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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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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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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2 00:12:41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七十九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天色朦朦亮的時候,一聲怓哭將整個宋國營地驚醒。包拯去世了……

  這位為大宋皇朝忠心耿耿的服務了三十五年的老臣走完了自己所有的路,在一個秋風剛起的夜晚枯坐了一夜,就著月光寫下了半篇淒涼的《告兒書》,在他垂下的手裡還抓著一張寫滿字的紙張。

  “世事多輪回,善惡多有報,抬頭看明月,清輝落我身……凡後世子孫仕宦,有犯贓濫者,不得放歸本家,亡歿之後不得葬於大塋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孫……”自知大限已至的包拯給兒孫留下了一百餘個字,剩下的全部給了自己的職責……

  “漳河沃壤,人不得耕,刑、洺、趙三州民田萬五千頃,率用牧馬,請悉以賦民。”

  “凡七事;請去刻薄,抑僥倖,正刑明禁,戒興作,禁妖妄。朝廷多施行之。”

  “罷河北屯兵,分之河南兗、鄆、齊、濮、曹、濟諸郡,設有警,無後期之憂。借曰戍兵不可遽減,請訓練義勇,少給餱糧,每歲之費,不當屯兵一月之用,一州之賦,則所給者多矣。”

  “請裁抑內侍,減節冗費,條責諸路監司,禦史府得自舉屬官,減一歲休暇日,事皆施行。”

  “解州鹽法病民……”包拯逝去,宋軍營地再無歡聲!

  雲崢站在大帳門口看著已經立起來的招魂幡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或者說該做些什麼。一個自己記憶中的風雲人物在一個普通的夜晚就消失了,這讓他覺得好像失去了點什麼。

  很久以來雲崢都認為包拯代表著大宋皇朝的良心和脊樑,就像浩如煙海的星辰中那顆可以給人指明方向的北極星。讓人在星海中航行的時候不至於迷失方向……

  “兄弟啊,這老倌死了都不讓你消停,請裁河北屯田事這是要在你身上剜肉啊!”

  雲崢笑笑道:“人死萬事皆休,包拯一生清名不容玷污,你我兄弟處境本來就艱難,隨他去吧……”

  石中信皺眉道:“能寫這麼多的字,為何就不知召喚老僕進帳替自己延醫?我們雖說駐軍于荒野。但是隨軍的御醫不下六人,早些延醫他不一定會死。難道說……”

  雲崢拍拍石中信的肩膀苦笑一聲,從懷裡掏出早晨剛剛寫好的告罪摺子放在石中信手裡道:“包拯死了,小弟就算是有萬般理由也沒有辦法申訴了,勞煩兄長幫我將奏摺遞上去。小弟這就回老家務農去。兄長如果有暇路過豆沙寨,小弟一定掃榻以待。”

  被人家死諫了,還是被包拯這樣的重臣死諫了,皇帝即便再寵信雲崢也只能將他放逐,雲崢知道這個道理,石中信也知道這個道理,這個時候自己上書求去,至少還能落個完整的顏面。

  軍帳裡非常的安靜,雲崢捧著一本書在看。葛秋煙趴在視窗看外面的人給包拯安排喪事,老禮官宋綬的帽子上掛了一條白布,正在大聲的誦念祭文……

  “遼皇親自來弔孝了……”葛秋煙小聲的對正在看書的丈夫說道。

  “應該的。這樣的哀榮包拯還承受得起。”

  “您不恨他?京西軍中如今急怒如狂,都說是包拯陷害了您!”

  “這個朝堂上根本就不存在誰陷害誰,只是因為需要罷了,水泊梁山的屯田計畫,如果不考慮我個人的因素在裡面,那裡確實是一個大害。距離東京太近了,太祖就曾經說過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文官們的身邊睡著一隻猛虎,龐籍,韓琦他們如何能夠睡的安穩,說不定陛下自己也睡的不安穩。

  以前之所以沒有出事是因為我們一向遵規守矩,但是這一次不同了,我前段時間被唐縣慘案激的心神失守,有意無意中已經暴露了我對朝廷的極大不滿,韓琦這些人在我的軍功面前無話可說,包拯也找不到我的紕漏所在,他們對我是束手無策的。

  我其實已經做好了回豆沙寨的準備,三兩年之內不打算回東京了,老包只要把自己的擔憂告訴我,我就會順水推舟的離開東京,沒想到這個老倌竟然如此的剛烈,寧願用自己的性命來達到目的,也不願意向我說一句軟話。秋煙,我們已經活的神憎鬼厭了,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葛秋煙落淚道:“夫君這些年出生入死的征戰四方,到頭來卻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

  蘇軾走了進來哽咽著道:“先生,陛下准了您的奏摺……罷了您樞密副使,代州留守,京西軍大將軍職位,降文淵閣學士……即日離開大營,不得遷延。”

  雲崢點點頭道:“預料之中的事情何須悲傷,收拾行李我們即刻離開,通知梁輯,彭九,憨牛,猴子,帶上我們的家將馬上離開軍營,只要我們走了之後,京西軍的怨憤自然會慢慢地平息。這時候我們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就不會錯,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符合所有人願望的一種做法。”

  “笑林……”

  “不要通知他,他出身孩兒軍,皇帝還要依靠他來守衛自己的安全,不要讓他難做!”

  雲崢斬釘截鐵的吩咐道。蘇軾流著眼淚去做自己的事情,雲崢透過窗戶搖頭笑了一下,然後就準備出去。

  葛秋煙猛地抱住雲崢道:“您不要去自取其辱,皇帝連見你的勇氣都沒有,您何必再去讓別人看笑話!”

  雲崢反手抱住葛秋煙拿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笑道:“醜的沒樣子了,誰有工夫去見皇帝。我打算去祭拜一下老包,多年的朋友了,臨別的時候不去看看他就太失禮了。”

  說完話就在葛秋煙的臉上捏捏又道:“打扮漂亮一點。我們進東京的時候是昂著頭進去的,回老家的時候就該挺著胸膛回去,這些年我們沒有幹虧心的事情,沒有對不起誰。”看著大步流星的丈夫葛秋煙抽抽鼻子,就開始收拾軍帳裡的物件。

  韓琦見雲崢腰裡拴著一條白布走了過來瞳孔不由得一縮,瞅了一眼文彥博點點頭,就重新變成了廟裡的佛像。而文彥博已經匆匆的離去了,靈棚後面不時地傳來甲胄的碰撞聲……

  路過宋綬的時候雲崢拱手道:“文信侯雲崢前來祭拜。請老大人代為通報靈聲!”

  宋綬歎一口氣大聲喝道:“文信侯雲崢祭拜……”

  雲崢目不斜視,拱著手進了靈棚,洗手之後點了三炷香插在香爐裡,看著老包的靈牌道:“你安心的上路吧。我也要走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沒有帶兵造反,沒有落草為寇,沒有什麼不甘心……你老倌做的絕啊!我自認還算是一個合格的大宋臣民,怎麼到你這裡就多了如許多的擔憂?你逼迫我算不得什麼事情,可是你讓立下戰功的京西軍何去何從?將士們的心只能往熱裡捂,不能往涼裡放,熱血才能殺敵啊!都說新人娶進門媒人拋過牆。宋遼兩國才拜完天地,你就把我扔出去了?你老倌也太不講究了。

  當初是你力薦我進京,如今又是你把我趕出東京。有始有終的讓人心裡發寒,不過,我要走了,回豆沙寨去,那裡有我最在乎的人和土地,多年征戰已經讓我耗盡了心力能休息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宋遼西夏。這三國遲早會有一場真正的大戰,那將是屬於我的一場盛宴。在這場血肉盛宴開始的時候,我會準時參加的,沒想到吧?到了那個時候我還會出來,會出來拿走屬於我的王爵!這是我的的志向啊,不會因為什麼緣故有所改變……老倌,我走了,當初我們在那個山花爛漫的山坡上說的事情還算數,雖然你坑了我,不過看在你拿命當代價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雲崢恭敬的給老包的靈位鞠躬之後就出了靈棚,見猴子已經牽著大青馬立在靈棚外,葛秋煙,蘇軾,梁輯彭九等人也背著一個包袱騎在馬上等候自己,就接過韁繩扳鞍上馬,坐在馬上朝遠處的韓琦笑道:“樞密使緣何如此驚恐?靈棚之外佈置甲士,是準備將我剁成肉醬嗎?”

  韓琦抬頭看著雲崢道:“事已至此,老夫必須做完全之策。甲士也是一種選擇!甲士是用來防備你爆起傷人的,不是來殺你的。”

  話音未落,一個甲士嘴裡噴著鮮血從靈棚後面飛了出來落在韓琦的腳下,山一樣雄壯的憨牛從後面走出來朝雲崢拱手道:“公子,三十二個甲士無一漏網。還有一個快尿褲子的文官我沒有理會!”

  雲崢笑了一下,又對韓琦道:“你手下太弱了,我既然是吊睛白額猛虎,埋伏這種事情你還是找狄青比較靠譜。老韓,我爆起傷人了,還一次傷了三十幾個,你打算怎麼辦?不如你把部下列陣,看我能不能帶著五百家將闖出去!”

  韓琦氣的直哆嗦,指著雲崢怒道:“死性不改!”

  好幾天不見人影的李常從人群裡走出來抱拳道:“李常恭送文信侯入蜀!”

  雲崢點點頭道:“找出我倒楣的主要原因了沒有?”

  李常笑道:“最近有點風言風語,說您與蕭紅珠有染……”

  雲崢卸掉頭盔,抓抓頭髮瞅瞅無地自容的韓琦笑道:“這罪名讓人愉快,風流名將沾染一點風流韻事確實不錯,哈哈哈,為了蕭紅珠白嫩的身子丟掉官職也是一樁美談,衝冠一怒為紅顏,這句子不錯定能流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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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八十章 蕭紅珠的應對法子

  葛秋煙戴著面紗咯咯笑道:“夫君這些天過得風流快活,卻讓妾身獨守空閨,妾身不依啊!”前來祭拜包拯的耶律信憤怒的吼道:“一派胡言!”

  猴子奸笑著對雲崢道:“公子您其實虧了,清平公主每次和您幽會之後,總會和南院大王在一起,很是不守婦道,這樣的女子夫人不會允許她進門的,還請公子三思。”

  雲崢笑道:“風流韻事而已,算不得什麼事,一介婦人不必掛懷在心,我們早點趕路要緊。”說完話就扔下一大群目瞪口呆的宋遼大臣,帶著家將直接就除了中心大營。

  韓琦耳聽得山谷中軍士們發出的震耳欲聾的“恭送大將軍!”之聲恨恨的看向李常。

  李常毫不在意的道:“陛下有令,命京西軍暫且歸我節制,樞密使可有什麼意見?大將軍自己都承認是風流韻事,官職也丟了,樞密使何必窮追不捨?”

  韓琦道:“雲崢有功於社稷不假,包拯也只打算讓他閒置幾年,磨礪一下他的心性,否則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蕭紅珠之事不過是權宜之計,知道的人也僅有一手之數,你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肆意傳播所為何來?是要加重雲崢對朝廷的怨恨嗎?”

  李常笑道:“一個大將軍因為一位老臣的遺言就罷官奪職,連申辯的機會你們都不給他,這還不算淒涼嗎?難道還要我幫你們守住這個最無恥的理由嗎?

  陛下當時都說這個理由太牽強。這樣對待大將軍非常的不公平,可是祖訓有言,死諫不論正確。被諫者必須請辭他不得不遵守祖訓,是誰說只要達到目的就好的?還不是你韓稚圭?從今天起,我京西軍與你勢不兩立!”

    本來已經被氣的差點昏過去的耶律信忽然間不生氣了,見那些吵架的宋臣不再吵架,就客氣的帶人離開了宋國營地,準備把這件事完完整整的向遼皇稟告一番,無論如何遼皇的苦心沒有白費。雲崢被貶官,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大遼的軍隊可以全力進攻西夏了。

    回到大遼的營地匆匆的向遼皇稟報之後,發現遼皇的臉色非常的難看,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一句話沒有說就斥退了耶律信。摸不著頭腦的耶律信出了大帳之後聽留在大營裡的屬下小聲道:“謠言早就傳回來了,清平公主氣的吐了一口血。騎上戰馬去追殺雲崢去了……”

    耶律信亡魂大冒,怪叫一聲就跨上戰馬亡命的向平型嶺以南狂奔,根本就不給有話要說的屬下任何說話的機會,一心想著只要在平型嶺五十里以內追上清平,那麼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他沒有去想皇帝為何不派人去追清平……

    平型嶺以南三十里處,雲崢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個錦墩上喝酒吃肉,葛秋煙跪坐在一邊作陪,不斷地把桌子上的食物塞給後面流口水的蘇軾和勃勃,百十道大菜兩個人還吃不完。

    “雲侯。這就是東京名菜螃蟹橙釀,取黃熟帶頂大柳丁,截頂去瓤。留少許汁液,將蟹肉、蟹黃、蟹油釀入橙盅,裝入小甑,以酒、水、醋蒸熟,用鹽拌而食之,最是鮮美不過。唯一可惜的是如今江南柳丁還沒有熟好,御廚選用了蜀中早熟柳丁。滋味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鄒同笑嘻嘻的給雲崢介紹每一道大菜的來歷。

    雲崢笑道:“陛下做的太過明顯,恐怕瞞不過韓琦多久的。”

    鄒同笑道:“奴婢也是這樣說的,陛下說事急從權,顧不了那麼多,大將軍站在明處總會招來明槍暗箭的,包拯這樣做反倒給了陛下方便,祖訓這個藉口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雲崢笑道:“早幾天給陛下的奏摺看樣子陛下還是沒看進去,事情再急也不是這樣的著急法,慢慢來效果才會好。”

    鄒同歎息一聲悄悄地在雲崢耳邊說了幾個字,雲崢的神情一怔轉頭看著鄒同道:“這不可能!”

    葛秋煙見丈夫和鄒同似乎有秘密要說就端著一整只烤全羊帶著蘇軾和勃勃去一邊吃,給站在上風位守衛的憨牛送去了一條羊腿。

    鄒同見桌子上只剩下他和雲崢了,就找了一個座位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道:“陛下前日又跌倒了,事先毫無徵兆,前一刻陛下還在看牆上的地圖,後一刻就摔倒了,幸虧小太監機靈,馱住了陛下,否則就危險了,陛下發病的時日越來越短,所以等不及了。

    朝堂裡的安排要儘早,狄青大將軍在明面上維持我大宋的武力均衡,您必須在暗地裡培育新軍,這是陛下為小皇子準備的根本,皇族優秀子弟已經先走一步去了豆沙關,鷹巢那裡的人力也在向豆沙關進發,張方平再一次回到蜀中擔任蜀郡轉運使,琅琊王趙柯就任劍門關守將。雲侯,新軍不出,您無法就任別的職務。”

    雲崢仰天長歎一聲,默默地點點頭,就一個人走上了山崗,坐在山頭看著山上的松林,默默不語。說到底趙禎還是選擇相信自己,不打算弄什麼養蠱選將的事情了,而是準備由自己去幫他打造一批完全忠誠于趙家的皇室軍隊,自己培育出來的人,遲早會被皇帝重用的。

    趙延年和趙旉就在不遠處和梁輯彭九閒談,這兩個人將會成為皇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且還要不了多少年。

    “雲崢狗賊!納命來!”

    一聲斷喝將雲崢的魂魄從九霄雲外喚了回來,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是蕭紅珠騎著馬瘋子一樣的殺了過來,不遠的地方還有人正在激烈的交鋒,不用說那定是蕭紅珠的親兵在和雲家的家將作戰。

    鄒同陰測測的道:“雲侯既然把這個女人引來了,想必擒拿下來不成問題吧?”

    雲崢阻止了葛秋煙要衝上去的舉動,回頭看看梁楫和彭九道:“這裡可不是平型嶺,用不著夫人上馬作戰吧?”

    梁輯摩挲著自己的虯髯嘿嘿笑道:“一個受傷的小娘子,末將認為可以手到擒來。”

    彭九怪笑著就沖下山坡,挺著自己的長槍就要迎戰蕭紅珠,誰料想剛剛來到山谷底部,就聽一陣尖嘯聲向自己襲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忘了這個鬼女人會扔石頭了。

    想要躲避已經晚了,一塊雞蛋大小的飛蝗石重重的打在他的腮幫子上,彭九感覺臉上一陣麻木,嘴裡多出點異物出來,一張嘴吐出一口血來,血裡還夾雜著兩顆斷裂的牙齒。

    怒吼一聲強忍著劇痛,長槍夾帶著狂風就橫掃了出去,蕭紅珠肩背上的傷口未愈不敢硬接,抓著鞍韉就藏到馬肚子底下去了,彭九見蕭紅珠不見了,想要換招,兩馬錯蹬已經閃了過去,他坐下的戰馬哀鳴一聲大腿上插著一柄匕首馱著他落荒而逃,竟然沒有再戰的勇氣……

    狂笑不已的梁輯站在半山腰,將手裡的大錘相互碰撞一聲道:“小娘子,讓某家掂量一下你的斤兩。”

    說完話仗著自己站在高處,大錘舞動一下一錘在前,一錘在後兜頭就向蕭紅珠砸了下來,蕭紅珠的戰馬竟然在山坡上人立而起,後腿猛地一蹬身子向前竄了一丈有餘,竟然避開了梁楫的雙錘,繼續向雲崢殺了過去,鄒同怪叫一聲抱著腦袋就鑽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去了。

    雙錘砸空的梁輯惱羞成怒,嘩啦啦一聲,兩隻錘子就已經變成了流星錘,趁著收回錘子的力道鬆開了錘柄,流星錘從他的肋下向後擊出重重的砸在蕭紅珠的戰馬後腿上,尖銳的鐵刺紮進了戰馬的肌肉裡,錘子力道使盡的時候,帶著倒刺的的錘頭從戰馬的大腿上撕下好大一塊皮肉,戰馬哀鳴一聲轟然倒地,猝不及防的蕭紅珠來不及收回自己的腿,被戰馬死死地壓在身子下面。

    葛秋煙笑吟吟的從山坡上走下來,用手裡的長槍挑飛了蕭紅珠握在手裡的長刀,用鋒利的槍尖抵在蕭紅珠的咽喉部位指著自己眉心的一塊菱形傷疤道:“你毀了我的容貌,今日姑奶奶也不為難你,讓我在你臉上劃一刀就算還債了。”

    努力扭動身體想要把腿抽出來的蕭紅珠安靜了下來,倔強的閉上眼睛,一句軟話也不說,就等著葛秋煙劃花她的臉。

    鄒同見大事已定,就笑呵呵的從岩石後面走出來對葛秋煙道:“夫人千萬手下留情,宋遼兩國簽訂的盟約裡面,其中有一條就是互嫁公主,陛下對這個女人非常的感興趣,不可傷害。”

    清平公主聞言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問道:“我在盟約中也是條件之一?我要嫁給宋國皇帝?”

    鄒同笑道:“是啊,盟約還規定您的妃位不低於貴妃,只要皇后無所出,您的子女有繼承皇位的權力,不久之後奴婢還要喚您一聲貴妃娘娘呢!”

    蕭紅珠血紅的眼睛裡湧出大顆的淚滴顫聲問道:“遼皇可曾答應?”

    鄒同看看頭頂的日頭笑道:“此時已經過了午時三刻,盟約已經用璽,接下來就該昭告天下了,奴婢為貴妃娘娘賀喜了。”

    吃驚的葛秋煙不由自主的收回長槍,卻不防蕭紅珠單手抓住長槍槍頭,在自己俏生生的臉上劃過,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了她的臉上,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張嘴淒厲的大笑道:“你們的皇帝還會娶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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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八十一章 嘛嘛的寶藏

  鄒同冷冰冰的看著瘋狂的蕭紅珠道:“陛下賢明,納的妃子無一不是純良淑德之人,必會可憐你容貌盡毀,會給你多一分憐惜之心。”

  雲崢歎口氣對倔強的蕭紅珠道:“難道你還不明白?盟約成萬事皆休,從用璽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大宋的皇貴妃,劃破了臉,只會讓你的處境更加的難堪!”

  蕭紅珠只是瘋狂的大笑,那匹傷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嘶鳴一聲竟然站立了起來,雖然只用了三條腿依舊伸出舌頭去舔舐蕭紅珠臉上的血珠子。或許受到了些許的安慰,蕭紅珠停止了大笑,撕下一截羅裙胡亂的綁在自己的臉上,看著戰馬後腿上恐怖的傷口想要去觸碰,又擔心戰馬吃疼。

  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雲崢面前道:“如果飛雪不死,我就不死!”

  雲崢當然知道飛雪指的就是戰馬朝軍醫招招手,指指戰馬,又指指蕭紅珠,就重新回到酒桌上喝酒吃肉,這是兩位皇帝造的孽與自己無關。

  軍醫把那匹叫做飛雪的戰馬綁在柱子上把耷拉下來的皮肉清洗乾淨重新縫製上去,然後就灑上行軍散,至於能不能長好,只有天知道,最樂觀的估計這匹馬以後會成為瘸子。

  蕭紅珠拒絕了軍醫的治療,見飛雪的腿已經包好了,就拉著這條瘸腿馬下了山坡,路過雲崢酒桌的時候順手提了一罐子酒夾在胳膊底下,一瘸一拐的向來處走去。

  不遠的地方有十幾具屍體。男女都有,雲家的家將對於突襲的敵人採取的方式永遠是殺掉之後再說,且不論是誰!

  看到屍體的時候蕭紅珠並不難過,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拍開酒罎子上的泥封竟然一口氣把一罎子烈酒喝的乾乾淨淨,然後痛快的呼出一口氣大笑道:“哈哈哈,我要去嫁給宋國皇帝了……哈哈哈,我要當皇貴妃了……哈哈哈……”

  雲崢煩躁的扔掉手裏吃了一半的雞腿,跨上大青馬大吼道:“我們走了,我們回蜀中種地去……”

  鄒同看看狂飆的雲崢。又看看已經慢慢走遠的蕭紅珠一屁股坐在酒桌上喃喃自語道:“這都是什麼事啊!”然後就拿起筷子繼續吃東西。

  天邊起了旱雷。鄒同打了一個哆嗦手裏的筷子都掉了,山風吹過來膝蓋疼的厲害,他瞅瞅響晴響晴的天搖搖頭,又要下雨了。每年的秋日都是他最難熬的日子。下不下雨的這兩條常年跪著的膝蓋最清楚。

  耶律信狂奔的戰馬被一隊宋軍攔住了。不論他說什麼都不肯放他過去,那個遼國的婆娘是大帥的相好臨別依依一下就當看不見,這個遼國情夫追過去所為何來?難道說他準備去捉大帥的奸?身為大帥的老部下。替受了委屈的大帥把守一下大門還是必須要做到的。

  暴跳如雷的耶律信猛地安靜了下來,他看到蕭紅珠牽著白色的飛雪一瘸一拐的走了回來,臉上綁著一條猩紅色的布條……

  “紅珠兒!!!!”耶律信蠻橫的推開了驚訝的宋軍闖過關卡向蕭紅珠沖了過去。

  “你的臉怎麼了?”耶律信焦急的問道。

  蕭紅珠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問話,依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耶律信攔腰抱住蕭紅珠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戰馬上,然後就牽著戰馬往回走。

  “每年這個時候達尕海子邊上的金蓮花就開了,開的漫山遍野,視野盡頭都是一片金黃,現在人們都把哪里叫做金蓮川,快沒有人記得那個達尕海子了……”

  “我們小的時候就在海子邊上玩耍,因為你跳進海子去抓魚弄濕了衣裳,結果被根音麻竹懲罰我們全部都不許吃飯……”

  “臉上傷了沒什麼了不起,努達部落的女子最喜歡在臉上用靛藍作畫,我記得你說過她們很美……”

  “哈哈哈,回營之後我就陪你回達尕海子,我如今當不成南院大王了,有的是時間陪你去玩耍,這一次去抓魚也不要緊,根音麻竹不會再懲罰我們了……”

  蕭紅珠的眼淚和著血水不斷地從布巾子上滴落,她的眼淚流的越多,耶律信的眼珠子就越紅。

  一條粉色的錦帶垂在耶律信的眼前,耶律信大喜一把抓住錦帶抬頭笑道:“這是根音麻竹給你的繡的金蓮花,你說粉色的金蓮花更加好看,她就給你繡了這條粉色的,你要把它給我嗎?”。

  蕭紅珠再也忍不住了淒厲的大哭道:“信哥哥,把這條腰帶還給嘛嘛,就說紅珠兒再也回不去了……”

  耶律信笑道:“盡說傻話,我們直接回達尕海子去,我雖然不是南院大王了,可是我還是諸裏謹部族的節度使,這是祖傳的職位,皇帝陛下都奪不走,了不起我搶你你回去就是了,你知道的,我有神人護佑,皇帝也拿我沒辦法!”

  “信哥哥,遼皇把我嫁給宋皇了……你帶不走我的。”

  “這不可能,你是我大遼的掌上明珠,遼皇不會把你嫁給宋國皇帝的,必定是選其他的宗室女嫁過去,誰都知道那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你是我們驕傲的金鳳凰,豈能嫁給宋國豬犬!”

  耶律信聽了蕭紅珠的話之後心裏咯噔一下,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安慰著蕭紅珠,他不相信遼皇會這麼幹,等見了遼皇之後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清楚明白。

  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個時辰之後回到了遼國大營。

  他在空空蕩蕩的遼國大營裏尋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一個遼國人,連自己的親衛也不見了蹤影,就在他從懷裏掏出一隻精緻的牛角號準備吹響的時候,看到鬼奴將軍孤獨的站在大營最深處。

  “鬼奴!陛下何在?”

  “一個時辰前已經離開了大營返回中京了。”鬼奴將軍陰冷的聲音從面具後面傳了出來。

  “我的親衛何在?”

  “一個時辰前他們不願意跟隨大軍回轉,已經被陛下繳械,押送回中京了。”

  “你留在這裏是何道理?”

  “陛下宣旨命耶律信為送親使者,恭送清平公主入大宋!各色禮物已經準備好了,送親使請受命。”

  耶律信的瞳孔縮了一下道:“我若不遵旨會怎樣?”

  鬼奴將軍搖搖頭道:“陛下沒說,鬼奴只知道陛下之命不可違!違抗者死!”

  耶律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這話陛下都不會當我面說,你一介奴僕也敢說這樣的話?”

  鬼奴將軍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耶律信忽然大笑道:“國庫匱乏,兵員衰竭,莫非你們在打我諸裏謹部族藏寶的主意?那是屬於天鷹神靈的,不是皇帝能享受的起的,他怎麼敢倒行逆施?

  難怪你們會把紅珠兒當做禮品送給宋國,難怪你們敢私自扣押我的親隨,難怪你們會不等我歸營就匆匆的撤離。”

  鬼奴將軍笑道:“諸裏謹部族世代守護我契丹人的藏寶,這是祖宗留給所有契丹人的,豈能為你諸裏謹部族一族獨享?”

  耶律信驚駭的搖頭道:“天鷹寶藏乃是契丹八部族的神魂,先祖有言在先,不到窮途末路不得動用天鷹寶藏,這是祖訓啊,天鷹寶藏是我契丹一族死而復生的保證,如何可以現在就動用?我耶律信對天發誓,諸裏謹一族從未動用過天鷹寶藏中一粒金子。”

  鬼奴笑道:“與其讓那些寶藏沾滿塵土,不若拿出來裝備大軍,戰勝之後我們自然可以把寶藏歸還,你食古不化,勾結宋人毀我大遼江山,你才是罪人!”

  耶律信痛苦地看到一大群甲士從最後面的那片營帳裏湧出來,不久以前他還在笑話雲崢的處境,沒想到幾個時辰之後自己也要面對這樣的局面。

  蕭紅珠艱難的下了戰馬,抱著耶律信的胳膊道:“信哥哥,我嫁給宋國皇帝就是了,有你疼我我就知足了。”

  耶律信搖搖頭道:“現在已經不是你嫁不嫁的問題了,而是我們遼國出了大問題,讓你出嫁是人家陰謀的一環,他們的目的在根音麻竹,只有擺脫掉你,人家才能逼迫根音麻竹交出天鷹寶藏。

  這些年他們沒有少打天鷹寶藏的主意,都被嘛嘛用你還沒有出嫁她不想死給推辭掉了,現在把你嫁給宋皇,嘛嘛就會被獻祭……”

  “不行!”蕭紅珠尖叫起來,揮著小刀子叫到:“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嘛嘛!”

  耶律信大吼道:“當然不行,除非我死!”

  鬼奴將軍笑道:“那你就去死吧!”大群的甲士從後面湧了出來,耶律信咬牙拔出長刀,反手就把蕭紅珠扔上了馬背,在戰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戰馬就嘶鳴著向宋營狂奔,飛雪瘸著腿在後面追趕。

  耶律信剛剛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就發現那些甲士在後退,驚訝的向前跨出一步,那些甲士就驚懼的向後退一步。

  然後他就聽見一個很熟悉的太監的聲音:“哎呀呀,貴妃娘娘怎麼能自己去我大宋,這不合禮數,居然還沒有帶嫁妝,這更加的不合禮數,貴妃娘娘命奴婢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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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八十二章 風雲散

   鄒同很狗腿的彎著腰站在蕭紅珠的戰馬屁股後面,手裡牽著那匹飛雪,他之所以敢站在最前面,最大的原因就是笑林黑著臉拎著一把很大的戰刀站在他的旁邊。在他們三人的身後,密密麻麻的站著一大群手裡拎著強弩,胸口掛著火藥彈的京西軍將士。如果說遼人對宋軍的總體態度是輕蔑的話,那麼面對京西軍,沒有一支遼國軍隊敢在沒有戰馬的情況下和京西軍交戰。

    “狗奴才,給本宮殺掉這些遼國甲士!”蕭紅珠冷冷的下令道。

    鄒同翻了一個白眼隨便拱拱手道:“回稟貴妃娘娘,奴婢只是一介宦官,私自向我大宋軍隊下令,是要被車裂的,這時候您該向笑林將軍下令才是。”

    蕭紅珠又向笑林下令道:“殺掉他們!”

    笑林沒有理會蕭紅珠瞅著耶律信道:“故老相傳,耶律阿保機在平定四方,統一契丹八部之後,悉萬丹、何大何、伏弗鬱、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連八部宣佈向耶律阿保機效忠,但是八部卻依舊勾心鬥角,唯恐自己的部族被滅絕,所以耶律阿保機就鑄造了八個身高超過三丈的金巨人作為契丹一族的藏寶,保證在他的統治下八部都有相同的執政機會,很可惜,在耶律阿保機過世之後,這個保證就人亡政息了。

    羽陵部因為自願退出皇權的爭奪,為其餘七部所尊敬,合議之後就改名為諸裡謹部,含義為守陵者!八部一起約定,當其中一個部族即將滅亡的時候,他們就有權力取走自己的金巨人,溶解之後作為自己復興的資本。

    我聽說這個寶藏如今就在遼國烏古敵烈統軍司治下的喬巴山,有一位代代傳承的神女在看守這些寶藏,也只有她知道哪些寶藏到底被藏在何處,你們對寶藏感興趣,本將同樣很感興趣,卻不知那位能告訴我那位神女到底在哪裡?”

    聽了笑林的話,蕭紅珠驚叫一聲就緊緊地閉上嘴巴一言不發,耶律信這時候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不和這些甲士作戰至死!鬼奴的眼神變得暴烈,手一揮,那些甲士就吶喊著殺向宋軍,而鬼奴將軍在第一時間駁馬就走。

    一個中年宦官手一抖,一張巨弓就出現在他的手中,一個呼吸間一支拇指粗的長箭就飛了出去,準確的釘在鬼奴將軍的後頸上,箭頭從嘴裡鑽了出來,鬼奴將軍無力的掉在地上。

    箭如飛蝗,毫無遮掩的遼軍甲士到不了宋軍的近前就被強弩射殺的乾乾淨淨,屍體堆積在十步之外,那些想要逃走的遼人更是被騎兵追上一一砍倒,血色浸染了大地,紅的極度刺眼。坐在馬上看到這一幕的蕭紅珠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悲,耶律信更是緊緊閉上眼睛不忍看到這一幕,無論如何這些人都是自己的血肉同胞。

  鄒同從一面塔盾後面走出來,不自然的乾嘔一下,見中年宦官冷冷的看著自己,乾笑一聲道:“老劉,你是武宦官,老夫是文宦官,文左武右老夫還是高你一等,你給我擺什麼臉色。”

    姓劉的宦官將長弓背在身後冷冷的對鄒同道:“這是還你往日的照顧之情,你若再敢給我們分派職責之外的事情,休怪我去找老祖宗申訴,到時候休怪我不講交情。”

    想到陰森森的陳琳,鄒同的後背上的汗水都出來了,在皇宮裡他並不怕皇帝,皇帝和自己主僕情深,犯了錯最多不過是挨上一頓板子,皇后和淑妃娘娘對自己也是禮敬有加,唯有那個常年躲在深宮裡的陳琳老祖宗總是不死!好多比他年輕的宦官死的沒一點道理,他就是不願意死啊!笑林揮揮手,宋軍就一哄而上,拔出腰刀開始剁人頭……

    蕭紅珠想要上前阻止,被臉色蒼白的耶律信拉住了馬頭低聲道:“由他去吧,這是勝利者的權力。”

    蕭紅珠強忍住淚水問笑林:“你是如何知道天鷹寶藏的事情的?”

    笑林頭都沒抬笑了一下道:“我很奇怪,在這場宋遼之間的盟約上有關於商賈的條例,有關於榷場的條例,有關於互助的條例,有關於恪守邊境的條例,甚至還有婚嫁的條例,唯獨沒有關於俘虜的條例。

    蕭火兒被我大宋的刑具折磨的遍體鱗傷的一言不發,被劊子手拖到行刑台的準備砍頭的時候依舊一言不發,可是當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遼人拋棄之後卻哭的像一個嬰孩。”

    說到這裡笑林抬起頭沖著蕭紅珠笑道:“嘛嘛根音麻竹的手很巧,給蕭火兒繡的虎頭帽很好看,除了老虎是黑色的之外,和我大宋的虎頭帽幾乎沒有差別,想不想看看蕭火兒抱著虎頭帽怓哭的模樣?”

    耶律信點點頭道:“這就清楚了,蕭火兒知道的不比我們少,你想殺我滅口就動手吧!”

    “不許殺他!我是皇貴妃,這是敕令!”蕭紅珠尖叫道,她今天尖叫的次數比前面二十年都多。

    鄒同無奈的道:“貴妃娘娘難道您到現在都沒有看明白奴婢是其前來保護您離開的嗎?大宋規矩多,您的內旨要是出了後宮,相信我,您死的會比耶律信還要快!”

    “我已經答應嫁給趙禎!讓他離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有些心虛的摸摸自己的臉頰。

    鄒同再次翻了一個白眼,把手裡的白馬韁繩遞給蕭紅珠轉身就走了,因為笑林走的比他還要快……

    笑林走了,鄒同走了,宋軍也走了,宋軍大營裡已經響起了啟程的的號角……

    蕭紅珠看著兩匹滿載著遠行物資的戰馬,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恐怖至極的夢,她此刻只想鑽進嘛嘛溫暖的懷裡痛哭一場。

    “馬包裡有最好的生肌散,記得包裹……”鄒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可惡了。

    耶律信跨上戰馬,將蕭紅珠的戰馬韁繩綁在自己的鞍韉上,當先向北方走去,三匹戰馬,一匹瘸馬慢慢地消失在山腳處。

    趙禎半臥在輦駕上,閉著眼睛聽鄒同一五一十的彙報整個事情的經過,聽到有趣處還會心的笑一下。

    “這麼說耶律信回去之後就會和耶律洪基起衝突?”

    “是的陛下,蕭火兒說了,天鷹寶藏是屬於契丹八部族的,並不屬於耶律洪基一個人的,耶律洪基這樣做會民心盡失的,看來蕭科的人頭確實讓他認識到了遼國的困境了。”

    趙禎歎口氣道:“將一個國家的命運寄託在祖宗遺留的寶藏上,就這一點就足以證明耶律洪基並非雄主!”

    鄒同連連點頭道:“是啊,當初咱們大宋國庫已經連年入不敷出,陛下和娘娘寧可節衣縮食也不願動用封樁庫,就這一點堅忍的功夫遼皇如何能與陛下相比。”

    趙禎嘿嘿笑道:“你的奉承話功夫見長啊,不是朕不願意動,而是宰執那裡通不過,龐籍,韓琦他們寧願不要俸祿也不願意朕動用封樁庫,後來要不是雲卿把交趾國的國庫搬回來了,朕恐怕會真的忍不住。”

    鄒同笑道:“這一次會盟陛下所有的心願都達到了,奴婢就算是死了,也為陛下高興啊。”

    趙禎歎息一聲道:“人心是最經不起試探的,試探一次就夠了,試探的次數多了就會讓人心變涼。

    雲崢知道急流勇退,韓琦他們也能體會朕的心意,只可惜了包愛卿,病逝在這片不毛之地上。

    傳旨,把所有的冰全部給右軍送過去,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包愛卿的遺體不要腐壞。”

    鄒同連連叩頭道:“皇恩浩蕩,奴婢替包尚書叩謝皇恩,包尚書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念皇恩。”

    趙禎再次歎息道:“包愛卿不會在意這些的,追贈刑部尚書這樣的哀榮對他毫無意義,只是朕在求一個心安罷了。”

    鄒同見皇帝又開始發呆,就小心的擋在敞開的窗戶處,山裡的風很硬,他的膝蓋越發的痛了,說明風雨就在眼前,皇帝病體初愈,不該開窗戶的。

    走不盡的群山,饅頭狀的山包一個連著一個,好像從來就沒有盡頭,趙禎很想去看看山頭的風景,卻發現自己的視力正在變得模糊,伸手捉住鄒同的衣襟道:“天黑了嗎?”

    鄒同驚恐的看看窗外明亮的天空,再看看皇帝鼻孔中流出來的一道鮮血,一把就關上了窗戶,顫抖著聲音道:“陛下,是奴婢把窗戶關上了。”

    趙禎鼻孔裡噴出一個血泡,含糊著說:“朕如果快死了,你一定要告訴我,現在朕很累要睡了。”

    “御醫,御醫!”見皇帝閉上了眼睛,鄒同滾下輦駕,嘶聲吼道。

    護衛在皇帝身邊的韓琦聽到鄒同的叫聲,心裡咯噔一下,強忍著頭暈目眩,跳下正在行駛的馬車,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不等親衛把自己扶起來,就翻身坐起,朝面容扭曲的鄒同低聲吼道:“閉嘴!”文彥博,宋綬,曾公亮等人也從各自的馬車上下來,一個個臉色蒼白的嚇人,齊齊的看著韓琦等他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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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臥龍蟄 無聲雷 第一章 強勢聘禮

  雲家因為有信鴿,所以他們家得到的消息往往會比別人早一些。陸輕盈是晚上得到的消息,她跟誰也沒說,只是告訴老廖,明日清晨給她安排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現在把府門前的四盞燈籠點亮兩盞就好。然後就坐在床邊照看了一整夜都在熟睡的兒子。她的房間裡自然不會有蒼蠅蚊子一類的東西,這並不妨礙她用小蒲扇給孩子扇風納涼。

    秋老虎還沒有退去,東京城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籠,兒子雲霆在睡夢中快活的扭動著胖胖的身體,相比安靜的睡在他旁邊的妹妹雲芊芊,他無疑要好動許多。

    丈夫被老包逼迫著解除了軍職不得不立刻離開軍營回老家,對於這件事陸輕盈並不在意,在大宋,高官們浮浮沉沉的例子太多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她心中甚至有些竊喜,全家人終於可以安靜的生活一陣子,回豆沙關老家這件事甚至讓陸輕盈有些緊張,聽丈夫說過,老族長一向不太喜歡嬌滴滴的大家閨秀,認為粗胳膊粗腿能爬樹的採桑女才是最好的閨女。

    雞叫三遍之後天就亮了,在家裡養雞報曉的富貴人家只有雲家,這個主意是臘肉出的,她總覺得家裡沒有豬羊,如果連幾隻雞都沒有的話,就沒有一個家庭的樣子。所以富麗堂皇的雲家後院就多了一些雞,開始的時候只有四五隻,在臘肉的照顧下。很快就變成了十幾隻,陸輕盈還不能說,只要一說那個死女子就會哭。

    彭蠡老先生已經打定主意在雲家養老送終。七十幾歲的人如今活的精神矍鑠,樂呵呵的等待雲家的下一代長大,他很想看看雲崢,雲鉞這種妖孽到底能生出什麼樣古靈精怪的孩子。

    很遺憾,雲家的大小姐雲落落目前並沒有什麼出彩的樣子,最喜歡的就是吃東西,長得圓滾滾的皮球一樣的在院子裡滾來滾去。最討厭的就是讀書。

    彭蠡先生對這個該啟蒙的孩子總是硬不下心腸,只要那個孩子犯錯。立刻就會伸出小短手抱著自己脖子,小嘴裡不斷地說著公公我再也不敢了。每當孩子抱住自己的時候,彭蠡先生想要規整一下孩子行為的心思立刻就煙消雲散了。日出的時候陸輕盈手裡牽著兩個跌跌撞撞走路的小的,後面跟著調皮的雲落落來給彭蠡先生請安。

    “長生被罷官了?”彭蠡先生聽陸輕盈說完之後。雲淡風輕的問了一句。

    “軍中來信了,說是包拯在過世前上了遺折彈劾我夫君,拙夫為了避嫌,自請回鄉務農。”

    彭蠡先生笑道:“包拯還真是把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當真了,輕盈,既然長生被罷官還鄉,我們還留在東京做什麼?”

    陸輕盈道:“此次還鄉路途遙遠,晚輩擔心您老人家的身體能否經得住長途顛簸,不如讓長壽留下來侍奉您?”

    “胡說八道。長生不在東京,東京對我們來說就沒有半點意義,長壽也必須回豆沙關。那裡有山,有水,有故人可是穩固心神的好地方啊,長生估計也就這幾年能有一點閒置時間做學問,哼哼,不出五年。他又會忙的腳不沾地了。

    是個皇帝就要操弄一手先貶後揚的手段,歷朝歷代對待功臣都是這樣沒什麼好奇怪的。既然被罷官了那就回豆沙關去,這些年雲家只有一子二女,人丁少的不像話,正好去那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多生幾個孩子是正經!”

    陸輕盈紅著面孔應承了一句,然後就小聲道:“妾身擔心長壽的婚事會受到影響。”

    彭蠡先生大手一揮道:“影響什麼?本就是皇家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你現在就去皇宮問問薄太妃,雲家沒落了,秦國還嫁不嫁?如果不嫁,我們明日就走,從此再也不提聯姻,如果要嫁,十日之內就完成所有禮儀,新媳婦我們是要帶回豆沙關的。”

    陸輕盈笑道:“先生說的有理,晚輩這就去準備,成與不成總是皇家自己拿主意。”

    一輛毫不起眼的碧油香車駛出了雲家的後門,一個瘸腿壯漢坐在車轅上漫不經心的趕著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停在一家脂粉店門口,一個打扮的妖豔的婦人端著一個裝滿脂粉樣品的碩大的木盤鑽進了馬車。

    富貴人家小妾,丫鬟買東西就是這副模樣,至於主母,一般都會有脂粉店打發專門的脂粉婆子將這些東西送到府裡去。

    “未時三刻鬼金羊已經做好二級準備,何時升級何時解除警報請夫人示下。”

    “我入皇宮警報提升三級,我出皇宮警報降至二級,雲府若有喜事,警報維持二級,雲府若無喜事,警報三級,按照預定好的優先順序做好撤離準備。”

    “遵命!”婦人留下了一點脂粉,然後就下了馬車媚笑著道:“本家的脂粉都是最上等的,夫人用得好是小店的臉面。”

    馬車裡悄無聲息,瘸腿壯漢甩甩鞭子,馬車在街市上轉了一圈就重新回到了雲家。

    雲二就在前廳等候嫂嫂,見馬車進了家門就撩起簾子扶嫂嫂下車,見嫂嫂的臉色不好看就笑道:“早就想回豆沙關了,嫂嫂未免把官職這東西看得重了點。”

    陸輕盈瞪了雲二一眼道:“我這就進宮去給你納吉,十天之內咱家就要把婚事辦妥,然後一天都不停留,我們全家都去豆沙關,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美景能把你們兄弟迷的魂牽夢繞的。”

    雲二撓撓腦袋不好意思的道:“勞煩嫂嫂了,這是估計有八成能成,我已經命老趙去採辦了,彭蠡先生已經在擬定請柬,其實按照小弟的意思,咱家既然在倒楣中,這事不妨簡單一些。”

    陸輕盈傲然道:“如果你大哥加官進爵咱家是要簡樸一些才成,可是如今咱家在倒楣,誰還去管那些忌諱?

    老廖!所有的東西都按照最高的禮儀來,我要讓世人都知道,雲家即便是倒楣了,也不容人輕看,請柬上的人如果不來,以後就不用再來了,我這就換大衣裳進宮!”

    聽說主母要換大衣裳,一群丫鬟湊過來簇擁著主母回房間換衣裳去了,老廖陰沉著臉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家事,不大功夫,雲家有頭有臉的管事就四散開來去忙自己的事情。

    只要是陳琳所在的地方,那裡就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陳琳有時候覺得自己呼出來的氣息都是帶著腐臭味道的屍氣,他不喜歡太光明的地方,即便是站在外面,他也喜歡待在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

    一個小宦官跪在陳琳面前戰戰兢兢的道:“昨日戌時一刻有信鳥落入雲家,辰時二刻有一輛碧油香車駛出雲家去購買胭脂水粉,聽店家娘子說是雲府的大丫鬟。

    辰時三刻,雲家的管事全部出動去採買,似乎雲家要辦喜事,聽聞採買的量很大,是大喜事,雲家的二管家向獵戶們重金下了訂單,要求訂制兩隻活的大雁,這是迎親的時候才用的禮物。”

    陳琳點點頭道:“雲家有信鴿,所以他們家的消息總比我們快一步,宮中的信鴿還不頂用,所以我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雲家能動用大雁當禮物娶親的人只有雲鉞。

    咦?真是怪哉,雲家為何如此急躁?秦國遲早是要嫁過去的,我還沒有聽說婚事有變的消息。

    再去打探,雲家大夫人如果打算進宮,就速速來報!”

    小宦官匆匆的出門去了,陳琳就把身子靠在軟枕上自言自語地道:“京中有一股不為人知的力量,老夫能感覺得到,這些年的很多怪事上總有這些人的影子出沒卻往往都是驚鴻一瞥,沒人知道到底是誰。

    出動了善捕營搜遍了東京也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老夫總是不信,這些人難道是鬼怪不成?

    陛下的一句戲言讓老夫茅塞頓開,凡是不能理解,不能測度的事情歸結到雲崢身上基本就不會錯了,呵呵呵,老夫能和當代兵法大家較量一番,也能稍解這無窮的寂寞。”

    藍藍聽到陸輕盈進宮的消息了,出於好奇帶著皇太子趙旭來到了薄太妃的住處景陽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堆積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各色禮物,從禮物的封裝上來看,這些無疑就是聘禮。

    薄太妃正在手足無措的接受陸輕盈大禮參見,看樣子她也不明白雲家為何會在今日將聘禮送過來,在這之前藍藍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

    “不好,有大事發生了!”

    這是藍藍的第一個念頭,以雲崢對雲鉞的寵愛程度,絕對不至於匆匆的下聘禮,那麼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雲崢出事了,他準備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娶走秦國,好讓皇帝在處理他的事情的時候顧及一點情面,還有一個可能藍藍幾乎都不敢想,那就是皇帝出事了,雲崢想在皇帝……之前就把婚事辦了,免得還要拖到三年之後……藍藍的心高高的懸了起來,皇帝出事她並不會感到有多麼的悲傷,她只是擔心自己年幼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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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臥龍蟄 無聲雷 第二章 大麻煩

    “拙夫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得罪了包拯,按道理說兩家的關係極為親厚,包夫人過壽,妾身還親自去道賀,從無失禮之處,可是包拯臨過世之前最後的奏摺卻在彈劾拙夫在京東河北的屯軍事宜。為了這事,拙夫不得不引咎辭職,雖然不知道錯在何處,也要遵守朝廷的規矩自己上了奏摺請辭。

    如今陛下已經應允,拙夫就帶著家將們回豆沙關老家了,給妾身來信,要妾身在最短的時間裡完成我家二弟的婚事,雖說簡慢了一些也請太妃念在拙夫戎馬倥傯的份上莫要見怪。雲家此去豆沙關老家是準備務農為生的,短時間內是不會再來東京的,我夫君這些年總是在外征戰,妾身也希望他能放下肩頭的擔子好好的歇息一番。”

    陸輕盈驕傲的指指滿地的聘禮又道:“拙夫知道這樣匆忙下聘有些無理,就命妾身將聘禮置辦的親厚些,南海的紅珊瑚算是不錯的聘禮,妾身置辦了一對五尺高的,說不上舉世無雙,在咱們大宋還很難找出第二對來。‘

    薄太妃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向皇家下聘的人,禮物珍貴不珍貴的並不要緊,秦國下嫁本身政治意義就要遠遠大於金錢上的意義,雲家即便是拿一枚銅板來當聘禮,只要禮節合適秦國依然會下嫁,如此咄咄逼人似乎不是為臣之道。

    如果換一個人,薄太妃立刻就會翻臉攆人。但是面對穿戴著三品誥命服飾的陸輕盈她還做不出這些事情來,這哪裡是來下聘的,這分明是前來發洩怒火的。

    曹皇后笑吟吟的出現了。饒有趣味的在院子裡檢視了一下那些聘禮,回頭朝大殿裡的陸輕盈和薄太妃笑道:“哪來那麼大的脾氣,陛下要是處置的不公平了,儘管去找陛下申訴,本宮和陛下夫妻這麼多年,陛下就是個能聽進去臣下意見的人,有話好好說。怎麼就要發脾氣離開東京城去窮山僻壤種地?”薄太妃見皇后這樣說,臉上的怒容減輕了一些。還是不願意多說話,無論如何是他陸氏無理在前。

    陸輕盈苦笑道:“拙夫就是一個火爆性子,這一點太妃和娘娘,淑妃您三位都是知道的。

    早些年的時候在朝堂上和人家一言不合就拔拳相向。如今東京城還流傳著他霹靂火一樣的糟糕脾氣,妾身從進入東京城開始,還從未接到過禦史言官家遞過來的帖子,這算是把禦史言官得罪光了。這一次被無緣無故的解除了兵權,剝奪了官職,難免會有些脾氣,您瞧瞧,就給了妾身十天的時間,還說過了十天就不讓妾身進門了。”

    神色緩和下來的藍藍笑道:“夫人即便是再急躁。也要等到陛下的旨意到來才成,否則不論是太妃,還是皇后姐姐。亦或是本宮誰有權利隨便把一位真正的皇家公主嫁人?”

    皇后依舊站在院子裡仔細的欣賞了那些禮物之後就進了大殿,對薄太妃笑道:“聘禮倒是很豐厚,算是這些年公主出嫁最划算的一次,不過我們秦國可是太妃的心頭肉,這些禮物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反正這些東西都是要當做陪嫁送回雲家的,就是擔心秦國這樣嫁過去會受委屈。”

    藍藍笑道:“雲侯一向心胸開闊自視甚高。焉會為難秦國一個小丫頭,本宮以為他甚至沒有生氣。就是單純的為了雲鉞和秦國兩個孩子好,丟不丟官職的他不會在乎的。

    本就是一個閒散人硬是被時事逼成這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小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到了他自己,他才懶得出手呢,如果他是胸懷天下的人物,當年只要他願意出手,我父親就不會在民變中被那些亂民逼得自盡了。”

    薄太妃道:“也是,一個統禦千軍萬馬的大將軍這點格局和心胸還是有的,雲夫人,聽秦國說大將軍對她的觀感不惡可是有的?”

    陸輕盈歎息一口氣道:“拙夫確實不在乎這點富貴榮華,妾身也是覺得他回豆沙關似乎很高興,安排兩個孩子的婚事好像也是為了帶回去給鄉親們看的,十足的孩子氣。”

    皇后疑惑的道:“大將軍這時候應該在平型台拱衛陛下啊,如何可以輕易的離開?本宮不認為石中信那個老匹夫能照料好陛下。”

    陸輕盈笑道:“拙夫在信裡說會盟已經結束了,遼人退去追趕西夏人去了,大宋的邊關已經重新安穩下來,如今各地州府正在加緊修繕城池和軍寨,哪裡已經沒有拙夫什麼事情了。”

    見皇后還在疑惑消息的來源,陸輕盈又道:“妾身家中有一個家將,善於飼養鴿子,這種鳥最是認家,不論你在多遠的地方放飛,它們也能飛回家裡,用來傳遞一些緊要的消息最好。”

    皇后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兩年宮裡也開始飼養鴿子,原來這種雀雀還有這樣的本事,還有宮妃向本宮告狀,說宮裡多了鴿子經常弄髒她們的衣衫,一群鼠目寸光之輩!

    雲夫人這麼說陛下的輦駕不日就會啟程回京?”

    陸輕盈有點委屈的道:“拙夫在給妾身的信裡面只說家事從來都不提朝堂上的事情,他的白虎節堂憨牛和猴子這樣的家奴能進去,妾身卻被勒令不許踏進一步。”

    皇后笑道:“一個道理,憨牛和猴子是大將軍的親隨護衛,自然是能夠進出白虎節堂的,我們婦人家管管家事就好,大將軍乃是冬官主肅殺,婦人進出那些殺氣騰騰的地方做什麼。

    既然大將軍在信裡說會盟結束,陛下也就該返回東京了,大將軍不是一個莽撞人,既然要你開始準備雲鉞和秦國的婚事,必定是向陛下請過旨意的,八百里加急三日可到東京,明日只要見到陛下的旨意,我們自然要把他們的婚事辦的熱熱鬧鬧,兩個孩子都不是一般人,太簡慢了也不好。”

    陸輕盈見今日是得不到准信了,只好起身告辭,藍藍代替皇后和太妃送陸輕盈一程。

    走過竹林之後,藍藍忽然向跟隨在自己身邊的趙旭厲聲道:“旭兒,從今往後你一定要記住,見到雲夫人一定要禮敬有加,從心裡去敬重她,你的皇太子的身份在她面前沒有多少可以驕傲的地方,現在,你重新向雲夫人行禮,不得敷衍。”

    趙旭從來沒有見過母親如此生氣,連忙彎腰施禮道:“小王趙旭見過雲夫人。”

    陸輕盈連忙把趙旭扶住對藍藍道:“這是做什麼,君臣之分還要不要了,萬萬使不得。”

    藍藍拉著陸輕盈的手流淚道:“現在恐怕是瞞不住了,陛下的身體很糟,前幾日陛下給我的密函中已經提到了他為旭兒的將來所做的安排,大將軍就是最重要的一環。

    一百二十名最忠貞的皇族子弟已經出發去了豆沙關,這些人將是旭兒日後登上皇位的保障,既然陛下如此急促的安排大將軍去了蜀中,事情定然非常的緊急。

    請姐姐看在陛下只有旭兒這點骨血的份上告知大將軍多多憐惜這個孩子。”

    陸輕盈歎口氣道:“世事多變,白雲蒼狗的誰能預料到將來的事情,我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說的話我記住了,一定會告訴拙夫,至於如何取捨,看拙夫如何安排了。”

    趙旭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神不斷地在母親和雲夫人的臉上轉來轉去,他發現母親今天不高興,很不高興,他決定今天乖乖地定不能讓母親生氣。

    藍藍和趙旭二人直到把陸輕盈送出皇宮上了馬車才回了皇宮,聽了陸輕盈的訴說之後藍藍才發現看似簡單的聘禮背後實則危機重重,他第一反應就是雲崢預備跳出皇族家事的漩渦之外,準備獨善其身。

    雲崢的支持對於趙旭將來能否掌握大宋軍權非常的重要,雖然皇帝只有趙旭一個兒子,可是濮王那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趙家的族老們認為皇帝應該是成年人,而不應該是一個孩子,皇帝當初從劉娥手裡奪權就是萬分的艱難,這讓那些族老對藍藍充滿了戒心。

    子幼母壯這個典故藍藍早就研究過無數遍了,如果想要自己不被殉葬,唯一的法子就是手裡握有一支強大的力量,而且這道力量必須能夠威懾住所有心懷不軌的人,雲崢自然是最合適的……

    傍晚的時候,三匹快馬進了東京城,半個時辰之後,宦官就叩開雲家的大門,說皇后,太妃,淑妃宣召陸氏進宮商討秦國公主和雲鉞的婚事片刻都不得遷延。

    雲二站在窗前看著婆娑的樹影歎口氣對坐在矮幾旁邊喝茶的彭蠡先生道:“先生,秋風吹亂了樹影,也吹亂了東京,我們到底該何去何從?”

    彭蠡先生一口喝乾杯中茶水斬釘截鐵的道:“雲聚雲散,雲卷雲舒,我自巋然不動!”

    雲二又道:“不動就要招風,太麻煩了。”

    彭蠡先生笑道:“所以你大哥準備帶全家去豆沙關,哪裡群山環繞,壁壘重重,風吹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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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臥龍蟄 無聲雷 第三章 皇帝的意志

  皇帝的旨意到了。於是東京城就開始沸騰了。

    說來也怪,第一個慶祝大宋會盟成功的一批人竟然是青樓裡的妓子,無數的花瓣從樓上拋下來,紅的,黃的,粉的很快就鋪了一地。秋老虎肆虐下的東京城本就炎熱,那些衣著暴露的妓子更是點燃了東京城的狂熱。

    這個時候青樓裡的小鑼小鼓是沒有辦法渲染這種狂熱的氣氛的,於是張三娘就搬出青樓裡已經封塵的大鼓,就那樣赤裸著美好的胸膛,站在街市中間敲得震天響。這個時候沒人去關注她飽滿的胸膛,只會在意汗流浹背的她能夠敲多長時間的鼓,魚龍舞已經開始……

    秋喚兒全身上下只有一條褻褲,和她一起蕩秋千的夏盼兒更是一絲不掛,也不知道是哪一位風流名士在她赤裸的身體上繪製了一副猛虎下山圖,猙獰的虎頭恰好遮住了她的胸膛,斑斕的虎尾正好遮蓋了她的私處,拴著彩帶的秋千越蕩越高,等秋千幾乎要和橫樑平齊的時候兩具玲瓏的身體居然同時離開了秋千,在空中翻著筋斗,最後落進了金明池。

    “大勝喲!”

    醒春樓的鬼臉兒喬三,喊一聲就把兩面巨大的銅鑔咣咣咣的連敲三下,路上的行人無不掩耳逃遁,站的遠遠地指著他喝罵。官家的酒肆今日不限官酒……官家的衙門今日不上差……百姓的店鋪今日只賣吃食……

    即便是河道裡的漕船,今日也沒人去上稅,就那樣一排排的停在那裡,船上的人也彙聚進了歡樂的人流中去了。沒有什麼事情比戰爭結束更加鼓舞人心的了,想當初百萬遼人氣勢洶洶的南下,東京城人心惶惶,當唐縣被撕破了一個大口子,皇帝帶著捧日軍近乎以一種悲壯的氣概北上的時候,一些悲觀的富貴人家已經舉家遷移去了長江南岸,成為了新的客家人。

    遼人在河北地止步不前,遼人在雁門關外慘敗,凶神一樣的遼國悍將耶律花塔被大將軍陣斬于唐縣,東京城裡的人忽然發現遼國人似乎不再像傳說中那樣強大……形勢比人強,雄健的就像九天上的蒼鷹一般的遼國皇帝不得不從天上落下來,和善良的大宋官家簽訂一個新的盟約。

    這一次,沒有什麼歲幣,沒有什麼賠償,沒有年長的官家去喊年輕的耶律洪基一聲兄弟或者舅舅之類的事情,很早以前的盟約上唯一遺留下來的就是榷場和互市!

    榷場當然要有,要不然我們如何獲得牛羊?互市當然要有,遼國的東珠和瑪瑙,玉石乃是馳名天下的好東西……

    一個彈簧被壓縮的越狠,爆發的彈力就越大,此時的宋人就是如此,他們拿出千百倍的熱情投入到轟轟烈烈的歡慶中去了。

    王安石站在自家的閣樓裡遠遠地眺望著歡快的人群,聽了一會嘈雜的歡慶之音,就下了閣樓,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書房裡,手裡攥著一封信,他是如此的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跳。

    他非常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大宋的變法才剛剛開始,大宋的盛世才剛剛拉開了帷幕,難道這一切都要成為泡影了嗎?

    “不!”王安石猛然間撲到桌案上,雙臂橫掃將桌面上的筆墨紙硯全部掃到了地上。硯臺裡剛剛磨好的一汪新墨掉在上濺出一朵桃花的樣子,此時的王安石無心欣賞,他雙手按在桌案上傾聽自己風箱拉扯一般的喘息聲。

    “陛下昏迷不醒,兩日之間水米不進,鼻端有血流出,恐大行之期不遠矣。龐籍,韓琦,狄青將為顧命大臣,雲崢罷官勒令回鄉讀書,我兄也被貶斥潭州,知潭州……”

    王安石撈過自己垂在胸前的頭髮,看著斑白的發梢痛苦地道:“十年,再給我十年時間,大宋朝將徹底的脫胎換骨!現今,十年最好的日子將要在等待小皇帝成長中白白的消耗掉,老夫,不甘心啊!”王安石狠狠地用手捶著桌案,不知不覺中骨節位置鮮血淋漓!

    吳夫人喜孜孜的從外面走進來,正要說話發現書房裡淩亂的不像話,也不問話,低下身子準備規整一下。

    “不用了!”王安石頹廢的將身子放在一張椅子上對妻子道。

    “全城都在歡喜,老爺為何如此生氣?”

    “收拾東西準備去潭州任職吧,用不了多長時間旨意就會下達,接替我成為三司使的人是曾公亮……”

    “老爺有大功于大宋,沒有錯處……”

    “功高能高的過雲崢去?雲崢還不是被罷官勒令回鄉讀書了……”

    “這是為何?這是為何?”

    “皇帝快要大行了,這個時候想做事和能做事的人都必須遠竄,然後等著新皇帝重新啟用,否則新皇帝對我和雲崢這樣的人沒有恩情,憑什麼指揮我們這種人?”

    “您的變法……”

    “十年之後再說,好事多磨,我正好在潭州好好的琢磨一下這些變法事,再次展開的時候,老夫一定會如同雷霆萬鈞一般施行下去。”

    聽王安石這樣說,吳氏就知道這件事並沒有讓丈夫消沉,遂笑道:“潭州本來就是您做官的起始地,如今再回去也沒有什麼不妥,皇權交替的時候最是危險,陛下這樣做未必沒有保護您的意思在裡面。

    妾身聽說厚積薄發才是長久之道,您這幾年殫精竭慮的不就是為了完善這些新法嗎?現在有時間了正好可以好好的琢磨一下,這樣對您的身子也是大有好處的。”

    王安石長嘆一聲道:“只好如此了。”

    皇宮外面熱鬧非凡,皇宮裡面也張燈結綵,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太妃,皇后,淑妃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笑意,她們的臉上還不時地有淚痕出現。

    陳琳站在宮殿門口光著腦袋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禿鷲,那雙昏花的老眼,此時竟然精光閃閃,從不佩戴刀劍的他,破天荒的將一柄沉重的長刀懸掛在腰間,大殿外面還有大片的血跡還沒有來得及清理乾淨。

    “陛下昏迷期間,皇太子趙旭聽政,龐籍,韓琦,狄青為顧命大臣,意見不能相同的時候,由皇后決斷,京師兵馬歸皇后節制,而總攬京師兵馬大權者唯有狄青!

    皇后只有否決權,卻沒有議事權,皇后三次否決之後,大臣對此事不得再議。

    淑妃照顧皇太子起居,負責給太子選老師,負責給太子選皇后,太子十八歲之後,後宮不得干政!若有違背,斬!”

    兩個侍衛爬上含元殿的大樑上,將陳琳剛剛念完的旨意用銅釘釘在大樑的正前方,任何人只要進了含元殿,一抬頭就能清楚的看到這張旨意,這封旨意乃是趙禎親手書寫,上面不但用了他私人的小璽印,還專門加蓋了玉璽,象徵這道旨意的內容不容違背。

    薄太妃帶著皇后和淑妃,太子趙旭在含元殿由龐籍觀禮恭敬的拜過了旨意。

    皇后坐在主位上,一雙鳳目盯著死氣沉沉的陳琳道:“你的權利沒有約束嗎?比如你剛才問都不問就殺了本宮的親侍!”

    陳琳嘿嘿笑道:“多事之秋,不管是誰,只要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位置上,老奴立刻就會下殺手,絕不容情。

    至於權力受到限制,說實話,陛下先前還真的沒有規定,不過老奴如今八十有七沒幾年活頭了,但是老奴一定會掙扎著活到太子正式理政的那一天,只要那一天到來,不論陛下是否還健在,老奴都會去陪伴陛下,到那一天皇后娘娘即便是把老奴剁成肉醬喂狗,老奴都不喊冤。”

    皇后點點頭道:“本宮會盯著你的。”

    龐籍將手縮在袖子裡慢慢地道:“現在說什麼都太早,陛下尚未龍馭賓天,他依舊是我大宋的主人,等陛下輦駕到達京師,重臣全部到齊,我們自然能商議出一個穩妥的主意來。

    現在老夫就問一句,大宋未來的主人將是皇太子趙旭,諸位可有異議?”

    皇后鄭重的點點頭道:“自然是旭兒!”

    薄太妃也跟著道:“自然是我的旭兒!”

    淑妃帶著趙旭拜謝了皇后和太妃,然後站起身道:“自然是旭兒!卻不知龐相是否還有其它人選?”

    龐籍嘿嘿笑道:“我受陛下之命位居首輔,自然不會辜負陛下的信任,老夫也認為大宋未來的主人應該是皇太子趙旭!”

    陳琳嘎嘎笑道:“既然如此,任何提出非議之人都在老奴的誅殺名單上,哈哈哈,絕無幸理!”

    淑妃娘娘又謝過龐籍和陳琳之後道:“陛下同意秦國儘快下嫁雲鉞,本宮以為該進行了。同時按照陛下事先做好的準備,狄帥應該快速率兵入京,李常也應該率領京西軍屯駐捧日軍營地!”

    龐籍搖頭道:“雲氏聯姻可以進行,狄青,李常歸京需要從長計議,一切等陛下還京之後再議,此時,我們要做的就是隱瞞陛下病情,安定天下再說。”

    皇后點點頭道:“龐相說的有理,傳令雲家可以納吉了,其餘者,等待陛下歸京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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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臥龍蟄 無聲雷 第四章 雲家的意志

  皇宮裡最近總是在死人。一個不大的玉泉井裡就撈出來四具女人的屍體,都是不小心掉進裡面淹死的……天黑的時候宮女們不敢去御花園深處,聽說總能遇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剛剛從含元殿哪裡又抬來十幾具屍體,往化人場的方向去了……秦國非常討厭自己現在居住的地方。

    琳琅閣就在內宮牆的邊上,她喜歡趴在樓閣的高出看書,看樓閣外面的世界,可是,看到的屍體也是最多的,要去化人場就會從琳琅閣的外牆走過……她喜歡雲家的屋子,好幾次都想懇求陸氏讓她把自己留下來,到最後也沒有張開這個口。

    雲鉞的屋子裡很乾淨,甚至乾淨的不像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好聞味道,和雲鉞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他是不用香料的,雖然他家裡的香料多的數不清,聽說有一個管事就是專門負責雲家香料生意的。

    最喜歡雲家的那間木頭屋子,因為四面都有窗戶,只要有陽光,那裡一年四季都會鋪滿陽光,就是那幾張虎皮有點嚇人。

    雲鉞說那是他大哥躲清閒的地方,也是他侄子侄女們玩耍的地方,甚至是陸氏和一些相熟的貴婦們舉辦私密聚會的場所,當然,也是雲家妾侍葛秋煙睡懶覺的地方。

    秦國喜歡趴在那座木屋的木頭地板上,垂下腦袋看樹下,雲三往往會趴在樹下打瞌睡。好笑的是,雲三雖然只是一隻狗,在雲家卻是主人的身份,聽說韓琦到了雲家見到雲三都會拱拱手道:“雲家的小世兄!”這已經是東京百姓津津樂道的笑話了。

    雲家總體來說懶懶的,主人懶,所以僕人也懶,門房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喝茶,就是在喝酒聊天,男僕們幹完自己的事情就會找個不錯的地方去睡覺,至於女僕們往往會聚集在屋簷底下做著針線。一面說著一些閒話。

    時不時的能聽見那個瘸腿管家的怒吼:“人都睡死了嗎?”然後就有無數的僕人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等候管家罵人。

  領到差事的去辦事。沒有差事的等管家罵完人之後依舊張大了嘴巴去自己的老位置睡覺。懶懶的家,懶懶的人,懶懶的狗,秦國非常的喜歡。

    昨日聽說雲家大哥被罷官了。秦國哭泣了一晚上。因為自己是用來籠絡人心的工具。如果雲家大哥沒了籠絡的價值,自己就不能嫁到雲家去了。陸氏帶了很多的禮物進宮希望能納吉,皇后她們沒有答應。秦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痛如刀割。繁華的東京城秦國只想去雲家,如果雲家去不成,還不如進入皇家家廟,至少能落一個清靜。

    秦國手裡握著一枚黃色的石頭,這不是玉石,就是一顆普通的鵝卵石,是雲鉞在黃河邊上玩耍的時候撿到的,這顆石頭上有一片青色的天然形成的圖案,一個打傘的仕女圖。

    很模糊,也就是能看出人的樣子來罷了,雲鉞卻說很像秦國,說的信誓旦旦的,明知道是假話,秦國很喜歡。

    把石頭放在樓板上來回滾著玩是秦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秦國看見宦官鄭彬從自己的樓下走過,想要打問一下宮裡的事情,看到所有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只好閉上嘴巴。

    “咚”的一聲,一塊石頭被扔上了閣樓,石頭上包著一張紙,秦國剝開那張紙,之間上面寫著一句話:“秦國三日內下嫁雲鉞,旨意已經發佈。”

    秦國眼眶裡立刻就充滿了淚水,把這張紙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怕被淚水沾濕,小心的折疊起來,準備晚上沒人的時候仔細看看。

    歡喜起來的秦國立刻就命宮女們把自己母親留給自己的大箱子拿出來,那裡面有母親幫自己繡的嫁衣還有一些珍貴的首飾。

    母親是一個宮女,因為不小心和皇帝生了自己這才變成了美人,到現在秦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她不能像韓國她們一樣喊皇帝為父皇,也不能像蜀國一樣喊皇帝為皇兄,她對皇帝的稱謂只有一句冷冰冰的陛下。

    看起來很奇怪,可是自己的公主位很高,位列秦國公主,這是已經上了《冊府元龜》備選的,是真正的皇室貴胄,位置比韓國她們還要高,母親在自己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接著自己就被薄太妃收到膝下養育,母親臨死前一遍遍的囑託自己千萬千萬不要問起自己的父親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提。九年以來秦國牢牢地記著母親的囑託,從來都沒有問起。

    秦國在小宮女的幫助下穿上母親給自己做的嫁衣,嫁衣是紅色的,上面壓了金線,富貴牡丹的紋樣大氣尊貴,且極為合體,一支做工極為精緻的金簪插上之後銅鏡裡就出現了一個絕色佳人。

    “好漂亮的孩子!雲鉞這個浪蕩子算是有福氣的。”薄貴妃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秦國頓時羞臊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道是不是該把嫁衣脫下來。

    “穿著,穿著,既然已經知道了,就讓我多看看我的秦國,多美的孩子啊,還是一個有福氣的,如果沒有雲家這樣一個強勢的人家,我寧願把你放在身邊也不會把你嫁出去。”扶著拐杖的薄太妃坐在錦墩上,笑眯眯的看著秦國。

    秦國跪坐在薄太妃的膝蓋邊上道:“娘娘,您什麼都不必告訴我,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母親當年囑託過我,一輩子不去知道答案是最幸福的,所以求您什麼話都不要說。

    孩兒如今是幸福的,能嫁給一個真正的良人,是我最大的福分,孩兒不管以前的恩怨,如果是他對不起我,我不追究,如果是我對不起他,既然我嫁到了雲家,就是雲家的人,有什麼仇恨讓他有本事去找我大哥清算,估計我大哥會讓我更加的對不起他。”

    薄貴妃皺眉道:“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秦國笑道:“雲鉞說的,他早就發現我的身份不對勁了,但是他不嫌棄,而是告訴我,雲家男人最不缺的就是擔當,事情到此為止,雲家娶的是秦國,不是秦國身上背負的往事,如果有人想找秦國的麻煩,讓他去找我那個極度護短的大哥,會搞定一切事情的。”

    薄太妃哈哈大笑道:“還真是這樣的,也只有雲崢這樣豪邁的男人才配說這件事就這樣了,給這件事定下一個調子,不管事情是開始還是結束,他都有足夠的能力去應對。孩子,娘娘只能告訴你,你的身份很尊貴,不是野孩子,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好對外人說罷了。

    也罷,娘娘我就豁出這張老臉皮了,你出嫁的時候從我的宮裡走,就說是我的閨女,老身倒要看看誰有膽子嚼娘娘我的舌頭!”

    秦國開心的把頭埋進薄太妃的懷裡輕聲道:“秦國真的要快活死了,真的要快活死了……”

    陸輕盈皺著眉頭檢點雲二接親的隊伍,把一些瘸腿的,獨眼龍的,少一條胳膊的臉上被刀砍得認不出眉眼的,腦袋上的頭盔被火燒的鑲在腦袋上拿不下來的傢伙統統踢出隊伍。

    獨眼龍老周埋怨道:“夫人,俺老周當年也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英俊後生,現在不就少了一隻眼睛嗎,如何不能去給二爺接親?”

    陸輕盈啐道:“也不去照照鏡子,就你這模樣能把鬼嚇死,總是要你戴眼罩,你什麼時候聽過話?臉上多了一個黑洞好看嗎?”

    老周大笑道:“俺婆娘沒嫌棄,家裡幾百號人也沒人嫌棄,到了您這裡就行不通了,咱家是行伍上的人,聽說那些宮衛們都是吃拿卡要的好手,小廖這樣的白麵小生能鎮得住場面嗎?大帥早就說過寧教人怕不教人愛,俺這樣的去接親正好合適,鬼都會躲得遠遠地,吉祥啊!”

    彭蠡先生呵呵笑道:“說的有道理,雲家如今就剩下一些傷殘老兵了,這是雲家最珍貴的所在,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大宋的功臣,出動他們去接親,禮儀上就給足了皇家面子。就他們去,不錯!”

    陸輕盈苦笑道:“雲家又要被人家笑話了,最近街面上的笑話全是咱家提供的。老周他們都是在戰場上死裡逃生的主,老爺交代過不許拿他們當下人看,瘸著腿還要抬禮物,這樣不尊重他們。”

    瘸腿老何嘿嘿笑道:“吃家裡的,用家裡的,總要出力不是?大帥在戰場上可從來優待過我們這些人,老子傷好了多吃一口病號飯,拉住了就是十大板,整軍集合的時候也從來沒考慮過老子是瘸子就慢點彎指頭算時間。所以說夫人你沒必要把我們當傷殘看,上了戰場,俺們這些人還不是京城裡那些老爺兵能擋得住的。如今大帥的軍權被奪了,就該讓全東京的王八蛋們看看咱們雲家的威風,只要我們在,轉眼間就能再起十萬大軍!”

    陸輕盈嘆口氣道:“也好,你們去吧,咱家下了五百張帖子,竟然有一半的人家推辭了,確實該讓他們好好的後悔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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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臥龍蟄 無聲雷 第五章 皇家女兒淚

      “娘的,兩吊錢就把他們打發了,我堂弟就是軍中的,回東京和我閒談的時候說過,人命沒有一頭驢值錢。牢裡面關押的大盜多了。好多就是這種身體有殘疾的悍將……”

    雲家迎親的隊伍就像是一支軍隊在行軍,安靜,快速。威嚴。雲二騎在一匹很大的戰馬背上需要小跑才能跟上這些悍卒的速度。這一次結親要的就是速度,陸輕盈早就囑咐過了,今天把新娘子接回家就拜天地,等新娘子三天回門之後,全家就迅速的離開東京,天知道皇帝還能挺幾天。

    到時候萬一陷在東京走不了了,才是最大的麻煩。所以這一次雲家的嘉賓沒有外人,彭蠡先生和蘇洵就作為雲家的全權賓客負責成婚事宜。彭蠡先生陪雲二進宮,蘇洵就留在家裡招呼賓客。因為氣勢和長相的原因,雲家的結親隊伍進不了宮,只能在宮門外守候。這也是大宋頭一遭的新鮮事。

    別的公主成親都是直接把駙馬送進公主府就算完事了,駙馬的爹媽在自己家招待一下賓客就算完成了昭告天下的任務,畢竟在大宋尚公主不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情,越是身份尊貴的人家就越是難過。

    雲家是在結親,意思就是把皇帝家的閨女用平常的禮儀接回家當媳婦,也意味著這位公主在雲家只能得到普通人家媳婦的待遇,雲崢和陸輕盈不會每天都去問安!

    這一點早在皇帝賜婚之時就說的很清楚,雲崢堅持一家人就該是一家人的樣子,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在家裡的血親不存在誰比誰高出一等,如果皇家覺得這樣不妥,可以把公主的封號去掉再把人嫁過來也沒問題。

    自從唐朝初年那些亂七八糟的公主把皇族的臉面都丟盡了之後。皇家在出嫁公主的事情上逐漸變得開明起來,尤其在大宋,皇家嫁公主並沒有站在一個高不可攀的地位上。

    那些飽學的青年俊彥,在進京趕考之前,幹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先把老婆娶了,萬一被皇家公主看上。這一輩子的雄心壯志就只能付之東流了,從踏進公主府的那一刻起。只能成為種豬一樣的存在,但凡心中還有一點抱負的青年俊彥,哪一個願意接受這樣的羞辱?所以大宋的公主大部分都嫁給了富商,嫁給了一些希望改換自己血脈的普通人家。

    陳琳站在宮門外看到這支軍隊一樣的迎親隊伍,心就不自覺地抽緊了,這根本就不是前來娶親的,而是前來示威的。不過他很快就開心起來了,秦國這個禍胎能夠嫁出去,趙家就算完成了自己的承諾,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

    無論如何雲鉞都是所有東京女子完美的夫君人選,不但有才,有身份,還有相貌,最重要的他本人並非一個繡花枕頭,是大宋實實在在的青年俊彥,還是拔尖的那種。這樣的青年俊彥什麼樣的女子都配得起,更不要說這件婚事秦國自己也是一萬個願意的。

    想起這些陳琳的臉色就好看多了,甚至他只要想起雲崢日後煩躁的樣子,他的心裡頓時就變得陽光一片。笑呵呵的欣賞了一下雲家抬過來的彩禮,笑的更加開心,雲家的彩禮無疑是皇家嫁了這麼多公主中最豐厚的。

    “今日就讓你們遂了耀武揚威的心願。”

    在宮衛們搜檢了所有人和禮物之後,陳琳大度的讓雲家的迎親隊伍進了第一道宣武門,在大慶殿的廣場上等候公主駕臨。老周來到大慶殿前面之後,按照彭蠡先生的吩咐掏出一隻粗大的牛角號開始無嘟嘟的吹了起來。

    陳琳無奈的對彭蠡先生道:“這是大將軍的聚軍號啊,如何在皇宮裡吹了起來?”

    彭蠡正色道:“雲家乃是將門,家法即軍法,這是告知新人該動身了,莫要誤了良辰吉日。”

    陳琳點點頭道:“知道你雲家要給公主一個下馬威,你也不能在皇宮裡這樣肆無忌憚,不過,秦國向來乖巧,雲家得此佳婦真是可喜可賀!”

    彭蠡笑道:“雲家娶媳婦看重的還真不是什麼身份,而是閨女本身,秦國不管是容工淑德都是拔尖的,與雲鉞自然是天作之合。”

    說罷,老彭蠡和陳琳二人不由自主的同時大笑起來。老彭蠡在感慨雲家的運道,老陳琳卻在感歎陛下的精巧安排,為了把秦國平安的嫁出去,不惜同時大肆的賜婚,混淆世人的視線,此舉不但能籠絡雲崢,更重要的是還能用秦國拖住雲崢的心思,讓他無力顧及其它的事情。

    嗚嘟嘟的號角聲傳入後宮,正在精心打扮的秦國心頭緊張,手上抱著的一隻玉石雕刻的大石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薄太后笑道:“莫急,莫急,時辰來的及。”

    皇后見宮女撿起石榴擦乾淨塞秦國手裡恨恨的道:“太妃有所不知,剛才的號角聲竟然是聚軍號,是大將軍在號令自己的人馬向號角響處聚集,太放肆了。”

    秦國見皇后發怒連忙陪著小心道:“雲鉞就是毛毛躁躁的……”

    皇后哼了一聲道:“雲家都是刁滑之徒,你要是自己硬不起來,小心被人家吃的連皮帶骨頭都不剩。

    還沒有上轎子呢,這就幫外人說話,皇家白養了你這麼些年。”

    薄太妃怒道:“大喜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麼?讓孩子平平安安的出門才是正經,這麼些年了,就這麼一樁我看著歡喜的婚事,有什麼氣都給我忍著。”

    淑妃藍藍苦笑道:“您這是把秦國當親閨女出嫁啊,媳婦看了您給秦國準備的陪嫁,有幾樣東西媳婦都看著眼饞!”

    薄太妃瞅了藍藍一眼道:“秦國就是我的親閨女,以後別人問起來就這麼說,想要好東西問你男人去要。”

    藍藍見薄太妃已經不太講道理了,不由得把腦袋仰起來不讓自己露出笑意,五十幾歲還能一個人生出女兒真是奇文怪論。

    秦國身上的禮服終於穿好了,標準的六件衣裳,肩背上還披了一條珍珠串成的纓絡披肩,一朵碩大的紅花插在髮髻的中央,站在那裡婷婷嫋嫋的向薄太妃拜謝養育之恩。

    薄太妃看著眼前的美人兒笑的合不攏嘴,抬手就把自己自己髮髻上的飛鳳簪子插在秦國的髮髻上笑道:“這才算是我皇家的女兒。”嗚嘟嘟的牛角號聲音再次傳來,聲音不再像第一次一般平和,反倒帶有一絲嚴厲之意。

    皇后氣的七竅生煙咬著牙道:“第二遍聚軍號!三遍不至,軍法從事,雲家還真的把自己當一盤菜了。”

    相反的,薄太妃一臉的平靜,雲家表現的越是強勢她臉上的笑容也就越多,藍藍心生疑惑,薄太妃並非是一位寬宏大量的人,怎麼今日如此的平靜。

    “裝扮好了?裝扮好了就去祖廟拜別祖宗,不要遲到了,人家已經在催了。”秦國見薄太妃並未發怒,籲了一口氣再次拜別薄太妃,在皇后的引領下,下了琳琅閣。

    “皇家女兒出嫁不為自己,是為了祖宗留下來的江山社稷,你此去雲家肩頭的擔子不輕,不但要為皇家籠絡人心,更要多多的誕育子孫,讓雲家的血脈和皇家的血脈交融,最後不分彼此。雲崢乃是無敵的統帥,對我大宋江山至關重要,你去之後定當小心侍奉伯嫂,莫讓他們對皇家心生怨憤。皇天一紀,四海一統乃是皇家女兒的志向,莫要被兒女私情所惑,忘記了你本身的職責。立國以來我皇家共有一百一十四位公主出嫁,不到三十就故世的就有七十一位,這中間細細數來血淚斑斑,不變的唯有不悔二字!趙婉!你可記住了?”

  曹皇后站在祖廟訓誡碑前面厲聲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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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臥龍蟄 無聲雷 第六章 大來頭!!

薄太妃遠遠地看著皇后訓誡秦國,看了一會就轉身離去,在一個老宮女的引領下來到了祖廟后面的長寧宮。這座宮殿是專門用來供養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的。

走進了長寧宮,這里的蕭瑟之意就讓同樣是妃子出身的薄太妃有些不喜,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走進了長寧宮。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踩著枯枝敗葉來到了長寧宮的最深處。一個身材高大的婦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曬太陽。

“薄紅衣,你怎麼想起來看我了?剛才在無意中聽到了聚軍號,難道說東京有變?趙禎死了沒有?”

薄太妃並未發怒,面帶笑容道:“清悟,我怎麼說都是你的長輩,怎麼還是對我這樣無理?”

身材高大的婦人笑道:“我以前最尊敬的就是你,沒想到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我下藥,剝奪我最后榮耀的也是你,你說說,讓我如何尊敬你?如何當你是長輩?”

薄太妃嘆息一聲道:“從你抽了陛下一記耳光之后,不但范了大不敬之罪,婦德這一條就說不過去。陛下要廢后,我能怎麼辦?幫你殺出皇宮去?”

婦人依舊坐在椅子上不動彈,半晌才說道:“趙禎當年以我九年未曾有子廢黜了我,我不怪他,你下藥麻翻我我也不怪你,我只想問問你們為何連我最后的一點骨血也要搶走?趙禎用他親生骨肉來威脅他孩兒的母親在這荒僻的宮殿枯坐十四年,十四年間母女不能相見是何道理?”

說道此處,婦人變得激動起來,握著拳頭起身就向薄太妃走來,薄太妃吃了一驚連連后退,婦人只走出三步就戛然而止,一條鐵鏈拴在她的腳踝上讓她前進不得。

薄太妃瞅瞅那條被扯得筆直的鐵鏈嘆口氣道:“你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你出身名門,父兄一個是平盧節度使,一個是崇儀副使,你又深受劉太后寵愛,只要去掉那個妒忌的性子,什麼時候輪得到曹氏當皇后?陛下的脖頸被你抓的鮮血淋漓,這事被百官看到了,呂夷簡才會有這樣的動議,如果不是陛下仁慈隱瞞了你抽他耳光的事情,把你滿門抄斬都不為過。

你進了長寧宮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御醫一查竟然有了快三個月的身孕,身為女人,身為母親,你糊涂不糊涂?秦國生下來之后,皇家能指望你去教導出一個好女兒嗎?不把她抱走難道交給你重新教養出一個心中充滿戾氣的你嗎?

你咒罵陛下,說秦國不是他的女兒,說是你和外人通奸所生,導致陛下和秦國生份,至今秦國都沒有機會喊陛下一句父親,是我苦苦哀求陛下給了秦國尊貴的身份,要不然這孩子哪來的機緣有這樣的一樁美滿的婚姻?告訴你吧,今日是婉兒出閣的日子,我特意來告訴你一聲。”

婦人聽到這個消息如同五雷轟頂,怔怔的站在那里,臉色蒼白至極,再無一絲英武之意,顫抖著嘴唇問道:“你們拿秦國和親了?”

問完這句話,她撲通一聲跪在薄太妃面前大哭道:“求您了太妃,求您給陛下求情啊,不要把我的小碗兒送去和親,什麼罪過都是我的,是我不該嫉妒,是我不該總拿陛下的說笑當誓言,是我不該冒犯陛下,求您了,求陛下不要把我的小碗兒拿去和親。我一定會告訴我父親和哥哥老老實實的回京朝拜……”

薄太妃見她哭的可憐就走近婦人身邊,想要把她攙扶起來,想不到這個婦人猛地站起來,一把扣住薄太妃的咽喉厲聲道:“告訴趙禎,立刻把我女兒還給我,否則我扭斷你的脖子!”

薄太妃艱難的轉過頭瞅著面目猙獰的婦人道:“你一輩子就是一個糊涂蛋,誰告訴你婉兒被送去和親了?你到死都不知道悔改啊!”

婦人怒道:“我郭家累世將門,你以為我聽不出剛才是聚軍號的聲音嗎?大宋將門娶親誰會把聚軍號吹到皇宮來?只有遼國,或者西夏李元昊才有這個資格和膽量。”

薄太妃忽然笑了出來,任由婦人扣著自己的脖子舒緩了一下氣息道:“你被關的時間太久了,現在的天下局面是這樣的,我大宋已經有了雄霸天下的資本,遼國剛剛和大宋在平型頂簽訂了新的盟約,再也沒有什麼歲幣,什麼朝貢,之類的東西。

西夏國主李元昊早死了,如今他的屍骨都能鼓槌用了,沒藏訛龐的幾十萬大軍被我大宋軍隊打的落花流水,回到西夏的殘兵不到十萬,如今只能龜縮在銀夏二州茍延殘喘,他們誰敢到我大宋皇宮來吹軍號?”

婦人恥笑道:“就憑趙禎那個膽小如鼠的性子?當年成親的時候,我掛在屋子里的刀劍都讓他膽戰心驚的,幾年不見他就變成一代雄主了?這不可能,薄紅衣,想要脫身就把我的小碗兒送去應天,否則我了無生趣之下什麼事情都干得出來。”

薄太妃見院子外面傳來太監尖厲的求救之聲,跺跺腳吼道:“進屋去說,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婦人簇擁著薄太妃進了屋子,就放開她道:“今日必須有個決斷,否則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薄太妃見老陳琳已經進了院子,張嘴吼道:“來這里干什麼,你不用看著云家人了?”

陳琳見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就把所有的人趕出院子嘿嘿一笑朝婦人拱手道:“恭喜凈妃娘娘,秦國公主出嫁云家普天同慶,沒了牽掛娘娘今后就能安心靜修了。”

婦人安靜了下來皺眉問道:“夫家是誰?可能配得上我的小碗兒?只要不是和親總算趙禎還有點良心。”

薄太妃嘆了口氣道:“你男人昏迷不醒到今日已經六天了,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一點都不掛念他嗎?”

婦人笑道:“他終于該死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薄太妃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從袖子里取出兩幅畫像丟給婦人道:“這是我的最后一次來看你了,你的心里除了怨憤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兩幅畫像一個是你的女兒,一個是你的女婿,你女兒被我教養的很好,賢良淑德樣樣不缺,你女婿乃是我朝百戰名將云崢的弟弟,八歲的時候就有神童之稱,與另外兩人合作完成了黃河水域圖,是我朝治理黃河的無上法寶,這些年治理黃河多賴此物。秦國很喜歡云鉞,云鉞對秦國也是一往情深,本宮看人很準,不會看錯的,云鉞的家風也不錯。”

婦人貪婪的看著鋪在床上的兩張畫像,先是仔細的看看秦國,再看看云鉞,自言自語的道:“長得倒是一副好皮相,只是身子單薄一些,恐不是長壽的人。要是嫁給做哥哥的就好了,既然是百戰名將,身子骨定然是極為雄健的。”

薄太妃不理睬婦人的胡言亂語眼睛里泛著淚花道:“皇家和你郭家就是一團糊涂賬,如果你郭家還不知進退,一旦朝廷準備大軍清繳,你郭家滿門劫數難逃。”

婦人繼續看著畫像頭都不抬的道:“朝廷不是沒有派過大軍,結果呢?大敗而回……”

“那是陛下還念舊情,念著我的面子不好下死手,如果派去的將軍是狄青或者云崢,你郭家早就煙消云散了。三千甲士橫行江南還成,要是在北地,早就不知道被剿滅多少次了,這些年狄青破大理,云崢破交趾,都和你郭家擦肩而過,大軍凱旋的時候我x日擔心陛下會下令,還好,最可怕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給秦國許了一個好人家,我薄紅衣就再也不欠你郭家什麼了,陛下生死不知,一旦朝臣們認為郭家過于跋扈,誰都救不了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父兄上京負荊請罪,或可逃過一劫。你的書信之禁從今日起開解了,你可以去信問問你的父兄當今天下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本宮相信他們如今的日子一定過得惶惶不可終日,你想開些,不要一個人拖累全家。”

婦人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再次看了一眼女兒的畫像,就找來紙筆,開始寫信,只是提筆的那一瞬間淚水如同洪水般奪眶而出,萬般糾結不知從何說起……

婦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郭皇后,趙禎的第一位妻子,據記載:天聖初,故曉騎衛上將軍張美曾孫女與郭氏同人宮,尚未親政的趙禎屬意張氏,但臨朝主政的劉太后(劉娥)立郭氏為后。天聖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郭氏被立為皇后,時年十三。

由于年紀尚幼,不知宮庭險惡,仗著劉太后撐腰,性格妒忌,嚴密監視趙禎的行蹤,使他不得親近其他宮女妃嬪,趙禎心中十分憤怒,卻不敢明言。及劉太后駕崩之后,趙禎也不再理會郭皇后,這使她寂寞難耐,醋意大發。當時,在后宮之中,宮人尚氏、楊氏長得貌美可人,深得趙禎歡心。郭皇后多次至尚氏、楊氏居處,對她們破口大罵。

有一天,趙禎臨幸尚氏,尚氏向趙禎訴說郭皇后的不是,恰逢郭皇后趕來,二人爭執起來。郭皇后不勝憤怒,舉手扇向尚氏,趙禎見狀,急忙上前救尚氏。郭皇后收勢不住,剛好打在趙禎的頸部,趙禎頓時龍顏大怒,要廢郭皇后。

宰相呂夷簡與郭皇后有隙,聽說郭皇后誤打宋仁宗之事,便讓諫官范諷乘機進言:“后立已有九年,尚無子,義當廢。”

在呂夷簡的游說之下,趙禎定下了廢后決心。呂夷簡為了達到廢掉郭皇后的目的,竟然下令臺諫部門不能接受諫官的奏疏。明道二年,趙禎頒下了詔書,說:“皇后以無子願入道觀,特封其為凈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別居長寧宮以養。”

是中丞孔道輔、諫官御史范仲淹、段少連等十人伏閣言:“后無過,不可廢。”孔道輔等俱被黜責。大怒的為平盧軍節度使郭崇,與其子允恭自此一十五年未曾朝賀。雲二不知道自己歡歡喜喜抬進家門的是一個何等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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