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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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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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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0 00:12:48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四章 豢養全民野心

   陸輕盈有些失望,臘肉以前喜歡雲大的時候她很不喜歡,現在臘肉不喜歡雲大了她又覺得有些憤怒,這麼好的人憑什麼得不到一個小丫鬟的愛意?

    不過這個念頭在腦海裡閃現了一下就消失了,自己都覺得可笑……

    天色慢慢暗下來的時候,家將們回來了,家將頭子老魏把這些已經換上常服的騎兵們領進門,自己就抱著胳膊站在門廊下面,就等夫人問完話之後,大家好去喝酒。

    別人家的當家主母和外男見面的時候多少都會垂一塊珠簾,雲家向來沒有這個講究,兩位夫人就坐在錦墩上你一言我一語的問。

    “老吳,你說侯爺身子安康可是真的?”

    “回夫人的話,侯爺身子一向安泰,自從領兵出征以來從未生過病,就是在青誼結鬼章死後性情低落了幾天,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帳篷裡三天,不過出來之後就沒事了。”

    陸輕盈歎口氣道:“他本就是一個重情重義的,青誼結鬼章對他有恩情,現在兵戎相見最後落得一個身死情殤,這都是戰爭帶來的慘禍。”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站在大宋的立場上侯爺沒有做錯,站在個人德行的位置上,多少會有些虧欠,老吳本來想說青誼結鬼章已經被李常製作成了蠟人的事情,想想不妥,也就沒有對夫人說。

    老廖見侯爺的信已經送到了。夫人該問的話也已經問完了,就帶著老吳他們下去到前院享受廚房專門為他們烹製的精美食物,在皇宮裡他們不過吃了一碗得勝酒。如今到了家裡哪裡肯放過大醉一場的機會,不一會,陸輕盈就聽到吆五喝六的聲音從前院傳過來。

    兩個婦人在廳堂裡呆坐了好久,葛秋煙小聲道:“夫君這一次恐怕是傷了心,妾身聽夫君講述青塘往事的時候,對青誼結鬼章是讚賞有加的,還總是拿出一塊玉玨把玩。說那東西是青誼結鬼章在他最消沉的時候贈送的。現在這個人死在夫君手裡,也不知道他該是如何的難過。”

    陸輕盈長歎了一聲道:“是啊。那個時候夫君剛剛見識的青塘騎兵的強大,咱家的甲子營無論怎麼訓練也比不上那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青塘人。

    夫君說過,他當時躲在山巔偷看了青塘人和西夏人的對決之後,就不再把發展騎兵當成第一要務了。因為不管我們怎麼發展都沒有辦法彌合這個天大的鴻溝。

    夫君苦心孤詣的把火藥弄出來就是為了對付騎兵的,這一次夫君出征的時候給我說過,這一次的戰事,其實是一種檢驗,是要檢驗出火藥的效力出來,現在看起來是夫君勝利了,卻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達到了沒有。”

    眼看著月亮從樹梢上爬了上來,兩個婦人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來,不約而同的向後宅走去。婦人的職責就是生兒育女和看好家門,那些令人煩躁的事情自然會有別人去考慮。

    老天是公平的,平均的將這個明月夜分給了所有的人。於是,有人在登高樓臨風賦詩,有人在縱酒狂歌,即便是最沉穩的老夫子此時也在美婢的攙扶下非要去月亮地裡走一遭,說什麼邊關京師月相同,分一盞邊關月色。且為忠魂舞……

    龐籍笑的極為大聲,老先生迸發了少有的少年狂態。巨大的酒觴從未停下來過,酒到杯乾視為常事,捋一把濕漉漉的鬍鬚大笑道:“秦州之戰一波三折,先是富彥國的訣別信,讓吾輩如同五雷轟頂,後有雲崢按兵不動,讓我等同仇敵愾,以為出了悍賊,亂石坡一戰,張陟授首,我等方知秦州形勢之妙,如今藍山一戰之後大事底定矣!來,諸公,飲勝!”

    韓琦幹掉一殤酒拋掉手中青銅爵,掀掉自己的帽子,褪掉自己的鞋子,穿著足衣踏上龐籍家中的中庭,掀開一道布幔,指著布幔後面的社稷地理圖大笑道:“沒藏訛龐丟盔棄甲而逃,如今河湟地盡入我手,諸公,且聽韓琦將未來局勢一一說與諸公聽……”

    這是士大夫們的一場盛宴,盛宴最重要的部分不在歌舞,不在美人甚至不在美酒,而是在遙遠的青塘草原上,鋒利的割肉刀已經牢牢地釘在那片草原上,每一個都在極盡想像,絞盡腦汁想要急著分割這塊最肥美的胙肉。

    這是一塊從來沒有官府管轄的土地,足有千里之地,也就是說大宋多出來的官員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那裡雖說是蠻荒之地,卻物產豐富,更是連結唐蕃古道的要地,黑石城對大宋士大夫們更是有著無與倫比的誘惑。

    沒有人算得什麼事情,大宋廂軍多如牛毛,只需要遷徙幾支過去,不出十年,那裡一定會變得如同大宋內地一般毫無二致,八百里水泊梁山已經是明證,那裡經過兩年的開發,已經算得上是少有的土地肥美之地,京西十五路廂軍在那裡生活的極為舒適,到處都是牛羊和平坦的田地,最妙的是那裡身處水窪,京城的旱災根本就影響不到那裡。當初沒有去水泊梁山的河北大名府的廂軍們無不捶胸頓足悔恨不已,急切的希望還能出現這樣的一個好機會……

    “如果我們能夠拿到河套之地,邊軍的糧草立刻就能做到自給自足,自前唐以來,我宋人的腳步就從未跨出過長城,長城外面還有無數可以屯兵之地,只要稍加利用……”

    鬆快了,這是士大夫們心頭第一個感受,冗官,冗兵,永遠都是壓在他們身上的兩座大山,就算是胸中有有溝壑,在大宋這兩座大山面前也無從施展起。

    現在好了,有了一塊千里之地來稀釋這些多餘的官員和軍兵,朝廷就能大大的喘一口氣,所以他們會自然而然的就會生出野心,有了青塘之地大宋可以喘一大口氣,如果有了河套之地,大宋豈不是可以停下來歇歇?萬一有了燕雲十六州……

    勝利從來都是野心的催化劑,雲崢就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小心翼翼的作戰不敢輕易失敗,他知道一旦自己失敗,大宋無敵的神話就會破滅。一旦給素來懦弱的大宋注入勇敢和野心,他的腰板就會自動的挺直。一旦事情在向不好的地步發展,懦弱的大宋就會更加的懦弱。

    野心需要培養,雲崢現在正在小心翼翼的餵養著大宋來之不易的野心,而野心的食物就是源源不斷的敵人的屍體,雲崢之所以沒有反對李常將青誼結鬼章的屍體製作成蠟人,就是想把自己最珍貴的情義當做祭品放在大宋朝稱霸四海的起始點上,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他不惜把自己放在一個陪襯的位置上。

    歌舞昇平,靡靡之音遍佈大街小巷的東京城總需要一些雄壯的武士來充當脊樑骨,告訴所有人,他們的歡樂是建築在將士屍骨上的,哪怕在吟詩作賦的時候多一些金戈鐵馬對大宋社會風氣的引導也是無可估量的。

    王安石沒有談論雲崢的戰績,他和呂惠卿在一起討論大宋錢莊今年的收益,錢莊並沒有如同他想的那樣向天下鋪展開來,只是簡單的溝通了天下間有數的幾座大城市,即便是這樣,他在看到數量龐大利潤數字的時候也不由得目眩神馳。

    青苗法是對的!晚唐時期的青苗法只是實施的辦法不對,民不加賦而國用足並非是一句空話!

    王安石在等待年底的結算徹底的出現,一旦這個數字出現,自己就能正大光明的拿出準備已久的《農田水利法》繼續施行。

    此法令規定各地興修水利工程,用工的材料由當地居民照每戶等高下分派。只要是靠民力不能興修的,其不足部分可向官府貸款,取息一分,如一州一縣不能勝任的,可聯合若干州縣共同負責。

    一旦這個法令得以實施,大宋年久失修的農田水利就會有一個大的改觀。遇到一般性的災害就能扛過去,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只要是災害,就能讓百姓叫苦不迭。

    越是踏足商業,王安石就發現農夫才是大宋的根本,大宋所有的商業基礎都是建立在農業的基礎之上的,只有農業有了保障,商業才能繁華,為此,他翻看了十六個州府的賦稅文冊,發現只要是風調雨順的年景,商稅也就會有一個大的增長,只要是災年,商稅也會有大幅度的下降,看來,老天爺並沒有給大宋降下什麼,無根底的財富,除了雲崢縱兵劫掠過來的財富,其餘的財富都是在一進一出中完成財富累積和遞進的,發現了這個秘密,讓王安石對自己的變法主張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正在思慮間,隔壁房間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打斷了王安石的思路,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推開書房門走進隔壁的一間小書房。

    看見自己的長子王雱正拿著一方雪白的絲帕捂著嘴,臉龐漲的通紅,剛才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雱兒,想咳嗽就咳出來,萬萬莫要壓抑,這樣對你的肺更加的不好。”

    王雱看著自己的父親,喘息聲漸漸平息下來,輕咳一聲道:“父親,雲崢大勝而還,奪得了青塘的千里之地,朝廷的弊政就不像現在這樣吃緊了,如此下去,對您的改革大計非常的不利!”

    王安石笑道:“你莫要多想,文能定國,武能安邦,雲崢要走的路和我們不是同一條道路,他的理想是馬上封王,爹爹我的理想是國富民強,兩者之間並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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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五章 王安石教子

    王安石見兒子好像有些不理解,就笑著說:“我們父子現在說的是關於智慧的話題,這個話題很古老,古老的幾乎從人類的起源開始先祖們就在追索這個問題。,,.

     開始的時候,人們認為智慧是天賜的一種禮物,只有德行高潔,一心為人類進步繁衍考慮的人才配得到這樣的恩賜。

    後來在共工和祝融爭鬥撞塌了不周山之後,人們開始改變自己的看法,他們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過去,於是一場大洪水降臨了,這場大洪水把過去的歷史和人類生活的痕跡全部淹沒掉了,於是我們的三王出現了,我們在這一次的選擇中,認為仁德比智慧更加的重要。

    只可惜禪讓這種制度也只維持了三代,大禹的兒子啟建立了第一個傳說中的王朝,這是智慧戰勝仁德的具體表現,呵呵,然後我們的王朝就開始了。

    春秋的時候我們還知道禮義廉恥,有道伐無道這種說法變成了權利更迭的藉口,到了戰國時期,是智慧發展的巔峰時期,無數個國家依仗權謀,依仗自己過人一等的智慧,開始了最殘酷的吞併,直到嬴政一統天下之後,智慧才遭受到了一些滅頂之災,焚書坑儒的開始,讓我們的智慧傳承又有了斷代。

    於是時間很快就到了董仲舒的時代,他給智慧加上了一道枷鎖,這道枷鎖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對神靈和祖先的崇敬,讓我們只能隨著先人的腳步前行。不可行差踏錯。

    雱兒,這就是所謂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類一旦形成了一種習慣,就不會輕易地打破這個桎楛,所以啊,不讀書的農夫才會成為每回改朝換代的主力,然後再被讀書人用智慧把權利從他們的手裡攫奪過來,繼續用這一套來誆騙天下。

    這世間總有幾個不願意被這個桎梏困死的人,所以膽子大的就會跳出來。比如你爹爹我。比如雲崢,跳出這個桎梏之後看世間萬象總會看得清楚些,所以啊,雱兒。你萬萬不可為事物的表像所迷惑。堅守自己的本心才是對的。”

    王雱沉思良久之後對王安石說:“天命不足畏。天道不足懼,祖宗不足法?”

    王安石背負著雙手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道:“月有盈虧,人自然有不足。一法萬世只是笑話!”

    父子間的談話是輕鬆有趣的,王安石對自己的長子非常的看重,王雱也不負他的期望,在學問一道上有神童之稱。

    不說這個神童之名也就罷了,只要說起神童這件事,王雱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國子監的神童未免也太多了些。

    雲鉞,蘇軾,蘇轍這三個傢伙早就把神童這個名號給生生的毀了,神童等於神經病兒童這句話大概已經家喻戶曉了吧?枉自己在國子監以神童之名傲笑四方的時候,全國子監的人都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自己,見他們給自己讓路,見他們處處躲避自己,還以為這些人是在自行慚穢,哪裡知道他們都在暗地裡恥笑自己,得知神童在國子監真正的意思之後,王雱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王安石拿起王雱桌案上的書本瞅了一眼笑道:“算了,雲鉞在算學一道無人能及,人家是家學淵源,你現在這樣苦讀是追不上的,雲鉞不但有家學,自身的悟性也高,學習算學事半功倍,這些你比不了,何必用自己的短處去和人家的長處硬拼,父親今晚跟你說的是智慧之道,就是要告訴你不一定非要一條道跑到黑,有捷徑可以走,就沒有必要繞路。

    就像爹爹的《青苗法》一樣,原先父親我打算用官府的力量去推動,現在不是在利用錢莊的力量在推動嗎?

    自從施行以來,錢莊的模式要比官府的模式好的多,至少爹爹我能保證清廉,能保證《青苗法》所產生的利益能夠反哺給農戶,就沖著這一條,爹爹我就沒有必要死守著自己的意見,這才是祖宗不足法的真諦所在。這個祖宗不一定是先人,也可以是你不成熟的想法。”

    王雱皺眉道:“您向來講究一以貫之,如今朝三暮四所為何來?”

    王安石有些發愣,沉思了良久才對兒子道:“東南西北都有道路可以抵達東京,我們不一定非要坐船啊!”

    說完話,就把一襲長衫披在兒子的身上,在他肩頭拍拍,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書房,用剪刀剪去了燒焦的燭心,待燭火重新變得明亮起來之後,這才鋪好白宣提筆寫道:“臣嘗聞天地間有正氣彌漫於四野,有人得異人相授,凡天文地理,性命禍福之妙不學而精,遂挾術自養。所言人吉凶及陰陽變化盡驗,或有……”

    等到王安石將這篇《請行農田水利法奏疏》寫完,抬頭才發現天色已經大亮,匆匆的用冰水撲面,喝了一碗稀粥,就坐上馬車徑直向皇城走去。

    兒子說的沒錯,人可以改變自己的想法,但是做事之時卻要朝夕必爭,這世上沒有最好的時候,如果說什麼時候是最好的時候,那一定是現在!

    現在也是皇帝心情最好,意氣最勃發的時候,但凡是進取性的國策,這時候提出來應該是最好的機會,王安石的馬車走在大街上,掀開馬車的門簾,街巷裡還有酒氣尚未散去,就在昨晚,大宋人通宵達旦的慶祝這一場勝利,街角還躺著幾位呼呼大睡的醉漢,仔細一看,人堆裡有士子,有粗漢,有官員,最讓人想不通的是人堆裡還露出一截米粉色的裙子來,也不只是哪家的婦人如此的狂放,不知她今日酒醒之後如何向姑婆交代……

    滿街飄蕩的酒香,這是盛世的味道,王安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意盈盈的讓車夫去給他買了幾個帶餡的饅頭,聽說這東西在雲家被稱之為包子。

    與此同時,雲崢和文彥博相對而坐,也在吃包子,喝稀粥,雲崢三兩下吃光了自己的包子苦笑道:“下回能不能換個人來宣旨?我只要見到你,軍權就沒了。”

    文彥博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包子,又喝了一口粥之後道:“不要得了便宜再賣乖,老夫每回見你,正好是你升官發財的好時候。”

    雲崢打開身邊放著的旨意重新瞅了一眼道:“沒升官,還是文信侯,京西十五路兵馬統制官的名頭沒了。整整少了兩份錢糧!“

    文彥博悶哼一聲道:“一個翰林學士還不夠你歡喜的?你沒有成為大宋最年輕的實權公爵不賴我們,我們一句話都沒說,你這次的勝利對大宋將來的影響太長遠了,不管陛下如何的封賞你都不為過,壞你事情的是你的監軍李常,少找我們的麻煩。”

    文彥博把話說到這裡忽然又問道:“李常真的把張陟,董氈,青誼結鬼章,瞎藥,龍鐵橋這些人都製作成了蠟人?”

    雲崢點點頭:“還有我,這一戰我名聲上損失慘重,一個皮裡陽秋的評價是逃不掉的。”

    文彥博直起身子怔怔的看著雲崢道:“你在異族面前要那麼好的名聲幹什麼?”

    “難道說東京對我的評價都是正面的?沒人計較我使用那些惡毒的計策?”

    “老夫一路上沒聽見誰罵你,倒是聽見人家說你是真正的兵法大家!除了老包說你幹出這樣的事情沒什麼好奇怪的,別人都在誇你!”

    “怎麼誇的?說來聽聽啊!”

    “無恥之尤!”

    雲崢大笑著起身抱拳對文彥博笑道:“我走了,這裡的事情交給你們處置,記得把你帶來的賞賜按照我訂好的方略發放,少年軍我帶走了,那些娃娃交到你手裡我實在是不放心,你用人用的太狠,他們稚嫩的肩膀扛不住你的重擔。”

    文彥博大驚,連忙起身想要阻攔,卻聽得軍營裡已經唔嘟嘟的吹起了牛角號,整座軍營如同開鍋一般,所有的兵將都匆匆的拋下手裡的飯碗,在最短的時間裡披掛完畢,在軍營口列陣。

    此時的雲崢已經跨上了大青馬,哈哈一笑,就向營寨口奔去,不論他走到那裡,那裡的將士就會單膝跪倒大吼:“恭送大帥!”

    少年軍搶先一步奔出軍營,嘻嘻哈哈的開始了自己第一天的賽馬路程!

    雲崢的坐起立行完全出乎了文彥博的預料之外,他還以為雲崢無論如何也會和自己交涉一番,樞密院在自己出發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雲崢可能開出的價碼,現在,這些價碼毫無用處。文彥博皺著眉頭看著已經遠去的雲崢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常陰測測的在自己身邊小聲道:“不知平章給了我大軍多少賞賜?”的時候,文彥博才知道,討債鬼從來就不曾遠離,這個滿嘴沒牙像一個老嫗一樣的傢伙,才是自己的對手!

    李常算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揚威?

    怒氣勃發的文彥博正要訓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忽然發現這傢伙身邊站立著三位兇神惡煞般的異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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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0 00:13:26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章 諾言總歸要實現的

      “李常是武將裡面最能胡扯的,他也是文官裡面最知道如何狗仗人勢的,他這樣的人去對付文彥博最好不過了,不管是誰,只要進了咱們軍中就會迅速的和我們結成一體,利益之下沒有倖免的可能。

    文彥博早就清楚該如何對付我,他卻沒有做好對付李常的準備,老子這麼幹,就是在準備打文彥博一個出其不意,嘿嘿,想把老子的影響力快速的從軍伍中清除,這些人的腦子被狗吃了?”

    梁楫和彭九嘿嘿笑著連連點頭,這兩個傢伙已經不打算去當官了,準備依附在雲家當寄生蟲,家眷都已經送到雲家去了。

    “軍侯,您說咱們這次回京,會受到什麼樣的禮遇?”

    雲崢笑道:“你們都不打算做官了,還管這些做什麼,只要夫人沒把你們的家眷給攆出大門,就算是你們的運氣了,別人家的門客都巴不得出仕,這樣一來雲家才有成為豪族的可能,你們倒好,好好地指揮使不幹,跑家裡去混飯吃,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蘇洵冷冷的從旁邊接話道:“這兩個混蛋看著粗俗,實際上賊精,賊精的,他們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了不起作到統禦一軍的將主到頭了,倒是他們的娃娃都不錯,全部在少年軍執役不但識文斷字,軍略上的修養也不錯遲早是要出頭的。

    這時候人家的爹娘老子賣身給了雲家,一旦人家的孩子出息了。您這個當侯爺的會不仔細的培育一下?將來他們家的孩子就算是出任樞密使老夫也不奇怪。”

    雲崢聽了蘇洵的話哈哈一笑,對梁楫和彭九說:“這個算盤可是打錯了,我過些年就要去東海桃花島上享福,沒工夫管以後的事情。”

    蘇洵冷笑道:“你去了桃花島聲望只會更高,想逃離這十丈軟紅恐怕是鏡中花,水中月。”

    “我會在海裡養鯊魚,會在島上布下迷宮……”

    蘇洵瞅著雲崢奇怪的道:“你打算幹什麼?如果真的想隱居,大隱隱於市也就是了,幹嘛要去荒島?你難道不曉得人性?你越是神秘莫測,就會有更多的人漂洋過海去尋找你。不是鯊魚和迷宮能阻擋的。我大宋士人求學之心可不是這些東西能阻擋的。”

    雲崢忽然想起程門立雪的故事,這件事過幾年就會發生……

    於是湊近蘇洵的身邊笑道:“要不然你也去島上算了,我們打造一艘巨舟去看看《山海經》裡記述的山精海怪也不錯。”

    蘇洵哈哈大笑道:“如果真的能夠收復燕雲十六州,老夫定會隨你走一遭。”

    從青塘回秦州。一路上看到無數的百姓拖家帶口的往自己以前的家園趕路。臉上已經沒有了逃離時的悽惶。而是雄赳赳,氣昂昂的趕路,孩子在牛車上坐一會。就會跳下牛車追著牛車跑路,婦人坐在新制的牛車上一臉慈善的呵斥著自己不聽話的孩子,男人家抓著牛頭上的轡頭趕路,遇到高坡還會幫著老牛拉車。

    雲崢見到此情此景,從馬上跳下來,掀開牛嘴看看牙口,又讓男人家打開自家的糧食口袋檢查一下糧食是否充足,最後還問問這些人,糧食夠不夠吃到來年夏收。

    “軍爺,咱們秦州今年遭了兵災,那是迫不得已啊,雲帥要在咱們秦州排兵佈陣殺蠻夷,這事沒辦法說,蠻夷來了會殺人,聽說還吃人,不把他們殺乾淨了,秦州的日子沒發過,以前的時候咱們秦州是邊關,總擔心吐蕃人來搶劫,現在好了,雲帥把青塘打下來了蠻夷也殺光了秦州就再也不是邊關了,終於有口安穩飯可以吃了。

    糧食總是不夠吃的,不過往年也是這樣,瓜菜還要頂半年糧食。”

    雲崢撫摸著牛頭上的軟毛皺眉問道:“這明顯是一頭小牛啊,按道理,你們家應該領到一頭成年牛才對。”

    農夫竟然狡黠的笑了一下拱手對雲崢道:“三戶人家一頭牛,這是朝廷的賠償,不過啊,有些牛來的時候就是揣了崽子的,小人要了一頭牛崽子,又添了一些錢和別人換了這頭半大的牛犢,俺們全家苦上兩年,就有一頭成年牛可以用了。”

    雲崢挑起大拇指誇獎一下農夫,笑呵呵的從馬包裡掏出一大把肉乾塞給了幾個孩子,見孩子們拿著肉乾向爹娘展示,他們一家人繼續趕著牛往前走。

    雲崢冷冷的對農夫後面的一個胥吏道:“這種把戲你要是再敢耍,老子會砍下你的腦袋!”

    胥吏驅前一步拜倒在地急忙分辨道:“大帥容稟,小人確實把門面好看些的人家安排在這裡好讓大帥看得高興些。

    不過這也是實情,朝廷沒糧食了給了豆子,牛也不夠,用了好多的騾馬和驢子頂替,官府已經承諾過了,明年就和青塘做交易,換取更多的牛犢分給百姓,無論如何朝廷的體面還要維持的。”

    雲崢歎息一聲道:“補償這種事如何能夠打折扣?當初撤離秦州的時候本帥答應給他們一個交代,現在卻被執行成這個樣子,你讓我如何安心。”

    蘇洵瞅瞅絡繹不絕的人流笑道:“已經不錯了,朝廷說給一頭牛,最後給了一匹驢子也不錯,總覺得沒有給個雞蛋就算百姓運氣了,老百姓可沒有你這樣的奢望。”

    雲崢走走停停,不斷地檢視百姓的糧食口袋,再也不問耕牛那裡去了,只要還有豆子可以充饑,自己的良心也就能安穩一些,當初下焚田令的人是自己,看樣子這個黑鍋自己是背定了。

    用了兩天時間走到了秦州,富弼卻不在秦州,他去了麥積山隱居,據說還上了表章。說自己在秦王川征戰的時候受了傷,如今舊傷復發需要靜養,一時半刻回不了東京了。

    雲崢奇怪的問秦州留守賈逵:“本帥見府尊的時候,他一餐肉十斤,飯一鬥,自誇廉頗都不如他,怎麼現在就忽然病倒了?”

    賈逵面露哀榮道:“府尊那時候乃是一軍之主,雖有舊傷也只好忍耐,現在戰事已定精神垮了,自然熬不住了。”

    雲崢吧嗒一下嘴巴拿指節敲敲自己的腦袋對蘇洵說:“蘇先生。您說我當初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招?一個離戰場八百里遠。提不動刀子,上不了戰馬的文官都能說自己舊傷復發,拖延不去東京,我這個廝殺漢是不是更有資格這麼說?”

    見蘇洵嘿嘿一笑不答話。雲崢指指秦州府衙屋頂上插著的飛馬旗子道:“手尾都沒收拾乾淨學人家裝什麼病啊。我就不信。他富弼敢把自己的本陣軍旗插在府衙,然後他自己去幾十里外的麥積山?如果真是這樣,老子現在拿刀沖到麥積山砍死他他都沒處講理去。”

    富弼穿著一身青衣光著腦袋從後亭走進來之後沒好氣的對雲崢道:“老夫都說有病了。你怎麼還逼著老夫出來?非人哉!”

    雲崢哈哈一笑,隨手把自己的馬鞭子往桌子上一扔就坐到客位上端起茶杯喝一口不做聲,等著富弼自己發話。

    富弼尷尬的乾笑兩聲道:“秦州還有一些瑣事未了,不好匆匆入京。”

    雲崢拿指節敲著桌子笑道:“那是啊,青塘千里之地百萬之民總需要吏治才好,我夾袋裡沒有好人才,府尊夾袋裡總不會空空如也吧?”

    富弼給了雲崢一個白眼道:“為國選材,老夫自然當仁不讓。”

    “好啊,你們拿官,我拿商道總成吧?商道我還不獨佔,只要在茶馬古道和黑石城的份子,別的地方你們完全可以拿走。”

    富弼想了一下道:“你一向是謀定而後動,往往會以商道作為探路的先鋒,難道說你已經開始圖謀吐蕃和回紇了?要知道國雖大好戰必亡啊。”

    “這句屁話你信不信?”

    富弼怒道:“最看不起你這種斷章取義的解讀先哲經義的人,能不能把整段話說出來?田和的《司馬法》裡是這麼說的:不違時,不曆民病,所以愛吾民也;不加喪,不因凶,所以愛夫其民也;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其民也。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下大愷,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

    你作戰雖然突破了冬夏不作戰的桎梏,能把戰爭變成國家的斂財手段,這一點老夫佩服,可是你還能找出一個靠戰爭發財的先例嗎?冬夏不作戰是愛護軍卒,春秋不作戰是愛惜民力,蠻夷之輩都知道在秋後牛羊肥壯的時候作戰,你難道不清楚?”

    雲崢嘿嘿笑道:“差點上了你的當,不和你瞎扯《司馬法》,你先說我的意見你同意不?”

    “老夫向來鄙視商賈之輩,沾之未免沾染銅臭之氣,留給你也罷,反正你滿身的血腥味,再多一些別的氣味也不在乎。”

    雲崢哈哈大笑道:“這句話大概是咬著牙說的吧?身上有味道的是不愛洗澡的王安石,可不是我,我見過的商賈都是身體潔淨之輩,沒一個脖子上爬蝨子的。”

    富弼笑著敲敲桌子道:“都是重臣,好歹留點口德!”

    雲崢歎息一聲道:“你半路從秦王川逃跑的事情恐怕是壓制不住了。”

    富弼把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面目猙獰的對雲崢說:“還有什麼要求一起說!”

    雲崢立刻笑眯眯的拿指頭指指外面道:“把我在秦州給百姓許下的諾言給兌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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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七章 非常規治病

    雲崢心滿意足的走了,富弼和賈逵送雲崢離開之後,賈逵納悶的問富弼:「府尊,許下諾言的是雲崢不是府尊您,要想滿足這個條件,咱們最少需要兩千多頭牛,折算成銀錢之後至少需要五萬貫,咱們從哪裡弄錢去?」

    富弼笑著搖搖頭道:「賈逵啊,這就是為什麼你只能是將,人家是帥的原因所在。就這一點來看,你和人家差的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啊。」

    賈逵撓撓後腦勺道:「軍陣之道我不如雲崢這是明擺著的,府尊不用拿這一點來羞臊賈逵,這沒什麼用處,這事天下人都知道。」

    富弼哈哈大笑道:「沒說軍陣,如果算上軍陣之道,你們的差距更大,老夫所說的是雲崢此子的政治智慧,剛才三言兩語就為自己的部屬圈定了利益圈子,覺得有些便宜我,有加上了他在秦州的諾言,你可知道他憑什麼向我大鳴大放的要求這麼多?你不覺得有些事情已經超出我的職權範圍了嗎?」

    賈逵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有文彥博在劃分青塘利益還輪不到府尊做主啊。」

    富弼捋捋自己的長須笑道:「你就沒聽出來雲崢打算將老夫扶持到未來的隴右節度使的位置上?」

    賈逵立刻歡喜了起來,拱手道:「請府尊解惑!」

    富弼大笑道:「我大宋對武將提防之嚴密遠超古今,你這一級的將官還無福享受,雲崢不同,他知道的很清楚,青塘的駐軍都是他的部下,所以朝廷不可能任命他來做這個隴右節度使。

    但是,雲崢的部下是出了名的忠誠,而隴右又是著名的四戰之地,脫離了軍隊支持的節度使注定很難做,所以啊,不管誰想做這個隴右節度使想繞開雲崢是不可能的,所以說,在很大程度上,雲崢推選的人才能坐穩這個職位。

    很明顯,文彥博不受雲崢待見,不客氣的說老夫也不認為文彥博一介書生就能把隴右之地治理好,尤其是在統軍方面,他不但毫無經驗,也缺少成為統帥的意志。

    老夫則不同,秦王川一戰已經證明瞭老夫的能力,說實話,這個位置如果把雲崢,狄青刨除在外,還真沒有比老夫更加合適的人選!

    雲崢不能成為節度使,自然就會選擇一個對他非常有利的人選,老夫和雲崢打交道多年,自問未曾虧欠過他,而他在秦州看著我們和沒藏訛龐在秦王川死戰而按兵不動,在情理上已經虧欠了老夫。

    同時,也只有老夫能夠平等的對待自己的部屬和雲崢的部屬,你說說看,他有什麼理由不選擇老夫?老夫之所以留在秦州裝病,就在等他的這句話。

    你說如果我們手握隴右大權,幾萬貫銀錢算得了什麼,兩三千頭牛又算得了什麼,這些東西都是補償給秦州百姓的,又不是拿給他雲崢的,這件事甚至都算不上是交易!

    現在你明白老夫和雲崢三言兩語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麼吧?」

    賈逵訕訕的笑了一下朝富弼拱拱手道:「卑職還需磨練。」

    富弼背著手在廳堂上走了幾步之後喟嘆道:「老夫也在疑惑,一個人的智慧到了妖孽的地步實在算不得好事啊,早就聽說他為自己制定了極為詳細的規劃,甚至連歸隱山林的計劃都有,把自己明明白白的放在世人面前讓人評判。

    這樣做雖然免了他兔死狗烹的下場,但是這樣做也有弊端,那就是這個時間表必須嚴格的按照他的計劃走,一旦有一環出了問題,後果之酷烈讓人幾乎不敢思想。

    好在這個時間表到目前還沒有出現問題,可是啊,越往後,他的面對的敵人就越發的強大,不管是西夏,還是契丹,都不是能夠一戰而下的國家,尤其是契丹,國土縱橫萬里之遙,從捕魚兒海到幽州,從東海之濱到雪域高原,戰爭的能力甚至超越了大宋,這樣的一個國家,一時的成敗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即便

    國家太弱,個人太強,這個個人會吃虧的,政治不講究功勳,不講究資歷,只講究利害!老夫從心裡希望他能夠達成自己去東海桃花島上逍遙自在的夢想。」

    富弼說這些話的時候客廳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賈逵離開了,去做進軍青塘的準備,丫鬟們全部退下了,就連富弼在秦州梳攏的一房絕色小妾都不在這裡,唯一能夠進入廳堂的只有颯颯秋風吹得門上的珠簾沙沙作響……

    「夢想?你這個咸魚一樣的傢伙也會有夢想?」雲崢不屑一顧的瞅著猴子道。

    猴子立刻叫起來撞天屈:「小的怎麼會沒有夢想,和憨牛住在山洞里的時候就有!」

    憨牛呵呵笑道:「他想看花娘白花花的身子!還說抱著睡覺一定很舒服。」

    彭九瞅瞅猴子笑道:「笑林不在,如果在的話,你死定了!」

    「胡說八道,俺的夢想就是有座大屋子,屋子里有十幾個伺候俺的人,俺想幹甚麼就幹甚麼!」猴子連忙爭辯,這話如果傳到笑林耳朵里他真的會生不如死。

    梁楫嗤的冷笑一聲道:「你這些年積攢下的銀錢早就夠你起大屋,找僕役收小娘了,輕易能辦到的事情算什麼夢想,還不如第一個夢想好!」

    雲崢笑道:「輕易得到的東西猴子看不起,他總認為白手起家達到目標比較好,這次回去之後,小蟲就先不嫁了,等你起了大屋找了僕役,買了丫鬟,我再讓夫人把小蟲嫁過去,小蟲可是夫人的心頭肉想多留兩年,我也會告訴老廖,把你的銀子充公!」

    猴子現在總是躲著雲崢,自從上回收取了龍鐵橋的寶貝之後已經被雲崢明裡暗裡的拾掇過無數回了,聽少爺這麼說只能不斷地拱手求饒,雲崢這才放過他。

    五千餘名純粹的騎兵行軍,速度非常的快,一天時間就從秦州趕到了成倉,入住大營的時候明月已經上了山巔。

    雲崢顧不得鞍馬勞頓,匆匆的去拜見病重的包拯。

    人的身體很怪,在事務忙碌,精神緊張的時候怎麼糟蹋他也能扛得住,可是一旦精神松懈下來,就立刻被病魔纏身,一個小小的傷風,就把包拯這個筋骨錚錚作響的漢子放倒了,雲崢看到瘦骨嶙峋的包拯不由得大吃一驚,疾走兩步來到床前握住他伸出來的手連聲問道:「這是何故啊?」

    包拯虛弱的靠在枕頭上笑道:「還能如何,沒有吃不了的苦,卻有享不了的福啊,西北大戰,最艱難的時刻老夫都熬過來了,但是看到你報捷的信使,喝了一點酒,就徹底躺倒了,小子,好樣的,這一戰下來,西北地可以平安最少十年。」

    看著這個虛弱的老人,雲崢緊了緊握住的手小聲道:「趁他病,要他命!我沒打算給沒藏訛龐十年舔舐傷口的時間,得理我就不饒人!

    所以啊,您的身子骨一定要好起來,沒有您在後面收集糧草,我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包拯苦笑一聲道:「快熬不住了,這一次就挺得艱難,再來幾次,老命不保啊!」

    「您太悲觀了,現在是大宋自開國以來最好的用兵時間,各地的軍兵正在慢慢地變強,火藥的出現更是讓大宋軍隊具備了野戰的能力,亂石坡一戰,徹底證明瞭無論多麼強悍的騎兵在火藥面前都是脆弱的,只要給我兩年的時間,我們就能把火藥的威力再提升一個等級,到了那個時候,不論是草原,還是瀚海我們都能去闖闖。

    現如今,我正在試驗一種新的後勤供應方式,那就是將商賈牢牢地綁在我的戰車上,戰車所到之處,就是商路,戰車所到之處就會是商人的樂園,這樣一來不但能為大宋攫取最豐厚的利潤,還能做到以戰養戰,一旦這個循環形成,大宋軍隊無敵於天下將會指日可待!」

    包拯劇烈的咳嗽一下,然後厲聲道:「大宋的戰車!不是你雲崢的戰車!子民是大宋的,商賈是大宋的,軍卒是大宋的,你只是一個指揮者,不是擁有者!這一點你一定要分清楚,否則你面臨的就不是什麼輝煌的戰績,而是史書對你的無情鞭撻!

    只有在這個大前提下,你才能盡情的施展你的才華,否則,老夫就第一個不放過你!」

    雲崢見老頭子額頭都急出來密密匝匝的汗水,就笑道:「誰有心思去謀奪大宋的江山,要是有這個念頭我就去作山賊了,您以為我組建不起來一個強大的山賊海匪體系?再收買一些黑心的商賈,把大宋的商業體系給禍害完,幾十年下來,我還真的有希望當皇帝。」

    包拯猛地坐起來指著雲崢低聲怒罵道:「混賬,這是誅心之言,你怎敢這樣說出來,大宋待你不薄,萬萬不可生此狼子野心!」

    雲崢把大汗淋灕的包拯塞回被子里,小心的給他蓋上被子道:「出了一身汗,是不是感覺全身都舒坦了?想要我好好的,那就養好身體,牢牢地盯著我,莫要讓我行差踏錯,別人陷害我的時候要努力的幫我清洗罪名,別人說我壞話的時候要努力的幫我分辨明白,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最受不得委屈。」

    包拯驚愕的道:「你在幫我治病?」

    「那您以為我在幹甚麼,沒事乾說殺頭的胡話?」

    包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這一身大汗出去之後,渾身舒暢。

    雲崢這才笑咪咪的打算走出大帳,卻被包拯一把拉住袖子,就聽老頭子低聲道:「陳橋驛黃袍加身也非出自太祖本願!你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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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八章 教義

   一個地方只要人多了,就會出現一個熱鬧的集市,成倉也不例外,他不過是一個應運而生的集市,卻已經有了自己固有的規律。成倉大寨是為了抵禦西夏人而生,如今,西夏人遠去了,成倉大寨已經沒有了多少存在的必要,鳳翔府和鳳州兩地的供應也開始向秦州延伸,不再將物資在成倉做停留。

  沒了錢財過手扒層皮的便利,雲崢以為陳倉很快就會沒落下去,想不到在自己的大營邊上已經出現了一座小鎮的雛形。

  以前行軍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小鎮子,他們大多是以隨軍的形勢存在的,在這樣的小鎮裡,數量最多的是流鶯,還有不少的剃頭匠和紋身師,再有的就是商賈,和道士,和尚。

  他們一起組成了一個繁華而熱鬧的畸形小鎮子,往往隨著大軍的屯留興盛或者星散。這個小鎮子不一樣,雲崢發現這裡竟然出現了不少的實業,主要的謀生行當不再是妓女或者別的什麼奇怪的行當,而是製作豆腐!

  這裡的豆腐不再是一種新鮮的食材,而是將豆腐按照分類製作成各種各樣的成品,而後依靠雞鳴山裡豐富的香料——花椒,茴香,八角,再加上鹽,把豆腐鹵制好,裝在各色的瓷罎子裡向周邊販賣。雲崢嘗了一下,味道很難形容,有些種類的鹵菜裡面加了糖霜,足夠讓人欲仙欲死……

  大宋人的口味奇特,最喜歡酸酸甜甜的味道,他們最大的特色就是喜歡把昂貴的調料都加到食物裡面,調料的種類越多,價格就越是昂貴。好多的獨門秘方就是往食物裡添加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後將味道搞得一團糟,然後就能拿去欺騙外地人,稱之為特產。

  反正成倉這地方的特產就是鹵豆腐了,豆腐被他們製作成各種各樣的片狀,塊狀,球狀,甚至出現了福祿壽三星的模樣裝在罎子裡賣的滿世界都是。

  雲崢不喜歡,但是猴子他們卻非常的喜歡,尤其是憨牛在雲家被美味薰陶了這麼多年的傢伙也抱著一個豆腐罎子從裡面撈味道奇怪的豆腐吃,而且吃的不亦樂乎,還叫嚷著要帶些回去給夫人和二少爺嘗嘗。

  “陳倉此地,泉水甘美,用之烹茶釀酒都是極好的,如今糧食不足,朝廷還沒有辦法在這裡開辦酒場,只是製作美味的豆腐乾就能養活一地,實在是絕妙啊!”

  老包大病初愈,衣服穿在身上直晃蕩,仙風道骨的指點著山腳下的小鎮子誇獎毫無半點剽竊者的自慚形穢。

  雲崢皺皺鼻子道:“我怎麼記得這東西好像是我……”

  “慎言!朝廷的大將軍何能操持此賤業……”

  “這就不講理了啊,我當初問秦州人要豆腐方子研究一下,所有人就把我形容成無惡不作的壞蛋,如今這些人用起我的方子怎麼就這麼長氣?我多說一句都不成。”

  “士不可不弘毅!”

  聽了老包這句不講道理的話,雲崢怒道:“這句話的意思先生教過我,我知道是什麼意思,“弘”是寬廣之意,“毅”是強忍之意,“弘毅”指的是寬廣、堅忍的品質、態度,這是為人處世必須具有的精神狀態。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士人,一個君子,必須要有寬廣、堅忍的品質。

  小子只想問問憑什麼別的士子都能活成惡霸,欺男霸女的活的逍遙,唯獨我只能活的像烏龜一樣?遇到事情只能一忍了之?”

  包拯呵呵笑道:“這世上有真君子和偽君子之說,真君子不拘泥于錢財福祿,以天下萬民的福祉為己任,天下興盛,則悠游于泉林之間,天下萬民皆苦則鐵肩擔道義,仗義執言,甘冒矢石為萬民求一處安身立命之所。

  偽君子則不然,天下興盛時搶奪錢帛與萬民爭利,用大甕將銀錢藏於九地之下,天下紛亂之時則納影藏形,蜷縮於窮山惡水之地等待天時,與犬豖無異。”

  雲崢將手裡的扇子收到袖子裡道:“我怎麼覺得當偽君子比當真君子來的舒坦?”

  包拯打啞謎一樣的拿扇子點點雲崢的胸膛笑道:“你這顆不羈的心恐怕不容你在萬民皆苦的時候當縮頭龜,你何時見過老虎獅子將自己的身影藏起來過?遇到危險只會怒吼著剪除危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那些弱小的野獸才會藏進自己的老巢裡瑟瑟發抖。”

  老包的這句話很明顯的帶著強烈的唯心主義色彩,老身上的斑紋就是為了藏起來不被發現的,獅子的顏色和枯草是一個顏色,也是為了匿影潛行,如果這兩種動物都像二愣子一樣的見到危險就沖出來找死,恐怕早就滅絕好幾千年了,哪有活到現在四處禍害人類的機會。

  不過這事不好和老包爭,老頭子苦心孤詣的想要把自己教育成一根筋的二貨,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大宋的禍害,這些天帶著自己在成倉觀高山以開闊胸懷,臨深淵而知進退之道,看民生而知萬民之艱辛,見到修橋補路之輩就大加讚賞,遇到為禍鄉里之徒就大加懲戒,言傳身教之下,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求自己變成一個不貪錢財,不戀權勢,心胸開闊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蠢貨啊。

  雲崢皺皺鼻子,自己就是當老師的,豈能不明白這種洗腦式的教育老包應該在自己六歲人格形成時期開始,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一顆心早就被後世的各種利己主義薰陶的又硬又黑,來到大宋混到現在還沒有混成風雲老奸賊已經是自己宅心仁厚了,說這些都為時已晚了。

  人家的好心好意不好拒絕,雲崢也就變成一個好學生跟在散發著濃烈汗味的老先生後面,聽他講古,聽他傳播道義,聽他講述自己多年以來的為官心得。

  七天,雲崢在成倉停留了七天,在一個細雨霏霏的清晨,雲崢必須上路了,包拯扶著拐杖來到軍營門前和送別。

  笑著對雲崢道:“耽誤了你七天的行程,老夫能對你說的都說盡了,日後還要靠你自己領悟其中的奧秘,和你在一起七天時間,老夫至少知道了一個讓我欣慰的事實,你是世間少有的心底純良之輩,不管你的智慧表現的多麼驚人,你依然是大宋最好的年輕人。

  明知道老夫是在拖延你的行程,卻表現的不驕不躁,明知道那些人想要淡化你的無上武勳,依然堅持聽老夫喋喋不休的說了七天的廢話,難得啊,難得!”

  雲崢微笑道:“我唯一想要快速回京的目的是想看看我剛剛出生的兩個孩子,看看我的閨女雲落,看看我那些愛我,敬我的家人是否無恙。

  至於您說的那些東西,雲崢從來都沒有放在心頭上,如果可能,我寧願單人獨騎悄悄地回家,然後悄無聲息的在雲府生活,直到下一次我必須出現的時候才會出來,否則,我寧願老死家中也沒有拿自己殺人的功勳到處炫耀的心思。

  我的妻子陸氏,以前是一個一塵不染的仙人一般的女子,如今為了我已經變成了一個俗女子,我的小妾以前是一個無懼風雨的奇女子,如今變成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弱女子,這種轉變讓人心疼,我寧願多在家中陪伴她們,即使不能舉案齊眉,只要所有人都在,即使關上門只要平安喜樂就好。

  至於世人對我的誤會,關我何事,和先生在這神仙地一般的雞鳴山遊玩七日,吟詩作賦,聽先生談古論今臧否人物,舒逸胸懷遠比在朝堂上聽那些人聒噪要好,得與失,雲長生心中有一桿秤,孰輕孰重分得清。”

  包拯哈哈大笑,在大青馬的屁股上拍一巴掌道:“那就速去,莫讓紅妝空守床帷,多生出一些如你一般的古靈精怪的小東西,好讓老夫看看大宋將來會有什麼樣的風流人物!”

  雲崢灑下一長串大笑就縱馬一路向東……

   歸心似箭,披星戴月,雄壯的騎兵所到之處讓無數的宵小山賊聞風而逃,獵獵的飛虎旗在濛濛細雨活靈活現,穿州過府片刻都不停留。轉眼間大軍就已經到了澠池。

  少年軍就要回環州了,戰時束甲,戰後歸田,這本來就是少年軍成立之時就定下的規矩,這次出戰,讓這些孩子見識了戰場的詭詐和殘酷,也經歷了真正戰場的血雨腥風,十二個少年人戰死沙場,讓他們明白只要上了戰場,死亡就不可避免。

  雛虎出山一聲未發,卻也在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蹤跡,再過幾年,雛虎一旦長成,必將笑傲群山。

  彭九和梁楫自然會帶著這三千少年軍回到環州,朝廷的使節也在澠池等候,他們送雲崢到達京西之地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這一次你們享受不到勝利的榮光,我向你們保證,下一次,你們一定會是大宋朝最榮耀的戰士,最強大的人。”

  聽雲崢這麼說,老虎呲著牙笑了一下,然後就脫掉身上的鎧甲,從馬包裡找出一身青色的士子服飾,換好衣衫裂開大嘴笑道:“將主,俺爹娘讓俺跟著將主去東京城耍子。”

  雲崢笑著扯扯老虎的文士服,一個半大的彪形大漢將一個文士服撐的圓鼓鼓的,也不拒絕,朝梁楫打聲招呼就要向東京走,澠池地方太小,容不下這麼多的人。

  出京的時候自己有兩千餘人,回京的時候卻只有一千多一點,除了一部分成了李常的親衛之外,再有的,就是已經戰死在沙場了。

  雲崢回京,帶回來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無數的死難將士的陰魂,老虎豹子這些想去京城看熱鬧的孩子們感受不到將主的傷感,大呼小叫的騎著馬向京城狂奔,那裡對他們來說什麼都是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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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九章 宰執的危機

   雲崢沒有從西門進入東京,而是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從南門悄悄地進了城,他已經厭煩了那些無休止的儀式和規矩,既然大家都不喜歡自己聲名遠揚,那就悄悄地進城就算了,反正大軍還在青塘,以後讓李常他們補足儀式也就是了。只要不虧部下,其餘的也就無所謂了。打發大部分家將去了農莊見自己的家眷,約定三日後來雲府慶功。自己帶著三百多騎兵徑直向雲府走去。

    不過這樣大規模的騎兵進東京,想要瞞過人是不可能的,巡城御史鬼難纏啊,這樣的傢伙就像是受驚的驢子在宣武門衚衕攔住雲崢的馬頭非要雲崢去太廟,將大勝的消息昭告了太廟之後才准許雲崢回家,還說什麼按照規矩統帥回京需要向太尉府報備才成。

    來到大宋這麼些年,雲崢已經知道大宋的御史是什麼德行了,這些人根本就是一顆銅豌豆,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蒸不熟煮不爛,死都不怕的躺在戰馬蹄子下面撒潑,大青馬好幾次都有拿蹄子踩這些人肚子的**,雲崢廢了好大勁才約束住這匹著急回家的戰馬,直到此時,他發現自己真的拿這些人沒法子。

    人家不要命的躺在地上,縱馬從他們的身上跑過去這種事雲崢自付乾不出來,兩方人就只好這樣僵持在玄武門街市口。

    老廖早早的守在街市口,見侯爺回來了,高興地連蹦帶跳的。瘸腿似乎都變好了,風一樣的跑回去,比腿腳健全的僕役跑的都快。

    不大工夫就看見陸輕盈的馬車出了家門,人太多,只能隔著馬車窗戶上的白紗流著眼淚,雲落落卻趁母親不防備從馬車上跑下來,噠噠的來到已經下馬的雲崢跟前伸開雙臂要他抱。

    暴怒的老虎和豹子這群少年人見到將主抱著閨女流眼淚,紛紛跳下戰馬,扯著兩位巡城御史的手腳就扔進了路邊的水溝裡,簇擁著將主進了宣武門巷子。

    「雲崢回來了!」韓琦踱步到了龐籍的公廨沈聲道。

    「他應該在三十裡外的驛站駐馬等候朝廷大典的。如此低調回京。他是在向我們示威。向百姓博取同情心嗎?」早就接到奏報的龐籍,頭都沒抬,繼續批閱本章。

    「無論如何,這對他很不公平!」韓琦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龐籍抬起頭看著韓琦道:「大宋之所以被稱為君主之國。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大宋人知禮!婚喪嫁娶自有成例。大軍開邊得勝還朝這樣的盛事他也敢漠然視之。這樣漠視禮法,比驕橫跋扈還要惡劣百十倍,聽說他今日在街市口抱著自己的閨女哭泣引得東京市上淚雨紛飛。所有人都以為是朝廷對功臣不公,陛下對功臣不聞不問,致國朝於不仁不義之地,他到底要做什麼?」

    韓琦嘿嘿笑道:「還能怎樣,不高興唄,文彥博在青塘戰火未熄之時就剝奪了他的軍權,匆匆交接之後就快馬離開了軍營,已經乖巧成了這副樣子,還要他如何做?至少在官家眼中,這樣的臣子有點小脾氣很正常,相公如此生氣所為何來?」

    龐籍深深地吸了口氣平息一下心中的怒火緩緩的道:「老夫非常不喜歡目前這種所有事情都不受控制的感覺,這讓老夫總是質疑自己的執政能力。

    前些天王安石就莫名其妙的上了《請行農田水利法》的奏疏,在上這個本章之前,他竟然沒有和我們任何人通過氣,這是為何?這樣的一道政令的出台,難道不需要我們集思廣益之後謹慎的頒布嗎?如果說王安石只是看中了老夫屁股底下的這張交椅也就罷了,可恨的是老夫至今都思慮不通他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請行《農田水利法》。

    他在朝堂上打了老夫一個措手不及,官家問起來的時候老夫竟然不知道如何應對,韓稚圭,你當時那種目瞪口呆的模樣老夫也是看在眼裡的。」

    「亂了,亂了,早就亂了,龐公難道就沒有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在出乎我們的預料之外嗎?富弼進兵青塘是我們的主意,結果在秦王川被董氈伏擊,緊接著就引來了沒藏訛龐這頭老虎,如果不是富弼拼死苦戰,秦州就會失陷,一旦秦州失陷,你我只有自請遠竄窮山惡水之地,雲崢利用地形全殲了張陟所部算是把我們從深淵里撈出來了,就這一點就說明,人家沒打算陷害我們,至少沒有拿國家大事當做攻伐我們的武器,就這一條,他囂張些我們就該忍讓。

    再者,秦州穩定下來之後,我們又做出了什麼樣的抉擇?希望大軍能夠固守本土不再突前,呵呵,這又成了天大的笑話,文彥博去的時候人家已經平定了青塘,不瞞龐公,我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好像被人家在臉上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啊,火辣辣的疼啊!

    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錯誤的判斷,難怪人家王安石會不和我們商量就上了奏本,他的錢莊策略只不過施行半年就有豐厚的回報,還真是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現在趁熱打鐵也是正理,人家這是擔心我們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韓琦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瞅著房梁幽幽地道。

    龐籍坐正身子瞅著門外飄零的落葉,俯身撿起一片落進公廨的黃葉放在桌案上,小聲道:「難道真的是我們的能力不夠,已經無法準確的掌握朝堂了?難道說我們的能力已經不足以駕馭大宋這匹烈馬了嗎?就像這片黃葉,到了該脫落的時候了?」

    韓琦忽然發出一陣震天的大笑:「何至於此?他雲崢長於軍陣,卻生性懶散,在兵部衙門上差僅僅勤勉了不到六十天,這樣的人官家如何會讓他接掌樞密院,再加上他那個狷介的性子,為將,為帥自然無往而不利,要他應付繁瑣的朝政,他會煩死的。

    至於王安石,他倒是一個很好的執政人選,偏偏此人的心性也有缺點,而且和雲崢很像,都是狷介的性子,雲崢誰都不相信,王安石卻會輕信於人,雲崢選擇部屬,往往會把忠誠放在第一位而不考慮此人的能力如何,這是因為他認為他的聰慧足矣填補這一個漏洞。

    王安石卻只考慮自己部屬的能力,卻不去考察心性,所以他做三司使是才得其用,嘿嘿,這兩個人不可能合流,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互補性。

    治大國如烹小鮮,雷霆萬鈞不是蒼天哺育萬物的常態,和風細雨潤物無聲才是常理。所以啊,朝堂還離不開我們!」

    龐籍失笑道:「難道說我們就厚著臉皮坐在位置上不動?」

    韓琦瀟灑的聳聳肩膀攤開兩只大手笑道:「沒人彈劾我們,為何不安穩的做下去?當初賈昌朝幾乎被彈章彈劾成篩子了,人家不一樣穩坐釣魚台,直到被貶官流放。

    我們沒有貶官流放的危機,為什麼不坐下去?要知道,只要屁股離開椅子,想要再坐回來那就千難萬難了。我們沒有過多的私心,所作所為對得起天地和大宋的江山,這些年我們不眠不休的操持朝政,正因為有我們的存在,他雲崢才能在西北邊陲建功立業,正因為有我們的支持,他王安石的錢莊法才能順利的實施,大宋的國庫才會變得像今日一般充盈,即使遭遇了百年難遇的大災害,大宋依舊保持了天下太平的局面,誰敢說這裡面沒有我們的心血?」

    龐籍坐回位子輕咳一聲道:「稚圭你以為雲崢之事如何解決?」

    韓琦笑道:「很簡單,隨他去,他既然不喜歡儀式,我們就不搞儀式,明日里我們齊齊的上雲家登門拜訪就是了,不遞拜帖不著官衣,不帶隨從,一襲布衫,帶上一封點心溜達到雲家討杯茶喝,如此一來誰敢說我們慢待了功臣?」

    龐籍無聲的笑了一下,重新拿起筆繼續批閱本章。

    雲崢洗了一個澡,全身舒爽,習慣性的躺在樹下的躺椅上,雲三歡喜的蜷縮在雲大的躺椅下面百無聊賴的學著雲大打哈欠。

    自從家主回來了,家裡的每一個人都似乎變得快活起來,不管是辦事還是走路似乎都帶著風。雲落自從爹爹回來之後就黏著不放,爬上爹爹的身子,坐在爹爹的肚子上歡喜的上下跳動。

    陸輕盈眉眼間都是笑意,見閨女沒樣子的胡鬧,才要把閨女拎下來,就聽閉著眼睛的雲崢笑道:「別打擾我們父女玩鬧,兩個小的在睡覺,還不許我帶著大的好好天倫一下。」

    陸輕盈輕笑道:「您是大老爺都隨您,只要您在家就好,二爺那裡已經送信去了,他應該很快就從水泊梁山趕回來了,這樣啊,咱們全家就齊全了,您剛才去給彭蠡先生和老祖宗請過安了,老祖宗讓您好好地休息,明日再找你敘話……」

    雲崢閉著眼睛拿手護著閨女在自己的肚皮上跳,一面傾聽著妻子絮絮叨叨的說家事,他甚至能聽到葛秋煙不斷地開門和關門的聲音,一絲笑意,不由得爬上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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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0 00:14:39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章 家

    歡情過後,陸輕盈看著自己有些變粗的腰身歎口氣,那裡的皮膚已經出現了一些斑駁的妊辰紋,拿手輕輕地撫摸著那裡歎息道:“妾身已經變老了。”

    雲崢坐起身子,薄被從他的肩頭滑落,幾個月的戰場生涯讓他白皙的胸膛變得雄壯,他拿手輕輕地撫摸著妻子的小腹笑道:“這才是女人的身體,這東西就像勇士身上的傷疤,都是榮耀的標誌,你怎麼還感歎起來了?

    有了這東西,就證明你的腹中孕育了孩子,沒有白白的來到這個世間走一遭,你今年不過二十餘歲,正是女人的黃金年齡,哀歎這種事情不應該落在你頭上。”

    陸輕盈有些委屈,柔柔的靠在雲崢的懷裡,什麼話都不說,只是把頭埋在丈夫的頸項間閉上眼睛感受他身上的雄性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崢挪動了一下身子,陸輕盈輕笑一聲知道把丈夫的腿壓麻了,就隨手把自己的長髮綰成一個髻,拖過丈夫的胳膊枕在腦後,高高的髮髻就能承擔掉很多的重量,這樣即使相擁一個晚上也不會壓痛他的胳膊。

    “您走了,妾身的心也走了……”

    “對不住,總是這樣傷別離,白樂天在他的詩賦中說“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我何嘗不是如此,既然喝了交杯酒,執子之手本應廝守到天荒地老的,我卻總是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離開。委屈你了。”

    “妾身不怕別離,只害怕再也見不到您,離別不要緊。妾身知道您總會回來的,不管多久,您也會回來的,這裡是您的家,妾身就算守到白頭相見也不妨事,只是聽不得那些關於神鬼的傳言,他們總說您的殺孽太重會遭報應。妾身寧願這種報應只是別離,千萬不要是生離死別。只要您活著,妾身總有盼頭,如果真的出事……”

    雲崢笑道:“這就是我不願意寫訣別書的原因,富弼寫了。估計很多的將士也寫了,我提來過筆,後來又放下了,我覺得我不會死,就算是下了地獄,我也會從地獄裡爬出來,不給你一個完美的交代,我不會死的。”

    “戰場上苦嗎?”

    “很苦,在那個地方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上到主帥下到軍卒都有死的可能,更何況我還要帶領大軍衝鋒,董氈身為主帥就死在我的離間計之下。聽說死的慘不忍睹,先是被偷襲,後來毒發,即便是沒藏訛龐也算是死裡逃生。”

    陸輕盈翻身坐起來,伸手拿過蠟燭仔細的檢查了一遍丈夫的身體長籲了一口氣道:“還好,您依舊是全須全影的。”

    雲崢微笑著用薄被掩蓋住陸輕盈美好的胴體重新將她擁進懷裡道:“我也喜歡和妳整天廝守在一起。只是管不住我的心……”

    “您在戰場上千萬莫要分神……”

    兩個人的呢喃聲驚動了趴在床前的雲三,它抬起頭支楞一下耳朵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就重新把嘴巴擱在前爪上,一縷月色從最高處的窗櫺裡穿透了白紗照在床頭,一隻手探出床帷捏熄了猶自飄搖的燭火,橘紅色的燭光沒有了,只有月光灑在桌面上的酒杯上,尚未喝完的殘酒印出來一輪滿月。

    一聲嬰兒的啼哭喚醒了沉睡的雲府,老廖站在內宅前的月亮門上焦躁的指揮著家裡的僕役丫鬟準備早飯,見乳娘久久不出來,臉上已經有了慍怒之色。

    “老爺說小少爺他親自照顧,不用妾身。”乳娘匆匆的出來,朝老廖蹲禮之後匆忙的解釋。

    老廖皺眉道:“怎麼只抱了小少爺過去,二小姐也醒了,趕緊抱過去。”

    乳娘為難的瞅瞅老廖,這關係到內宅的紛爭,她如何敢插手。

    “一看就是一個眼皮子淺的,老爺既然會照顧小少爺,就一定會照顧二小姐,少吧別人家的壞習氣往雲家帶,趕緊的,把二小姐也給老爺送去,一會老爺就會發怒了。”

    老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雲崢在里間大聲道:“我閨女呢?”

    乳娘趕緊跑去了葛秋煙的房間,不等她抱孩子,葛秋煙自己就匆匆的抱著孩子進了裡間,至於陸輕盈正站在屋簷下伸懶腰。

    雲崢低頭看著搖籃裡的兩個孩子,不斷地做鬼臉逗弄孩子,結果事與願違,沒有逗笑孩子,反倒把兩個孩子都弄哭了,一時間房間裡哭聲大作。乳娘奇怪的看著侯爺手忙腳亂的一會抱起少爺,一會抱起小姐,一邊顛著一邊唱一些奇怪的歌。

    陸輕盈和葛秋煙笑的直不起腰,因為剛剛吃飽了奶水的孩子被他這麼顛一下就開始吐奶,弄得他脖頸上全是白乎乎的奶水。

    說來也怪,孩子到了母親的懷裡就立刻變好了,不哭也不鬧,都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這個陌生人看,才滿月的孩子柔軟的像麵條,才抱了一會,雲崢就覺得自己腰酸背疼。

    瞅瞅門外面準備伺候的乳娘,雲崢皺眉道:“孩子自己養才好。”

    陸輕盈拿手指捅捅葛秋煙高聳的胸脯道:“您看看,有這麼大的一對,足夠兩個孩子吃的,乳娘倒成了擺設。”

    雲崢白了一眼捉狹的陸輕盈道:“你也要餵孩子,聽說這樣對孩子和你都好。”

    陸輕盈嗤笑道:“妾身還真是嫁對人了,我才高八斗戰無不勝的夫君竟然知道如何餵養孩子和調養產後的婦人。您倒是說說,怎麼個好法。”

    雲崢神秘的笑了一下,把自己身上換掉的衣服丟在椅子上道:“看樣子還要再洗澡才成,要不然一身的奶味去聽老祖宗和先生訓示的時候有礙觀瞻。”

    陸輕盈笑道:“老祖宗和先生那裡不著急。他們兩位結伴出去訪友去了,您準備見您的同僚吧,昨天晚上韓琦的夫人送了信過來。說他家老爺會來咱家。”

    雲崢愣了一下,稍微一想就俯下身子逗弄自己的兒子和閨女。

    陸輕盈發急道:“聽說來的人可不止韓琦一個人,京城裡有頭有臉的都會來,妾身收到內宅的信可不止韓家一家的。”

    雲崢奇道:“難道說他們聽說我老婆貌美如花特意來看妳?這麼些淫棍一個都不見,老子從前線打生打死的回來,不說遞拜帖拿禮物來看我,卻給我老婆來信。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

    陸輕盈羞怒交加,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用力的在丈夫的脊背上捶兩下道:“這是人家在表示親近,沒送拜帖就說明人家不打算和您談公事,是來閒聊的。什麼話到了您的嘴裡總是會變得下流!”

    雲崢哈哈大笑道:“這些人的心思你想的越齷齪就越是靠近事實,只要是朝堂上的政客你不管怎麼罵他。都是在誇獎他。”

    說著話拿食指挑起葛秋煙那張如花似玉的臉頰又說:“我老婆長得貌美如花,我小妾長得國色天香,怎麼防備都不為過,等一會讓雲三守在內宅,總覺得黃鼠狼進宅子沒什麼好事,先把最重要的護住再說別的。”

    葛秋煙可不像陸輕盈那樣會發怒,只是羞紅了臉,顯得更加的嬌媚動人。

    陸輕盈撇撇嘴道:“天還沒黑呢,下人們都在門廊外面站著。我的大老爺啊,您還是顧及一點您百戰名將的臉面為好,快快去洗澡換衣服。吃點早餐人家就該登門了。”

    說完話就推著丈夫去了裡屋,大聲的喊著小蟲給老爺準備洗澡水。

    臘肉伺候雲崢和陸輕盈,葛秋煙吃早飯,好幾次張嘴想要說話,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雲崢極為享受的吃了兩隻肉包子。又喝了一碗白米粥,擦了嘴之後敲著桌子怒道:“有什麼話就說。想嫁人去找雲二商量,沒錢了去找老廖要,誰欺負你了就讓猴子和憨牛拿大棍子找回來,吞吞吐吐的算怎麼回事。”

    臘肉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哽咽著道:“您一去就是大半年,二少爺……”

    “以後叫二老爺,叫雲鉞都成,都有三個晚輩了,再稱呼二少爺不合適。”

    臘肉擦乾了眼淚,大少爺最討厭別人流眼淚,早就說過雲家人砍頭都不流眼淚的話,見大少爺發怒了,趕緊說:“夫人已經為二老爺求娶了秦國公主,這是我願意的,您千萬不要怪夫人,二老爺非要娶我當小妾,我拗不過他。”

    雲崢抽抽鼻子道:“你不願意嫁給雲二?”聽到丈夫這麼問,陸輕盈和葛秋煙也停下手裡的筷子一起看著臘肉不說話。

    臘肉把手帕都快揉爛了,本來已經快要垂到胸口的腦袋忽然抬了起來,而且臉上還帶著笑意,鼻子兩側的幾個白麻子顯得非常俏皮,扭捏著道:“二老爺是最好的男子,我怎麼會不同意,只是擔心我弄不明白皇家的禮儀,要是衝撞了公主,或者惹得公主不高興,會給咱家帶來災禍的。”

    雲崢站了起來繞著臘肉走了一大圈子,上上下下的瞅了這個跟隨自己時間最久的小丫鬟好幾遍,這才吧嗒一下嘴巴道:“誰教你這麼說的,你這個笨腦袋裡還想不到這麼長遠的事情!哼哼,大半年不見難道說你長心眼了?”

    “不關二老爺的事!”臘肉面紅耳赤的連忙解釋。

    陸輕盈和葛秋煙對視一眼,一起搖搖頭,眼睛裡的意思很明顯,果然是一個笨丫頭,雲二想給她將來的生活找一個最靠得住的跟腳,誰知轉眼間就被這個笨丫頭給毀了。

    雲崢哼了一聲,拿手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道:“這個沒出息的,連照顧自己老婆的本事都沒有,這些年的歷練都歷練到狗身上了!

    我不管,他既然敢娶皇家的女人,就該有手段護得住你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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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一章 千古大謊言

  臘肉哭著被陸輕盈她們帶走了,雲崢坐在桌子前面用指頭敲著桌子沉思了一會,權衡過後秦國公主嫁到家裡的利弊之後,也就不再多想了,雲二不是傻瓜,他能做出這個抉擇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這幾年自己很少和這個臭小子交流,對他的性子實在是沒什麼把握。

    只知道他整天和蘇軾蘇洵兄弟倆胡混,陸輕盈私下裡偷偷說這傢伙已經在青樓裡贏得諾大的名聲,和蘇軾已經搞出人命來不一樣,這傢伙似乎還知道潔身自好,還是什麼京城四公子裡面的人物。

    蘇軾的詩賦風流已經慢慢地顯現了,別人寫詩需要一首一首的往出憋,這傢伙寫詩就像是從缸裡往外倒水一樣的痛快,最要命的是還沒有倒完的時候。他的好多詩詞被妓子們爭相傳唱,據說早就是勾欄院裡的恩客,有繼承柳七衣缽的跡象。

    雲崢只要想起來腦袋就有些大,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這三個混蛋好好地談談,聽聽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這樣整天混日子不是個事情,他們年紀還小,不能把自己的好日子全部荒唐的耗費掉。

    雲崢懶貓一樣的窩在一張躺椅上,任憑落葉掉在自己的臉上,不痛,稍微有點癢,還伸出手去等待葉子什麼時候落在手上,一旦葉子落在手上,就歡喜的放到眼前,仔細的數數葉子上的脈絡,最後心滿意足的將這片葉子夾進書裡。

    書是《竹書紀年》。是春秋時期晉國史官和戰國時期魏國史官所作的一部編年體通史,記載自夏商周至戰國時期的歷史。凡十三篇,按年編次。敘夏、商、周三代,接以晉國、魏國排次,而周平王東遷後以晉國紀年,三家分晉後以魏國紀年。據《晉書.卷五十一》可知原書十三篇。竹書紀年是編年體史書,記載先秦時期的歷史,與傳統正史記載多有不同。

    雲崢在大學讀書的時候就對這本書充滿了興趣,只是在大學裡的時候想要看到這本古籍很難。這種書一般只借給做研究的先生,雲崢想要借。不知道被拒絕了多少次。

    據說唐玄宗開元以前此書仍舊存在。宋《崇文總目》﹑《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已不加著錄﹐可能在安史之亂到唐末五代﹐傳抄本也逐漸散佚。

    如今能在西北地找到這本書雲崢怎能不幸喜若狂,先秦時期本身就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謎團,雲崢骨子裡的書呆子脾氣發作,想要把這本書徹底的弄明白。

    這本書的文字晦澀。非常的難懂,更何況書本身還有很多的殘缺,雲崢在西北地讀了很久之後才明白為什麼宋人會主動放棄這本書了,以至於《崇文總目》《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這些總綱目的書都不記載了。

    這本書讓雲崢越看越心驚,原來《竹書紀年》相對於漢儒經典太異類了。實際情況是,《竹書紀年》衝破了儒家古代歷史體系。

    禪讓在儒家倫理道德治國體系中的作用十分重要,它是以禮以仁治國的典範。《竹書紀年》上說:“昔堯德衰,為舜所囚”,還說“後稷放帝朱于丹水”後稷就是舜。顯然是舜監禁了堯,流放了堯的兒子才登上王位的,哪裡有什麼禪讓?

    《韓非子.說疑》一言以蔽之:“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也就說中國自從出現權利更迭這種事之後,手段就沒有一個是光明的。

    至於宋儒們標榜的“桐宮之囚”這種道德模範的最高標準更是一個笑談。

    說起桐宮之囚。就不得不說商王朝重要輔臣伊尹,根據《竹書紀年》記載。伊尹放逐了商湯的長孫“太甲”自立,太甲在桐宮被關了兩年多,後來找機會從桐宮逃回王都,殺了伊尹,恢復了王位,還寬宏大量地對待伊尹的兩個兒子,讓他們分了伊尹的田宅。原文是:“伊尹放太甲于桐,尹乃自立,暨及位於太甲七年,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奮,命複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

    但在儒家的史料中,故事變成了這樣:太甲繼承王位後不聽伊尹的勸告,胡作非為起來,太甲被伊尹關在桐宮,深為悔恨,終於改邪歸正,有了良好的表現,於是伊尹又把他迎回都城。伊尹稱讚太甲悔過自新。太甲則回答:“過去我曾經違背您的教導,將來希望您繼續指導我走正路。上天製造的災禍,還可以躲避;我自己製造的災禍,就沒有辦法逃脫了。”

    上面的那段話也就是著名的“天作孽,可違也;自作孽,不可以逭,這句著名的話被記載在《禮記.緇衣》)。於是,一個奸臣變成了忠臣,發動宮廷政變篡奪王位的伊尹一下子成了大公無私的聖人。

    雲崢每看到一個疏漏之處,或者看到和正史相違背的地方,雲崢就拿樹葉在那裡做一個標記,看著一本上夾滿了厚厚的樹葉,雲崢歎息一聲,將書交給陸輕盈道:“把這本書鎖進寶庫,不許讓雲二他們看見,這本書就不該出現。”

    陸輕盈小聲的道:“既然是孤本,您為何不將這本書刊印出來?您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啊。”

    雲崢撓撓下巴慚愧的道:“主要是我們說謊話說的太多了,看到真話就有些不自然。”

    陸輕盈不以為然的道:“做學問就是求真,求實,怎麼可能會忌諱真相?妾身身為女子都知道的道理,您一向心胸開闊,怎麼還是看不開。”

    雲崢發愁的道:“大道理我們都知道,可是我們是官員啊,不練就一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怎麼在朝堂上混?等一會你就會看到一大群飽學的宿儒,各個儀表堂堂,意氣風發,可是內心裡卻是一個個乾癟的腐爛的爛橘子。”

    陸輕盈趕緊捂住丈夫的嘴巴,左右瞅瞅小聲的道:“遑遑乎干城之具也”您說這句話就行了,千萬莫說那些爛橘子的話,這麼說您會被當成敵人的。”

    雲崢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就把這本書仔細的藏好,千萬莫要被別人看見,看到了會有大麻煩,這本書裡說的東西可比爛橘子狠多了。”

    陸輕盈瞅瞅手裡的書,又瞅瞅搖籃裡流口水的兒子,咬咬牙,直接就把這本《竹書紀年》塞進了煮茶的小火爐裡,雲崢大吃一驚,才要奪回來,可是身子起了一半,又懶懶的躺了回去,看也不看那本熊熊燃燒的書卷。

    陸輕盈的方式可能是錯的,可是這樣的方式很有可能是最正確的,反正謊話說了百遍之後也就成了真話了,人總歸是嚮往光明和幸福的,人世間多一點幻想,多一絲期待總比待在漆黑一團的墨汁裡要強一百倍,即便這絲光明是虛假的也不錯。

    陸輕盈眼瞅著這本書燒成了灰燼,又拿火筷子把灰燼搗的稀爛,這才松了一口氣道:“這下好了,這本書裡不管說的是什麼,只有您知道,不會禍及子孫了。”

    雲崢蜷縮在躺椅上幽幽的道:“妳幹的比秦始皇狠多了,離我遠點,這會不待見妳,等我見了一大群宿儒之後,接受了薰陶,學會了說謊話之後再和妳好好地過日子。”

    陸輕盈訕訕的笑著,把兒子從搖籃裡抱出來放在雲崢的面前晃晃嬌笑著說:“看看,這是您的兒子,眼睛瞪得圓圓的等爹爹發怒呢!”

    看到孩子張著沒牙的小嘴流口水,雲崢的煩惱一下子就沒了,心底裡的石頭立刻就化成了蜜水,為了這個臭小子,堯舜禹就算是被野豬拱死關自己屁事,自己還是隨大流算了,一大群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說假話也是一種不錯的生活,你說假話,我說假話,負負得正之下,說不定就能變成大實話。這年頭,活著艱難,只能期待這一點了。

    遠遠地隔著兩個院子就聽見韓琦爽朗的笑聲,雲崢艱難的從椅子上爬起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拿手用力的揉了一下臉龐,也哈哈大笑著往外走,邊走邊大聲道:“貴客登門,未見其人已聞其聲,韓公,多日不見,身體可還安泰?”

    “久聞雲家素有好茶飯,老夫今日攜同僚過來,招待不好老夫可是會罵娘的。”

    雲崢掀開珠簾見到笑眯眯的龐籍和韓琦,立刻躬身施禮道:“雲崢做事魯莽,讓上官受驚,是雲崢之過,待錯過今日,一定會親自向陛下請罪。

    今日諸位先生齊至,是雲府的盛事,在下已經吩咐過廚房,定不會讓諸位失望而歸。”

    “長生那裡的話,老夫早聽說貴府上的牛肉包子堪稱一絕,今日定要大快朵頤,來來來,快快上茶,貴府送去家中的茶葉已經喝光了,老夫腹中的茶蟲已經蠢蠢欲動,先來一杯熱茶安撫一下。”翰林學士宋祁牽著雲崢的衣袖,笑容滿面的將他拉到眾人面前,一面開玩笑,一面向他介紹一些面生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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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二章 善惡真的是這樣的?

  雖說是貿然來訪,其實都是有備而來,陸輕盈早就清楚都有哪些人會來,所以準備的很充分,也非常的雅致,士大夫閒談,根本就不是閒談,即使是在風花雪月,一些有用的資訊也會在貌似漫不經心的狀態下被演繹出來,或者說被有意說出來,然後就等著對手應對,對手也不需要把話說明白,簡單的一個手勢或者一句毫不在意引用的典故,就足夠說明一切表明態度。

    龐籍來雲家手裡只有一包豆子,還是最普通的炒黃豆,也不遞給主人家,直接就在花園中的白氈上打開,撚起一顆豆子放嘴裡笑吟吟的說:“人老了,牙口不行,反倒和豆子這一類的硬東西較上勁,總覺得這東西才是無上的美味,雲侯,你年輕牙口好,多嘗嘗,免得以後後悔。”

    雲崢苦笑著抓了一把在手掌裡搓一下,去掉豆子的外皮,吹一下把豆子和外皮分離,然後一粒粒的放嘴裡嚼著,吃下去之後才感慨道:“人餓的時候,吃東西是最香的,飽食之後就不覺得了,龐公有所不知,包公送到軍前的糧食大多是豆類,雲某這些時日裡,吃的最多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豆子,這東西吃一點也就罷了,吃的多了肚子會脹氣。”

    翰林學士張觀撫掌大笑道:“過猶不及,過猶不及,老夫和龐公不同,每日裡無肉不歡,來來來,雲侯,這是馬行街老醬鋪的銜錢子。聽說一鍋鹵湯已曆三世,老夫與老掌櫃乃是多年的好友,這銜錢子等閒不肯多給老夫一點。今日你算是有口福了。”

    韓琦笑駡道:“你這老貨,家中妻妾無數,旦旦而伐自然中饋空虛,這種激陽之物雲侯這等少年人如何用得?不如留給老夫一會帶走。”

    雲崢自然要表示出自己不喜動物生殖器的表情,眾人自然各自調侃一番,就此揭過。

    翰林學士李淑見雲崢偶爾把眼光飄向門口,奇怪的問道:“莫非雲侯府上今日裡還有貴客不成?”

    雲崢連忙拱手致歉。解釋道:“雲某見龐公,韓公。張公李公宋公連袂而至,還以為三司使的王公,將作監的曾公也會來,所以有些神不守舍。並非故意怠慢。”

    宋祁喝了一口熱茶笑道:“曾公亮算是來不了了,聽說琉球野人來京貢獻,其中赤黃之物竟然是最好的硫磺,他為此著魔,躲在將作監中兩月有餘想見他著實不易,據說已經有了派海客去琉球之地計畫,不知何時施行。至於王介浦,哈哈,人家正在著手《農田水利法》。也沒有時間過來,說起來慚愧啊,大家都忙。只有老夫等閒余之人才有訪友的閒情逸致。”

    聽了宋祁的話,雲崢苦笑不已,這些人今日到來與其說是來訪友的,不如說是來問罪的,龐籍一開口就問他是不是有換口味的想法,他偏偏拿豆子這種不適宜經常吃的東西自喻。還他娘的暗中警告他豆子吃多了會漲肚。翰林學士張觀這個老混蛋竟然在吃豆子的前提下邀請自己吃鹿鞭,這是準備把他活活撐死的下場啊。

    只有宋祁老頭還算是有幾分誠意。告訴他只要幹活就好,至於別的莫要理會,就能逍遙自在。

    這些人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威脅,試探,再加上最後宋祁把底線掀出來,也算是明人不做暗事了,話題已經拋出來了,就看他接不接茬子。

    六個人坐在陽光下的花園裡,談笑風生,雲崢笑吟吟的勸大家享用雲家的美食,臘肉今天很賣力氣,不管是餐前的小點心,還是用過小點心之後的湯水,每一樣都安排的讓人無可挑剔。

    雲家早餐吃的包子總是很大,雲崢非常享受一大口咬在包子上汁水橫流的感覺,所以對老婆說家裡的包子和饅頭沒必要做的如同腦袋般大小需要精緻的話置若罔聞。

    身為雲家廚房總管的臘肉當然是站在大少爺一面的,更何況她也覺得包子做的大大的,只要看看就有一種滿足感和幸福感,這對從來沒有餓過肚子的陸輕盈來說很難理解。

    不過今天,這些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包子確實很漂亮,所以這些人吃起來也很順嘴。

    “前些年的時候,家裡想吃一頓牛肉只有在陛下祭天之後才能分上那麼一點,如今在京城只要拿出銀錢就能買到非常好的牛肉,就沖這點變化,大宋這些年的仗就算沒有白打。”

    韓琦毫不客氣的吃了一個牛肉包子之後滿足的拍拍肚子非常的滿意。

    雲崢起身給韓琦倒上一杯酒笑道:“一旦戰爭的紅利能夠惠及萬民,多打些仗也沒壞處。”

    “非也,非也,雲侯作戰百戰必勝是我大宋子民的福氣,卻非天下萬民的福氣,儒家教義中的萬民,指的是天下間所有的生靈,而非我大宋一國。

    如今我們多吃一口牛肉,青塘,西夏的人就會少吃一口,我們擁有了草場,青塘,西夏的人就少了一塊牧場,一損才有一益。

    夫子有包容天下生靈之心,無奈我們少了這種氣魄,只要能惠及我大宋一方,誰去管異族人的死活,少了聖人之道,總歸是行事不正。

    唉,老夫身為宋人尚有戚戚之心,那些青塘人的感受就可想而知了。

    雲侯在青塘行雷霆手段將青塘在轉瞬間就割裂的七零八落,出手之淩厲,行事之果決老夫歎為觀止,一個民族,一個群體轉瞬間就消失的乾乾淨淨。老夫總以為應該有更加好的解決手段,總是用霹靂手段非是長久之計。

    更何況,李常此人竟然把敵將和蠻酋製作成蠟人準備放置于武成殿威懾不臣之敵,這樣的手段實在是太過酷烈了。”

    李淑飲兩杯酒,放下酒杯之後,瞅著雲崢說出一番話來,讓滿座的嘉賓全部停杯不語。

    雲崢笑而不答,倒是龐籍出口道:“新納之地自然是要用重典的,降服不臣總會有流血之事發生,老夫不認為雲侯的手段有什麼不妥之處,老夫甚至以為,如果不是我大宋子民不擅長牧馬放羊,遠寨六部也應該在誅除之列,如此方為長治久安之策。

    李公皓首窮經,苦心治學有些慈悲意不足為奇,既然我等身為朝廷重臣,就容不得我們有個人的心思,大宋總歸需要一些惡人出現的,否則君子國的慘狀就會在我大宋重演。”

    李淑苦笑道:“這是自然,如果是老夫在青塘主事,也必然會用分化,拉攏,離間收買這些不光明的手段,只是用不好罷了,人心本惡,荀子已經有了論述,這世間不可能全是正人君子,所謂君子可以欺其以方,君子只適合研究學問,卻不適合治理一方,老夫在國子監講學的時候就說過這一點。

    想要做學問就不要想著去做官,想要做官就不要去研究學問,這兩者本性是相悖的,乾淨的學問容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玷污。”

    韓琦撫掌大笑道:“深秋日裡論善惡,這倒是一個好提議,在座的都是國之幹臣,我們今日就拋開朝堂上的雜事,就善惡之道好好地論述一下,以為後來者明燈。”

    “說的好!今日就好好地論論善惡之道!如此盛會怎會沒有老夫加入!”

    高牆上忽然冒出一個人頭來,韓琦驚愕的發現狄青的腦袋出現在高牆上,只見狄青轉瞬間就翻越了高牆,咚的一聲跳下高牆,胳膊底下夾著兩甕酒,大笑著向眾人走了過來。

    張觀指著狄青笑駡道:“梁上君也出現了,今日倒是熱鬧,一介老朽也學人翻牆頭,這樣的樞密使並不多見啊!”

    “副樞密使!”狄青大聲的更正了一下,走到白氊子上坐了下來,將兩大甕酒擱在氊子上笑道:“雲侯得勝歸來,老夫心癢難耐,忍不住了這才翻牆過來,莫要見怪,最多你也去老夫家中翻牆就是了,不過無論如何,今日喝酒定要喝個痛快。”

    說完就撕開大甕上的綢布,朝伺候在一邊的老廖大喊:“拿大鬥來,酒盞喝酒太小家子氣了。”

    老廖連忙吩咐上大鬥,張觀向來和狄青親厚,拍著粗大的青銅爵大笑道:“老夫是出了名的酒國豪傑,這樣飲酒雖有牛飲之嫌,卻再痛快不過。”

    猴子過來幫著諸位大佬倒滿了酒,只見罎子裡倒出來的酒漿微微發紅知道是好酒,於是越發的小心,不敢浪費一星半點。

    狄青雙手端起大鬥朝雲崢恭賀道:“亂石坡一戰鬼哭神嚎,戰象崩折,血漫南山,屍塞北海之窟,胡兒從此不敢南顧,壯哉!狄青為大將軍賀!”

    雲崢笑著端起沉重的大鬥還禮道:“多賴將士英勇,幹!‘

    說完話兩人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就把一鬥酒喝了一個乾淨,狄青隨手擦拭一下鬍鬚上的酒漬再一次端起裝滿酒的大鬥道:“聽聞大將軍在藍山下自亂局中勝出,自崎嶇中殺出一條血路,用神鬼之策讓蠻夷分崩離析,老夫快活的在月下舞了一夜的馬槊!胸中之快意幾欲讓老夫癲狂,大宋多年未曾聞此痛快淋漓的大勝,來,飲勝!”

    雲崢搖頭一笑再次端起大鬥一飲而盡!也覺得胸中鬱悶之氣一掃而空,看來喝酒這回事一定要找對人喝才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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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0 00:15:30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三章 必須克己復禮

  不管是聖人還是武夫,酒喝高了都沒有多大的區別,狄青拿來的是黃酒,也不知道被放置了多少年,一罎子酒打開之後就剩了半罎子,這種酒配上新酒一起喝自然是極好的。

    只是狄青用來調和黃酒的是雲家的烈酒……

    然後,在朝廷大軍勝利這個藉口下面,每人連幹了三大斗酒,又喝了一個時辰之後,這時候就看出每個人的不同來,龐籍越喝酒臉色越白,神情悠然,但是夾菜的筷子已經從手上脫落兩次了,韓琦的臉紅的如同關公,捶著胸口指著北面嚎啕大哭,好水川之敗的陰影終於從他的心中被宣洩了出來。

    宋祁老頭的酒品不錯,躺在白氈上帶著笑意哈哈大笑,至於李淑,已經被老廖扶著去了客房休息,張觀不知道嘴裡在說什麼,總之也是一臉的笑意,和剛才愛惜萬民的模樣完全不同。

    至於狄青面不改色,一條黃河鯉魚被他吃的乾乾淨淨,雲崢好像沒有多大的反應,抱拳告罪之後,勉強走到後廳,就抱著一個痰盂不鬆手,吐得昏天黑地。

    陸輕盈幫著丈夫擦臉,擔憂的道:“怎麼都喝成這樣啊?”

    雲崢笑道:“你以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會喝醉?龐籍,韓琦,宋祁這些人如果不想喝醉,誰拿他們都沒辦法,還真的以為他們對青塘的勝利無動於衷呢,其實每人心中都有一團火。只是借著美酒遮臉。宣洩一下而已。”

    說著話,外面就傳來一聲長嘯,看樣子韓琦是徹底的醉了。

    等雲崢再到花園裡的時候。赫然發現趙禎竟然也在,雲家花園裡到處都是禁宮的侍衛,老廖見侯爺出來了,趕緊湊過來道:“陛下來了,老奴們都不得亂動……”

    雲崢點點頭就走到皇帝面前準備大禮參拜,趙禎笑吟吟的阻止了,手裡拿著一個包子笑道:“朕聽說雲家有酒局就來了。這東西味道不錯。”

    皇帝來了,醉酒的龐籍立刻就清醒了。幽深的眼窩裡再也看不到半點醉意,不但他是這樣,韓琦剛才猛地嚎叫了一嗓子之後也變得神采奕奕,和狄青談笑風生毫無半點不適。不但他如此,宋祁和張觀也盤腿坐在那裡,也好像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這種強大的精神控制能力雲崢自付沒有。

    好在一個稍微單純些的李淑說到底還是醉了,這讓雲崢多少找到了一點安慰,如果連諸葛武侯的觀人之法都不管用,這朝堂也未免太難混了一些。

    趙禎在鄒同不安的眼神中吃了一個包子,瞅著龐籍等人笑道:“諸位愛卿齊至,可是來為雲卿祝賀?剛才聽韓卿長嘯,真正是意氣風發至極啊。”

    龐籍笑著拱手道:“適逢這樣的大勝。大宋臣民舉國歡騰,老臣等人又如何能夠例外?如今我大宋邊防乃是自大宋開國以來最佳,邊關不聞戰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雲崢拱手道:“此戰雲崢只有微末之功。不值得陛下如此白龍魚服的出行探望,說到底還是微臣的錯,經歷了大戰的喧囂之後,微臣疲憊不堪,若無陛下憐惜將臣召回京師,斷無此安寧時日。”

    趙禎起身瞅瞅雲崢。背著手在氊子上走了幾步道:“喝了酒都不肯說心裡話嗎?”

    雲崢笑道:“這就是心裡話,如果說心中還有些不甘。那也是擔心吐蕃部族來攻,不過有文彥博在青塘,總會拾遺補漏的,都是朝廷重臣,他有這個本事。”

    說完之後見趙禎依舊是一臉鄙視的樣子,連忙接著說:“微臣的目的就是拿下青塘,最後弄到戰馬,只要這個目的得逞,就萬事大吉,莫非陛下還指望微臣幫您治理青塘不成?”

    “但願這是你的真實心願,不過也罷,朕想聽真話本身就是一個奢望,你既然不喜歡那套排場,就休怪朕不給你出風頭的機會,這些天你就好好的在家讀書吧,另外,不要總是和禦史過不去,你總是毆打禦史,這讓朕很為難。

    朕只是路過進來歇歇腳,你們繼續喝酒,不敗壞你們的酒興了。”

    趙禎說完話就走了,扔下一堆臣子面面相覷,傻子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如何的高興,背在身後的手還在不住的抖動,似乎在為某些詩詞打曲牌。

    皇帝走了,龐籍哈哈一笑也就走了,既然雲崢回京的調子已經定了下來,再多說顯得自己小氣了,韓琦臨走的時候拉著雲崢的手道:“克禮複己為仁!”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李淑也被雲府的僕役用暖轎抬走了,狄青這才瞅著雲崢道:“約束自己,使自己言行和享受待遇符合禮的嚴格規定就是仁,人家在警告你呢,不過這樣絲毫不加掩飾的警告可不多見啊,看來他們真的認為你有威脅了。”

    雲崢和狄青漫步到小亭子裡之後,雲崢笑道:“知道你痛風的人很多嗎?我很好奇,你怎麼可能被人家利用,而且還利用兩次?”

    “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小的痛風算得了什麼,難道你以為隨便吃點雞蛋和韭菜就能誘發老夫的痛風?告訴你,那是老夫美美的吃了一頓秋蟹的結果。”

    狄青嘿然一聲,然後就苦笑起來。

    “應該是這個樣子才對,也只有這樣說才能化解掉我所有的疑惑,既然是官家要求你犯痛風,你想不犯都不成啊。

    我之所以匆匆的回京,就是不願意你多遭罪,痛風發作的時候痛苦難當啊。”

    狄青皺眉道:“我們早就有約定,相互扶持著活下去,但是絕對不沆瀣一氣,你有你的相法,我也有我的理想,所以啊,我有什麼危難你不必在意。如今你滅了青塘,下一步就該是西夏了,你不是一個婦人之仁的人,怎麼就輕易地放棄了青塘?那裡的戰略部署你一定沒有完成。”

    雲崢拍著亭子的欄杆道:“戰略部署千頭萬緒,短時間裡那裡能準備的妥當,西夏不是鬆散的青塘,一戰而下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只能從長計議,沒藏訛龐也發現西夏國如果想永遠的矗立下去,就必須把整個國家擰成一股繩,否則,青塘的今日,就是西夏的明日。

    所以在得知他拋棄了遠寨六部之後,我是又高興,又憂愁,高興地是青塘戰局已成定局,董氈再也沒有回天之力了,難過的是,精兵簡政之後的西夏會真正的恢復狼性,下一次想要輕易地打敗他們會非常的難。”

    狄青點點頭道:“在西夏和契丹的問題上,你絕對沒有獨斷專行的可能,滅國之功不論是皇帝,還是群臣他們都不允許你獨自去建立。”

    雲崢驚愕的看著狄青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滅一個青塘,我已經絞盡腦汁戰戰兢兢地,晚上在帳篷裡一夜夜的睡不著,聽到風聲都以為是張陟殺過來了,如果這一次沒有戰象助陣,你可知道京西十五路兵馬的損傷會是何等的可怕。

    別人摸不清我的底細也就算了,你怎麼也這麼說,什麼叫做滅國之?這種事情那裡是一個人能幹的出來的,我一個人去跟西夏全國作戰,那根本就不是作戰,那是找死!”

    狄青臉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拍拍雲崢的肩膀高興的說:“還好,還沒有利令智昏,還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從今往後就當烏龜吧,免得人家要你一個人去平滅西夏,這種事情人家辦起來最是順手,當年楊文廣他爺爺楊無敵是怎麼死的知道不?就是在兩狼山前面的金沙灘活活的戰死了。

    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再勇猛的人也經不住敵人的層層消耗,民間傳說楊無敵一頭碰死在李陵碑前,知不知道,蘇武廟和李陵碑就在兩狼山,民間傳說有八成的可能是真的,想想楊無敵和李陵的慘狀,我想多少能抑止一下你的雄心壯志。

    這世上的功勞一個人撈不完,慢慢來,大家集思廣益,發動大宋所有的力量才能做到滅國之戰,當年六路大軍攻伐西夏無功而返,反而損兵折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夫費盡了口舌才說動你那個死腦筋的弟弟答應娶了秦國,你現在就該忙這事,薄太妃那裡你就該走一趟,把聘禮送上去,找你家最珍貴的東西獻上去。

    至於你家的家風,你算是有手腕的,你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家的小妾聽說可以力挽奔馬,你弟弟根本就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小王八蛋,所以啊,你們家千萬不要妄自菲薄,說實話,我覺得秦國嫁到你家算是進了虎口,老夫這個媒人當得虧心,再厲害的皇家女子進了你家就算是完了。”

    雲崢瞅著越說越激動的狄青怒道:“你今日青天白日下翻牆越戶來到後宅,雲家還有什麼門風可言,我說雲二為什麼會改變主意答應娶秦國公主,原來是你在中間搞鬼。雲家乃是良善人家……”

    狄青恥笑道:“你滿京城打聽打聽,你雲家的風評到底如何?如果不是因為還能幫著大傢伙打仗,整個東京城都會以你家為恥!我家老婆子早就說了,你家的後宅怎麼誰都能進啊?一大群商賈一到月底就拿著帳簿上你家,還是你家夫人親自接待。

    賺錢賺得臉面都不要了,你是國朝重臣,好歹顧及一點臉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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