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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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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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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0 00:18:42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四章 高僧和殺人犯

傳說中,一個小孩子從小被家人嬌慣,不論他做什麼壞事情都有人來包庇,不管他做下什麼樣的惡事他的家人都哈哈一笑,認為自己的孩子壞的有趣,壞的出人預料,壞的很有水平,于是,在大人的們的期望中這個孩子慢慢的長大了,最后不負重望的開始殺人了。

殺了人之后國法就不饒他,當他被綁在菜市口準備挨刀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怨氣無處發泄之下,就向自己的母親要求再吃一次媽媽的奶。

悲痛欲絕的母親答應了他的要求,解開衣衫重新給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哺乳的時候,卻被野獸一樣的兒子生生的將她的咬了下來,那個野獸一樣的兒子吃下了自己母親的血肉,咆哮著對自己所有的親人怒吼道:“你們當年為什麼不好好的教我?”

這是一個令人感到遺憾的故事,差不多所有人都聽過這個關于教育子女的故事,但是該寵溺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大家依舊會毫不猶豫的繼續寵溺下去。

五溝的樣子有些特殊,所處的環境也有些特殊,在皇帝的寵溺下,在東京城所有婦人的寵溺下,失去了辨識能力的五溝很快就殺人了。因為有名,所以他殺人之后,整個東京城都沸騰起來了。

距離云家后院不遠的地方就是一道水灣,這道水灣圍繞著宣武門胡同繞了一個大圈子向西面的水門方向延伸過去,水灣不但是防火的屏障還擔負著運輸貨物的重任。因為在國子監附近,所以工部特意在這里種滿了垂楊柳,一個特意挖出來的水塘里甚至有好事者種植了荷花,一到仲夏,這里便是荷葉田田的美麗模樣,國子監的監生們會偷偷的跑出國子監,把這里當做一個和美人約會的地方,一些小戶人家的美麗女子也會頻繁的出現在這里,或端莊,或者美艷。總要把自己最美麗的一面展現給假裝欣賞荷葉荷花的監生們。她們知道。那些監生是在偷偷的看自己。

所以,那些監生們私下里將這里稱作美人灣。

冬日里的美人灣就蕭瑟了很多,估計沒有美人喜歡被寒風吹的臉面烏青,流著清鼻涕的模樣。所以這里也就成了頑童的天堂。以前云二和蘇軾蘇轍他們也經常去。只是在發現青樓比這里更加好玩之后才停止的,吸引他們的自然是結冰的水塘上露出來的干蓮蓬,這些東西不但孩童喜歡。五溝也喜歡。

由于是初冬,水塘上的冰凍得不夠硬,也不夠厚,不知為什麼五溝會殘忍的將一個監生活活的扔進了這個水塘,在把冰面砸裂之后,用一根長長的竹篙按住那個監生的腦袋,活活的把他淹死在水塘里。

沒人看見五溝為什麼會和這個人起沖突,但是卻有很多人親眼看見五溝是如何行兇的,因為五溝一面拿竹篙把那個人往水里按,一面大聲地呼喊“救命”!當時的情形過于詭異,以至于那些人都保持了袖手旁觀的態度,憨牛甚至還問五溝要不要幫忙。

直到開封府衙役趕過來之后,憨牛這才想起這里不是殺人如割草的青塘,而是眾目睽睽之下的東京城,天子腳下,不管誰這樣明目張膽的殺了人,都會被追究。

無論如何,云家的人只會接受家主的懲罰,那里有被官府懲罰的道理,憨牛在這種心態底下大發神威,一個人揍翻了一整隊的開封府衙役,拖著五溝就跑回了家,關好了后門,誰敲都不給開。

大宋的學生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家伙,聽聞自己的同窗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云家的人活活的溺死在水塘里,那些正義感過剩的家伙立刻就成群結隊的包圍了云家,還有人不斷地在門外面吼著要云家把殺人兇手交出來,還要云崢自己上本彈劾自己,最好辭官去嶺南釣魚。

外面的人群人聲鼎沸,一些好事的百姓參加進來之后,聲討云家的聲音就響徹云霄了。

陸輕盈一臉的怒容,吩咐家將們頂盔貫甲守住大門,誰敢進來就往死里打,堂堂的大將軍侯府也是他們可以圍堵的?葛秋煙早就穿好了勁裝,手里拎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很是英姿颯爽,看樣子沉默了這麼多年,她很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云崢的面前坐著五溝,兩個人面面相覷,云崢不明白向來把人命看得比天還大的五溝為何會干出這麼殘暴的事情,而一臉無辜的五溝根本就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憨牛斷斷續續的給把玩著一柄白玉如意的云崢講述他看到的事情:“公子,我去的時候圍觀的人已經很多了,五溝大師正用一根竹篙把那個人往水里壓,那個時候,人已經死了。”

云崢呻吟一聲道:“看清楚了沒有,五溝大師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

憨牛轉過臉去,囁喏的道:“大師當時確實是在把那個人往水里壓……嘴里還喊著孽障,孽障……

或許是憨牛的講述刺激了五溝,他變得有些清醒了,五溝抬起頭之后痛苦地對云崢道:“我真的親手殺了人?”

“如果按照憨牛說的,你真的殺了人!我現在只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聽者,信也,而人言猶不可信,有時候即便是眼睛也會欺騙人,和眼睛看到的事物想比,我更加相信你的人品,你是一個惡心的人,即便是出于瘋癲狀態,你也只會被那些孩子追著拿石頭打,而不會動手殺人。

這幾天你回來的時候好幾次頭上都有包,身上也沾滿了泥土,袈裟上的珠玉也掉了很多,即便是這樣,你依舊笑呵呵的,沒有半點惱怒的意思。所以,我不信你會殺人啊!”

五溝痛苦地閉上眼睛指指自己的腦袋道:“我這些天渾渾噩噩的,五感缺失,天人交匯之時便會失去知覺……所以不知道……‘

說道這里五溝又指指憨牛道:“如果別人這樣說,或許會有別的目的,可是憨牛啊,他根本就是一個不會說假話的人,而貧僧清醒的時候五感六識就變得越發敏銳,他們全部告訴我憨牛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甚至還有保留。

阿彌陀佛,貧僧無故殺人罪在不赦,當明正典刑以為后來者戒。五溝這就去開封府投案,貧僧的劫數到了,無望超脫啊,云崢,你為我友,千萬不可節外生枝,莫讓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云崢攔住起身準備出去投案的五溝道:“先不忙,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就多給我一點時間,好歹讓我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之后再去開封府。

你要去投案那是你的堅持,我準備把整件事情弄清楚這是我的堅持,云崢殺人如麻一條人命說實話還沒被我放在眼里,且不管他是不是無辜,因為無辜的人我也殺的不少,所以這個殺人事件我的立場要比你客觀的多。

我可不願意出現我查明事件之后你卻人頭落地這種慘事。”

五溝懷疑的看著云崢道:“你別出手,千萬莫要出手,一旦你出手了,我一定會是無辜的,說不定殺人事件還會成功德一樁,以你的手段絕對能輕易辦到。

云崢,人心可欺,天心不可欺,五溝殺人是因,五溝斷頭就必須是果,佛祖給我安排了這樣的路,我就安心的走這樣的路。

你還記得凌云渡口埋葬的老僧嗎?他一生為善,修橋補路活人無數,佛法精深,戒律森嚴,一生中從無惡跡,你且看看他,還不是死于天罰嗎?修橋是善事,死于善事如何解釋?善哉,善哉,命運輪回無法解釋,唯有空啊。

五溝在佛法上勇猛精進,準備揣摩無上佛法,如今看來,貧僧的孽障到了。”

兩人正在僵持間,老廖來報,說包拯登門拜訪。

云崢笑著對五溝說:“不錯啊,老包出馬了,這就好,我還擔心是歐陽修這個新任的開封府正堂駕到呢,既然是老包就好辦了,至少這個人不會冤枉你。”

“老夫當然不會冤枉一個人,但是你也休想老夫放過一個惡人。”包拯身著官府慢慢的踱進大廳,遠遠地就聽見云崢說話,就冷冷的回答。

云崢見包拯這麼說,也冷冷的接話道:“這些日子里五溝犯了腦疾,混混噩噩的行事人所共知,如果要證據某家可以給你找出來無數人,御醫和鄒同都是人證,你以為我把他們弄不來作證嗎?有他們作證,五溝最嚴重的后果無非納銅贖罪而已,五溝只要把他身上的珠玉摘下來一顆就綽綽有余。

另外,你真的以為執掌開封府依靠律條就能讓五溝慘死不成?”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云崢即便是手眼通天之輩,也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包拯的身后傳來。

云崢冷冷的瞅著面前這位著名的人物笑道:“張堯佐這個蠢貨怎麼連馮京馬涼都分不清楚讓你鉆了空子,你現在姓馮還是姓馬?”

包拯阻攔住這位狂傲的新科狀元馮京訓斥道:“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余地!”

云崢笑了笑,拿手里的玉如意敲著馮京的腦袋對包拯說:“這種蠢貨連案件都不問,就輕易地給人定下了罪名,你讓某家如何放心的把一個傻和尚交給你開封府?在我府上就蠻橫的沒邊了,和尚倒了開封府豈不是會被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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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五章 呂惠卿的智慧

包拯命馮京退下之后嘆息一聲道:“你不能總是用拳頭來講道理,看得出來你又有毆打馮京立威的想法,五溝大師的德行那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他殺人也是有目共睹的,無論如何,國法不容褻瀆,五溝大師必須走一遭開封府。

五溝站起身,朝包拯施禮之后就站了起來,準備隨他走。

云崢的牙縫里似乎含著冰珠子,每一個字都往外散發著寒氣:“老包,看好五溝,云崢的朋友不多,只有三兩個,其中一個還被我活活的逼死了,所以我把剩下的朋友當命看,五溝的事情疑點頗多,等我解開謎團,看看我會饒過誰!”說完話就揮揮袖子直接去了后堂。

包拯嘆口氣邀請五溝一起出了云家,他準備親自安排五溝入獄,這件事馬虎不得,云崢此人小事情會息事寧人,吃虧也無所謂,但是在大事上卻從來不含糊,一個統兵大將的底蘊沒有人會持懷疑態度。

包拯帶著五溝走了,圍在云家大門口的學生依舊沒有散去,他們怒吼著要云崢出來對話。

笑林進了云崢書房的門,然后就從后院離開了,云崢喊過管家老廖道:“告訴那些人,離開吧,如果我出來之后,他們就沒有任何的轉圜余地了。”

那些學生對老廖的話語嗤之以鼻,鼓噪聲更甚,于是云崢就走了出去。

瞅著為首的監生道:“走吧,五溝大師已經被開封府帶走了。你們依舊圍著云家所為何事?你們打算闖闖白虎節堂?那可是殺頭的罪過。”

為首的書生道:“路不平有人踩,人不平有人鳴!云家藏污納垢收留殺人兇手,學生身為聖人門徒自當仗義執言!云大將軍包庇兇犯,難道就不該向死者親人致歉嗎?莫說你小小的云府,如果有冤情不能洗涮,學生不懼跪死在宮門前。”

云崢抽抽鼻子笑道:“還是個硬脾氣的,這就是來找揍的,小子,你讀書讀傻了?死在我手里的人向來是以十萬記的,好人壞人也不知道被我殺了多少了。現在又死了一個算個屁事。快點滾。否者當賊打發,老子的鞭子不饒人。”

“聖人說:不可不弘……”

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弟子,滿嘴都是聖人之言性子還非常的執拗,看他的衣著並不華麗。手上還有凍瘡。這該是一位貧家子才是。但是這家伙的眼睛里卻充滿了怒火。

“徐熙顏何辜?竟被惡僧活活的丟進水潭里溺斃,可憐他家中稚子老母無人贍養,這惡僧殺一人等于殺三人。云崢,這都是你包庇惡僧的緣故,你敢說這件事和你半點關系都沒有嗎?

徐熙顏前日路過你家,見你家在大宴賓客翠儀疊嶂,酒香四溢,想起自己的窘困的境遇,才借用老杜名篇,做了長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區區三百余言讀之斷人肝腸,這樣的書生之言你竟不能容,指使惡僧行兇……”

聽了這個書生的話之后,云崢發現自己竟然不生氣了,笑呵呵的道:“云家富甲一方確實不假,所以啊,云家的宴席從來都是流水席,前日里的宴席是云家在招待左鄰右舍,酬謝各位鄉鄰在本侯不在的時候給予云家的照顧之情,不論男女老少,只要肚子餓,想喝酒都能進去啊,那個徐熙顏發什麼感慨啊,如過他進去多吃一點,就不會出現朱門酒肉臭這種事了。”

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左右鄰居頓時就大笑起來,云家前日里的酒宴確實是流水席,云大將軍出征,得勝回來之后,左右鄉鄰自然會登門拜訪,而云家舉辦酒宴回報也是人之常情,那里有什麼奢靡之舉。

住在云家后面的成衣店老板朱天壽呵呵笑道:“監生!云家的宅門深,門檻卻低,老漢這樣的商賈都能從側門進出赴宴,你說那天的酒宴是朱門酒肉臭,那就過了,酒宴雖好,卻被老夫等人吃的干干凈凈,沒有東西可發臭。

監生,你大概不知道吧,五溝大師也是出了名的善心人,得道高僧,難得的是醫術精湛,聽廖管家說大師在蜀中有萬家生佛的稱謂,絕對算不得惡僧,近日里頓悟佛法,正要成佛,所以變得瘋瘋癲癲,要說失手傷人或許有之,開始你說是大將軍指使的就過了。”

老朱的一番話,頓時勾起了大家對五溝這個胖和尚的好感,平日里笑呵呵的,不管誰家有病患,只要登門求告,不論遠近都會登門施藥問診,大風大雨也從不推脫,只是最近變得癲狂了,這才讓人誤會,大家想起五溝的好處之后,于是七嘴八舌的開始訓斥那些監生,一些婆婆說的激動了還會擦兩把眼淚,云崢都沒想到五溝在云家周圍會有這麼好的人緣。

這種集會一旦在道義上站不住腳,就很快的會散去,云崢見為首的監生滿面的悲憤之色,顫抖著手指向周圍的鄉親怒道:“徐熙顏死了!他的老母要餓死了!他的一雙兒女要餓死了!”

老廖很有眼色的端著一盤子銅錢塞進監生的手里,將他領到一邊小聲道:“想要救濟就早點說話嘛,干嘛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我家夫人是出了名的心善,萬萬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你看,這里有五貫錢,你拿去給徐家買米,如果事情真的是五溝大師誤傷了徐生,云家一定會給一個交代,現在別鬧了,快點離開,大將軍脾氣不好,萬一發怒了,可就真的把徐生一家害死了。”

其余的監生瞅著云家不斷涌出來的甲士,不由得心生懼意,這些甲士都是從屍山血海里挺過來的人,往那里一站,不論誰看,都是一群殺才。

監生害怕,就捅捅端著一盤子錢的那個監生,示意他早下決斷,莫要再堅持了,他們認為能從惡名滿天下的云家要出撫恤銀子出來,本身就是一種勝利,已經為同窗出力了,到了那里都能說的過去。

為首的監生瞅瞅盤子里的錢紅著眼睛哭泣道:“徐兄,余盛樸無能,你的命只值五貫錢啊!”余生的哭泣聲如同老猿啼子,令人肝腸寸斷。

老廖見周圍的人似乎又有同情徐生的意思,連忙從懷里又掏出一大錠銀子放在余生的盤子里道:“這是十兩的銀判,錢不夠你說話,不要太難過了。”

余生怒道:“我不是為了錢!”

老朱連忙拖著余生就往外面走,邊走邊道:“見好就收啊,十五貫的銀錢啊,足夠徐生家里做個小買賣謀生了,換成銅錢都有一個人重了,什麼命都買回來了,剛才老漢看了,云家給的銅錢都是上好的制錢,一吊一千文,不用問,只有大將軍的俸祿才會出現這種足額制錢……”

云崢見周圍的人慢慢散去了,很是佩服老廖的手段,奇怪的看著老廖道:“很熟練嘛?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麼糊弄百姓的?也不覺得虧心!”

老廖委屈的道:“侯爺,老奴是在幫咱家做事啊!”

能輕松愉快的把事情處理好這是一門學問,在這一道上,老廖算得上是大師級人物,看樣子他對管家這個職位上該懂的知識掌握的很到位。

云崢沒道理的覺得有人在對付自己,想要害自己,云家的力量已經全部撒出去了,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想要害自己這個無害的人。

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天衣無縫的事情,笑林和浩哥,斷鴻三方面一起下手之后,整個事件的始末就逐漸的浮出了水面,軍方,官方,地痞三方面掌握的情報只要綜合一下,就很容易判斷出幕后的主事人,這樣的大行動,不過進行了三天而已。

“已經確定了,五溝大師不是頓悟,而是生病了……”

“已經確定了,五溝大師在接受信眾貢獻之后不到兩月,就開始不對了……”

“已經確定了,徐熙顏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將不久于人士,病癥為肺癆!”

“已經確定,余盛樸與此事無關,他確實是義憤填膺!”

“已經確定,徐熙顏和余盛樸的恩師正是呂惠卿!

“已經確定,徐熙顏曾經接受過呂惠卿無數的恩惠……

“已經確定,呂惠卿在私下里對侯爺深惡痛覺……”

老廖出去之后,云崢一拳就砸在案幾上,拳頭在堅硬的案幾上碰的血花四濺,即便是這樣也不能稍微掩蓋一下他胸中的憤怒。

一個習慣性耍陰謀詭計的小人,也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他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大雨天的時候給他的警告他竟然置若罔聞!

王安石的《農田水利法》翻過年就要實施了,這事情關云崢何事?王安石自己都明白云崢只會是自己的助力,而不是阻力,莫名其妙的針對云崢實在是太沒有道理了。

好一個呂惠卿,把皇帝對付狄青的手段活學活用,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就把好好地五溝和尚害的神志不清還不自覺。不但能借助五溝的名望掩蓋他致病的事實,即便是被發現了,也只能讓人聯想到皇帝之前的手段而不敢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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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六章 豬肉絳蟲對血吸蟲

云崢想過安靜富貴的日子,如果能安靜的順便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負就最妙不過了,他想把人世間的事情全盤簡單化,把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教條化,但是,大宋的朝堂不給他這個機會。

粗暴的手段用過了,嚇不住那些有著堅定信念的士大夫,智慧的手段也用過了,也籠絡不住那些聰明的士大夫,甚至妥協的手段也用過了,那些士大夫們依舊不滿足。

他們執著的認為自己才是大宋的統治者,不管是你的老婆,孩子,亦或是你的自己的身體,思想,他們都想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當全天下的人都變成他們手里的牽線木偶之后,他們或許才能稍微放松一下手里的絲線……

“您真是的,怎麼能把自己的手碰成這個樣子?太醫說您的尾指都骨折了。”陸輕盈小心的捧著丈夫腫的像豬蹄一樣的手,小心的問道。

“桌案上有一只老鼠……”

“就算是有一只老鼠您也不能拿手去砸啊,硯臺啊,筆架啊,鎮紙啊,筆洗啊都能用,您就算是拿手砸死了老鼠也不值當啊,還把手弄臟了。”

“那只老鼠很討厭……或許是一群……”

陸輕盈把云崢的手小心的用一個大方巾包起來,然后挽了一個結掛在丈夫的脖子上,這樣他就能把手吊在胸前。

“家里沒了看家蛇,老鼠就成災了,小蟲準備好的嫁妝都被老鼠咬了一個洞。咱家得準備一些鼠藥,砒霜一類的東西總要買幾斤才成。”

“多買點,抓到活老鼠之后就往肚子里塞半斤……”

云崢命人去找大老鼠,結果很不好,大老鼠母親病逝回泉州丁憂去了,泉州距離東京很遠,而大老鼠已經走了五天有余,不管怎麼看,東京的事情和他一點關聯都沒有……

云家果然買了很多的砒霜,在大宋買這東西需要備案的。當老廖買光了東京藥鋪里的砒霜之后。這讓開封府非常的緊張。

三十幾斤砒霜足夠毒死上千人的,馮京自告奮勇的想來質問云崢,被老包阻止了,可是這樣的事情不問清楚就是開封府的失職了。疍吏們還沒資格上云家。馮京去云家很可能會被狂毆。老包只好親自登門來問個清楚。

老包來的時候,看到云家的管家老廖在口鼻上圍上布巾子,正在用力的攪拌一大桶香油拌飯。攪動一會就給里面添加一大包砒霜。

云崢蹲下身子抱著云三,一遍遍的警告云三不得去吃老廖弄好的香油拌飯。

看到這一幕,老包的心放了下來笑道:“怎麼,家里遭了鼠災?”

云崢似笑非笑的道:“你擔心我買砒霜殺人?你認為我會殺誰?五溝在牢獄中備受折磨,你不去審案子,為什麼會來關心云家買砒霜的事情?”

包拯蹲下來撫摸著云三的腦袋嘆口氣道:“五溝身體里有蟲子,有大量的蟲子,三國陳平有腹臌癥,最后死的慘不堪言,五溝同樣得了這樣的病,御醫已經開了帶有劇毒的藥物讓他服下,排出來的蟲子裝滿了凈桶,即便是如此,蟲子還是沒有弄干凈,根據御醫所說,蟲子可能已經貫頭入腦,所以他才會神志不清,犯下大錯!”

老包抬頭見云崢的笑容里充滿了譏誚之色,又道:“老夫欲以五溝被病痛折磨發狂殺人斷決此案,如此一來五溝只需發配五百里去滄州牢城即可,三年之后就可無事了,云崢,老夫宣判之后將不會過問后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此事就此作罷。徐生家人無辜放過她們吧,老嫗婦人幼子而已,傷她們有傷你的英名。”

云崢慘笑一聲道:“這就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出家人,一個一輩子只干善事從不為惡的可憐和尚最后的結果?蟲子貫頭入腦?哈哈,他能不能活過三年?你要他死的時候都要背上一個罪囚的名聲嗎?”

包拯正色道:“他是生病了,而且這種病並非什麼疑難雜癥,貧家小兒就有這種病,每年死掉的並不少見,五溝的病情嚴重些,並非人為,也無法人為!即使殺人並非他的本願,一條人命死于他手,難道他五溝身為出家人就能不受我大宋律法管轄?”

云崢冷冷的看著包拯看了好久之后突然問道:“我很想知道你青天之名從何而來?自己不知道的就說別人無法做到?

這是什麼道理?你知道五溝肚子里的蟲子叫什麼嗎?你知道五溝為什麼會有這種病?你知不知道,就算東京人都有這種病,云家卻不會有,你知不知道你只要給我一個健康的人,我在兩個月的時間里就能讓他的肚子里長滿蟲子?

你枉為青天啊,你知不知道那個死掉的徐生就算不遇見五溝就會死啊?你覺得那個徐生不可能是借助五溝救他的力量自殺?你知不知道在徐生死之前,徐生的家人已經不見蹤影?這事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是我干的,你來告訴我是誰干的?

這一次是五溝,下一次會不會是我弟弟?再下一個會不會是我?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

包拯站起來,只覺得頭暈眼花搖搖欲墜,云崢扶住老包道:“這世上殺人不見血的法子太多了,比如我剛才拿話語擠兌你,讓你猛地站起來,這樣就會血脈不暢,如果你的身體有不適,嘿嘿,你很可能腦袋里的血管爆裂而死。”

包拯強忍著頭暈目眩,努力的閉合了兩下眼睛道:“你想殺我?”

云崢咕咕的笑了起來,伸出自己的右手道:“我現在連我自己都想殺掉。”

“你知道是誰做的?”

“不知道!”

包拯問得急促,云崢回答的干脆!

“你必定是知道的,能不能告訴我前因后果,老夫以律法制裁!”

“不知道,你自己慢慢查吧,云家不是升斗小民需要依靠一位青天大老爺來為我們伸冤,云家有自己的力量,有自己的辦法……來人,送客!”

云崢說完話就帶著云三進了廳堂,將包拯晾在院子里,老廖走過來肅手邀請老包離開,包拯跺了一下腳就匆匆的離開了云家,這件事必須和龐籍等人商議,這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殺人案子了,他非常的擔心云崢會發狂,無論如何要做好應對的準備才好。

云家留在大牢里照顧五溝的仆役將五溝便溺下來的蟲子洗干凈之后拿給云崢看的時候,他終于松了一口氣,既然是豬肉絳蟲就好辦,這東西看起來可怕,卻只消耗人的精氣神,短時間里並不致命,云家買砒霜就是為了讓五溝服用的,一想到五溝要連續服用低劑量的毒藥三個月之久,就讓云崢心中像是壓著一塊大大的石頭。

一種毒藥還不能用的時間長,否則就殺不了那些蟲子了,還需要不斷地更換。

云崢進大牢親眼看了五溝服用毒藥之后的痛苦模樣后,就立刻具保將他接回家中,不知為什麼,包拯這一次並沒有阻攔,云崢都已經做好了搶人的準備了。

治療了三天之后五溝終于變得清醒起來,只是偶爾會有癲癇的癥狀發作,聽云崢講述了前因后果之后他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著說原來自己沒殺人,這才是天大的好事,其余的都不值一曬,並且胃口大開的吃了整整一籠屜肉包子,拍著肚皮說自己現在需要多吃點,肚子里還有好多的生命需要吃飯。還天真的要求云崢莫要把那些小蟲子用石灰殺死,讓它們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就好,就當自己的臭皮囊借它們居住了一段時間而已。

對于這樣沒腦子的話云崢當然就當做了耳旁風,見他的精神在慢慢的變好就笑道:“我們四個人里面,就你一個善良的,其余的沒什麼好人,這件事你不追究,但是我們三個豈有放過的兇手的道理。”

五溝從床上探頭朝外面看看鄭重的對云崢道:“笑林去殺呂惠卿了?”

云崢搖搖頭道:“笑林昨日里去了豆沙關,狄青準備開拓商道,他需要弄清楚狄青到底打算怎麼干,這年頭我們實在是不敢相信人了。”

五溝疑惑的道:“花娘為何不在?以她的為人,聽了這事必定會發狂才對。”

“對啊,她已經發狂了,已經騎著快馬去追呂惠卿去了。”

五溝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地道:“趕緊把她追回來,她一個婦道人家做這樣的事情不妥!和尚以為這件事是我的劫數,佛祖借呂惠卿的手來讓和尚警醒而已,不能以惡報惡,那樣做的話和尚的罪孽更加的深重。”

云崢嘿嘿的笑道:“所以花娘才會在你神智不醒的時候離開去辦這件事,放心吧,我已經注定要下十八層地獄萬千的罪孽歸我,多一樁罪責算不得什麼。”

五溝發急道:“和尚不在乎下阿鼻地獄,只是擔心花娘,呂惠卿並不好惹!花娘出了危險和尚才會愧疚一生。”

“拉倒吧,你忘記花娘在元山的事跡了?那麼艱險的環境他都能扛過來,這點事算什麼,更何況她帶走了她無數的爪牙,據我估計呂惠卿死定了。”

“丁憂的大臣死在路上,這是大事件,你不要亂來。”

“誰亂來了,呂惠卿弄得你一肚子的豬肉絳蟲,我如果不能弄得他滿肚子的血吸蟲任何能泄我心頭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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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七章 蟲子不能亂用

據說在人類生產力極端底下的時候,因為對自己的世界不明白,不了解,于是就很自然的認為這個世界是由一些有著強大力量的物種來掌控的,出于自戀,他們賦予了這些有著強大力量的物種以人的外形,將自己從來不曾有過的力量賦予他們,讓他們高高的居住在云層之上。

于是打雷的時候就有了雷神,閃電的時候就有了電母,下雨的時候有龍在天空行云布雨,當然,下雪的時候一定是一頭來自北方的冰龍在吐雪‘花’……

這還是生產力相對發達的漢人的行為,而那些生產力更加低下的蠻人,他們的世界里的神靈就更加的多,哪怕你在那里的大地上隨便‘尿’一泡‘尿’都有可能得罪一位奇怪的神……

不了解世界,就只能幻想世界!

幻想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前日西市上有一個殺豬漢,就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妻子神‘色’不對,立刻就幻想她偷人了,一巴掌‘抽’暈之后問都不問就找了同族的長輩把自己的老婆活活的裝進豬籠淹死了,淹死之后才發現老婆不過是偷拿了一副豬下水送給了岳父家,擔心被他責罵這才不說的……

所以在切身問題上是幻想不得的,五溝被動的幻想了一下,就認為自己快要頓悟成佛了,為這事,五溝躲在屋子里喝毒‘藥’,不管誰來都不見,按照他的說法,他如今的生活就是豬的生活,甚至連豬都不如。吃喝拉撒而已,豬可以過得歡快,他在做這四件事的時候卻痛苦不堪。

吃了沒煮熟的米豬‘肉’就會有病,在云崢看來合情合理,兩者之間有著充分的因果關系,或者屠夫也知道,他們發現這種情形之后,一般會把有白點的豬‘肉’低價處理掉,它們憑著豐富的職業素養明白這東西不是好東西,有了白點就算不得好‘肉’了。

這是屠夫的理念。呂惠卿則不同。他是一個聰明人,也發現了兩者之間的關系,所以就拿出來害人了,並且知道給這件事披上一件神仙魔怪的外衣。讓整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這都是滿身的學問把這個人害成這個樣子的。

用蟲蟻害人。統統被稱之為蠱,在大宋這是重罪,《宋刑統》中明確規定犯了這種大罪的。會被流放三千里的,遇赦不赦,基本上算是死定了。

蠱是和神相對立的魔。五溝問云崢這句話的出處的時候,被他粗暴的打斷了。這種極度的話萬萬不可傳出去,否則就會引來大宋全體士大夫的口誅筆伐。

這些天云崢非常的守規矩,做壞事之前必須給所有人留下一個好印象,免得事發之后自己成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云崢即便手不方便依舊老老實實地上朝。散朝之后就去公廨里處理自己的朝務。

龐籍借口自己對京西十五路兵馬不熟悉,所以就把關于青塘和京西的軍務全部移‘交’給了云崢處理,這是因為文彥博在青塘根本就無力對抗處處投皇帝所好的李常的對手。

翻看了李常送來的信函,云崢想不佩服這個家伙都不成了,一個監軍竟然能讓堂堂的文彥博的命令出不了三十里。

文彥博總以為富弼是自己的助力,誰知道云崢早就拋出一個諾大的隴右節度使讓富弼對文彥博的困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文彥博的命令需要通過李常才能傳達,而李常仗著受皇帝寵信,硬是把監軍使的權利運用到了最大程度。文彥博為了扭轉自身不利的因素,拋出來無數的好條件,希望能夠像收服周同一樣的收服姜哲他們為自己所用,但是姜哲郎坦等人早就有自己明確的做事目標,對文彥博拋出來的條件置若罔聞。

而那些降服的西夏蠻子更是只聽李常的話,文彥博坐鎮青塘毫無建樹,不得已只好請旨回京,和云崢想的一樣,龐籍等人包括云崢都大力舉薦富弼為新任的隴右節度使節度使!

說起來非常的不公平,當富弼接任隴右節度使的時候,鳳翔府和京兆府的‘精’兵開始向秦州聚攏,然后,這些‘精’兵就會向隴右進發,當他們到達青唐城的時候,李常就會帶著京西十五路的大軍返回東京,皇帝有意派這些經過戰場洗禮的‘精’悍軍隊派去守衛雁‘門’關。

雁‘門’關,天下九塞,雁‘門’為首。九塞尊崇第一關,雄關依山傍險,高踞勾注山上,是大雁南下北歸的主要中部通道之一。

東西兩翼,山巒起伏。山脊長城,其勢蜿蜒,東走平型關、紫荊關、倒馬關,直抵幽燕,連接瀚海;西去軒崗口、寧武關、偏頭關至黃河邊。關有東、西二‘門’,皆以巨磚疊砌,過雁穿云,氣度軒昂。

遠在戰國時代,趙國的名將李牧就是從這里出發平滅代州蠻族的,雖然雁來雁往不知過了多少‘春’秋,山上的李牧祠堂依舊香火繁盛,那里的百姓都希望能借助這位千古名將的威名繼續能夠保衛自己的生活不受蠻族的影響,只可惜,這個目的沒有達成,外三關從來都沒有斷絕過狼煙戰火,城墻上傳來的戰鼓聲比天上的雷聲都要頻繁。

軍隊換防是一件極度繁瑣的事情,對于大宋來說更是如此,高家的長子高繼宣鎮守雁‘門’關已經十五年了,雖然沒有大功,卻也沒有大過,說起來,高繼宣在遼人頻繁的‘騷’擾之下雁‘門’關依舊牢牢地掌握在大宋手中,可謂是勞苦功高,再加上他是武烈王高瓊的兒子,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所以京中對這一次大換防非常的小心。

高繼宣回京將擔任捧日軍主將,並且兼任殿前司指揮使,這樣的職位想必會讓這位眼高于頂的將軍滿意,至于派遣京西十五路兵馬入駐雁‘門’關,這是龐籍的選擇,這樣的驕兵悍將他們寧願拿來守國‘門’,也不能繼續讓這些人待在京西惹是生非了。

文臣們其實很清楚,自從太祖開國以來,大宋還真的沒有出現過一位投敵的將軍,而云崢這種人更是一點投敵的可能都沒有,用來守國‘門’大家心里都舒坦一點。

云崢不在意這些事情,大軍去了雁‘門’關也不錯,這里是大宋最重要的關隘,大軍去了那里實在是不說是被排擠了,重臣中的武將去守邊這是大宋的規矩,他在這一點上無法指責龐籍。

五溝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這很奇怪,包拯這種眼睛里‘揉’不進沙子的人竟然對五溝殺人事件拋到了腦后,五溝按理說病紅了些,就該回開封府大牢,但是期限過去了很久之后他也沒有提起過。

云崢監視五溝喝完了恐怖的‘藥’汁之后就上了木屋,狄青在那里已經自斟自飲了很久。見云崢進來之后就笑道;“代州防御使這個職位如何?”

云崢點點頭道:“這是大宋最重要的職位之一,我實在是找不出拒絕的理由,高繼宣替天下百姓守了十五年了,確實該回來了,再守下去會有問題。”

狄青笑道:“你有這樣的看法就好,龐籍等人擔心你有別的想法,特意委托我來勸說你一下,我早就告訴他們,只要把你放在干實事的地方上,再艱苦你也不會有怨言,果然如此!”

云崢用左手熟練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還有話,接著說,龐籍才不會擔心我不會接受這個職位呢,他一般把我往一個位子上一塞就不管了,反正在大宋當官,沒人問過我的意見,對付我簡單粗暴就對了,我是天生的賤人。”

狄青猶豫了半晌,才難為情的道:“不是龐籍他們,是王安石,他希望你能放過呂惠卿……”說到這里狄青嘆了口氣道:“包拯查到呂惠卿了,他們的意見是流放崖州,遇赦不赦,這該是最重的懲罰了,你不必趕盡殺絕,壞了士大夫不殺頭的規矩。”

“怎麼查的?”云崢笑嘻嘻的看著狄青,最近老包不和自己說話,上去搭腔人家也會匆匆的走掉,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徐生的家眷在陳留找到了,幸虧開封府的衙役快了一步,否則他們就死定了,他們家收了陌生人的錢,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徐生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候,就去云家后‘門’守候,一旦五溝出現,就死在五溝手里就好。徐生發現自己不成了,就把家人打發到陳留居住,自己去赴約,然后就死在五溝手里了,這人相用自己的死來為家人落一個溫飽,算不得惡人,你就不要追究了。”

云崢剝了一瓣橘子放進嘴里點頭道:“如果我處在徐生的地步,也會這麼干,所以對他的家人我不生氣,無非是求活而已,算不上大惡。繼續說吧,呂惠卿是怎麼回事?”

狄青瞅著云崢的面容道:“呂惠卿養蠱害人罪在不赦,就這麼簡單。”

“沒了?”云崢吐掉橘子核急忙問道。

“當然沒了,難道你還要打聽如何養蠱。放蠱害人不成?只要沾上這個罪和“魘鎮”這個人就死定了,當年漢武帝為這個殺了數萬人,自己的兒子都沒放過,他呂惠卿聰明反被聰明誤,用了這種邪‘門’歪道的法子,他不死誰死?哪代的皇帝會容忍這種事?”

狄青狐疑的問道。云崢一口酒沒咽下去猛地嗆咳出來,一張臉被憋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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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八章 呂惠卿的秘密

“汴河通,開封興;汴河廢,開封衰。”

這句在開封流傳的民謠,說明了大運河與開封的關系。汴河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歷史上發揮過重要的作用。

沒有汴河,就沒有北宋東京城168年的絕世繁華;沒有汴河,就沒有流傳千古的《清明上河圖》。這幅舉世聞名的畫卷,很大一部分描繪的是汴河邊的場面。

汴河的前身是戰國時的鴻溝。鴻溝是在戰國時期陸續開鑿成功的,是當時中原大規模的水利工程。鴻溝溝通了黃河與淮河,開封成為連接黃河與淮河的一個節點。

公元605年,隋煬帝開挖大運河,通濟渠是其中重要的一段。

唐代以后,通濟渠改稱為汴河。到了大宋時期,全國最主要的交通方式還是漕運,汴河依據它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可以說,東京城的輝煌,很大一部分是汴河帶來的。

汴河東西橫貫東京城,“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

“歲漕江、淮、湖、浙米數百萬石”,成為京師的“建國之本”,成為當時東京乃至全國漕運交通的樞紐。

呂惠卿乘舟南下,老母的突然逝世,讓他不得不放棄自己將要得手的利益,如今迎著風站在船頭,心頭的抑郁之氣卻怎麼也無法排遣。

三年丁憂,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了,天不佑啊,這句話是呂惠卿這些天發出的最多的一句感慨的話,這句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說,而不能訴諸于外人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里隱隱的對母親有些怒意,儒家多年的教育告訴他,這樣的怒意是大逆不道的,雖然這里一個人都沒有,他還是立刻換上了一副悲切的表情。

剛剛過去了一艘鹽船,船只最觸目的三桅大方頭船,這是個外來客,由長江上來的,運鹽是它主要的職務。它大多數只到宿州為止,進不得汴河,普通人叫它做“鹽船”,名實相副。船家叫它做“大鰍魚頭”,名字雖俗,來源卻很古。這種船只大多數是用烏油漆過,所以顏色多是黑的。這種船按季候行駛,因為要大水大風方能行動。杜甫詩上描繪的“洋洋萬斛船,影若揚白虹”,也許指的就是這種水上東西。

才入冬不久,北風依舊強勁,船帆被風鼓蕩的很滿,所以船速很快,這種船乘坐舒適,即使在大風大浪中也非常的平穩,剛才還隱隱聽到有絲竹之聲,這是富貴人家才有的便利。

呂惠卿其實是很羨慕的,在這樣的船上旅行,就像是在一座活動的宮殿里,只可惜自己只是一個國子監的窮教諭,還付不起這樣的船錢。

自己的坐船只有單桅,船身異常秀氣,頭尾突然收斂,令人入目起尖銳印象,全身是黑的,名叫“烏江子”。

它的特長是不怕風浪,安全,這是呂惠卿一向的要求,他從不願意把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上。

這艘船形體結構上的特點是桅高,帆大,深艙,銳頭。蓋艙篷比船身小,因為船舷外還有護艙板,弄船人同船只本身一樣,一看很干凈,秀氣斯文,行船既靠風,上下行都使帆,所以帆多整齊,船上用的水手不多,僅有的水手會拉篷,搖櫓,撐篙,不會蕩槳,——這種船上便不常用槳。放空船時婦女還可代勞掌舵。至于想要舒適是做不到的,五貫錢只能有這樣的待遇了。

自己匆匆南下,身無長物,多余的錢財已經存入了大宋錢莊,他身上只有一張匯票,還有一些並不充足的盤纏,匯票還需要等到泉州才能取用,回到老家,自己的妻兒還需要照顧,三年丁憂自己只有一些微薄的俸祿,還不足以應付母親喪事留下的窟窿。

想起自己離家時的豪情萬丈,呂惠卿只要想起妻兒殷切的目光,就有些無地自容,自己宦海浮沉四載,歸家的時候依舊行囊空空。

“天不佑我啊!”這一次呂惠卿咬牙切齒的念出了這句話,他的長隨阿佑似乎聽到老爺在說話,連忙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呂惠卿煩躁的朝他揮揮袖子,干脆盤腿坐在船頭,越發的自怨自憐起來。

如果不是王雱要求自己想辦法拖住云崢,好讓自己的父親用最快的速度施行《農田水利法》,自己就不必把漫長的四個月時間消耗在一個無用的和尚身上,有這四個月的時間,足夠自己研究透大宋錢莊的運行規律,而后再把自己的見解呈獻給王安石,最后獲得錢莊的職位,一旦進入了錢莊,母親病逝對自己的影響就不足為慮了,自己正好接手泉州錢莊。

呂惠卿早就發現錢莊是一個極度出功勞的地方,只要在錢莊歷練幾年,在三司使中足矣謀到一個不錯的位置,如果沒有王雱的要求,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和云崢結怨。

云崢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肺的眼睛,讓呂惠卿極為忌憚,那場大雨里的那雙眼睛,時時驚得他從睡夢里驚醒。都是些什麼人啊,云崢把王安石的《青苗法》變成了錢莊,就讓王雱怒火中燒,傻子都看得出來,錢莊之策,要比《青苗法》好的太多了,就為了一時的虛名,難道就能夠罔顧大宋百姓的利益嗎?人活一世難道就是為了名聲活著?

呂惠卿想到這里不由得苦笑出來,他發現自己的思維出了問題,明明腦子里面想的全是為國為民之策,但是到了行動的時候,卻會習慣性的出現偏差。

徐生已是必死之身,廢物利用死的其所而已,呂惠卿覺得這事情自己辦的沒有什麼錯。至于收買了病人,請五溝品嘗一根有白點的熏肉腿確實有些喪良心。

五溝的貪吃出乎自己的預料,一個出家人六根不凈,竟然喜歡用刀子把生肉削成薄片蘸上醬料生吃,食量還那麼大,一個豬腿竟然能吃的干干凈凈……

這是他自己招禍,怨不得人啊,如今,這個花和尚一定和自己小時候見到的那個滿身疙瘩的人一樣早就發狂而死了吧?云崢這時候一定無心上朝理事了吧?沒心情再次把王安石的《農田水利法》改的面目全非了吧?

有誰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之手呢?

呂惠卿哀嘆一聲,瞅著前面緩緩停泊在渡口的大船用力的捶捶船板,錦衣夜行的感覺並不好受。

大船上的絲竹聲更加的哀怨,呂惠卿覺得身上一片冰涼,抬頭看時卻發現天上已經開始下雪了,他卻舍不得進船艙。大船上的歌聲裊裊,似乎在向這天地傾訴人間的離愁。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游。

舊游舊游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云,濕透木棉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呂惠卿覺得這首歌句句都化作鋼針刺進自己的心肺,令他痛徹心扉,不由得長嘯一聲,站在船頭歌道:“春到南樓雪盡。驚動燈期花信。小雨一番寒。倚闌干。莫把闌干倚。一望幾重煙水。何處是京華。暮云遮。”(大名鼎鼎的福建子竟然沒有詩詞傳世,為了符合情節,自己寫了一首,結果太難看了,不得已,引用另一個宋人萬俟永的詩詞應景,莫怪。)

大船上頓時安靜下來,就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從大船上傳來:“怪不得琵琶的弦子會斷,原來有人在偷聽,看模樣似乎也是一位雅人,既然天暮降雪,何不上來共飲一杯酒?”

這聲音清脆的就像黃鸝鳥鳴叫,卻又帶著濃濃的慵懶意味,只聽聲音,呂惠卿就能想到這聲音該是從一位絕色女子口中發出的。

既然主人家已經相邀,呂惠卿挺直了身板縱聲長笑道:“泉州呂惠卿在此,夫人好意相邀,呂吉甫敢不從命!”

說話間一個眉目如畫的翠衣女童攀在船舷邊上嬌憨的問道:“呂惠卿,呂惠卿,夫人說船上盡是些妖魔鬼怪,你也敢上來?小心你的渾身血肉都被吞噬干凈。”

呂惠卿大笑道:“如果妖魔鬼怪都如你一般可愛,呂惠卿就算被吞噬干凈也無怨無悔。”

一個粗壯的大漢拎著翠衣女童的衣領將她捉了回去,而后走出來抱拳道:“先生雅人,如今天寒地凍,我家夫人有請先生登舟。”

呂惠卿見一介仆役都禮儀周到,談吐文雅,不由得對這艘船充滿了好奇,東京城貴人多,上一個只有婦人的船並不合適,但是這里是宿州地界,船上也沒有插富貴人家的旗號,既然是鹽舟,定然是一個富商的家眷,否則也不會這樣的失禮貿然邀請陌生男子登舟敘話,只有那些商賈才會如此的不在意禮法,這樣的女子往往都是妙人兒,就算是一親芳澤也不是怪事,商賈用妾侍開路找關系,在東京並非沒有,想到那個發聲的女子,呂惠卿竟然覺得自己血往頭上涌,攀住壯漢扔下來的軟梯就上了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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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九章 鬼船

  一隻雪白的狸貓繞著呂惠卿的腳轉了一圈,喵嗚叫一聲就鑽進了船艙,狸貓脖子底下掛著的金色鈴鐺給了呂惠卿極大地震撼。

     一個綠衣女婢笑吟吟的走出來蹲禮道:“夫人請先生進艙飲一杯清茶,去去俗塵。”

    呂惠卿欣然而往,腳下踩著厚厚的波斯毯如在雲端,短短的一截走廊上鑲金嵌銀,即便是小小的扶手也泛著金色。刺繡出來的花草魚蟲栩栩如生,在船艙的頂端,一朵碩大的紅牡丹佈滿穹頂,四隻黑色的蝙蝠振翅欲飛,面貌猙獰卻給人一種安逸祥和之感。

    淡藍色的孔雀香爐吐出淡淡的青煙,陣陣如蘭似麝的甜香擁抱著呂惠卿,讓他幾乎懷疑自己身在雲端。

    綠衣小婢走到大門前,就甜甜的笑著隱入一扇暗門,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姿容更甚的藍衣女婢蹲下身子給呂惠卿換上了溫暖的軟鞋,呂惠卿強忍著不往下面看,藍衣女婢寬大的衣衫根本就遮掩不住曼妙的身材,胸前那對高傲的墳起肉光致致,連呂惠卿這般花叢老手都偷看的面紅耳赤,心如小鹿亂撞。

    東京城有一則傳言,據說街市上的美男子有時候會突然失蹤,過兩天之後又會突然出現在某地,別人問起之時,只會含笑不語。

    美男子自然是配美人,於是這種香豔的幻想就衍生出無數個版本,其中最符合大眾猜想的就是勳貴人家的眾多妾侍耐不住寂寞,趁著主人家不小心。命貼身的婢子勾搭街市上的美男子來成其好事,過幾天荒唐而又香豔的日子,就匆匆別離,被勾引的美男子去時蒙眼,歸時也蒙眼,只曉得自己與一個或者數個絕色美人在極盡奢華的樓閣裡暗香一度……

    呂惠卿努力的挺起胸膛,自付自己的容貌還算是俊美,頜下的短髯更是成熟男子的標誌,從懷裡摸出一枚玉佩,準備作為禮物獻給主人家。

    走進微微發暗的廳堂。呂惠卿吃驚的發現這座廳堂竟然大的離譜。和陸地上的廳堂幾乎沒有差別,走進看時才發現自己糊塗了,隨著自己的移動,對面也有一個面貌模糊的青袍男子向自己靠近。定下身形這才曉得對面的牆壁竟然是一面巨大的銅鏡。有了這面銅鏡。艙房的空間頓時增大了一倍不止。

    一座美人撲蝶的繡畫屏風擋在左廂。影影綽綽的瞧見軟榻上半臥著一位梳著墜馬髻的紅衣婦人,呂惠卿才在繡凳上坐定,就聽屏風後面那個紅衣婦人淺笑道:“晚來天欲雪。先生可能進一杯酒?”

    呂惠卿笑道:“甚好!卻不知主人家芳名,日後也好回謝。”

    紅衣婦人慵懶的伸一下腰懶懶的道:“你我都是塵世間的人,初次相逢是有緣盡歡即可,再次相逢就無趣了,妾身觀先生也是豁達之人,為何有這樣念想?”

    呂惠卿大笑道:“夫人言之有理,念想,念想,念著想著,其實盡是無奈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發弄扁舟也不失痛快二字。”

    紅衣婦人鼓掌道:“好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發弄扁舟,得聞妙論妾身不勝欣喜,來人啊,撤去屏風,容我親自為先生把盞!”

    藍衣女婢和一個紫衣女婢嗤嗤的笑著,搬走了屏風,兩個梳著總角的小童蹦蹦跳跳的拿過四盞琉璃燈,一時間,房間裡光明大作。

    呂惠卿不過瞅了一眼紅衣婦人,就覺得自己前半生幾乎是白白蹉跎掉了……

    這婦人的年紀顯然已經不輕,她卻並未刻意掩飾這一點,不論是如雲的秀髮,剪水的雙瞳,亦或是有些豐滿的嘴唇,很容易讓人忘記她的年齡,甚至覺得這樣的年紀才該是她應有的模樣。

    呂惠卿看著眼前婦人蔥白一樣的手指,喉結咕隆了兩下,接過婦人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滋味濃烈的酒漿下肚,似乎在一瞬間就點燃了胸中的乾柴,頃刻間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有的一點警惕之心,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藍衣女婢和紫衣女婢輕鬆地抬著一個巨大的矮幾走了過來,上面水陸雜陳,好些食物即便以呂惠卿的見識都聞所未聞。

    幾杯酒下肚,渾身燥熱起來,呂惠卿依舊大笑著和紅衣婦人敘話,只覺得人生快意莫過如此。所有的煩惱都被這個解語花一般的婦人給解脫了。

    紅衣婦人見呂惠卿額頭汗水涔涔,就給呂惠卿的葡萄釀裡面放了兩隻冰魚,小聲的吩咐一聲,藍衣女婢就嗤嗤笑著邀請呂惠卿去後艙房寬衣……

    女婢冰涼的小手從呂惠卿白皙的胸膛上劃過,卻讓他感受到一絲絲的暖意,尷尬的看看自己已經急不可耐的陽物,呂惠卿正想成其好事,女婢卻輕輕地吻在他的胸口,發出狸貓一樣的呢喃聲:“真想咬一口啊!”

    呂惠卿全身燥熱無比,不由得嘶聲道:“想咬就咬!”

    疼痛從胸口傳來,呂惠卿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

    花娘整整自己的紅色衣衫,朝後艙房啐了一口道:“也只是一個廢物而已!”

    紫衣女婢坐在花娘身邊道:“小蠻性子野,不會弄死呂惠卿吧?”

    花娘皺眉道:“小蠻小時候被一個老男人咬得渾身血淋淋的,長大之後最討厭的就是男人,她認為男人就是拿來泄怒的,也不知道這幾年她是怎麼長成這樣子的。上回把蘇軾活活的嚇跑了,也不知道她將來想幹什麼!”

    “什麼都不想幹,就這麼伺候夫人把這一輩子早點過完!”藍衣小蠻從一道暗門裡走了出來,說完話就拿起一杯茶水用力的漱口。

    紫衣小婢嬌笑道:“蘇軾可是不錯的人喲,少年成名,又是大名鼎鼎的才子,性子也不錯,給他作妾是個好選擇。”

    小蠻粗俗的將茶水吐進痰盂,嗤笑道:“才子從來就沒有什麼好東西,這些年在青樓裡什麼樣的才子沒見過,你說說有哪一個把我們姐妹當人看的?剛才這位也是才子啊,可是你們看看他的德行,恨不得把我們所有人都吞進肚子裡去。”

    花娘笑道:“想要拌嘴有的是時間,糖糖你就少說兩句,小蠻,呂惠卿怎麼樣了?”

    小蠻撇撇嘴道:“已經放進糞水裡了,夫人,為什麼弄得這麼複雜?還要把那些螺螄在大肚子病人的糞水裡養那麼久?與其這樣,不如一刀子宰了他來的痛快。”

    糖糖笑道:“看你剛才在漱口,你真的咬他了?”

    小蠻見糖糖轉圜了話題,朝花娘尷尬的笑笑,點點頭。

    花娘就當沒聽見她們說話,敲敲桌子道:“告訴浩哥我們可以離開了,這裡的東西全部放到小船上找個地方燒掉,整艘船恢復原樣,記住了,我們從來沒有出過京師!”

    小蠻和糖糖答應一聲,就各自去安排了。花娘自己來到後艙房,用熏香手帕捂住口鼻瞅著躺在糞水裡的呂惠卿,悶聲悶氣的道:“自作孽,不可活……”

    一夜過去了,呂惠卿的僕人阿佑焦急的站在自家的船頭上朝大船上看,好幾次準備張嘴喊叫又停了下來,眼看著大雪下的越來越大,再不走萬一河水封凍就走不了了。

    忽聽得大船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阿佑聽得出來這是自家老爺的聲音,再也顧不上其它,攀著軟梯就上了大船。

    跳上大船就看見自家老爺赤身**滿身污穢的從船艙裡爬了出來,他的耳朵上甚至懸掛著一隻老鼠,那只老鼠死死地咬住呂惠卿的耳朵,怎麼甩都甩不掉,呂惠卿見到阿佑,大叫了一聲,就昏了過去。

    阿佑拿刀子砍死了老鼠,連拖帶拽的將呂惠卿拖上甲板,掏出刀子朝船上怒吼道:“何方狗賊,敢如此的戕害朝廷官員?”

    阿佑連喊幾聲,不見有人答應,壯著膽子走進船艙,只見船艙裡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帷幕,一盞孤燈冒著綠油油的火苗在桌子上搖曳不定。角落裡還有無數雙細碎的小眼睛,他仔細一看,才發現那裡到處都是灰色的大老鼠。

    這哪裡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商船,這分明是一艘鬼船……

    阿佑轉身就跑,一隻手胡搖亂晃的時候不小心扯下來了一截帷幕,碧油油的火苗迅速的就點燃了帷幕,阿佑那裡來得及管這些,抱著呂惠卿就爬下了大船,驚惶失措的船夫用竹篙在岸邊用力的向外撐,船不過行出十丈遠,整座大船就燃燒的如同焰火一般,阿佑親眼看到上百隻碩大的老鼠爭先恐後的從船上跳到了水裡,向距離最近的船隻游過來,船夫夫婦倆不斷地用手裡的竹篙敲打那些老鼠,阿佑死命的搖著櫓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片詭異的水域。

    幸好有一陣風吹過來,船帆帶著這艘烏江子離開了水灣,那些老鼠見追不上船隻,掉頭就向岸邊遊去。

    船夫愣愣的看著慢慢下沉的巨舟,大叫一聲道:“皇天爺爺啊,你們都招惹了些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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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三十章 謀殺!

  呂惠卿病了,由於身體在糞水裡泡了一晚上,即便是冬日,傷口還是化膿了,全身高熱不退,已經雇好的船,船夫以撞見了不該撞見的髒東西為由拒絕南下,阿佑只好帶著重病的呂惠卿住進了宿州城郊,想要等呂惠卿病好之後繼續南下。

    在一個陰風怒號的傍晚,呂惠卿醒了過來,木然的一口口吃著阿佑喂進嘴裡的稀粥,他如今動不得,稍微動一下,黃色的膿水就會流出來,所以他只好安靜的躺在床上,喝著稀粥努力的回想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活色生香的女人不可能變成老鼠,這就是呂惠卿下的論斷。

    身為儒家門徒敬鬼神而遠之這一點呂惠卿還是能做到的,既然不是神仙鬼怪,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事是人做的!只是這個人會是誰?

    也不知想了多久,看到阿佑從門外進來,呂惠卿振作精神翻了一個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破口袋,只要稍微一動彈,就會到處冒水。

    每天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好受一些,冰冷的白雪覆蓋在身上,那種透徹骨髓的寒意才能稍微緩解一下那種讓那種能把活人逼瘋的刺癢。

    “阿佑,我們離開宿州城,搬去宿州碼頭!”

    阿佑拍拍手上的雪沫子,將凍得通紅的手放在嘴上呵著暖氣跺著腳小心的問道:“老爺,宿州碼頭您住著不方便。那裡住的人太雜,太亂,會影響您治病的。”

    呂惠卿再次翻個身。把胸口貼在冰雪上,那裡的皮膚潰爛的最厲害,見不到一塊好皮肉了,殷紅的肌肉露在外面就像是一隻剝了皮的老鼠。

    這些肌肉不能長時間的貼近冰雪,否則會凍傷,呂惠卿只想減緩一下刺癢,還沒打算送命。

    “阿佑。碼頭雖然亂,卻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我們現在就像是一個瞎子,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行,總是需要有一點消息來源的。”

    阿佑見呂惠卿的身體已經開始哆嗦了,就把他用油布包起來。這些油布上都是按照老爺的吩咐塗了一層蠟,這樣就不會沾到皮肉上,在老爺昏迷的時候自己用了麻布,誰料想那些麻布和傷口粘在一起,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撕下來,老爺也被折騰的死去活來。

    見老爺已經睡過去了,阿佑就用棉被把老爺裹起來,然後用細繩子捆好,只有這樣。老爺才不會在睡夢中因為全身發癢把被子掀掉。

    安排好了老爺,阿佑就找店家雇傭了一輛帶棚子的牛車,把老爺以及行李放到車上。然後就冒著漫天的大雪去了宿州渡口。

    大雪終究覆蓋了汴河,運河也終於到了冬歇期,只有等到來年開河之後繁忙的漕運才會重新開始,今年的這場雪來的太急,以至於宿州渡口擠滿了因為封河而不得不留在這裡等待把貨物轉道陸運的商賈以及靠運河討飯吃的各色人等。

    來這裡最多的人並非商賈,而是運河上的船主。往宿州以南兩百里之外,運河就不結冰了。依舊能夠航行,所以,無數的船主來到宿州渡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招攬生意,商賈的貨物只要陸運兩百里之後就能重新裝載到船上,就能繼續南下。

    船主的裝束在船上時看不出什麼特別處,上岸時卻穿長袍,罩青衫子,戴方帽或小緞帽,佩小牛皮抱肚,用粗大銀鏈系定,內中塞滿了銅錢。穿生牛皮靴子,走路時踏得很重。個子高高的,瘦瘦的。有一雙大手,手上滿是黃毛和青筋,臉上也佈滿了水銹,這是水上討生活的人最明顯的標誌。

    這種人好喝酒,人也四海,對女人也毫不吝嗇,是宿州渡最受歌妓們歡迎的豪客。水手多強壯勇敢,眉目精悍,善唱歌、泅水、打架、罵野話。下水時如一尾魚,上岸接近婦人時像一隻小公豬。

    呂惠卿的精神好了許多,被阿佑用被子裹了背到客舍大堂,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安置好老爺,要了一碟子鹽豆子,打了一角濁酒,就一邊吃豆子,一邊喝酒,陪著老爺聽來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差不多十天,掌櫃的早就熟悉他們主僕的習慣,靠牆的座位照例是留給他們的,坐在這裡能清楚地看到大堂的每一個角落。

    兩天前,呂惠卿甚至看到了自己認識的一個人,這個人叫做沈括,最喜人世間的奇聞異事,但是這個人看到自己卻似乎沒有看到一般就從身邊走過,看到呂惠卿疤疤癩癩的臂膀,甚至嫌棄的撇撇嘴。

    自尊心極強的呂惠卿並沒有上前相認,他也非常的清楚,這個人實在是算不得良友。

    照鏡子的時候呂惠卿才發現沈括為什麼不認識自己了,銅鏡裡的人他自己看著也非常的陌生,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他的頭髮甚至白了大半,面容也枯瘦的沒了人形,再加上疤疤癩癩的臂膀,沈括能認出來才是怪事。

    從那一天開始,阿佑就發現老爺變了,變得更加的消沉,很多時候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但是對外面的那些紛亂的消息反而更加的關心了。

    “娘的,呆子都知道蜀中的錢好賺,可他娘的那些蜀中人根本就不給老子們一口飯吃,他們水裡有自己的船,岸上有大象,用大象這東西來運載貨物老子們是沒法子比,這東西不但一次抗的多,最主要的是安全,且不說一路上的蛇蟲虎豹聽到這東西的動靜就跑的沒了影子,就連山裡的盜匪見到大象也只有抱頭鼠竄的份。

    可是河裡的船就欺負人了,聽說他們在宜州造了一種平底船,聽說這種船一次載貨量極大,還非常的結實,雖然走不得大江大河,可是在運河裡走卻最合適不過了,再這麼下去,老子們就全部得去喝西北風,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一個粗壯的船主惱怒的把自己的方帽拍在桌子上,大聲的抱怨著。

    另一個船主粗魯的推開懷裡的歌妓煩躁的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人家背後站著雲大將軍,您難道還想和這位爺比較一下高下不成?”

    粗壯船主頓時就沒了音,一口氣喝幹了酒碗裡的酒,往桌子上扔了一把銅錢道:“且活著吧,如果這碗飯吃不成了,老子們就上山當賊,下水當盜,然後等著這位戰無不勝的名將來剿匪,砍腦殼!”

    呂惠卿聽這個船主這樣說,微微笑了一下,閉上眼睛繼續聽閒話。

    一個船主忽然小聲的道:“知道不?京城裡除了巫蠱之禍,一個好好的高僧被人下了蠱,差點死掉,如果不是開封府的黑炭頭破了這件案子,那位高僧絕對會死的不明不白。”

    準備要走的粗壯船主也來了精神,湊過來小聲問道:“誰幹的啊?好大的膽子啊!”

    “聽說是國子監裡的一位教授,什麼名字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個教授。”

    “這他娘的不是活膩味了嗎?殺人用刀子也就是了,什麼樣的仇怨值得下這樣的死手?這一回全家老少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呂惠卿睜開眼睛,陰冷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重新垂下腦袋打算繼續聽下文,誰知道那些船主卻不再說這種事情,開始說一些詭異的水上見聞,其中就有呂惠卿遇到老鼠精的故事,聽得那些船主各個激動非常,連身邊的歌妓都顧不上招呼了……

    呂惠卿被阿佑背走之後,卻不願意進房間,獨自一人靠在牆上流淚,直到忍不住哭出聲來,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巫蠱之術被發覺之後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罪過,呂惠卿再清楚不過了,他很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泉州把全家帶著逃亡。可是他的身體根本就不容他這樣做,在宿州耽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趕在朝廷露布之前回家了……

    三天之後,呂惠卿勉強能夠走路了,阿佑又趕上牛車帶著呂惠卿往宿州走去……

    宿州這裡有一家並不大的大宋錢莊,阿佑拿著匯票在這裡簽兌了錢財,就趕著牛車一刻也不停留的向宿州上游的單州走,這一路上,呂惠卿的精神好了很多,總是絮絮叨叨的和阿佑說一些老家的趣事,還讓阿佑買了很多的好酒好菜,在路過一眼枯井的時候,呂惠卿吩咐阿佑停下來,擺出酒肉,主僕二人就坐在太陽地裡吃喝。

    呂惠卿將手搭在阿佑的肩頭流淚道:“我輕信於人,以至於有此災禍,只有你不離不棄的服侍我,你的大恩大德呂惠卿永世難忘,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僕役,而是我的兄弟,比親骨肉還親!”

    阿佑抱著呂惠卿感激的嚎啕大哭……

    兩個人在太陽地裡哭一陣就喝一大碗酒,沒過多久,兩個人竟然都喝的酩酊大醉。

    過了一會,呂惠卿緩緩的睜開眼睛,聽著阿佑的呼嚕聲費力的站了起來,將阿佑的腿抬起來搭在井沿上,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依舊酣睡的阿佑推進了枯井……

    他坐在枯井邊上側耳傾聽,隱隱約約的有呻吟聲傳了出來,呂惠卿就用刀子撬松了井壁的條石,眼看著大片的碎石落進了枯井,而枯井裡再也沒有聲響,這才重新坐上牛車,拐道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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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三十一章 天堂

  雲二的腦袋卡在花架子上,無可奈何的攤開雙手吼道:“混蛋,夠了啊,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還手了。”

    蘇軾奸笑著拿手按著雲二的腦袋道:“我混蛋?如果不是你告訴我爹我又去了青樓,我怎麼可能被我爹懲罰在祖宗靈位前讀書的?還連累我娘一起被罵?”

    “蘇二,誰讓你把人家的肚子搞大的,你這是活該!”

    蘇軾鬆開雲二的腦袋,有些不安的道:“那是一個歌妓而已,她的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櫻唇萬客嘗,誰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雲二把腦袋小心的從花架子上抽回來,揉著脖子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你這傢伙就是一個薄情漢,那個女子肚子裡的孩子就算不是你的,你也脫不了干係,人家就是要求一點錢財,沒打算嫁給你,你跑的不見人影算怎麼回事,一點錢財算什麼事情,至於嗎?”

    蘇軾尷尬的笑道:“誰跑了,我就是害怕我爹的家法。”

    雲二哼哼兩聲道:“是啊,你跑水泊梁山躲清靜,那個歌妓可沒地方跑,老鴇子要那個歌妓墜胎,她死活不肯,被人家抽了十幾鞭子,最後投繯上吊了,這就是你造的孽。”

    蘇軾聽雲二這麼說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面孔立刻變得慘白,顫聲問道:“真的如此?”

    雲二自顧自的剝了一個橘子往嘴裡扔了一瓣笑道:“騙你的!”

    “我殺了你!”蘇軾彈簧一樣的從椅子上蹦起來,準備活活的掐死雲二。

    雲二閃身躲過去。順勢坐在窗臺上朝蘇軾搖搖手道:“這事你要是再躲就是這個下場,你本身就不是一個寡情絕義的人,幹嘛要裝出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啊?嘿嘿,剛才我說的那件事如果是真的,看樣子你這輩子都休想安心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詩經》開篇就是論述怎麼求偶的詩歌,我作為孔氏門徒這樣的漢家精髓不可不學。更何況先賢就曾經高歌“有女懷春,起士誘之!”這樣的歌兒興沖沖的去調戲良家女子。我只不過找了歌妓。有什麼不對?

    要知道這還是被聖人孔夫子刪節之後的《詩經》,據說原來的《詩經》有三千首詩,按照孔夫子的標準作了刪節,由三千首詩被刪節成為“詩三百”。刪節之後的《詩經》孔夫子自己是非常滿意的。因此。自誇自地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一,曰:思無邪。”這也就是刪潔本。尚且留下了這樣的內容。如果是原滋原味的《詩經》,還不知道要“非禮”到什麼程度。

    可見男女之間的大妨孔夫子是不贊成的,都是後人強加上去的,我為夫子張目,為百姓正本清源,這樣的作為何錯之有?”

    雲二怔怔的看著這個能把淫穢的事情轉眼間就變得非常高尚的色鬼,除了佩服之外,實在是說不出別的指責話來。

    就在蘇軾得意的時候,一卷書從窗外探進來,重重的敲在得意洋洋的蘇軾頭上,把蘇軾打了一個趔趄,捂著腦袋怒道:“幹嘛下手這麼重?”

    彭蠡先生古井無波的老臉出現在窗外淡淡的道:“老夫擔心打輕了,打不醒你這個無賴子!”

    蘇軾連忙躬身候教,還用眼睛的餘光怪罪雲二為什麼不早點說先生也在這裡。

    陸家老祖宗那顆雪白的頭顱也出現在窗外,瞅著乖乖受教的蘇軾大笑道:“有趣啊,有趣啊,彭蠡,你一輩子都在追求君子之道,誰料想晚年竟然收了這樣一個心思活潑的弟子,可喜可賀啊!”

    彭蠡先生瞅了一眼陸老頭面無表情的道:“老夫教育弟子,還用不著一介商賈來說三道四。”

    陸老頭大笑道:“你這一生活的辛苦,老夫一生卻活的逍遙自在,美女佳餚老夫一樣都未曾錯過,想當年老夫得見花蕊夫人驚為天人……‘

    雲崢坐在隔壁的院子裡,聽到陸老頭的話,就放下手裡的書本瞅瞅咬牙切齒的陸輕盈道:“老人家喜歡吹噓,由他去,只要整天活的快活,多活幾年就是我們的福氣,至於其它的,九十歲的老人了,誰會和他計較?”

    陸輕盈已經快把手裡的花繃子弄斷了,雲崢從她手裡拿過花繃子裝模做樣的拿繡花針學著老婆繡花的樣子隨手繡了幾針,卻被老婆劈手奪過繡品,瞅了一眼,就把花繃子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兩腳,這是一幅《喜鵲登枝圖》,最講究針法和佈局,容不得絲毫的瑕疵。一個月的心血,一副即將完成的繡品被雲崢生生的給毀了。

    “人不在的時候讓人想念的心疼,人在跟前卻把人氣的心疼,這家裡老的,小的,不大不小的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老的在那裡滿嘴胡唚,小的把人家韓公家的小孫女推倒在地騎在身上毆打,現在,蘇軾不省心去青樓胡混,弄出人命來,雲二不知道犯什麼牛脾氣,硬是不見人家秦國,惹得人家公主哭哭啼啼的,再這麼下去,妾身這個當家主母不如一根繩子把自己勒死來的輕鬆。”

    雲崢撿起地上的書本重新打開來看,把臉埋在書背後道:“夫人好走,不送!”

    陸輕盈大怒,奪過雲崢手裡的書本三兩下撕得粉碎,揚了雲崢一身的碎紙沫子,然後就氣衝衝的回到後堂去了。

    雲崢嘬著嘴等老婆發完脾氣走了之後才站起身撣撣身上的碎紙片,打算去家廟看看五溝。

    今日的天氣極好,沒有一絲的的風,太陽猛烈地照射著大地,即便是站在院子裡也感覺不到一點寒冷,這個時候找五溝喝喝下午茶,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所謂上所好,下必效焉,雲家的人都隨雲崢,不管是僕役還是管家都懶懶的躺在牆根上的長條凳子上吸收日月的精華。

    雲三找了一個陽光最猛烈的好位置上把嘴巴擱在爪子上睡的香甜。聽到家主熟悉的腳步聲,就支楞起耳朵爬了起來,後腿繃直,前腿向前,張大嘴巴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就搖著掃帚一樣的尾巴跟在家主身後,御前侍衛狗總有一些預料不到的好處。

    從五溝的飯盤子裡找了一塊肉稍微多一點的骨頭扔給了雲三,然後又找了一塊勁道的放進自己嘴裡啃,至於五溝,面前已經堆積了好大一堆啃過的肉骨頭。

    “你一個和尚能不能少吃點肉啊,我這樣的人都看不順眼啊!”雲崢又開始重複自己不知道說過多少遍的碎碎念。

    五溝對這些話早就有了很強的免疫力,把最後一根骨頭啃乾淨之後這才拿手帕隨意的擦擦自己油光光的嘴唇和滿是油漬的手,取過茶壺用嘴對著壺嘴如同長鯨吸水一般的將一壺溫熱的茶水喝了一個乾淨,吐掉嘴裡的茶葉沫子笑道:“和尚就靠這一身肥肉才能數次從鬼門關裡爬回來。所以啊,能吃的時候就多吃,這是經驗之談。”

    雲崢湊得近些,仔細瞅瞅五溝的兩隻眼睛,看樣子這傢伙真的恢復了,眼底已經沒有那些讓人發瘋的紅點了,這說明這兩個月來,驅蟲的效果非常的好。

    “御醫說你還要再服毒七天,這個環節可不敢出岔子,一勞永逸是最好的辦法。”

    五溝搖搖頭道:“和尚覺得砒霜這東西現在對我好像沒有多大作用了,以前吃這東西的時候,腹內就像是有一把尖刀在翻攪,現在同樣的劑量吃下去,肚子裡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啊,這毒藥吃與不吃都是一個模樣,和尚自己就是方家,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你無需擔心!”

    雲崢點點頭表示認可,五溝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大夫,他說沒問題就確實沒有問題。把自己要說的話在腦子裡組織了一下輕聲說:“呂惠卿消失了!”

    五溝並不在意雲崢說的這些話,按照花娘回來訴說的情形,雲崢和五溝一致認為呂惠卿沒有活命的希望了,且不說糞水裡的血吸蟲幼蟲,光是在糞水裡浸泡了一夜,這一條就足以要了呂惠卿的命,在戰場上,金汁(糞水)這東西是固守城池的利器,只要把金汁燒熱了,趁著敵軍攻城的時候傾倒下去,凡是被金汁燙傷的人,基本上算是死定了。

    “按照大宋律例,凡是巫蠱害人者斬,家眷流放三千里,刑部官員已經下了泉州,根據泉州八百里加急傳來的消息說呂惠卿根本就沒有回鄉,刑部差役在宿州查訪到了呂惠卿匯兌自己匯票的底單,這說明這傢伙知道自己不妙,已經潛逃了。”

    “錯在呂惠卿,貧僧無錯,他要殺人不是我要殺人,所以貧僧心安理得,心靜如水,也無怨恨,雲崢,你不覺得今日的雲府祥和的讓人心醉嗎?人人都在求天堂,什麼是天堂?這裡就是!”

    雲崢猛猛的點點頭,他發現五溝說的非常在理,我心安處即是天堂,天堂從來就不曾在九天之上,而是在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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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三十二章 高繼宣回來了

   雲崢覺得現在階段的五溝可能真的成佛了,別人把他傷害的如此之深,他看到的卻是人世間的溫暖,閉口不談自己的仇人,這樣的人不是佛是什麼?

    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這是雲家人恪守的準則,其實這段時間東京城非常的熱鬧,雁門關守將高繼宣終於回京了,於是整個東京城就像是一鍋沸騰的開水……

    隨著高家最功勳卓著的人回來了,高家的另一個支系高懷德的家眷在大街上攔住高繼宣的戰馬,跪在地上要求家主高繼宣為自己做主……

    這個主高繼宣還做不了,高懷德的案子是欽案,是皇帝親自定的,流放高懷德去沙門島也是皇帝的主意,這個案子根本就不在意高懷德是不是犯了罪,他們家最大的過錯是極端自私的養精蓄銳!

    如果高懷德的兄弟和兒子肯上戰場為皇帝分憂,這樣的罪過就不會落在他們的頭上,皇帝對於勳貴的信任度還是有的,之所以會給高懷德一系的人高官顯爵,就是期望他們能夠老老實實地吃軍糧。

    如果他們家全是酒囊飯袋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都是英才,既然是英才就該上戰場,他們卻向其他的勳貴學習在暗中積蓄力量,所以他不死誰死?

    就因為這個原因,龐籍和韓琦以及其餘的勳貴在高家事發之後都保持了沉默……雲崢一直認為,是自己的高調出現。才讓皇帝對自己固有的力量產生了疑問,這才有了清理門戶的舉動……

    也就是說,從皇帝到朝臣。其實都從心底裡不願意看到自己這陌生人在大宋異軍突起!

    如今高繼宣回來了,高家人就希望借用高繼宣固守雁門關十五載的事例告訴皇帝,高家沒有養精蓄銳,高家從來都在為帝國服務。

    高家八十歲的老太君穿著妓子的服飾抱著高繼宣的馬腿哭的死去活來,看熱鬧的東京市民都不由得鼻子發酸,為之掬一把同情之淚。

    “夫君啊,您不知道。高家老太君妾身以前是見過的,那時候老太君滿頭白髮雍容華貴。可是今日裡,老太君臉上塗著厚厚的胭脂,白髮上插著不值錢的假首飾,身上穿著妓子透皮露肉的衣衫。腰裡還別著一把手鼓……真是慘絕人寰啊!”

    陸輕盈不知道發什麼瘋,抱著自家的閨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把孩子嚇得夠嗆。雲崢從她懷裡把閨女奪過來,交給了乳娘讓她帶著孩子出去,這才輕聲道:“你打算讓我寫奏摺幫高家說話?”

    “不!這事咱們家不摻和!”陸輕盈雖然哭得人都軟了,但是這句話卻說的斬釘截鐵。

    雲崢無奈的把手裡的書本丟掉道:“既然不願意幫人家,幹嘛還把自己哭成這個樣子?”

    “妾身就是心痛,想哭!她家是欽犯。”

    “既然你知道他們家是欽犯,也就該明白他們家沾染不得。那你為什麼哭?你以為大街上沒有幾十歲的老妓嗎?你以前就算是沒有見過也該聽說過,高懷德被流放沙門島之初,高繼宣他們家也是不聞不問。躲得要多遠有多遠,那些女人之所以還有機會抱著馬蹄子哭,還是要多謝狄帥和咱家,是咱們兩家出錢把人從青樓裡贖出來的。

    你這時候哭,無非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而已,好了。離我遠點,哭的難看的。鼻涕都出來了……”

    陸輕盈知道自己的情緒誤導了丈夫,就眼睛紅紅的從暖房裡走了出去,沒有告訴丈夫高繼宣有什麼樣的反應,也沒有把後續的故事講下去,看得出來,他不願意聽。

    雲崢確實沒有心思去考慮高繼宣的反應,不管他做什麼樣的反應都和自己無關,身為家主有幫助族人的義務,當然,身為臣子,也必須有維護皇帝權威的責任,這是雲崢來到大宋之後新學的為人處世之道,他好幾次都想著把脊樑彎下去算了,可是心底裡總有一個聲音在吶喊,不能跪,只要跪的次數多了,就成習慣了。

    所以雲崢在大宋奮鬥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贏得不下跪權利的過程,聽說成了王,就不用了……當然,為了避免出現高懷德家裡的那一幕,雲崢想要去海外的心思從來就沒有熄滅過。

    今天高繼宣回來,雲崢沒有去上朝,權利還沒有交接,兩個人是不適合相見的,這是大宋的規矩,也是將門的忌諱!

    權利的承繼只能通過第三者,雖說這事沒有私相授受的嫌疑,無論如何從皇帝手裡接過帥印才是最合適的,關於這一點,將門中人沒有人會持反對意見。

    冬日裡晴好的天氣並不多,當狄青酒罈子裡裝的酒變成醪糟的時候,雲崢終於發現這位老將身上似乎有了新的變化,平日裡穿的錦袍換成了棉布的,大拇指上套的玉扳指也換成了一個精鋼的,手裡拿著一把銼子,正在小心的在精鋼扳指上銼掛弦的小凹槽,全神貫注的樣子,確實讓人心折。

    雲崢皺著眉頭將醪糟放了下來不滿的道:“家裡要是困難就言語一聲,用不著這樣苛待自己。”

    “不能拿了,從你家已經拿了五萬貫錢了,再拿說出去難聽!”

    “我好像沒有四處宣揚我借給你五萬貫的事情吧?”

    狄青抬起頭瞅著雲崢道:“我會說!一碼歸一碼,商隊開春就要遠行,你幫著置辦貨物又添錢的,恩義已經到了極致,知道你錢多,可是那些錢都是你的,不是我們西軍的,西軍想要富足,就必須自己動手才成。

    茶馬古道說起來是一條道路,其實就是山間的一條小路,這一路上虎豹豺狼且不說,光是走路就能活活的要人命,所以,走一趟,就必須有一趟的收穫。”

    雲崢笑道:“行商,行商,靠的就是一雙鐵腳板,行商天下,其實也是一種壯舉,不過啊,你實在沒有必要和我客氣,我其實也是利益攸關方,你走茶馬古道,收穫最大的可能還是我,所以啊需要幫助的時候別客氣!”

    狄青放下銼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雲崢道:“你在我跟前一般不說假話,說清楚,為什麼我西軍行商,你反而是最大的獲利者!我不記得西軍的生意裡面有你的股份。”

    雲崢往醪糟里加了一勺子糖霜緩緩地攪著,笑眯眯的對狄青道:“你的商隊聚集在豆沙關,帶著上百支馬隊準備進入大理國,然後遠走泥婆羅,最後順著恒河南下去天竺的大城交易,這是大好事,你就沒想過,因為你們的存在,豆沙關如今寸土寸金,而我是豆沙關最大的地主和供應商……最近聽我老婆說,豆沙關的土地價格上漲了三倍不止……還有價無市!”

    雲崢看的出來狄青正陷入深深地後悔之中,這世上能讓他的手發抖的事情不太多,也能看的出來,他在強力控制自己不要撲上來打人。

    狄青壓低了嗓門像老虎一樣地低聲咆哮:“那就再借老夫五萬貫!”

    雲崢正要打趣一下惱怒的狄青,忽然聽得皇宮方向有鐘聲傳過來,心頭一驚,再仔細傾聽,沒有聽見鼓聲,這才放下心來,見狄青也在聽,就笑道:“沒有鼓聲,說明不是外敵入侵,鐘聲也不過響了九下,這是有人在告禦狀,跟我們沒關係,我繼續給你說行商的竅門,別看不起行商的,這裡面都是學問,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狄青沖著雲崢擺擺手道:“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誰在敲鐘,到底是誰打算告禦狀?敲鼓,是民告官,敲鐘!這是打算告陛下?”

    雲崢搖搖頭笑道:“我最近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最近忙著做生意準備馱隊,估計也沒心思興風作浪,只要我們兩個安靜了,那些文官也就懶得理睬我們,別人的事情不摻和!”

    “高家?高繼宣瘋了?”

    “總有些我們不知道的道理在裡面,總有些我們不曉得的隱情在裡面,看不清楚,弄不明白的時候不妨站在岸上多看看,莫要把鞋子弄濕了。”

    狄青想了一會道:“高繼宣回來不過才三天,他回城的那一天,高家的老夫人裝扮老妓他都不為所動,訓斥那些婦孺訓斥的義正詞嚴,扔下一箱子錢就去了皇宮,難道說他現在猛然間良心大發,準備為高懷德討回一點公道?”

    雲崢笑呵呵的舉起醪糟邀請狄青一起喝,狄青稍微沉默了一會,就端起醪糟和雲崢碰一下就一口喝幹,然後就開始和雲崢討論借來的這五萬貫到底該執行什麼樣的利率,他認為大宋錢莊對商賈貸款的利率是四分利,自己和雲崢交情不錯,一分利就綽綽有餘了。

    直到晚上都沒人清楚高繼宣為什麼會敲警鐘,雲家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空手而歸,竟然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委,即便是鄒同竟然也毫不知情!

    第二天雲崢特意趕了一個大早勤快的去上朝了,朝堂上風平浪靜,高繼宣沒有被皇帝打入大牢,而是意氣風發的站在雲崢的前面,頗有些趾高氣揚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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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三十三章 豬?

     “雄心勃勃的太宗統一了中原和南方後,為了奪取幽雲十六州,向遼進攻,起初宋軍攻勢淩厲,連戰連捷,很快就圍困了遼南京。太平興國四年,雙方在高梁河激戰,宋軍大敗。

    遼國名將、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九千鐵騎把十萬宋軍打得全軍覆沒,太宗皇帝中兩箭,坐驢車逃回南方。老夫暗自揣摩估計太宗的戰馬可能都給打死了,才坐的驢車。

    太宗皇帝箭傷年年復發,最後就死於這個箭傷,其實他真正的死因可能是死於心病,高梁河一戰在他心裡埋下了永不磨滅的陰影,十萬宋軍被九千遼軍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天天想著都來氣。那時候宋剛滅了北漢並于此戰中收降楊業,楊無敵,太宗挾滅北漢之餘威來攻遼,誰能想到會慘成這樣。

    四年以後,遼景宗耶律賢病逝,遼聖宗耶律隆緒即位,年僅一十二歲,他的母親蕭綽就是蕭太后,此時開始執政。太宗趁著人家主幼國疑,二十萬大軍兵分三路二次伐遼,東路軍是主力,由平定中原亂世的大將曹彬親自指揮,田重進出中路,潘美、楊業出西路。

    東路軍一出河間府就遭到遼軍主力的痛擊,南國名將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的四萬鐵騎把十萬宋軍又打得全軍覆沒,曹彬帶了幾十人逃離戰場。

    中路軍田重進嚇得就沒敢出去,東路軍的主力都覆沒了,我去不是作死。所以田重進可能在邊境上掃蕩了一番。砍了契丹老百姓的腦袋,提著回去冒功。說我沒碰到契丹主力,只碰到小部隊了,所以殺了點,我回來了。殺良冒功無恥之尤。

    西路軍這邊潘美、楊業他們出去之後,幽雲十六州占了雲中四個州,應該說是大捷。但遼軍主力是騎兵,等東邊的戰場一平定就迅速回師西線,然後大宋西路軍的補給跟不上,潘美只能後撤。楊業就打掩護。最後西路軍逃了一部分。楊家將全軍覆沒,楊業兵敗被俘,關在昊天塔絕食殉國而死。

    兩次大戰,兩次慘敗。從這兩次戰爭之後。咱們大宋就被人家打老實了。開始實行“實內虛外”的政策。

    可是你不打人家,人家就要來打你,太宗皇帝兩次進攻燕雲十六州失敗。蕭綽蕭太后也不是一個善茬子,哪裡會忍耐,景德元年,遼蕭太后與遼聖宗耶律隆緒以收復瓦橋關為名,親率大軍深入宋境。蕭撻凜攻破遂城,生俘宋將王先知,力攻定州,俘虜大宋雲州觀察使王繼忠,宋軍憑守堅城。宋廷朝野震動,真宗畏敵,欲遷都南逃,王欽若主張遷都升州,陳堯叟主張遷都益州。因同平章事寇准、畢士安堅持,先帝無奈親至澶州督戰。

    幸好蒼天保佑,咱們大宋走了狗屎運,澶州前線以伏駑射殺了遼南京統軍使,蕭撻凜頭部中箭墜馬,遼軍士氣受挫,蕭太后等人聞撻凜死,痛哭不已,為之“輟朝五日”,寇准趁機發起和談,這才有了“澶淵之盟”,萬幸啊!”

    陸家的老祖宗喝了一口酒,捋著長須拍著桌子喊慶倖!

    “如果不是蕭達凜死了,咱大宋江北的土地沒有一個地方能守住,所以老夫以前聽你說”檀淵之盟“乃是國恥的話,要不是擔心折損了你的銳氣當時就想抽你。

    一個個年紀輕輕知道個屁啊,大宋送給遼國的那點東西算個什麼啊,再多的東西也沒有江北的大片土地值錢,不說別的,你來告訴我一個東京值多少錢?

    嘿嘿,錢這東西,今天在你家,明天在我家的,誰說的准?告訴你小子,咱們大宋最厲害的不是士人,不是軍兵,也不是農夫,實打實的是商賈!有他們在,就算把錢送出去了,我們也能賺回來!

    “澶淵之盟”表面上看是我們打了勝仗,卻簽署了一個敗家的合約,惹得好多白癡咒駡,你們也不看看那是一場什麼樣的勝仗啊,僥倖成功而已,如果這場仗像你在青塘那樣的勝仗,傻子才會簽署這樣的條約,大宋早就把遼國吃幹抹盡了,誰有工夫憐惜遼人!

    你是沒看見啊,先帝當年站在城頭,兩條腿抖得就像彈琵琶,如果不是寇准在旁邊攙扶,說不定就摔倒在地上了。那裡有半點堅持戰鬥的決心……不簽署合約難道等著遷都啊?”

    雲崢見老祖宗有些傷感,連忙給老人家斟滿酒追問道:“難道說您當時就在澶州?”

    老祖宗長歎一聲道:“陸家是蜀中望族,這種國戰那裡有不參加的道理,就算陸家不參加,朝廷也會命我參加的,這是每朝每代皇帝都會做的事情,沒有人質在軍中,皇帝敢離開京城嗎?老夫當時充任庫使,說白了就是運送糧草的,當時就在城頭,看著皇帝站在城頭激勵將士作戰。

    先帝從來就不是一個英武的皇帝,從來不是,遇到危險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他是不管江北百姓死活的……”

    老頭子說道這裡忽然拉住雲崢的手道:“那些窩囊的勳貴們你千萬莫要小看,別看他們似乎在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再次發起一次北征,他們想的不是大宋的防禦,而是把目標定在燕州,當年先帝與諸將杯酒釋軍權的時候有過一個盟約,燕雲十六州一旦攻破,首功者王,次者候!

    以前你不在的時候,他們也就是想想,甚至有人還提出用金錢購買燕雲十六州這種沒腦子的想法。自從你橫空出世之後,他們就有了一絲絲的野心,千萬記住,遼國沒有那麼好打,在沒有完全把握之前莫要輕舉妄動,老夫收到高繼宣的請柬了!

    陸家和高家多年沒有任何的往來,這時候送請帖,能有聯繫的只有燕雲事,他固守雁門關多年,對遼國的情形最是清楚,我感覺這個人似乎是抱著別的目的回京的。

    明日裡我去赴宴,聽聽他說些什麼,回來之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雲崢回到臥室裡,鞋子都沒脫,直接就躺在床上,葛秋煙幫著他脫掉鞋子,拿熱毛巾給他擦了臉之後小聲問道;“老爺今天不開心?”

    雲崢嗯了一聲,又說道:“你去請夫人過來,晚上我們一起睡!”

    葛秋煙的臉頓時就紅了,低著腦袋不願意出去,似乎還有點生氣。

    “想什麼呢,今晚有事請說,沒工夫左擁右抱,快去啊!”雲崢瞅了一眼這個女人就知道她想差了,也不知道心思是怎麼長得。

    葛秋煙“啊”了一聲就匆匆的去喊陸輕盈了。

    雲家的家庭會議就是這麼開的,三個人躲在大床上,一人包著一床被子吹滅所有的蠟燭說鬼話,不過陸輕盈習慣性耍賴,才說一會話,她就鑽進雲崢的被子裡換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在丈夫懷裡,還會不斷地把想進來的葛秋煙踢出去。

    “別鬧了,有事說。”雲崢見葛秋煙被推出去,就用胳膊攬住陸輕盈小聲呵斥道。

    兩個女人都鑽進了雲崢的被子場面終於安靜了下來,她們對這樣新穎的談話方式很好奇,一起抬頭瞅著丈夫,等他把話說清楚。

    “我可能小看了一群人!就是石守信,曹榮他們,今天老祖宗說了一些話,我心頭有些感觸,就特意查了一下大宋的軍馬分佈圖,結果發現了一個非常不尋常的地方。

    大宋的兵馬其實真的是掌握在這些將門的手裡,以前我以為這是皇帝特意而為之的,通過高懷德的事情之後,我就不這麼認為了,還專門調閱了這十年以來的高級軍官的調動備案,最後才發現,重要軍職其實就在這些將門的手裡轉圜。

    說來真是諷刺,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自己的立身根基,皇帝之所以對我優容有加,不僅僅是因為我有軍功,更多的可能是因為我不是那些勳貴集團的人,知不知道,我在發現這個事情之後後背都出了冷汗,東京城太詭異了,如果可能,我們還是離開東京城,早點去雁門關比較好。”

    葛秋煙在這件事上說不上話,雲崢之所以把她拉進來,其實就是告訴她,這個家裡的事情沒有什麼是瞞著她的。

    陸輕盈從丈夫的懷裡坐起來小聲道:“咱家全部離開不可能,總有人需要留下來。不如就讓妾身留下來吧。”

    雲崢搖搖頭道:“皇帝早就選好人了,那就是二弟,把秦國許配給二弟估計是皇帝籠絡我們的一個關節,雁門關乃是大宋最重要的關隘,換將是大事,皇帝這一次做了這麼大的調動,一定會有其它目的的,高繼宣膽敢敲鐘見皇帝,只能說明一件事,皇帝並不願意私下裡見到他,只有走敲鐘這麼一個途徑逼得皇帝不得不見他,他憑什麼這麼有恃無恐?我以前不明白高繼宣相和皇帝說什麼,今天聽老祖宗講古的時候突然明白了,將門其實就是一張巨大的網,老祖宗甚至都是這張大網的一部分,即便是皇帝,在某些時候都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

    現在我終於知道皇帝為什麼會這麼依仗文臣了,明白了大宋為什會總是文臣帶兵打仗了,因為武將帶兵實在是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

    九千騎兵大破十萬宋軍?四萬鐵騎全殲十萬由名將曹彬指揮的十萬大軍?孤零零的楊無敵死的莫名其妙,狄青為什麼會被孤立?老種為什麼寧願當一個環州知府,也不願意進京當官?疑問太多了,在沒有解開這些謎團之前,雲家什麼都不要做,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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