龍鐵橋很清楚,笑著指指山洞外面的大雨說道:“這場雨隔絕了天地,我不相信青誼結鬼章能在這樣的天氣裡繼續監視你。我作為雲崢的特使,有全權,你和我簽訂合約也是一樣的。”說完話龍鐵橋就從懷裡掏出印信在手裡顛顛笑著放在瞎藥的面前。

  瞎藥拿過來把玩片刻也跟著笑了起來,對於瞎藥來說,青塘的盛衰和他沒有直接的關係,當初的時候他是被角廝羅用武力降服的,在人家的大刀片子之下不屈服是不可能的,抹而水巴一族的存續是最重要的,既然雲崢給了龍鐵橋大權,這裡面就有太多的文章可做。

  自己作為第一個投誠的部族受到的獎勵無疑也會是最豐厚的。

  陰謀在大雨中就像蘑菇一樣的在瘋長……

  沒藏訛龐的大軍依舊在艱難的前行,他需要利用所有的時間快速的向西夏進發,早一天到達西夏,自己就能早一天重新整編這支明顯已經沒有了鬥志的軍隊。

  這一次沒藏訛龐沒有躲進樓車中,泥濘的土地也不能承載這樣沉重的馬車,他披著鐵甲裹著披風騎在馬上一言不發的趕路,就像一個很普通的西夏軍卒。

  大雨順著脖子灌進了衣領,早先還有的一點熱量,迅速的被冰涼的雨水帶走,早年間受傷的患處針紮一樣的酸痛,他只能將披風裹得再緊一些,儘量的減少自己身體的迎風面。

  能坐馬車的人不多,李清就是其中的一個,婦人用鋒利的刀子幫助他割掉那些腐爛的地方,然後用鹽水清洗,李清早就習慣忍受這樣的疼痛了,所以趴在車板上一言不發。

  婦人再用乾淨些的麻布吸掉他身體上的血,做完這些婦人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不要緊,我抗的住,宋人沒能殺死我,這點傷就殺不死我,等我的傷養好,我們回到大夏,我就教你騎馬,我老家春天的時候是極美的,槐花開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雪白一片,到了那個時候天地間都是馥鬱的槐花香氣,在樹下走一遭人就醉了。

  我老母親還養了一些蜂子,每年槐花盛開的時候正是蜂子采蜜的好時候,那個時候我家寄居在將軍府,家裡閒錢不多,母親要用蜂糖去換小羊。

  我小的時候總是會去偷吃一些蜂糖,即使被母親責罵我也從不悔改,為了吃到一口美味的蜂糖,就算挨一頓揍也是值得的……”

   婦人習慣性的依偎在李清的腳下,兩隻胳膊抱著他的腿笑眯眯的不做聲。

  李清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慢慢的停止了,輕微的鼾聲傳了出來,剛才忍受的那一通磨難,還是大量的消耗了他的體力。

  山洪沖斷了大路,大軍不得不停了下來,牛皮帳篷被支起來,那些吸飽了水分的薄牛皮變得又厚又重,有這樣的東西總比沒有這東西的要好,無數的軍卒躲在牛皮底下,一些疲憊的人乾脆就倒在泥水裡歇息,只有那些感覺靈敏些的軍卒憂愁的看著外面的大泥潭,掏出磨刀石仔細的打磨自己的兵刃,這東西才是保證自己回家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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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四章 虧心的前兆

  老虎和豹子跳下濕淋淋的戰馬,將身上的簑衣扔到一邊,斗笠都來不及摘就進了雲崢的大帳,見大帥一個人坐在桌案後面看雨水從帳篷頂端滴下來掉進銅盆,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打斷此刻的寧靜。
  
  「娘的,奸臣就是這麼鍛鍊成功的,老虎,龍鐵橋的底細打探清楚了?」雲崢陰測測的聲音從桌案後面冒了出來。
  
  老虎摘掉斗笠連忙道:「大帥真是神人,您說龍鐵橋此人乃是秦州的巨奸大害,小的還不相信,這麼一個有及時雨之稱的人不該如此才對,調查之後才發現此人果然不簡單,小的和豹子這些天走遍了成倉大營,問了許多人,還秘密抓獲了幾個和龍鐵橋交厚的人,這才知道這傢伙竟然是秦州最大的私鹽販子,鹽官鎮上七成的私鹽就是被他拿去販運了的。」
  
  豹子接著道:「秦州的獨腳大盜莫虎爾,老爺山上的天王寨都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更不要說他是虎水蠻瞎藥的妹夫,您派他去找董氈和青誼結鬼章恐怕不妥。不如就讓我們兄弟潛入到青塘境內,將此人處理掉,免得讓大帥的名聲受損。」
  
  雲崢敲著桌子笑道:「這種眼皮寬,路子野的人是最好的使者人選,我以前還擔心會折損一個好人,自從聽說他在民間有及時雨這麼一個稱號之後我就沒有內疚之心了。
  
  老虎,豹子你們給我記住了。一個拿公事做人情結交山野之人的人,你們以後一旦見到,就立刻下殺手,千萬不要有任何的猶豫,這種人就算不是坐地分贓的盜匪,就是有大野心的混賬。
  
  都說損公肥私,損害了朝廷百姓的利益讓自己獲得好處這不稀奇,人性天生就貪婪,給自己謀好處是天性所在,這種人就算為禍一方也對天下損傷不大。殺掉也就是了。
  
  可是那種損公肥別人。拿朝廷的利益施恩天下人的人,他們一旦為禍,很可能就會荼糜天下,以前我就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自己的朋友犯案子了。他會通風報信。還會儘量的將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是有盜匪落魄求告到了他的門前,他也會盡力滿足。後來他自己殺了老婆被關到監牢裡,那些受過他恩惠的人,竟然攻破了州府把他從牢裡救出來,然後他們就在一座大山上立了一面旗子,上面寫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成了非常厲害的職業強盜……」
  
  老虎見大帥好像又進入了那種恍惚的狀態,撓著腦袋道:「您說的是誰啊?我和豹子都學過史書的,沒聽說有這麼一個人啊!」
  
  雲崢皺皺眉頭,這種什麼事情都要問到底的學生很討厭,就揮揮袖子道:「龍鐵橋送過來的家眷定然有問題,既然雨已經下的小了,你們就去把那個莫虎爾抓回來,再把什麼天王寨給我剿滅掉,問問他們龍鐵橋的家眷到底在那裡,找到了就帶回來,反正在下雨,閒著也是閒著。」
  
  老虎和豹子歡快的答應一聲又離開了帥帳,至於大帥剛才發癔症講的一些話就當沒聽見就好。
  
  見老虎他們走了,雲崢自言自語的道:「老子這一次就算做不成奸臣,也必定會被人家唾棄一輩子,大宋的狗屁事情,害的老子身敗名裂,今後想混一個君子的名聲恐怕就非常的難了。」
  
  包拯千里迢迢的來到了秦王川,他是前來辨別真偽的,密諜司的密報上說秦王川已經丟失了,但是雲崢,李常,富弼的奏報上說絕無此事,秦王川還在朝廷的手中。
  
  這在東京掀起了萬丈狂瀾,皇帝要求徹查此事,龐籍等人要求雲崢和李常,富弼必須盡快的給朝廷一個說法,如果秦王川失守,不管是雲崢,還是富弼亦或是李常都難逃罪責,不過好笑的是龐籍的文書要比朝廷的特使先到秦州,也就是說龐籍等人都相信秦王川已經丟掉了,只想給雲崢和龐籍一點時間,不惜一切代價的把秦王川奪回來。
  
  包拯到達秦王川的時候,見到大雨中殘破的城寨依舊在宋軍手中,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帝這回真的發怒了,身在前線的三位重臣一起鬨騙自己這個皇帝,他那裡能夠忍受的住,包拯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這三個人坐實了這個欺君之罪,如今只要秦王川還在大宋手中,就算是中間出了一些事情,也不重要了,皇帝在乎的是欺騙,而龐籍這些人在乎的是秦王川門戶,要求不同,所以處理事情的方式也就不同了。
  
  同行的還有鄒同,這位大太監的到來,就是要親眼看看實際情況的,他的眼睛其實是幫著皇帝長的,回去之後要向皇帝訴說自己的所見所聞。
  
  富弼聽完包拯的來意之後一下子就把桌案給掀翻了,二話不說就拉著包拯的手來到後營,從糧秣官員手裡要過花名冊拍在包拯的手裡道:「陛下不問問秦州軍安否?」
  
  包拯疑惑的接過花名冊翻了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道刺眼的紅筆印痕,按照大宋軍中的慣例,只有戰死的將士他們的名字才會在糧秣冊頁上被一筆勾銷。
  
  心驚之下不斷地往後翻,最後慘笑一聲道:「秦州軍戰沒過半矣!」
  
  「準確的說戰死了一萬一千三百人,傷殘了六千四百一十三人,至於輕傷,哈哈,我這個秦州知府倒是毫髮無傷,至於別人恐怕找不出幾個皮肉完好的。
  
  秦州軍在這裡獨自抵抗沒藏訛龐一十四萬大軍足足有兩月有餘,就算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這些功勛朝廷上的諸公都視而不見,怎麼反而懷疑起老夫的奏報來?」
  
  鄒同小聲的道:「密諜司的奏報和府尊的奏報不一致,陛下查探一下也是應有之義。」
  
  富弼怒反衝冠劍指鄒同道:「老夫在和包拯說話,爾一介閹宦有何資格在老夫的帥帳說話,來人啊,將這個閹宦拖出去重責三十軍棍!」
  
  包拯連忙拖住富弼道:「打不得,打不得,一路匆匆趕來已經要了老夫一半的性命了,你如果真的要打,就連老夫一起打好了,把這一半的命也拿走。」
  
  富弼恨恨的甩甩袖子,徑直出了後營不知道去了那裡。
  
  鄒同見富弼走了笑著向包拯致謝道:「多謝學士救命之恩吶!」
  
  包拯苦笑道:「誰會打你,誰又會真的打你?不過富弼這麼幹,就說明秦王川一定有事發生過。」
  
  鄒同笑道:「俺是皇家的奴婢,諸位老大人打狗看主人的事還是有的,府尊真的要打,俺這個做奴婢的也只能受著。不過俺知道一件事,皇家密諜司很少有錯誤的文書送回來。」
  
  富弼一點顏面都不給包拯和鄒同,一同留在秦王川大寨的李常卻笑得像一朵花一樣的將包拯和鄒同迎進了自己的軍帳。
  
  包拯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這尊蠟像依舊是那副擇人而噬的凶惡模樣,李常笑眯眯的吹掉蠟像肩頭的一點灰塵笑著對包拯和鄒同道:「兩位過來見一下,這位就是西夏國西州節度使張陟,張子厚,乃是西夏國赫赫有名的悍將,兩位不可不敬!」
  
  包拯早就知道李常把張陟的屍體弄成蠟像的事情,雖然不是很贊成卻不說什麼,隨意的朝張陟的蠟像拱拱手就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在富弼那裡看不到好臉色,在李常這裡只有自己給對方臉色看的份,不管是論官職,還是論身份,李常還沒有資格拿大。
  
  鄒同就不一樣的,笑著仔細的看了一遍張陟屍體製作成的蠟像道:「李監軍,這就是您在奏報中所說要送給陛下當擺設的蠟人?」
  
  李常傲然一笑道:「我朝大軍一出,魑魅魍魎之輩自然授首,這些年我朝對蠻族過於寬容了,不施行一些雷霆手段,怎麼能顯示我大宋的威嚴?」
  
  鄒同一臉崇拜的瞅著法度威嚴的李常,對他的說法非常的贊同。
  
  包拯喝了一口水道:「亂石坡大戰勝利之後舉國歡騰,雲帥的本事不用多說,老夫現在只想問你秦王川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常笑道:「還能是怎麼回事,府尊和沒藏訛龐在秦王川生死鏖戰,雲帥在後面張網捉張陟,張陟的一萬六千人被全殲,沒藏訛龐就會跑路,府尊再苦守秦王川就沒了意義,畢竟每天都會有大量的將士陣亡,都是自家兄弟,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所以雲帥就下令讓府尊退回秦州,自己在秦王川到秦州之間的丘陵地上張網以待沒藏訛龐,結果,沒藏訛龐轉身就跑了,白白做了那麼多的準備,至於我們三個聯名說秦王川無礙,一則,不願意引起鳳翔府的的民亂,二來,也不願意讓剛剛提起心氣的大宋子民再次失望,反正秦王川落在沒藏訛龐手裡不過十九天而已,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雲帥更是翻過廣吳嶺去追擊沒藏訛龐了,如果不是這場大雨,說不定還有捷報傳來呢。」
  
  搞清楚了事實,包拯和鄒同也就徹底的放下心來了,李常說的這兩個理由都很充分,雲崢在前方按照形勢做出這樣的判斷也就能說的過去了。
  
  鄒同插嘴道:「這件事不告訴百姓是對的,因何要隱瞞陛下?」
  
  李常詭異的笑了一下道:「不是還有每月一次的密奏嗎?」
  
  鄒同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秦王川失陷了十九天,密奏是每月一次,這些人只是打了一個時間差,估計現在陛下已經知道其中的原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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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五章 真虧心啊!

  大雨下了三天之後開始放晴了,草原上再一次出現了生機勃勃的景象,枯黃的草原一眼望過去,已經有了一絲絲的鵝黃色,這和春天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道理是一樣的。
  
  任何植物都會抓緊每一個機會快速的繁衍生長,即便是錯過了季節也要開花結果,草原上到處都是明晃晃的水窪,那些原本早就消失的小獸和野雞開始出現在草原上了,肥肥的旱獺警惕的瞅著天上翱翔的雄鷹,腳底下卻在迅速的刨著土,這場雨騙不過它,野獸的本能讓它知道在不久之後,嚴寒的冬天就會降臨了。
  
  青誼結鬼章的戰馬從原野上快速的奔馳而過,他此時的心情就像藍天一樣地開朗,有了這場雨,草原上的青草就能快速的返青,如果牧人不偷懶,在第一場大雪降臨之前牛羊還能貼一層秋膘,這樣一來,牲畜就有一絲熬過冬天堅持到明年開春的可能。
  
  因為有了水,草原上到處都是牧民的吆喝聲,大群的牛羊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吃草了。青誼結鬼章沒有看見有誰在偷懶,抹而水巴一族的人非常的勤快,他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族群,在經歷了這樣大的旱災之後,竟然還能保有這麼多的牛羊。
  
  青誼結鬼章跳下戰馬,憐惜的從地上抱起一隻瘦骨嶙峋的小羊,拿額頭蹭幾下小羊,然後又將它放在一叢泛綠的青草邊上,眼中會是溫情。
  
  這一次來抹而水巴一族是應了瞎藥的邀請才來的,他說有宋朝的使節到來了,不知道想談什麼事情,他不方便過多的發問,原本瞎藥邀請的是董氈,但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刻,不管多麼小心都不為過,董氈很想知道大宋的使節要說什麼,所以青誼結鬼章來了。
  
  虎跳峽裡的水變得洶湧起來,大水幾乎沒掉了那兩顆虎蹲石,瞎藥在水邊準備宰殺一隻羔羊來歡迎青誼結鬼章的到來,被他拒絕了,親自將那隻羊羔放掉笑著說:「留著吧,現在還有糧食,不到殺羊的時候,這隻羊羔只要安全的渡過冬天,肉就能多三倍。」
  
  瞎藥大笑道:「來了責客,不殺一隻羊是對您的不敬,草原上可沒有慢待客人的規矩。」
  
  青誼結鬼章走上前重重的擁抱了一下瞎藥道:「好兄弟,只要有心,吃不吃肥美的羔羊沒關係,有情義喝虎跳峽裡的水都會醉倒。」
  
  龍鐵橋從帳幕裡走出來道:「將軍你不忍心食用羊羔,不如進帳篷嘗嘗我從漢地帶來的美食,美酒,還有幾個家妓能跳漢地的舞蹈,請將軍賞臉。」
  
  青誼結鬼章瞅著龍鐵橋道:「龍老大?我很奇怪你到現在還能活著,據我所知雲崢是一個性烈如火的人,當年在我阿大的面前為了一個女奴都敢剁下西夏使者的人頭,你這個販賣女奴的傢伙能成為他的使者,難道說雲崢已經失去了當年的悍勇嗎?」
  
  龍鐵橋尷尬的打個哈哈道:「那不過是末節而已,龍鐵橋那時候年少不懂事,做了些讓好漢瞧不起的事情,如今在下乃是雲帥的全權特使,鬼章兄還是多少留些顏面才是。」
  
  青誼結鬼章並不進帳篷,雙手環抱在胸前笑道:「雲崢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好人,我不相信他會忘記我曾經偷襲過富弼這回事。」
  
  龍鐵橋拱手道:「將軍不是也沒有佔到便宜嗎?殺敵一萬,自損兩萬,我想雲帥不會太介意的,否則就不會有我來青塘這件事了。」
  
  「這麼說雲崢這次不打算讓沒藏訛龐回到西夏了?」
  
  龍鐵橋笑道:「正是如此!」
  
  「雲崢打算出戰嗎?」
  
  「是的,雲帥不想讓你以為他會坐山觀虎鬥,所以會帶領大軍通過虎跳峽,這件事我大兄說必須徵得節度使和將軍您的同意,否則,他這樣做就是背叛。」
  
  青誼結鬼章讚賞的回頭看看瞎藥道:「你這一次做的很好,瞎藥,真的很好啊,虎跳峽是捷徑,如果沒有虎跳峽作為我們的屏障,宋人的大軍就會長驅直入,瞎藥,是你保護了我們大家的安全。」瞎藥裂開大嘴哈哈笑了一聲,並不答話,非常的有規矩。
  
  青誼結鬼章回過頭冷冷的看著龍鐵橋道:「雲崢想去追殺沒藏訛龐那就去追殺好了,沒藏訛龐退走的時候他在四百里以外的秦州,我不相信那個時候雲崢會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這個時候想通過虎跳峽來堵截沒藏訛龐是何道理?回去吧,告訴雲崢,如果他的軍隊敢踏上青塘的土地,我們就是生死仇敵,不死不休!」
  
  龍鐵橋愣了一下想不到青誼結鬼章會這樣的剛烈,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措辭道:「雲帥乃是一片好意,如今沒藏訛龐的大軍還有十萬之眾……」
  
  青誼結鬼章緩緩地將自己的長刀抽了出來,用刀鋒對著龍鐵橋道:「如果不是因為需要你去幫助傳話,我會將你的首級割下來送給雲崢。
  
  青塘之地是我祖先的屍骨化成的土地,我們生於斯,長於斯,每一寸土地都比金子還要寶貴,無論他出什麼樣的價錢,我們都不會出賣自己的土地。
  
  沒藏訛龐進犯了我們,我們就會向沒藏訛龐開戰,他雲崢敢亂來,我們也一樣會向他開戰,只要異族人鐵蹄踏上青塘,就是我們的死敵。」
  
  龍鐵橋拿一根手指推開青誼結鬼章的刀尖笑道:「將軍,這是您的想法,不可能是節度使的想法,青塘自古以來就在接受我大宋的冊封,節度使想要順理成章的成為青塘的主人,離不開我大宋皇帝的冊封的。將軍在把話說絕之前,先考慮一下節度使的想法。沒藏訛龐是青塘的敵人,也是我們大宋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該是天然的盟友,如今面對強敵,青塘做不到的事情就該找人合作。我聽說將軍和我家大帥的交情不錯,大帥向來一諾千金乃是世間真正的大丈人……」
  
  青誼結鬼章還要說話隨同他一起來的節度使幕僚鞏豐笑道:「在下到來之前,節度使曾經說過,在我們談話之前,必須先驗證使者的身份。青誼結鬼章大怒,這樣明目張膽的和自己唱對台戲這個鞏豐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鞏豐嘆口氣朝青誼結鬼章拱拱手道:「非是卑職不守規矩,實在是來的時候節度使希望能通過使者將青塘節度使病亡的文書以及新的節度使報備文書送達東京,所以卑職不得不這樣做。」
  
  青誼結鬼章看著龍鐵橋對鞏豐說:「你們會後悔的,雲崢這個人有千變萬化的本事,他就像瘟疫一樣無所不在你只要給他打開一條縫隙,他就會乘虛而入,屋子裡的人遲早會死光,如果你們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最好的法子就是徹底的不和他接觸。再者,阿氈是我們青塘的主人,用不著別人冊封難道說宋人給我們的羞辱還不夠多麼?阿大的地盤在青塘,卻給阿大封了一個嶺南之地的知州,他們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圖謀我們土地的陰謀。」
  
  鞏豐苦笑一聲就隨著龍鐵橋邀請的手勢進了帳篷,青誼結鬼章無話可說,只能憤憤不平的來到峽谷邊緣看著洶湧狂暴的河水平息怒火。
  
  一展孤燈底下包拯和雲崢無聊的吃著各種豆製品下酒鄒同慇勤的幫著他們倒酒,他習慣在雲崢和別的重臣談事情的時候負責伺候,當然李常一流的人物還當不起他這麼幹。
  
  包拯喝了一大口酒小聲道:「這麼說你根本就沒打算遵守諾言?」
  
  雲崢很沒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拿一隻胳膊支著腦袋小聲的道:「沒有啊,我只是說說而已,總需要沒藏訛龐消耗掉一大部分的青塘兵力才成,尤其是青誼結鬼章,這人發起瘋來不容易搞定。」
  
  包拯遺憾的道:「聽說你和青誼結鬼章是朋友?」
  
  雲崢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玨道:「這塊白玉就是青誼結鬼章送給我的,這些年我從未離過身,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國度不同,他一定會和我成為好朋友的,我們當初有過約定,如果戰場相見,我會饒他一次不死!鄒同,這事你就不要告訴陛下了,這是我的私事。」鄒同還是一言不發的繼續斟酒。
  
  雲崢煩躁的揮揮手道:「算了,算了,愛說就說,不過我真的會放青誼結鬼章一次。」
  
  包拯搖搖手道:「如果你的計謀得逞,一個青誼結鬼章算不得什麼,放了也就放了,這在士林中也是一個美談。」
  
  雲崢低低的咆哮道:「什麼美談,青誼結鬼章在青塘的名聲比董氈還大,這傢伙勇猛無敵,還他娘的豪爽,仗義,禮賢下士,作為一個蠻夷,這混蛋竟然有一顆菩薩心腸,你知不知道,這傢伙在青塘睡女人都不用費勁勾勾手指,馬上就會有無數的女人撲過來,只要給這傢伙一個機會,他就能在片刻之間重新組織一支大軍,這人必須殺掉!否則就算我們佔領了青塘,也會永無寧日。他的危險性甚至在董氈之上,如果他想造董氈的反,有八成的成功把握!」
  
  雲崢說到這裡,忽然不說話了,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跳動的火焰,眼神有說不出的凶殘。
  
  包拯提過鄒同手裡的酒壺,一口氣就把酒壺裡的酒喝了一個精光,然後就踉踉蹌蹌的往軍帳外面走,一邊走,一邊道:「你這樣的人一定會被天打雷劈的,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你這樣的人也同樣會彪炳史冊的,我以前還認為你想當王爺的話是玩笑,現在我知道了,你一定會成為王爺的,這一點我絲毫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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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六章 好黑的心啊!

  鄒同見雲崢陷入了沈思,包拯也走了,見雲崢不理會自己,又很想知道他這時候在想什麼能把包拯刺激的如此的失態幾乎是破口大罵了。

    匆匆的幫雲崢布了菜,就匆匆的追了出來,這個人只要出現這種神態,逮著什麼東西都會塞嘴裡的,同樣的場景他見過,他和狄青兩個人在討論戰事的時候入了神,能把西瓜皮都吃乾淨。

    「學士,您等等啊,您等等啊,奴婢有事情向您請教!」鄒同連蹦帶跳的追上包拯急忙問道。

    包拯的鬍鬚似乎都飛揚了起來恨恨的道:「有什麼好問的,你只需要告訴陛下秦州有雲崢守著這塊土地很快就會變大,弄出一個隴右節度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學士,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奴婢比較蠢,想不明白高人的心思,告訴奴婢雲帥這時候在想什麼,他準備要幹甚麼,奴婢回去之後也好告訴陛下啊!」

    正在前行的包拯忽然停下腳步冷冷的看著鄒同道:「你只需要告訴陛下雲崢打算效法三國周瑜赤壁舊事即可。」

    鄒同連忙點頭道:「火攻是個好計策,只是剛剛下了大雨,天地濕氣極重如何才能放火呢?」

    包拯大怒準備解釋一下,想想實在是沒有必要,就轉身回了自己的軍帳,打算明天一大早就趕回秦王川,在這裡的他總覺得自己是異類。

    一個明明棄守秦王川大寨,卻為了臉面要隱瞞真相的知府。一個喜好把敵國將領製作成蠟人的變態監軍,再加上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主帥,有這樣的三個人在大宋西北邊疆無憂矣,只是,包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

    這些天聽遍了人家慘事,包拯經不住為秦州的百姓掬一把同情淚,只是那些事再黑暗也比不上這三個人的心肝黑。這三個人如同煉獄一樣的折磨著包拯的心,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大宋的官吏,一定會對這三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破口大罵的。

    包拯走後不久。崔達就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雲崢的大帳內。聽完雲崢的訴說之後笑著道:「猜疑之心每個帝王都會有,和帝王關係越近,帝王就越是會猜疑,董氈雖然不是帝王。但是他的權力和帝王沒有多大的區別。所以有帝王心一點都不奇怪。」

    「三人成虎能行嗎?」

    「不成。青誼結鬼章和董氈一起長大,董氈輕易不會去懷疑他的,除非有鐵證。否則不能成事。」不知道為什麼,崔達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的,就連笑容都顯得乾巴巴的。

    雲崢瞟了崔達一眼道:「放心,用不著等我對你用這一手,我就去海外當島主去了,這世上同患難容易,共富貴是個大麻煩,所以我乾脆不要共富貴,所以啊,你有什麼手段就儘管放出來,你這些年在秦州的佈置應該起作用了。」

    崔達聽雲崢這麼說立刻湊到雲崢的身邊諂媚的笑道:「我以前想要富甲天下,最後發現富可敵國的時候也就到了喪命的時候,你家的島嶼能不能給我劃一塊地方,讓我帶著老婆孩子頤養天年?」

    「可以啊,到了那一天,願意跟我走的兄弟都去,我們快快活活的去海島上釣魚,在也不理會這世上的破事情。」

    崔達得到了雲崢的承諾,神情就變得振奮起來,敲著桌子笑道:「離我們最近的地方是虎跳峽,那裡是抹而水巴族的人,不過這個部落和龍鐵橋的關係極好,你如今在重用龍鐵橋,我們不好拆他的橋,不過蒙羅角這個部族還是能用一下的,蒙羅角的族長結彪屬於有勇無謀類型的人物,為人憨直,卻極度的護短,他的部族習慣性的搶劫周邊的部族,所以在那裡的人緣很差,你可以利用一下這個人。

    如果別的族長說青誼結鬼章會造反,董氈八成是不會信的,但是結彪這個人說,董氈有五成的機會不會相信,如果龍鐵橋能再說動抹而水巴族,一起向董氈告密,成事的可能很大,那時候我們再把青誼結鬼章的英勇事跡編成歌謠在草原上流傳,這事估計就成了,董氈即使再相信青誼結鬼章,也不會再讓青誼結鬼章執掌軍權了,沒了爪牙的老虎,你弄死他應該很容易。」

    雲崢嘆口氣道:「說到底我和青誼結鬼章是朋友,這樣對付他不管怎麼說都有些虧心。」

    崔達不耐煩的道:「你越來越有奸人的模樣了,想害人又不願意背惡名,算了,這事交給我去辦吧,姜哲,吳傑他們還做不來這種事。」

    雲崢搖頭道:「那不成,你還死不得,乾了這種臟活的人,到了最後是一定要被滅口的,既然龍鐵橋這麼能幹,就不妨把這事一起交給他去做。」

    崔達嘖嘖贊嘆道:「黑,真是黑啊,你把人家的生意夥伴都給砍了頭,一個山寨也被你夷為了平地,龍鐵橋真正的家人都被你攥在手心裡,最後還要弄死他,這樣心狠手辣你不彪炳史冊都對不起你這份黑心。」

    雲崢喝了一杯酒幽幽的道:「我總以為人這種生物,要麼老老實實地做人,一輩子奉公守法,這樣的人我會尊敬,要嘛乾脆破罐子破摔,一條道走到黑,這樣的人就算是被砍頭了,我也會挑一下大拇指誇贊他一聲好漢,最看不起的就是壞事乾了一半忽然想當好人了,以為只要立下一些功勳就能成為人上人?那他以前犯下的罪惡誰去處理?

    老虎豹子他們攻破天王寨的時候從山寨里救出的女子不下六百之數,這些女人都是準備販賣給青塘人的,他在秦州威風了十幾年,你說遭殃的女子有多少?

    這種人在富貴之後就很自然的想要得到權力,好啊,我手裡有空白的告身,你去給他填一個七品告身,然後告訴他,想要立身朝堂,就必須和往日的那些人做一個徹底的切割,否則誰都幫不了他。」

    崔達皺眉道:「龍鐵橋這種人必然薄情,不會顧及你手裡的人質的,這樣一來,這傢伙萬一乾脆不回來了怎麼辦?你這麼做算是打草驚蛇了。」

    「你知道個屁,像他這種人,先前為了財富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現在為了權勢也必定會狠狠的賭一把,我還知道這個人其實是一個賭徒,賭徒的性子很微妙,他們知道十賭九騙,偏偏要拿命去博那一絲不可能的勝利,只因為一旦勝利,他們獲得的收穫會超出自己的期望一百倍甚至跟多……」

    崔達驚訝地叫到:「問題是我知道你這人一旦下定了決心,他就算是立下了蓋世功勳,你也會毫不猶豫的把他乾掉的,他沒有勝算的。」

    雲崢敲了崔達的大腦袋一下恨恨的道:「你知道,問題是龍鐵橋他自己知道嗎?」

    崔達點點頭就往外走,走到營帳口回頭道:「我不想看龍鐵橋臨死的模樣,我想,那一定是人世間最淒楚的一幕。」

    雲崢把身子往後仰一下,就脫離了那盞孤燈的照耀範圍,取過茶杯從裡面取出茶葉填進自己的嘴裡,他發現自己現在很討厭光明,難道說這是陰謀家的通病?

    想到陰謀家,他的腦海裡就出現了無數的畫面,有老狼的,有老鼠的,有毒蛇的,還有很多其它的畫面,似乎什麼都有,唯一缺少的就是光明。

    黑夜才是魔鬼的天下,黑暗的角落里彷彿有無數的人在低低交談,說的每一件事都不足與外人道,只能在漆黑的夜裡向外蔓延……

    雲崢等不及大地變乾,就匆匆的帶著大軍向虎跳峽進發,不論龍鐵橋有沒有和瞎藥談好,走虎跳峽都是雲崢的預定目標,瞎藥會不會阻攔這不重要。

    走了兩天,終於到了虎跳峽,這一路上走的很平安,龍鐵橋來信說在他的力勸之下,瞎藥已經同意歸附大宋,並且將虎跳峽的關隘已經徹底的放開了,大軍儘管通行就是。

    這是一種將軍手段,雲崢很清楚,在自己試探龍鐵橋的同時,這傢伙也在試探自己,想從自己進入虎跳峽的狀態來判斷對他的信任程度。

    這種時候首先進入峽谷的是侯大義的偏廂車軍,這支隊伍有個好處就是皮糙肉厚,一般烈度的圍剿對他幾乎不造成什麼損失,即使是被困在峽谷里,雲崢也有把握很快的將他們救出來。

    大軍在險地行軍,自然會是滾動式的前進,一邊走,一邊為後續的大軍開拓出一個合適的道路來,所以侯大義走的並不快卻非常的堅決。

    虎跳峽不過三里多長,兩側的山峰並不高大,所以行軍在山脊上的哨探,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這座峽谷打探的清清楚楚。

    雲崢親自帶著少年軍組成的中軍進入峽谷的時候,看見,龍鐵橋一臉哀傷的穿著白衣跪坐在虎蹲石上,面前放了三隻酒杯,自己喝一口酒,就把另外兩只酒杯里的酒傾倒進了洶湧的山溪之中,姿態莊嚴而肅穆,身上的白色孝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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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9 00:49:54
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七章 羞辱

    雲崢走上前去一腳就把虎蹲石上的供品給踢到水裡去了,再順便一腳踢在龍鐵橋的肩頭怒道:身為朝廷胥吏,死了一個獨行盜,沒了一個天王寨,擺出一副死人臉給誰看?

    不知道朝廷有京察,吏部有銓選?當胥吏的時候隨你用一些四海手段,但是從流外官進了流內官你還敢招惹這些人,找死都不是你這麼個找法。

    你有草莽心思下不了決斷,本帥就幫你下決斷,從今往後就安心於政事吧,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在這次誅殺沒藏訛龐之戰中立下功勳,誰會再說你的過往?

    本帥是一個言出必行之人,你既然已經遊說通了瞎藥所部為大軍打開了前進的道路,那就是有功,一個七品誠信郎就是你的獎賞!

    雲崢發怒完畢,猴子就從馬包裡拿出一張精美的告身,放在龍鐵橋的面前小聲道:“拿好了,莫要被風吹走,已經上報吏部銓選了。”

    龍鐵橋默默地接過告身,朝雲崢拜了下去道:“卑職心思不純,往日做事太過荒唐,結交匪類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大帥恕罪。”

    雲崢歎息一聲道:“沒有那些匪類,你也無法脫穎而出,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你也不可能立下這樣的功勞,官場之上,是黑是白誰又說得清楚,我們都在紅塵中打滾,一不小心就會被湮沒,這時候誰有工夫去辨別抓到手裡救命用的木頭是不是惡木!

    龍鐵橋,邊關之地事務繁雜,突發之事多如牛毛,一個從考場出來的普通官吏是駕馭不了這種危機四伏的事物的,這就必須要求邊關的地方主官,不但能牧民。必要的時候還要能提刀子上陣殺敵,你這樣的人太少了……

    你父母家眷被我捉拿這事,你莫要怪我。此時此刻我們不能出任何的紕漏,一旦出了紕漏。我們想安生的死都是奢望,你好自為之吧!”

    龍鐵橋再次拜謝雲崢的教導,見雲崢已經回到了大隊軍伍中,臉上這才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從地上撿起半杯殘酒,一口喝乾,把身上的孝服扯下來統統扔進水裡,撣撣肩頭的灰塵。就笑吟吟的向後軍走去。

    李常的馬車就停在那裡,龍鐵橋來到馬車前小聲的道:“老部堂,雲帥已經教訓過卑職了,卑職不知下面的路該如何走,還請老部堂示下。”

    李常平淡無波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好大的膽子,敢在他的面前耍小聰明,雲崢乃是我朝蓋世名將,他的眼睛裡從來都揉不得沙子,陛下面前老夫彈劾他幾句就被打掉了滿嘴牙,此人驕奢跋扈至極。現在國家有難,還需要他這樣的人且容他囂張些時日。

    哼哼哼,你這次總算是沒有把事情搞砸。對他來說還有用處,否則,你就算是有八十個腦袋也被砍掉了,記住了,在他這種絕頂聰明的人面前不要耍小聰明,老老實實的辦事,抹而水巴一族的事情你已經做好了,現在就看你如何讓蒙羅角的結彪相信青誼結鬼章打算造反了,這件事要快。董氈雖然纏住了沒藏訛龐卻沒有決戰的打算,在我們大宋軍隊到達戰場之前。必須盡可能的損耗這雙方的兵力,現在看起來董氈占優。想要當坐山觀虎鬥的獵人前提就是兩隻老虎都遍體淩傷才成。

    龍鐵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個世上沒有無利不起早的人,大宋朝允許個人有點小小的心思,但是不會允許有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以國事為重的人,因為大宋江山不但是趙家的,也是我們這些氏族的,這個格局不容破壞,你既然一心要走仕途,你也有能力走仕途,這些話我就必須告訴你。

    老夫乃是朝廷重臣,在文武百官面前被人打掉了牙齒都和血吞了,你受的一點委屈算不了什麼,等你真正嘗到了權利的滋味,你會發現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龍鐵橋聽得很認真,李常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不曾放過,等李常說完,這才躬身道:“卑職知道該怎麼做了,結彪此人乃是一個粗人,只要稍加撩撥,就能暴跳如雷,我們再稍微引導一下不愁他不入彀中。只是卑職如今手頭沒有可以使用的兵力,有些事情做不成,還請部堂支援一二。”李常拍拍手,豹子立刻就從馬車後面鑽了出來,冷漠的站在那裡等候李常的命令。

    “成豹是我手下最勇猛的武士,你莫要看他年輕,卻是從環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悍將,你有事儘管交給他去做就好。”

    龍鐵橋奇怪的看了一眼豹子道:“少年軍?”

    李常笑道:“很奇怪嗎?”龍鐵橋恍然大悟佩服的朝李常施禮之後,就匆匆離去了。豹子見龍鐵橋走了,就重新回到了李常的馬車後面繼續催動大軍前行。

    馬車裡的崔達佩服的給李常倒了一杯葡萄釀然後道:“雲帥算是把任務交錯人了,這事您才是行家裡手,不說別的,就剛才這番又拉又打的話,就不是我這個商賈能說的出來的。”

    李常喝了一口葡萄釀之後笑道:“龍鐵橋這種人在大宋實在是太多了,老夫見過的就不下十個,這些人總以為自己造反之後顯示一下自己的力量就能被朝廷所用,他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一隻野狗只要品嘗過血食之後,就再也離不開了,雲帥已經把血食放出來了,我們要做的就是順水推舟,一個底層的胥吏,總以為朝廷上層也跟縣衙裡一般充滿了傾軋,卻不知站在高位的人考慮的事情不僅僅是傾軋,還要為整個大宋考慮才成,就算是有傾軋,那也是在確定大宋江山不受威脅的情況下才能做的事,不是毫無原則的胡來。

    老夫當了六年的縣令,如何會不知道這些胥吏的心思,雲帥一個人去做這種事情人家會心有疑慮的。如果有兩個高官同時看重一個人,這個人就會效死力,八分力就能出到十二分。就是為了向兩位元上官顯示自己的才能,呵呵。說白了,就是一隻羊羔在向兩隻老虎顯示自己的肉是多麼的肥美一樣。”

    崔達端起酒杯心悅臣服的和李常乾了一杯酒,從懷裡掏出一隻白玉老虎放在桌子上道:“以後不能和監軍打這種賭了,為國做事情乃是監軍的本分,崔某這樣做實在冤枉,就算薄有家財也經不起這樣糟蹋。”李常捋著鬍鬚哈哈大笑,滿嘴的金牙顯得格外的刺眼。

    雲崢沒有見到瞎藥,也沒有見到青誼結鬼章。卻在瞎藥的營地裡見到了鞏豐,草原上的風霜對這個人似乎並沒有造成困擾,白淨的面皮依舊白淨,那雙修長的手也白皙如玉,見到雲崢的時候雙手抱拳依舊風度翩翩,早年間的那種浮躁似乎已經消失殆盡。

    都說居移氣,養移體,這傢伙在成為青塘人的謀主之後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這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非常的具有欺騙性。

    “我忍了好久才沒有把刀子砍在你脖子上,知不知道九年前我就有這樣的想法。”雲崢坐在馬上俯視著鞏豐。

    鞏豐哈哈笑道:“某家乃是離亂人。生不能回故土,死不能進祖墳,已經如此可憐了。雲帥何苦再糟蹋我這個可憐人?”

    雲崢不理會鞏豐的話自顧自的道:“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中,我會下令讓騎兵將你踏成肉泥,現在有什麼話就說吧,我想聽聽董氈是如何打算的。”

    鞏豐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本章遞給雲崢道:“我家節度使想說想做的話都在裡面,請雲帥過目。”

    雲崢一鞭子抽掉了鞏豐手裡的本章道:“說吧,我看不懂吐蕃文字”

    鞏豐怒道:“這是我用漢文寫的。”

    “胡說八道,吐蕃人寫的漢文也是吐蕃文,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你如今在我眼中就是一個夷狄。說吧,我聽著呢。”

    鞏豐強壓著怒火從地上撿起已經被馬鞭抽爛的本章道:“節度使之意請雲帥帶領大軍出藍山之後從後面壓迫沒藏訛龐。節度使帶著青塘本陣在野狐嶺一代絞殺沒藏訛龐,不過有言在先,雲帥的大軍不得越過野狐嶺,一旦雲帥的軍隊出現在野狐嶺後方,青塘就會視作雲帥打算攻伐我青塘了。”

    雲崢皺著眉頭道:“這樣一來我豈不是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了?不但要幫著你們青塘人追逐堵截沒藏訛龐,還要面對西夏人中最棘手的張絳,老子裝財物的箱子都已經打造了,你們打算讓我兩手空空的回去?”

    鞏豐恥笑道:“雲帥如今之所以能出現在虎跳峽,就是因為節度使下令瞎藥放棄了虎跳峽的防禦,否則您現在只能跟在沒藏訛龐大軍後面吃灰塵。您撈到了軍功難道還不滿意嗎?”

    “老子如今已經是大宋文信侯了,再撈一些軍功我自己都覺得很過分,軍功如今對我來說就是抹了毒藥的蜜糖,你他娘的想要害死我不成?”

    鞏豐的一張臉漲的通紅,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無賴的重臣,跺跺腳道:“好吧,您來了,確實不能空手而歸,我就自作主張添加一份,我們繳獲的戰馬,可以分你一半。”

    雲崢的眼睛一亮,立刻抽出寶劍架在鞏豐的脖子上道:“你能做主?太好了,不妨拿出你真正的底線來讓我聽聽?不說你就去死,讓董氈再弄一個人來談判。”

    鞏豐的臉蒼白的厲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他自以為在青塘已經算是一號人物了,想不到在雲崢面前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尊敬。鋒利的劍刃已經割破了他的肌膚,血從鞏豐的脖子上流下來,染紅了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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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八章 三頭推磨的驢子

   鞏豐很想說士可殺不可辱,可是看到雲崢那張充滿譏誚的臉硬生生的將這句話咽了回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脖子伸的更加的長一些。

    雲崢有些黯然的抽回寶劍插回劍鞘,自己可以羞辱鞏豐卻不能真的殺掉他,此時雲崢心中鬱悶的想要破口大駡,像鞏豐這樣的王八蛋在國內的時候什麼都不是,卑躬屈膝寡廉鮮恥什麼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只要一跑到外族,就他娘的立刻變成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偉丈夫了。

    雲崢失落的道:“看來品格這東西也是要看需要來長的,在大宋表面上貧賤不能移的人只會一輩子窮困,表面上威武不能屈的人只能一輩子受屈辱。因為大宋的總體社會環境對品德的要求過於苛刻,只要出一點瑕疵就會立刻變成落水狗,歐陽修都不能例外,更不要說鞏豐你這樣的鼠輩了。

    在異族就不同了,蠻子拿著刀子嚇唬兩下見你不怕死,就會立刻認為你是好漢,好酒好肉的端上來招待你,再聽你出幾個屁用不頂的計謀立刻就將你奉為上賓。這倒是應了另外一個道理,有主意總比沒注意要好啊。

    說說條件,不拿刀子嚇唬你了,你就按照老子目前擁有的實力給老子一個合適的價碼,如果不太虧,老子就捏著鼻子認了,蠻子們喜歡拿實力說話,老子就和你講實力。”

    鞏豐的一張臉頓時就變成了一塊紅布爭辯道:“某家在大宋不得看重……”

    “拉倒吧,大宋才智之士如同過江之鯽,你這點斤兩要是出人頭地才是大宋之恥,快說董氈的謀劃,老子的大軍沒工夫等你說廢話。”

    鞏豐咬著牙說道:“戰利品平分,但是宋軍必須死死地牽制住張絳本部。”

    “牛羊全給你們,戰馬必須全部給我,這是最後的條件。”

    “牛羊也可以給你們,只是必須用糧食來換!按照市價!”

    “你這個混蛋還有幾分小聰明嘛。說說,是他娘的按照東京的市價還是青塘的市價,你要是敢說按照東京的市價,老子現在就砍死你!

    另外我就奇怪了。你怎麼不說說俘虜的分配問題?那東西在大宋也有市場,我就聽說好多膏粱子弟打算出高價弄幾個西夏鬼去幫自己打群架調戲婦女,價格可不低啊!”

    鞏豐咳嗽兩聲,掩著發痛的胸口道:“就按照鳳翔府的市價交易,如果雲帥喜歡俘虜,全部拿走我們也沒有意見,青塘沒有多餘的糧食養活這麼一大批牧奴。”

    雲崢對這次談判的成果很滿意,現在的問題就是儘早的追上沒藏訛龐,然後看青塘人和西夏人大戰就好,不過在看熱鬧的同時。必須先站在一個安全的位置,否則在這個奇怪的戰場上誰是老虎誰是獵人實在是說不清楚,心懷鬼胎的三方隨時都能變幻自己的立場,三方人都是敵人,也都是潛在的盟友。只要利益合適,改變一下自己的進攻方式沒什麼不可以的。

    龍鐵橋目瞪口呆的看著豹子和他的部下在一柱香的功夫之內就變成了地地道道的西夏人,之前他還苦口婆心的告訴這些少年人西夏人是個什麼樣子。

    現在他發現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這些年輕人比自己更加的懂得如何當一個西夏人,除了難看的髮式之外,他們和西夏人沒有任何的區別,尤其在他們戴上狼皮帽子之後。眼睛裏就發出狼一樣的森森寒光,他們狂呼亂叫著用各種方式跳上馬背,最後嗷嗷叫著沖進了原野,龍鐵橋告訴他們那裏有蒙羅角的族人正在放牧……

    龍鐵橋的法子非常的簡單,一群西夏人殺死了結彪的族人,搶走了他們部落的牛羊。然後就等著結彪找上專門負責青塘大軍軍事供應的瞎藥訴苦,然後就會有一個聰明的人發現那些西夏人不是真的西夏人,應該是別人假扮的……

    至於怎麼把黑鍋扣到青誼結鬼章的身上,龍鐵橋還在考慮,不管怎麼想。結彪的蒙羅角部族必須被血洗一遍,這是起因。

    任何事都有一個開頭,只不過這個開頭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天知道,想要整件事情變得有序那就要靠後續的手段來校正方向,就像是校正狂奔的野牛群前進的方向,不論如何,跑丟或者累死幾頭牛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成功其實都是僥倖的,失敗才是理所當然,這道理只有活了一些年歲,經歷了一些事情的人才能明白,在很多的時候運氣都比才能有用的多。

    雲崢的大軍浩浩蕩蕩的一路狂飆,藍山後面就是沒藏訛龐的大軍,自己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裏直撲藍山,裝模做樣的堵住沒藏訛龐大軍的後路,然後就在藍山建立軍寨眼看著沒藏訛龐和董氈作戰。

    這是雲崢最美好的願望!

    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同時也是最複雜的結構,三條邊和三個角之間的換算公式是一門專門的學問,不下功夫想弄明白不太容易。

    雲崢現在發愁的就是這種可以互相換算的三角關係,現在自己和董氈以及沒藏訛龐就像是三個圍著磨盤奔跑的驢子,現在雲崢處在最後面,董氈在中間,沒藏訛龐在最前面,如果董氈的步伐快一些將沒藏訛龐攆的緊一些,雲崢如果跑的不夠快,形勢立刻就變成董氈,沒藏訛龐攆著他跑,前和後的關係在圓周上是相對的。

    來到藍山的雲崢立刻就決定結束這種讓人難堪的形勢,所以在藍山的腳下建立了一個堅固的軍寨死死地堵住了沒藏訛龐的後方,他決定先看看風頭,但是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沒藏訛龐也是這麼想的,董氈也不再和沒藏訛龐死掐了,於是整個亂糟糟的青塘草原變得安寧起來。

    雲崢放下董氈催促自己進攻的文書,轉身就去督促薑哲他們玩命的建造軍寨,當不當烏龜的不在乎,等待天時發生變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雲崢最大的優勢就是糧草充足,拖時間對自己有利,沒藏訛龐和董氈這兩個窮鬼是耗不起時間的,所以建立深溝壁壘對宋軍來說是最適合的戰術。

    一場大雨讓草原活了過來,稍微有些蕭瑟的秋日和春陽沒有多少區別,泛紅的紅日從山頭升起來的時候,雲崢得意的站在軍寨的城牆上,這座城牆雖然是偏廂車組成的,但是面對兩支沒有任何攻城器械的遊騎兵軍隊來說,這座城池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董氈的臉色難看之極,瞎藥站在底下一言不發,青誼結鬼章臉色煞白手上提著一個山一樣壯碩的漢子,那個漢子似乎放棄了反抗,低垂著頭任由青誼結鬼章拎著他的衣領。

    大帳的側面破了一個大洞,那是一柄錘子飛出去之後撕破的。

    青誼結鬼章恨恨的將結彪扔在地上道:“你多年以來一直橫行霸道,你的仇人幾乎遍天下,怎麼就咬定了是我殺了你的部族,搶了你的牛羊?”

    結彪猛地抬起頭看著青誼結鬼章道:“殺我族人的人是西夏人,你是不是想這樣告訴我?”

    董氈皺著眉頭道:“鬼章這段時間和我在一起與沒藏訛龐血戰,不可能去殺害你的部族,再說了我們的大軍都在這裏,誰有力量去追殺你的部族?”

    結彪悲憤的吼叫道:“是一些少年人,軍主,您來告訴我,咱們青塘最厲害的少年人是誰的部族裏的?還不是他達擀族的少年人,這些年青誼結鬼章一直都在暗中積蓄力量,咱們的軍隊中十五歲的少年人已經是戰士了,只有他達擀族的少年人不在軍隊中,說什麼這是我青塘的未來力量,是我青塘最後的希望,哈哈哈,果然是我青塘最後的希望,軍主,我的族人沒有死在西夏人的刀下,沒有被餓死。現在卻死在青塘人的刀下,他們死的好冤啊!”

    瞎藥插話道:“結彪兄弟,如果全是少年人行兇的話,很可能是雲崢下的手,他手裏有一支少年軍,一定是他下的毒手。”

    瞎藥的這番話讓結彪更加的憤怒,他狂怒的捶著胸膛道:“你這是在羞辱蒙羅角的勇士,那些懦弱的像雞一樣的小宋人能殺死我的族人?”

    董氈冷聲道:“結彪,這件事我會下令徹查,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現在我們身處危局之中,由不得我們生出內亂,應付過現在的危局才是大事。”

    結彪悲憤的咆哮道:“再這麼下去我的根基都會被挖出來,軍主,求您了,讓我回去看護族人,我一定不會生出事端,一定會乖乖地等候戰爭結束才找兇手過問這件事。”

    “住嘴!會有人回去的,卻不能是你!現在給我滾回軍隊裏去,我這就邀請雲崢我們明天就開始攻擊沒藏訛龐,再這麼下去,第一個熬不住的會是我們。“

    董氈訓斥完結彪之後又朝青誼結鬼章道:“鬼章,明日你主攻,萬隆,瞎藥為你偏師,結彪在軍陣右側結陣,防備雲崢,如果宋軍向南,你就出兵攔截,如果宋軍向沒藏訛龐進攻,你就立刻加入攻擊陣列,我們一戰定勝負吧,諸位,青塘的命運在此一戰,勝,我們的族人將在這裏繁衍生息,如果失敗,就命我們的族人回到高原上去,等待力量復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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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六十九章 惡人的盟約

  藍山一路逶迤向西,最後被黃河從中間一分為二,黃河上有一個不大的木船被兩道鐵索緊緊地束縛在一起,一道是宋軍綁上的,一道是西夏人綁上的,船上擺著兩張桌子,一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個人,兩人談笑言歡,說起舊事不勝唏噓。

    “相國,尊您一聲相國說起來還是我占了便宜,一個小小的左庶長能和您一起共飲,實在是榮幸之至。”雲崢端起酒杯遠遠地邀請沒藏訛龐共飲。

    沒藏訛龐笑道:“雲帥天縱奇才短短年月就馬上封侯,大夏國一個小小的左庶長實在是委屈你了,你多年未回大夏,如果此時回歸,一個西涼節度使是逃不掉的。”

    說著話站起來親熱給雲崢斟了一杯馬奶酒,邀請雲崢共飲。

    雲崢接過沒藏訛龐手裡的酒壺拿在手裡顛一下說:“這種偷龍轉鳳鴛鴦壺我在大宋見過,不過我們一般用這種壺灌別人酒不拿來裝毒酒!”

    沒藏訛龐笑道:“你我乃是死仇,見面用毒酒招待有何不妥之處嗎?”

    雲崢點頭道:“大有道理,謀人性命之事能被相國說的這樣光明正大雲某佩服,既然如此,這條加了砒霜的黃河鯉魚在下也就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沒藏訛龐背對雲崢看著濁浪滔滔的黃河水大聲道:“我輩歷經千幸萬苦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天下風雲大多出自我輩之手,雲崢,河湟之地已經讓你垂涎三尺了吧?”

    雲崢歎了口氣道:“我也是最近才從商賈口中得知相國已經在西域大破了回紇,富庶的回紇被您劫掠一空反哺了西夏,聽到這件事之後,雲崢不得不自認失敗。一石二鳥之計只能打到一隻鳥,這讓我有很深的挫敗感。”

    沒藏訛龐轉過身厲聲道:“張陟所部在你手中全軍覆沒,張陟本人更是被你製作成了蠟人。雲崢,爾等自詡君子。難道說這就是大宋彪炳的君子之風,王道天下?”

    雲崢穩穩地坐在船板上隨著波濤起伏不定,口中的話語卻變得冷若冰霜:“雲某打獵之後總喜歡留下一部分猛獸的屍體風乾之後留作紀念,這些年下來收穫頗豐。

    張陟在吃了我大宋百姓之後凶性難遏,某家身為大宋軍侯,為百姓除害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殺了食人的猛獸,怎能不誇功?”

    “這筆仇恨某記下了。雲崢,有朝一日老夫定會將你也製作成蠟人,長跪在張陟的衣冠塚前謝罪。”沒藏訛龐努力的平緩一下胸中的怒氣,他此時還不想把事情搞糟。

    之所以會有這場見面,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西夏軍軍糧不濟,再拖下去西夏軍很可能會全軍覆沒在這藍山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早日開戰,趁著軍卒還有力氣打出一條生路來。

    沒藏訛龐仔細的推演過戰局之後痛苦地發現,雲崢的目的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圖謀河湟之地。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大宋佔據了河湟,宋國最後的一塊短板就會被彌補上。一旦這個人口最多的國家有了足夠多的戰馬,西夏就會面臨極度殘酷的環境,再也不能依仗戰馬多的優勢四面出擊了,只要有一絲絲的可能性,沒藏訛龐都不願意將青塘交付給宋軍。

    然而,面前的局勢不容樂觀,遠寨六部已經處在背叛的邊緣,如果這些天不是董氈處處緊逼,這些人早就作鳥獸散了。西夏的人口少,經不起幾萬幾萬的損失。一個戰士從出生到成為馬上的勇士最少需要十七八年,西夏還損失不起。

    “我心中有所不甘。卻不得不帶著疲兵遠遁,眼睜睜的看著你佔據了河湟之地,從此之後,大夏國將要受你大宋兩面圍剿之苦,雲崢,你贏了,我會和董氈硬拼一次,但是你必須保證不從後方偷襲我們,其實我這麼說等於沒說,你要偷襲的人該是董氈才是,老夫的這些人馬還比不上河湟地的價值。”沒藏訛龐從桌子上拿起那把鴛鴦壺扔進了黃河,再把雲崢推過來邀請他一起進食的那條被烹製的外酥裡嫩的黃河鯉魚扔進了黃河繼續道。

    “我們都不是善良人,更不是好人,既然如此,我們就訂立一條惡人盟約吧,三年之內,你我互不侵犯,你需要時間鞏固青塘,老夫也需要時間鞏固回紇疆域,這對你我兩國都有好處,等我們大家都做好了準備,你我就在這片藍天下殺個痛快,看看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我的心情和你一樣,做出這種選擇的時候我也痛苦萬分,沒藏訛龐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的想殺死你,多麼的想把你和你的軍隊埋葬在這片土地上。

    可惜,我這次還是沒機會殺死你,我知道你這次一定會全力突圍,一群想要回家的野獸沒有誰能夠留得住,仔細權衡之後我才會選擇奪取河湟地為我的首要目標。

    你贏了,我確實不會追擊你,我確實會偷襲董氈,偷襲青誼結鬼章,而且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在後方搞了一點小動作,一旦讓董氈回到青唐城,什麼都會敗露,那樣一來,大宋就會多一個死敵,所以董氈和青誼結鬼章必須死。”

    沒藏訛龐大笑一聲就下了船,侍立船邊的張絳就揮刀砍斷了西夏人綁在船上的鐵索,躍上戰馬就跟在沒藏訛龐身後準備離開。

    沒藏訛龐在奔出去幾步之後又勒住馬頭回頭問雲崢:“你就不擔心我把這事告訴董氈,給你侵佔青塘造成麻煩?”

    雲崢笑道:“我不擔心,因為這事你必定會幹。”

    沒藏訛龐怒駡一聲道:“他娘的,你也一定會告訴董氈我打算全力突圍這件事吧?”

    雲崢舉起酒杯遙遙的致意,示意沒藏訛龐一路走好。

    沒藏訛龐騎著馬奔出去老遠忽然停下戰馬,看著遠處的黑山頭對張絳道:“雲崢已經到了人愈圓而智愈方的地步,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張絳啊,以後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千萬小心,面對他如何的小心都不為過,說來怪哉,幾年不見,一個毛頭小子就徹底的成了一代名將。”

    張絳點點頭,小心的問沒藏訛龐,您說我們還需不需要將雲崢的陰謀轉告給董氈,萬一董氈發怒捨棄了我們去和雲崢作戰豈不是美事一件?”

    “沒有這種可能,我們三方都是敵人,董氈不會相信的。”

    “那我們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胡說八道,當然要告訴董氈……”

    沒藏訛龐見迎接自己的騎兵已經到來,就狠狠的在馬屁股上抽一鞭子,帶著張絳向自己的營地賓士而去。

    虎子用力的拽著鐵鍊子,將已經飄到下游的木船拽了回來,牢牢地將鐵鍊子拴在樹上,這才搭上跳板將雲崢扶了下來。

    “帶你來就是讓你開眼界的,說說看你都聽到了些什麼?”雲崢下了船就問老虎。

    老虎撓撓後腦勺道:“俺只是奇怪您和沒藏訛龐之間已經恨到骨髓裡去了,怎麼還能坐在一起談事情,還談這樣重要的事情?俺總覺得不應該。”

    雲崢看看老虎歎口氣道:“在京師的時候,狄帥總說自己生了一窩棒槌,現在我也很想說這句話,你知不知道,在軍事領域中,最不重要的就是個人的情感,最重要的就是利益的劃分,只要給我足夠的利益,就算是要我給沒藏訛龐下跪都沒問題,這種沒有感情色彩的思維,又叫做數學思維,摒棄掉一切干擾之後你就很容易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只是事實總是殘酷了一些。”

    雲崢在回到軍營之後就立刻修書一封給了鞏豐,要他立刻將沒藏訛龐要突圍的新消息告知董氈,並且告訴董氈,自己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隨時都可以發起攻擊。

    董氈瞅著面前兩封書信年紀輕輕地眉心已經出現了懸針紋,他無法辨別這兩封信的真偽,想要驗證需要時間,而自己最缺的就是時間。

    本來想把這件事告訴青誼結鬼章,結果看到青誼結鬼章騎著一匹火紅色的戰馬從自己的軍帳外面快速的奔馳而過,就立刻熄了這個心思,將兩封信揣進自己的懷裡,他準備等明天戰役結束之後再仔細的衡量其中的得失。

    青誼結鬼章很快活,他只要和自己的部下在一起心情就永遠是是好的,哈哈大笑著拿手拍著每一個路過自己身邊的部下,只有在這個環境裡,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和這群勇敢善良的人一起戰鬥,一起牧羊放牛,一起從邊緣的地方去捕捉野馬群,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每當他看到長長的套馬杆落在野馬脖子上的時候他的心就會快活的飛起來。

    “哈奴兒,你這個野狗,快點把你的刀子磨得鋒利一些,明天早上我們就要開始戰鬥了,你不是說一定要砍下一百個西夏人的腦袋嗎?我等著你,看看是你的斬獲多,還是我的斬獲多。”

    青誼結鬼章歡快的跳過一輛勒勒車,順手從勒勒車上拿了一小罎子宋國的烈酒扔給了一個魁偉的光頭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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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牧馬人 河湟雪 第七十章 情殤

  哈奴兒是一個啞巴,青誼結鬼章很小的時候他就陪伴在身邊了,因為不說話,所以青誼結鬼章也不知道哈奴兒的來歷。

  他的第一次掄刀子的時候手裡拿的就是哈奴兒削出來的木頭刀子,當時母親還在,那段時間是青誼結鬼章最幸福的時光,所以他只要見到哈奴兒,再壞的心情也會立刻變好。

  明日就要出戰,這些勇士們都在做最後的準備,有的人在磨刀,有的人在烤弓弦,還有的在一遍遍的試驗自己插刀的位置,戰前的氣氛非常的濃厚。

  就是吃的不好,青誼結鬼章知道是瞎藥在搞鬼,但是他拉不下臉面去求瞎藥這個卑鄙小人,從相熟的部族那里弄來了一些羊,不管怎麼樣,將要上戰場的夥伴一定要吃一頓好的。

  青誼結鬼章脫掉了衣衫,赤裸著上身嘴裡叼著一把尖刀宰殺那些羊,他的手藝很嫺熟,一刀子割開羊的喉嚨,然後在羊的一個蹄子上割開一個小口,用力的吹氣,把整只羊吹得圓滾滾的,然後拿著刀子拍打幾下,再把這只羊踩在腳下,三兩下就剝下一張完整的羊皮。

  剝掉羊皮之後青誼結鬼章的臉上的笑容就黯淡了下來,羊不夠肥啊,羊尾巴上的脂肪並沒有儲存多少,全部都是紅紅的羊肉,原本秋日的肥羊剝掉皮之後身上會掛滿白色的油脂,扔進大鍋裡煮,吃完肥美的羊肉之後,鍋裡會漂一層厚厚的羊油,可惜,現在見不到了。

  身為武人,青誼結鬼章渴盼戰爭,但是絕對不是現在這種模樣的戰爭,對草原上的人來說牛羊才是一切,這個時候應該全力給牛羊追肥,而不是把戰爭場面弄得這麼大。

  董氈的想法沒有錯,他如果任由沒藏訛龐毫髮無損的離開青塘,他這個節度使的寶座就沒有辦法坐下去了,有的時候戰爭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牧人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就是為了發洩胸中那股子不滿的鬱悶氣,這口氣不出,青塘人臉上不會有笑容。

  明天奮力作戰好了,這就是青誼結鬼章的心裡話。

  安撫了自己的族人之後,他就回到了董氈的軍帳,很奇怪,大帳裡十幾個族長每個人都用奇怪的甚至是嘲笑的眼神看自己。

  青誼結鬼章看看自己的身上似乎沒有什麼不妥,褲子上沾染了一些血跡這對青塘人算不得什麼,宰殺牛羊怎麼可能會乾乾淨淨的。

  董氈避開了青誼結鬼章詢問的目光,從桌子上拿起兩封信箋在上面拿指節敲敲道:“這是沒藏訛龐和雲崢來的信。

  沒藏訛龐說青塘草原上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都是雲崢的部下搞的怪,還說雲崢的目標不是西夏人,而是我們,他最終的目的其實是想佔據河湟,為宋國君主找到一塊養馬地。

  雲崢的來信說沒藏訛龐準備明天開始突圍,要我們一定要小心戒備,如果需要他支援的話,就早點發話,甚至是糧草他也能接濟我們一部分。

  大家想想,這兩個人到底要幹什麼?”

  青誼結鬼章道:“這兩種可能都有成為現實的可能,我建議,明日的攻擊我們延緩一陣子,放沒藏訛龐離開藍山,讓雲崢的軍寨成為擺設之後,我們再攻擊沒藏訛龐,如今,西夏人師老兵疲沒有戰心,我們只要死死地咬住他,避免和他決戰,不斷地讓西夏人流血,這樣我們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軍帳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看著青誼結鬼章,董氈小聲道:“阿章,明日必須開戰!”

  青誼結鬼章打算再多說兩句,就聽瞎藥陰測測的道:“你先把哈奴兒的來歷說清楚再說你為什麼一定要放走沒藏訛龐這件事。”

  不等青誼結鬼章發怒,董氈先發怒了,拿拳頭擂著桌子怒吼道:“我已經說過了,不許說哈奴兒的事情,瞎藥,你以為我是死人不成?任何人都不許質疑阿章!”

  青誼結鬼章的眼睛眯縫起來了,手背上的青筋暴跳,冷冷的道:“我還不知道跟隨了我二十幾年的哈奴兒還有另外的身份,瞎藥,說出來,如果你不說我就殺你!”

  瞎藥被青誼結鬼章陰森森的眼神盯得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咽了一口口水對身邊的結彪道:“消息是你找來的,你說說吧!”

  結彪上前一步道:“哈奴兒是西夏人!他其實會說話,只是為了隱藏身份才裝成啞巴的,幾十年下來,也就真的成啞巴了,嘿嘿,不過說話這東西是本能,我找了一個人在他背後用西夏話猛地問他一句,他就自己回了一句西夏話,呵呵,青誼結鬼章,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青誼結鬼章不怒反喜,上前一步揪住結彪的領口歡喜的問道:“你說哈奴兒其實會說話?他不是啞巴?”

  結彪被勒的喘不上氣來,努力的掙脫青誼結鬼章的那雙大手喘著粗氣道:“他就是會說話,你就算是要殺死我我也要說,哈奴兒就是西夏人的奸細。”

  青誼結鬼章笑了起來,轉過頭對董氈道:“我保證哈奴兒不是奸細。”

  董氈點點頭,臉上陰鬱的表情舒緩了下來,既然青誼結鬼章願意給哈奴兒作保,不管出自那種理由,董氈都必須相信。

  青誼結鬼章見董氈認可了,就立刻呵呵笑著準備出帳篷去問問哈奴兒是不是真的有這件事,如果他會說話,就能從哈奴兒的嘴裡知道更多的關於自己父母的事情。

  瞎藥攔住青誼結鬼章道:“一句話就完了?”

  青誼結鬼章無聲的笑了一下,欺步上前閃開瞎藥抓過來的大手,身子矮一下就把瞎藥扛了起來,轉了七八個圈子,一發力就把瞎藥從帳篷裡扔了出去,足足扔出去有三丈遠。

  結彪怒吼一聲就死死地抱住青誼結鬼章的腰想把他摔倒再說,結果青誼結鬼章就像一條蛇一樣三扭兩不扭的就從結彪的熊抱裡脫出來,巨大的拳頭重重的擊打在結彪的小腹上,眼看著結彪痛苦地彎著身子跪在地上,青誼結鬼章這才朝董氈點點頭就離開了軍帳。

  勉強爬起來的瞎藥嘶聲吼叫道:“青誼結鬼章,你的部族中有奸細也不容人說嗎?”

  青誼結鬼章一腳踢翻了瞎藥怒道:“野狗也配管獅子的家務嗎?”

  眾目睽睽之下,青誼結鬼章騎上戰馬向自己的營地狂奔,走的肆無忌憚。

  結彪彎著腰吐了一口血唾沫瞅著董氈道:“您現在還以為我的族人不是青誼結鬼章殺的嗎……”

  青誼結鬼章的戰馬奔跑的飛快,戰馬赤紅色的鬃毛在陽光下飛揚,他對自己的父母幾乎沒有多少印象,只勉強記得自己夢裡經常有歌聲傳來,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可是族中的老人說起自己父母的時候只會說父親如何的勇猛,母親多麼的美麗,是草原上最受別人羨慕的一對璧人,是受過神靈祝福的人,只是因為神靈太喜歡他們了,這才早早的將他們召喚走了……

  所以青誼結鬼章在很小的時候就恨神靈,恨所有和自己搶奪父母的神靈,因此,他從不相信什麼神靈,只相信自己,為了這件事,篤信神靈的角廝羅沒少下狠手揍他。

  歡快的青誼結鬼章跑回了營地,大聲的呼喊著哈奴兒的名字,他一刻也等不及要聽哈奴兒說自己父母的事情,此時此刻,青誼結鬼章覺得自己快被幸福完全包圍了。

  營地裡的氣氛不對勁,每個人都好像很傷心,青誼結鬼章還以為大家在擔心哈奴兒是奸細的事情大笑著道:“哈奴兒快出來,你這個傢伙騙了我二十年啊,能說話是好事,老子才不管你是西夏人還是宋人,你就是我的哈奴兒,那個給我教我馬術,教我打仗,聽我給女子唱情歌的人,我想知道我母親和我父親的事蹟,你要是再敢裝啞巴,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一個上了年紀的族人皺著眉頭道:“阿章,你的母親還好好地活著,就在青塘城,你現在要認的母親是珠姆央宗,不是索.湯湯,你繼承的是珠姆央宗的名字不是索.湯湯的名字。(藏族人起名字的時候帶著很濃的母系氏族傳統,藏族人的名字,取母親名字中的一個字作自己名字的一部分。像母親的名字叫“朗.莫莫”,兒子的名字便叫“莫赤”;母親名叫“索.湯湯”,兒子名便叫“索赤”,在這裡加以說明)

  青誼結鬼章笑道:“珠姆央宗自然是我的母親,我是她撫養長大的,怎麼會忘懷,就像小羊不會忘記喂自己吃奶的母羊一樣,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我現在只想知道我親生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只想知道她的美貌真的讓我的父親寧願拋棄一切跟她去牧羊嗎?”

  老族人匍匐在青誼結鬼章的腳下虔誠的道:“您是達擀族最英明的首領,您也是我們族人未來的希望,我們懇求您忘記索.湯湯這個名字,也忘記哈奴兒這個名字,不要讓死人的陰魂來左右您的判斷,蒙蔽您的智慧,求您了!”

  青誼結鬼章連忙將老族人攙扶起來,卻奇怪的問道:“您說哈奴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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