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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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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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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3 00:13:04
第十七章小蠻的旅行

那樣的簪子云家很多,都是從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金燦燦的三葉草造型,模樣簡單,可是看起來極具異族特色,三葉草的花信很好,一片葉子的三葉草,她的花語代表祈求;兩片葉子的三葉草,她的花語代表希望;三片葉子的三葉草,她的花語代表愛情;而四葉的三葉草,她的花語代表幸福。

這是云崢沒事的時候為了討好老婆,特意制作了一個,結果,大老婆有了,小老婆就得有,小老婆有了,臘肉就會支支吾吾的找上門來,總是說夫人的簪子很漂亮……

為了省事,云崢干脆就弄了一個模子專門來澆注三葉草簪子,澆注好之后,只要找高手匠人打磨一下,這東西就成批量的出來了。

什麼東西只要多了就不值錢,這是真理,當陸輕盈發現云家上下只要是有頭有臉的婦人,腦袋上就有這樣的一根簪子,于是就果斷的把自己腦袋上的取了下來,要求家里的作坊多澆注一些出來。

只要是出門聚會,她的腦袋上就會有這樣的一根簪子,看到別人家的小姐長得漂亮,就會拔下來插在人家的頭上,看到別人家的閨女懂事知禮,就會拔下來插在人家頭上,當做長輩的賞賜,這東西為云家掙了不少臉面。

陸輕盈在柔娘重新被上妝之后,挑》剔的修正了一些細節,小蟲的手藝確實沒有多少毛病可挑剔的,柔娘經過小蟲的手之后,六分容貌硬是給勾勒出八分來,這是小蟲在云家經年累月練出來的好手藝。

再停留的話誰都快活不起來,陸輕盈知道這個道理,隨便跟年長的婦人們客套幾句就得意洋洋的帶著自己的爪牙回家了……

等貴人們都走了。滿頭大汗的拴住這才戰戰兢兢的問小舅子是不是該吧新娘子接回去了,再晚就耽擱吉時了。

柔娘把張方平的玉佩和云崢給的珠子留給了弟弟,帶著夫人們賞賜的東西風風光光的出門了。

不久之后,成都市上就有傳言,二傻子屠戶娶了一位有錢有勢的仙女……

謝家子以為柔娘是在嘔氣才嫁給了屠戶,成親的當天就想見見柔娘。好讓她回心轉意,卻被拴住的老娘拿著掃帚攆出去三里地,在不死心的謝家三郎圍著劉家聲聲的哀叫中,柔娘和拴住在大紅的蠟燭底下被翻紅浪……

云崢不進成都城,陸輕盈帶著云二和所有女眷回了浣花溪,帶著重禮回了一趟娘家,這一次陸輕盈不像在柔娘家里還知道遮掩自己的威風,穿著宮裝將大宋頂級貴婦的威風抖了一個透徹。

“大嫂的厲害小弟算是見識了,陸家的大老爺見了嫂嫂都有些手足無措。其余黃家,梁家的人在她面前頭都抬不起來。

老太爺身子還好,似乎就是他老人家在慫恿嫂嫂這麼干,還親自為嫂嫂打前站,連跪拜的禮儀都免了……”

云大躺在軟榻上看書,云二靠坐在火爐邊上剝南瓜子吃,云三趴在腳凳上打瞌睡,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豆沙關老家。

“我回豆沙關。你打算做什麼?我發現你好像沒有跟我回去的意思,這兩天總是和蘇軾混在一起往都江堰跑。人家都江堰的轉運判官歡迎你們去叨擾嗎?”

云二笑道:“在蜀中我還沒見過不給你面子的官員,我們去了人家很歡迎,轉運判官劉唐也是一個水利高手,他對黃河水利的見解也是別具一格的,對我和蘇軾提出來的束水攻沙之法頗為贊成,只是擔憂束水攻沙之法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法子。東京城的危機或許能夠化解,可是下游的淤塞就會更加的嚴重,還笑話我只顧勛貴的安全,不理會百姓的死活,要束水攻沙就必須一直攻到大海才算的上是一個善政。”

“不必攻到大海。攻到遼國境內就算是完事了……”

“大哥,燕云正好在黃河下游,您的意思是……”

“是啊,攻遼是一個系統的工程,軍隊的力量只是其一,更多的還要靠教化和民願。

百年時間最少五代人,對故國的情懷已經很淡了,遼國在燕云的統治並不是很苛刻,至少在賦稅上就比大宋輕的多。

遼人官吏的統治手段比較粗放,只要百姓每年繳納了足夠的農稅就基本上不再過問。

他們對防洪,救災,快速應對民變上的能力很差,這就是我為何要收編太行山盜匪的原因,我需要他們去遼國發動此起彼伏的叛亂,不求成功,只求一個混亂的燕云。”

云崢合上書本慵懶的對弟弟說。

“大哥,您在更新我的三觀,以前我們是非常痛恨這種人的,如今您卻在刻意的培養,為了達到目的您已經不顧別人的死活了。”

云崢搖頭道:“我也不喜歡,甚至稱得上痛恨,可是現在成了一個政治家,看問題的角度就不一樣了。

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或者說是為了一個長治久安的目標,眼前有一些可以有一些勉強能接受的犧牲。”

我記得您以前說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重要的,因為生命只有一次,現在您做的好像正在違反這一原則,您還說為了大目標犧牲掉小部分人的幸福是卑鄙無恥的……”

“我現在依舊認為這樣做是卑鄙無恥的……”

“那您還故意這樣做?”

“是啊,所以政治家是無恥的,我也是無恥的……記著,這話不要對外人說,我們兄弟知道就成了。”

“這太卑鄙了……”

云崢不為所動,親兄弟說話要是還遮遮掩掩的那就太無趣了,合上手里的書本,打了一個哈欠朝云二揮揮手就打算睡覺。

“大哥,你帶著秦國回老家,我就不回去了,我想做學問……”

“少來,你打算和蘇軾去成都的花街柳巷是不是?別做夢了,你和秦國成親了都不能同床,你以為會讓你去花街柳巷混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你大嫂一定會打斷你的狗腿……乖乖的跟我回豆沙寨,蘇軾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趙迎春一旦過來,他們會立刻成親,他得留在成都等他父親。”

云崢說著話就打了一個哈欠,云三也跟著打了一個哈欠,一個把腦袋放在軟和的枕頭上,一個把腦袋擱在前爪上,幾乎同時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蜀中的寒雨下的如泣如訴,這樣的天氣里最適合睡覺了,瞌睡是會傳染的,云二找了一個軟榻也躺了下去,本來只想瞇一會,誰知道腦袋一沾枕頭就睡得不省人事。

臘肉從外面躡手躡腳的鉆了進來,給云大蓋好毯子,給云二蓋好毯子,最后給抬起腦袋看自己的云三也蓋了一塊小毯子,這樣的情形對她來說是最熟悉的,以前在豆沙關三個人睡一個屋子的時候就經常這麼干,有機會重溫舊夢,這讓她感到很是幸福。

于是她就準備坐在云三的身邊做針線,大夫人不在,二夫人不在,秦國被大夫人帶去教導怎麼管家去了,自己就成這個家里的女主人了,很久以前她就有一個美麗的夢想,希望能這樣安靜的和云大,云二,云三在一起,竹樓下的牛圈里有牛,豬圈里有豬,雞舍里有七八只雞,蠶房里有白白胖胖的蠶在嚼食桑葉……

雨稍微停了一會,青色的冷霧就起來了,蜀道上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在濃霧中穿行,小蠻賣力的驅趕著駿馬,一個人進蜀中,也只有她能干的出來。

此時的她穿戴著青衣小帽,臉蛋也被炭黑染成了暗黑色,就像是一個久經風雨的農家子。

農家子本來應該是趕牛車的,她也是這麼安排的,可是自己在京兆府的時候遇上了一位多情的公子,非要捎帶著她走一程,于是小蠻就愉快的答應了。

對于這樣的偶遇她自己也是持歡迎狀態的。

很明顯,那個華服公子也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見到美麗的女子就邁不動步子,好在心底還算是干凈,只知道搓著手邀請小蠻同行。

同行了三天,那個華服公子終于動了壞心思,在茶碗里放了一些“女兒醉”,這東西很昂貴,即便是在東京的青樓里,一兩“女兒醉”也能買到一兩金子的價錢。

不知怎麼的,貴公子自己喝下了那碗女兒醉,小蠻順帶著邀請華服公子的隨從也喝了一些,那位貴公子懷里的女兒醉數量很多,比小蠻自己帶的還要多。

陪伴了貴公子三天自然是要取一些報酬的,小蠻出馬的價格從來都不低,于是,小蠻就有了一輛馬車和一大包裹銀錢。

花娘說的沒錯,蜀中的山水確實瑰麗多姿,神女襄王的傳說總是那麼的令人神往,花娘希望自己能夠喜歡上云崢這個襄王,只可惜自己對神女的興趣比對襄王什麼的更加強烈。

馬車轉過山腳,一片濃重的霧氣飄過之后,小蠻就聽見對面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小娘子,緣何走的如此匆匆,小生在此等候多時了……”

小蠻驚訝的看到那個膿包一樣的貴公子站在前面的道路上,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一柄匕首出現在小蠻的手中,兇狠的在兩匹馬的臀部扎了兩下,馬頓時就發狂了,慘叫一聲就拖著車廂向那位貴公子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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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誰是誰的敵人

春哥兒很高興,自己的先生就要死了,自己終于找到了這個鬼女人,原本想從這個女人嘴里掏出一些消息,誰知道這個鬼女人除了滿嘴的謊話之外什麼真話都沒有透露。
什麼逃婚,什麼富家小姐,什麼浪跡天涯,全是騙人的鬼話,想用女兒醉來控制住這個該死的女人,哪里料到反而是自己倒霉,如今騎著快馬抄小路趕在她的前面想要給她一個驚喜,誰料到剛一見面,鬼女人的馬車就直直的沖著自己沖了過來。

路面上擺著那麼大的石頭她看不見?四五個彪形大漢手持木棍長刀她看不見?就這麼沖過來了?

一直以來春哥兒對女人沒有什麼接觸,總以為女人是一種柔柔軟軟的很好欺負的動物,即便是在京兆府被小蠻欺騙,他也認為是小蠻動用了女人的天生本錢,讓自己心神搖動的結果。

碩大的馬蹄子就要踩到腦袋了,這個時候春哥兒忘記了先生說的話,抓小蠻的想法如何能敵得過逃命的想法,于是他就果斷的向山腳撲了過去,眼看著駿馬從身邊呼嘯而過,被石頭顛碎的車輪呼嘯著砸在腦袋邊上,春哥兒只是抱住腦袋恐怖的大叫。

駿馬撞在為首的彪形大漢的身上,強大的沖擊力讓他只能吐著血掉進路邊的懸崖,傳來一聲悠長的慘叫。

其余的大漢紛紛躲避,躲避不及的不是被駿馬活活踏死,就是被馬車撞倒,發狂的戰馬拖著殘破的馬車繼續向前狂奔,沒過多久。連車帶馬就掉進了左面的懸崖……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春哥兒拿開抱著腦袋的手看蜀道的時候,他真的很想哭……

五名從鏢局高價雇傭的壯漢死了三個,傷了兩個,這問題不大。最多賠點錢就是了,可是那個自己要抓的鬼女人卻連人帶車掉進了懸崖,屍首都找不回來。

先生對這個女人的執念很深,他一心想著要弄回一個香噴噴的美人兒回來陪自己去死,絕對不會要一堆碎肉睡在自己身邊的。

趴在地上小心的把腦袋探出去,春哥兒眼前一陣陣的眩暈。這里的懸崖足足有五十丈高,偶爾有山風吹散了山澗里的迷霧就能清楚的看到兩匹看不出形狀的血肉和一堆破爛木頭。

春哥兒翻了一個身,喃喃自語道:“我真的沒想殺死你,等先生死了之后,你就去象征性的在他身邊躺一躺就好。你那麼漂亮,我真的沒想殺死你!”

春哥兒此時的心情實在是沒辦法形容,就好像自己失碎了一件絕美的花瓶,就好像自己親手燒毀了一幅絕世名畫,就好像自己剛剛把美麗的仙鶴拿來煮了,就好像一朵開的正艷的牡丹剛剛被自己一腳踩進了淤泥里……

帶著極度失落的心情,春哥兒用小刀子殺死了那兩個腿部受傷的鏢師,把他們全部推下了懸崖。並且把擋在路中央的石頭也推下懸崖,免得后面過來的馬車不小心撞到石頭上,再次釀成慘劇!

按照師父的教導。他這個時候應該爬到懸崖底下去看看的,師父說過,想要確定敵人已經死了,那就要在看到敵人屍體的時候再捅三刀才成,可是春哥兒不忍心看到一堆美麗的碎肉,再加上懸崖實在是太高了。他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往回走了半里地之后。在一片小山坳里找到了六匹駿馬,騎上其中的一匹。驅散了其余的五匹,泱泱的向蜀中小鎮望喜鎮走去。

自己從陰平古道吃了不少的苦頭才趕到這個鬼女人的前面,想不到結果卻是這樣,自己一腔的綺夢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這是自己第一次主動出謀劃策精心準備的一次行動,為此自己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的睡過覺了,行動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考慮的非常周到,甚至都考慮到了這個女人會自殺這回事。

每一個意外都有應對的策略,為了保證自己的策略是真實有效的,他甚至專門抓了一個女人做了實驗,最后的結果是那個女人乖乖地接受了五個大漢的侮辱……

女人會下毒,會用小刀子,會用甜言蜜語,會用身體當做武器,誰會想到一個嬌嫩的能掐出水的美人兒會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一樣就那麼直挺挺的沖過來。

春哥兒此時真的認為師父是一位高人,在他的策劃下,公主府就像是一個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大浪襲來什麼都剩不下了,即便是王怡永這位堂堂的吳國公主駙馬,也被皇帝無情的下令自裁了,罪名就是薄待公主,他身后的王家,也被官差在一夜之間全部擒拿,一個都沒有走掉,這樣的安排不可能是臨時做的決定,應該是皇帝早就做了一些應對,只要公主去世,就會立刻發動。

官府到現在都在尋找公主府重要的人物——王管家,認為王家大量的資財被這個奴才趁亂侵吞了,至于那個病殃殃的楚賬房,沒有人把他當做一回事。師父做事情總能做的很完美,到了自己才開始做事就亂成了一鍋粥。

駿馬馱著灰頭土臉的春哥兒進了望喜鎮,熟門熟路的走進一個不大的客棧里,隔著門就聽見先生正在和那個看門的老蒼頭閑聊,聲音雖然無力,卻非常的穩定。

推開院子門,呂惠卿瞅了一眼春哥兒,就含笑朝老蒼頭拱手道:“家中還有一點小事,待我處理完了,我們再把酒言歡。”

老蒼頭見春哥兒灰頭土臉的,知道長輩打算教訓一下后生笑道:“年輕人不打磨不成器,不過也不要打磨的太狠了,免得打磨成一個什麼都不敢做的膽小鬼。”

呂惠卿笑著拱手道:“多謝老丈提醒,龍某會小心的。”

等老蒼頭走出院子,春哥兒就關好了院門,推著先生坐的武侯車走進了屋子。

呂惠卿嘆息道:“沒有成功?”

春哥兒搖搖頭道:“那個女人掉下懸崖摔死了……”

呂惠卿聽春哥兒詳細的說完事情的經過之后嘆息道:“我現在已經肯定那個女人是云家的屬下了,這是軍隊沖陣常用的法子,不是一般女人能做的出來的,絕望的女人或許會這樣做,可是那需要逐漸的積累勇氣。

而這個女人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做出這樣的決斷,那需要在一瞬間就判斷明白自己的處境,並且在一瞬間就要找出最好的解決辦法,驅趕瘋馬無疑是一種好的賭博方式,如果車輪沒有損壞,她說不定就能逃出生天,如果車輪損壞這種最壞的情形出現,她也能在第一時間借助駿馬和馬車大量的殺傷你的有生力量,從而為她絕地取勝創造條件。

我現在懷疑,那個女人沒死,你真的應該去搜檢一下那輛馬車的,我說過的話你一定要牢牢地記住,那些經驗都是經歷血的教訓之后才逐漸形成的,不可忘懷。”

春哥兒沉思了一陣子道:“馬車沖過來的時候我閃開了,馬車沖過去之后是我眼看著掉下懸崖的,只要她在車上絕無幸免的道理。”

呂惠卿點頭道:“你疲倦了,我們就休息一天,明日繼續向劍門進發,在前面繼續等幾天,看看這個女人會不會跟上來,如果她沒有跟上來,我們就回東京,繼續盯守,如果我死了,你記著幫我找到那些女人,殺死她們。”

小蠻當然沒有死,用刀子插了駿馬屁股之后她就跳車了,借著濃霧的掩護,小心的把身子藏在草叢里偷偷的看自己的馬車到底能夠給敵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結果讓她很滿意,敵人只剩下那個富家子一個人了,如果手里有輕弩,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家伙,只可惜那些東西都隨著馬車掉下懸崖了,算是那個小子命長。

開始的時候小蠻還以為這是那個富家子不甘心自己被欺騙,特意找上門來了,后來她看到富家子在熟練地清理現場的時候,就改變了自己最初的看法。

一個富家子在經歷了這樣的血腥事件之后,如果沒有立刻轉身狂奔逃離出事現場,這是不合理的。一個富家公子熟練地把匕首斜著刺進別人肋下三寸這也是不合理的,所以她就偷偷的跟在春哥兒身后,打算看看到底是誰想要對付自己。

來到望喜鎮之后,確定了春哥兒的住處,她就撕破了自己的衣衫,在爛泥里面打了一個滾,找了一根別人扔掉不要的竹棍,從垃圾堆里找到了一個缺少了大半邊的破碗,耐心的等身上的淤泥都干透之后,就一頭窩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的,面前放了一個破碗。

不得不說望喜鎮的人都是純良的,小蠻躺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獲得了兩個飯團,三個銅子,一個老蒼頭見她衣衫單薄,甚至給了她一條滿是補丁的破毯子。

小蠻要過飯,自然知道乞丐該是什麼樣子,狼吞虎咽的吃著飯團,一面不斷地朝那個笑瞇瞇看著自己吃飯的老蒼頭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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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故人相見不勝唏噓

人老了,話就多,主要是沒有什麼人喜歡聽,老蒼頭在給了小蠻一張破毯子之后就認為這個小乞丐就有責任聽自己嘮叨。

“年輕就是好啊,只要身子骨強健總還是有機會的,不像我這個老頭子,年紀大了就只剩下念想了。

吃不香,睡不著,早年間如果有一碗稀粥都能喝出宴席的滋味來,那時候什麼都缺,尤其是吃的,莊戶人家一年忙到頭竟然糊弄不飽肚子,這幾年日子好了,那些敗家子給乞丐都是直接給飯團子……”

小蠻很累,她這時候只想蓋著這個破毯子在別人的屋檐底下小睡一會,然后再去打聽一下斜對面那家人的底細,這個糟老頭子沒完沒了的絮叨,讓她煩不勝煩。

“看到那家人了沒有?老頭子快死了,一個大男人挺著一個奇大無比的肚子躺在家里等死。小輩人拼死拼活的去外面刨食養活他,他還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長輩模樣。

知不知道啊,只要有小輩人願意給動彈不了的長輩一口飯吃,一碗水喝,願意在他死后披麻戴孝,這就是長輩人的福分……”

老蒼頭越說越是激動,這一點可能觸動了他自家的……

小蠻粗著嗓子道:“您說的在理,這家的長輩確實過份了,不過像您{這樣通達的長輩還真是罕見啊,那家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老蒼頭歡喜的道:“老夫就是這樣,看不到小輩人受苦,唉,見到了就喜歡張嘴說兩句,那家人是前天才搬來的,天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看樣子是讀書人,只有兩口人,家里是有點錢的,前幾天還看見有好多仆人在伺候,今天一個都沒看見……”

小蠻問了一句,老蒼頭就把春哥兒家的事情說了個一清二楚。連呂惠卿喜歡喝肉粥這種事情都沒有放過。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老蒼頭心滿意足的走了,並沒有邀請小蠻去他家里吃飯,他只不過是閑得慌需要找一個人聽他說話而已,如果找不到人,他即便是對著一只小狗也會說很長時間話的。

小蠻快速的檢點了自己的記憶,沒有發現自己和一個姓龍的有什麼糾葛,春哥兒這個名字在大宋更是遍地都是,知道和不知道沒有任何的區別。

但是小蠻非常的肯定一點。這個姓龍的認識自己,並且知道自己的,從京兆府和春哥兒無意中認識直到蜀道上的埋伏,這些都是刻意而為之的。

這人不是官差,官差不會下手殺掉自己人,這些人也不是密諜司的人,密諜司的人不可能犯下這樣明顯的錯誤,她非常的想知道這第三方的人到底是誰。

望喜鎮實在是太小了。星盤的勢力還接觸不到這里,不過官府在這里還是有勢力存在的。一個鎮子總有兩個弓手存在,有弓手,就說明這里有弩弓,小蠻準備先弄到一架弩弓,然后再來找這家人的晦氣。

通過一下午的聊天,小蠻已經知道弓手家在何方。眼看星星已經開始眨眼睛了,就悄悄地離開了那個屋檐。

小巷子里靜的嚇人,小蠻的腳步雖然輕,依舊招來了幾聲狗吠,從懷里掏出幾個鴿子蛋大小的狗糧。剝開外面的油紙包逐一的彈進了那些院落,不長時間狗的叫聲就消失了。

順著墻邊的櫸樹小蠻輕易地攀上了弓手家的屋頂,由于是赤著腳,她的腳步比貓的腳步還要輕盈。

屋子里還有燈光,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小蠻輕啐了一口就掀開瓦片偷偷的看。

一個精壯的男人正在和一個婦人辦事,兩個人都很投入,而且毫不顧忌睡在一邊的小孩子。

床頭上放著一碗水,小蠻知道男人在辦完事之后是個什麼樣子,于是一條綴著小銀球的絲線從水碗的上面悄悄地垂了下來,緊接著一些無色無味的液體順著絲線滑進了水碗……

小蠻收起了絲線,饒有興致的觀賞面前的活春宮。當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小蠻合上瓦片,只留下一條細小的縫隙看他們會不會喝水。

女人裸的從床上爬起來,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就把手里的水碗遞給男人,小蠻聽到男人說喝完水之后再歡好一次的話鄙夷的搖搖頭,喝了美人醉的人,莫說辦事,能抬起一根手指頭就算是運氣。

果然,沒有過多長時間,屋子里就有呼嚕聲傳過來了。

小蠻來到了院子里,用手里的匕首滿滿的挪開門閂走了進去,屋子里充滿了的味道,男人和女人相擁著睡得很死。

墻上就掛著一柄松了弦的強弩,這是一柄制式弓弩,和軍隊上的弩箭沒法相比,但是這柄弓弩很明顯被主人改造過,添加了望山和護手,只要抵在肩頭就能準確的將弩箭激發。

小蠻只取了三支弩箭,多了也沒有用,如果三支弩箭都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只有連夜逃跑了。

在弓手家里施行的這一套,在龍家哪里是行不通的,這些不過是江湖上的一些雞鳴狗盜的玩意上不了大臺面,想要對付他們,只有偷襲或者最突然的進攻,一個能欺騙到自己的年輕人,顯然不是好對付的。

婦人的孩子醒了,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哇哇大哭,不到一歲的胖孩子怎麼看怎麼好看。

小蠻抱著孩子將男人搭在妻子上的手掀開,小家伙立刻就歡喜的吮吸起來,小蠻背上弩弓,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弓手家。

沒有助力器,小蠻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上好了弩弦,三條弩弦上好之后,她覺得自己的腿都在發抖。

呂惠卿最討厭的就是睡覺,他自知時日不多了,就越發的拒絕睡覺,死了之后有的是時間睡覺,這是呂惠卿告訴春哥兒的。

看完了手上的文書,呂惠卿喝了一口茶水,見春哥兒已經睡著了,搖頭笑笑,就看著窗外回憶自己的過去。

不知道去崖州的人能不能安頓好自己的家人,不過自己是下了大價錢的,對方又是百年老號,想來不會有什麼差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還有多少能夠活到現在的。

想到這里呂惠卿低聲的哭泣起來,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身體猛烈的抽動,用盡力氣敲打著自己的胸膛……

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時間應該用來解救家人,如何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復仇上?他忽然感覺自己的一且努力都是在自欺欺人,即便是證明向自己下手的人是云崢那有如何?

自己已經是罪囚,僅憑自己現在的力量去復仇那是在找死,努力了無數次,如今才算是摸到邊緣而已。

死亡的陰影從來都不曾消退過,日漸鼓脹的肚皮隨時隨地的提醒著他生命即將消失。

“篤篤篤”外面傳來敲門聲。

春哥兒一轱轆坐起來,刀子已經抄在手里了。

呂惠卿嘆息一聲,示意春哥兒莫要驚惶,讓他伺候自己穿衣,然后去開門迎客,既然人家找上門來了,躲避只會讓人笑話。

春哥兒幫先生穿好衣衫,抱著他坐在輪車上,推著他就出了門,隱秘的身份從來都是呂惠卿最大的保護色,如今那層迷霧沒有了,脆弱的呂惠卿只能聽天由命。

月光下的小蠻美麗的就像是狐仙,身上雖然只穿著粗布衣裙,但是高高挽起的發髻,白凈光滑的脖頸,高聳的胸膛,纖細的腰肢無不在散發著美女的光輝。

“夜半造訪,實在失禮,小蠻給先生請安!”

看著盈盈下拜的小蠻,呂惠卿的胸膛起伏的厲害,久久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個狂暴而邪惡的夜晚的回憶充斥了他的胸膛,就在那一夜自己從人變成了鬼!

“你沒死?”春哥兒叫了起來,不知為什麼他心中竟然隱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松。

不過他的眼珠子左右轱轆著瞅瞅繼續道:“你的人手呢?讓他們都出來吧,這里只有我們師徒。”

小蠻媚笑道:“妾身就是一個弱女子,哪里來的同伴。”

話音未落,一支弩箭就呼嘯著從大樹背后飛了出來牢牢地釘在春哥兒身邊的門板上,弩箭的尾巴嗡嗡的顫抖著蛇一樣的準備鉆進門板里。

小蠻皺眉回頭瞅了一眼弩箭出來的地方,重新換上笑臉道:“小女子就想知道先生為何會處心積慮的對付妾身這樣一個弱女子。”

呂惠卿看看小蠻高高的云鬢,再低頭看看自己干枯花白稀疏的頭發感慨的道:“初見姑娘時,姑娘嬌艷如花,我也是翩翩少年,再見姑娘的時候,姑娘美貌如昔,我卻垂垂老朽矣。”

聽了先生說的話,春哥兒吃驚極了,先生六十多歲了,這女子看樣子連雙十年華都沒有,難道說她真的是狐仙一流可以駐顏有術?

就在他準備向前一步看得清楚些的時候,一柄石錘從門廊邊上晃了出來,重重的敲在春哥兒的腦袋上,一下子就把他擊倒在地。

呂惠卿探出手感受了一下春哥兒的鼻息,發現他只是被砸的暈過去了,就拱手笑道:“這樣也好,我與姑娘談論舊事,確實容不得他人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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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剖腹觀心呂惠卿

“呂惠卿見過阿蠻姑娘!”呂惠卿坐在輪車上拱手道。
“是你?你竟然沒有死?”小蠻如同花蝴蝶一般繞著呂惠卿轉了一圈之后吃驚的問道。

呂惠卿笑著扯開衣衫,露出枯瘦的胸膛指著上面斑駁的牙印笑道:“這是姑娘的杰作,難道你已經認不出來了?”

一個火折子亮了一下又快速的熄滅了,小蠻嗤嗤的笑道:“難得你能活到現在,當初姐姐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一旦被血吸蟲入侵,活不過一年的,姐姐一般不說假話,你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呂惠卿笑道:“你嘴里說的姐姐,莫非就是那位紅衣夫人?你們姐妹確實是人間絕色,呂惠卿當時魂飛色授冒犯了夫人,有這樣的劫難也是活該啊。”

小蠻正色道:“那一晚你表現得文質彬彬,禮儀也算是周到,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之間有仇怨,沖著你那一晚風流倜儻的表現,妾身就算是侍奉一晚並非不可接受的事情。”

呂惠卿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就是了,這就是了,我總以為是自己粗魯莽撞冒犯了夫人才會有這樣的劫難,原來是夫人有心尋仇,呂惠卿自投羅網,這就怨不得旁人了。只是不知呂惠卿何時與紅衣夫人結仇,結下什麼樣的冤仇導致夫人非要置我于人不人鬼不鬼的殘酷境地?”

小蠻笑道:“不過是以彼之道還諸彼身而已,你誘騙和尚吃了有蟲子的豬肉,讓那些蟲子吸食和尚的血肉,我們為何不能用一些奇怪的蟲子來讓它吸食你的精氣神?此事是你開的頭,不可過于抱怨。”

呂惠卿瞅著剛剛升起來的彎月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后長嘆一聲道:“果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呂惠卿心存惡毒,確實怨不得別人惡毒的對待自己,云崢手段高超,我終究是比他不過。

阿蠻姑娘,外面天寒露重,你我不如進屋一敘如何?說到底你是一個人來的。如今我也是一個人,看在我將要死去的份上,我們把酒言歡如何?少了酒總覺得少了一些趣味。”

小蠻見自己的把戲被拆穿了,就收起地上的絲線,最后來到大樹背后,解開綁在機括上的絲線,抱著弩箭從大樹背后走出來道:“深更半夜的,我一個小女子不好走進男人的房間,我們就在這里談談。只要解開你我之間的疑惑,也就到了你我生死相博的時候了。”

話音未落,又一枝弩箭呼嘯著飛了出去,將昏迷不醒的春哥兒牢牢地釘在地上,春哥兒痛的醒了過來,瞅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弩箭,喉嚨里咕噥一聲又昏過去了。

呂惠卿擔憂的瞅瞅春哥兒被弩箭鉆透的膝蓋怒道:“你如何要下手致人殘廢?”

小蠻笑道:“這家伙太會騙人,如果不給他留點記號。下回見面不好辨認。”

呂惠卿驚愕的道:“你沒打算殺他?”

小蠻嗤嗤笑道:“我殺人從來都是有目的和代價的,隨便殺人這種事情我還干不來。再說我有把握這家伙已經喜歡上我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殺一個喜歡我的人呢?

這樣的人將來說不定還能有什麼用處,姐姐常說不用的人都會用三遍,妾身覺得很有道理。”

“你把他弄成了殘廢,你以為……”

小蠻立刻截斷呂惠卿的話道:“男女間的那點事不就是傷的越深,的就越是真切嗎?不給他留下難以忘懷的傷害。天下的美女何其的多,他如何記得住我。

再說我把你害成這樣,你還不是忘不掉我嗎?”

呂惠卿長嘆一聲道:“果然是一個好道理,剛開始的時候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后來果然就變成了蝕骨的相思,今日中午春哥兒告訴我你跌下懸崖摔死了。你可知道我的心中是如何的失落?”

小蠻見呂惠卿左顧右盼的到處亂看,就笑道:“別看了,在敲你家門之前,我已經把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踩了一遍,為了能夠放心談話,我連狗都迷昏了,你選的這片地方非常的偏僻,所以你即便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剛才是你問我,現在就輪到我問你了,你問的話我沒有隱瞞,我問你的話,你是否也能說實話?我不想對你用刑,擔心一用刑你就會立刻死掉。”

呂惠卿懶懶的道:“到了我這個份上,生和死確實沒有多大的區別了,知道我最想干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找一把刀子豁開自己的大肚皮,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麼。

早活的不耐煩了,有什麼話就趕快問,如今知道了答案,我想要剖開肚子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小蠻同情的看著他碩大的肚皮道:“你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簡單,剛開始的時候,每日砒霜一分和著蜜糖服下,后來一分砒霜不夠用了,就用兩分,再難受也只能用這麼多,絕對不能超過三分,過了這個量就會毒死自己。

后來砒霜沒什麼用處了,就發現蠍子和蜈蚣的毒液好像不錯,于是就開始活吃蠍子和蜈蚣,法子就是把蠍子和蜈蚣在酒里泡醉了,然后吞下去,就像吃醉蝦一般。

再后來你會發現自己的身體感受不到疼痛了,于是為了活命就只好努力的吃飯,每頓飯都吃兩大碗,什麼好吃什麼,小蠻姑娘,你可能不知道,硬吃飯比吃蠍子和蜈蚣還要來的痛苦。

最近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吃不下去飯了,每日里靠一點米油來吊命,如果你不來,我很可能會死在蜀道上,小蠻姑娘,謝謝你讓我在臨死前能夠見到你。”

小蠻點點頭道:“確實不容易,這些年你都在干什麼?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我從不喜歡出門的。”

呂惠卿笑道:“這些年都在干什麼?無非是在逃命,殺人,害人,蠱惑人,欺騙人,謀害人,看別人家高朋滿座,看別人家高樓塌掉,最后為自己謀取一點微不足道的利益罷了。

至于怎麼發現你的,那是上天有眼,在東京的時候我買下了一間小院子,就在蜀中商人薛大郎家的隔壁,我聽見你在唱”這邊走,那邊走只是尋花柳……

你的聲音我怎麼可能忘記啊,只可惜當時春哥兒不在,我連滾帶爬的來到院門處趴在門縫里往外看,正好看見你離開了。

我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如何去搜尋你,但是我斷定你一定會在近期離開東京城的,我讓人搜集了一些消息,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蜀中商行殺了薛大郎,並且從中看到蜀中商行和淑妃娘娘並不是一條道上跑的車,而蜀中商行和云家卻是息息相關,所以我斷定云家不準備幫助淑妃,是在把自己往外摘,這個時候你是不能留在東京的,你不去蜀中又能去那里呢?

我果然在南熏門外等到了你……”

小蠻的俏臉變得一絲血色都沒有了,咬著牙問道:“你將這個消息擴散了嗎?”

呂惠卿大笑道:“當然擴散了,即便是不知道你們是云崢的屬下,我和云崢也早就是仇人了,早在他牛氣沖天的站在雨巷里警告我好好做人的時候,我們就是生死仇敵了。

如今手里有了對云崢不利的消息,我如何會捂在手里不拿出來,更何況這事最妙的地方是不需要什麼證據,只要能編的自圓其說就成了,所以我特意編寫了一部故事,你知道我是出身國子監的,編故事自然是小菜一碟,故事是講述商家恩怨的,最重要的是我把實情穿插在故事里面了,只要是有點腦子的都能聽出來是在說薛家。

我擔心街坊之間傳話傳的變形,特意找了一些說書人,發錢給他們要他們在酒樓客棧里給別人講這個故事,我離開的時候已經展開了,聽說效果不錯。

我在想一旦那個有兒子的淑妃娘娘知道云家不但不幫她,反而處處阻礙她,不知會如何對待云家,哈哈哈,京城里風云激蕩,一個吳國公主府的事情就能看的出來皇帝快死了,云家以后想風光,做夢去吧,得罪了未來的皇帝這是一個死結,除非云崢造反,哈哈哈哈,到時候不管云家勝出,還是皇族勝出,都會殺的人頭滾滾,遍地烽煙,真是痛快啊!”

呂惠卿見小蠻準備扣動機括,沖著小蠻擺擺手,從懷里掏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刀子,就拼盡全力想自己的肚子割了下去……

小蠻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家伙真的想要剖開自己的肚子,這不是一句玩笑話,眼看著鋒利的刀子如同裁布破開了青筋暴跳的肚皮,里面的內臟沒了肚皮的約束一下子就爆了出來。

呂惠卿一刀割斷自己和那些臟腑的聯系,身子靠在輪車的后背上,整個人似乎都輕松了下來,就那樣睜大了眼睛幸福的看著天上的殘月,逐漸沒了呼吸……

天亮之后,老蒼頭第一個發現了躺在輪車上慘不忍睹的呂惠卿,立刻就報了官,官府看過之后認為是這位龍先生自戕身亡了,由于找不到他身邊的年輕人,官府就把他的屍體收拾了一下,找了一堆柴火燒成了飛灰……

從此以后老蒼頭有了一個永恒的話題,那就是不能太苛刻的對待願意供養自己的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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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我心安處是故鄉

蜀中的青山足夠寬容,能夠埋下時間最污穢的靈魂和身軀,隨著時間的推移,善忘的的人們總會忘記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老蒼頭精辟的人生道理最終也會蛻變成一種毫無意義的嘮叨。

一頭熊在山嶺間狼狽的逃竄,在它的背后有獵人在緊緊地追趕,它的屁股上還插著兩支羽箭,不斷地發出恐怖的咆哮,卻不能嚇住身后的獵人。

它跑的並不快,如果它願意拋棄自己身邊的兩只幼崽,立刻就能快速的逃離危險,在陡峭的山地上,人這種生物還不能攆上它的步伐。

前面出現了一個緩坡,母熊迅速的抱住自己的腦袋把身軀團成一個大肉球,兩只小熊也學著母親的樣子把自己團成肉球,一家三口就像三個滾動的黑色石頭順著長長的坡地就滾落了下來……

緩坡很長,角度也很好,一大兩小三只熊滾得非常愉快,等到勢能消退之后,頭昏腦脹的黑熊母親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來不及尋找自己的孩子就揮舞著爪子聲嘶力竭的大聲咆哮著顯示自己的

在它的周圍站立了很多的人,這些人手里都拿著恐怖的武器,張著嘴巴獰笑著圍攏過來。

母熊甚至都來不及做多余的動作,一張漁網就落了下來,漁網上的尖刺刺進/了它的皮肉,讓它掙脫不得。

兩只小熊嗷嗷的叫著努力地想要鉆進漁網,只有回到母親的身邊,它們才能感到安全。

母熊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停止了掙扎,從漁網的窟窿眼里探出舌頭舔舐其中的一頭小熊。

為首的光頭武士,早就做好了準備。手里的長矛已經找了落點,只要刺進母熊的眼睛,就能獲得一張非常完整的熊皮。

“住手!”

一個衣衫華麗的婦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不大功夫在她的身后就站滿了大大小小的婦人。

陸輕盈對冒然闖進云家車隊的這一家三口很是好奇,當她看到母熊眼睛里流露出的哀求之意,立刻就朝為首的光頭武士張嘴罵道:“人家三口之家好好的過個路。怎麼就把人家擒住了?”

光頭武士無辜的搖搖頭打算辯解一下,不小心瞅見了婦人大開的馬車門里露出的半張油光水滑的熊皮立刻拱手道:“夫人,我只是擔心這畜生會傷到您。”

秦國已經被黑熊母子的舔犢之情感動的珠淚盈盈,尖聲道:“趕快松開,快點!”

陸輕盈搖手制止了憤怒的秦國,瞅著黑熊屁股上的兩支已經鉆進肌肉的斷箭道:“怪可憐的,梁輯,幫黑熊治傷,給它們一點吃的。就讓離去吧,瘦成這個樣子真是可憐……”

動物對殺氣的感覺是最靈敏的,黑熊母親一動不動的任由那些人幫自己拔掉屁股上的斷箭,去掉蓋在身上的漁網。

剛剛恢復了自由身,母熊就站立了起來,繼續揮動自己的爪子咆哮的更加厲害。

光頭武士瞅瞅咆哮的母熊,擋在熊和女眷中間,一個家將笑嘻嘻的扔過來半只羊砸在母熊的身上。母熊咆哮著把羊肉撕成了碎片。它腳下的小熊卻乘機大口的撕咬起地上的散落的肉塊。

一個年長的家將笑道:“現如今已經是冬天了,狗熊這時候就該找個樹洞冬眠才對。看它屁股上箭就知道它們是被從樹洞里趕出來的。

冬天到來的時候,小熊至少應該有百十斤重才能熬過這個冬天,這兩只熊崽子還不到三十斤,怎麼也熬不過冬天的。”

陸輕盈道:“為何她的崽子這麼小?我聽侯爺說過這些野物的生育時間都是嚴格遵循食物豐沛與否這個原則的。小熊這麼小,就說明他們是在夏日里出生的。按照侯爺說的原則,他們應該出生在春日才對。”

老家將笑道:“侯爺說的極是。狗熊是在一二月份產子,開始的時候只靠母乳生存,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小熊也就能跟隨母熊到處尋找吃的,這兩只熊之所以這麼小,是因為母熊在一二月份產的崽子死掉了。所以重新產的崽子才會這麼小。”

陸輕盈笑道:“原來如此,這頭熊怪不容易的,就多給它一點吃的吧,算是我們回到老家給它的見面禮。”

饑餓的母熊咆哮了一陣子發現沒人理睬自己,到底經受不住食物的誘惑,找了一塊大的羊肉,用爪子按著撕咬起來。

秦國和臘肉抱著云落落笑嘻嘻的不斷地往狗熊身上投擲食物,云落落連自己最喜歡的糕餅都扔給小熊了,眼看著小熊在食物的吸引下離自己越來越近,秦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小熊的耳朵,就像小鹿一般的跳開了。

老家將見秦國她們喜歡小熊就朝陸輕盈拱手道:“夫人,末將見公主和小姐喜歡小熊,不如我們就把它當玩意養起來,小熊長大之后也就沒了野性,只要剪掉指甲,陪女眷孩子們玩耍最好不過了。不過這頭母熊是必須要殺掉的。”

陸輕盈搖搖頭道:“不成,殺母奪子是大罪孽,不論是人還是野物都是如此,秦國,和小姐不能為了自己歡快,就在無意中犯下大罪孽,得不償失啊。”

老家將連連點頭道:“夫人說的是。”

就在云家人高興地圍著貪吃的狗熊戲耍的時候,山道上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聽聲音還不是一兩騎。

梁輯瞅瞅四周的家將,家將們很自然的做好了準備,刀子和強弩已經處在最佳的位置上,一旦發現不妥就會迅速發動,這也就是在蜀中,如果在其它地方,他們甚至會提前發動進攻,把來人拿下再說。

半山腰里飄起了一片綠色的云,這片云彩是被戰馬馱著飛奔的,一些綠衣女子披著綠色的斗篷在山道上奔馳……

陸輕盈微微的皺著眉頭,葛秋煙面露笑意,秦國張大了嘴巴,云落落手舞足蹈,只有狗熊夫人忙著吃東西不予理睬。

陸輕盈對這些梳著高高的發髻,臉上紋著青色圖案的自梳女半點好感都沒有,甲子營里的光混漢成群結隊的,這些女人偏偏要弄什麼自梳,在她看來,這些活的沒有任何意義的女人連正在吃肉的那個母熊都不如,人家好歹還有兩個小熊崽子傍身。

于是她不理睬那些飛奔過來的女子,指著正在舔熊掌上肉沫子的母熊對梁輯道:“招呼客人,沒見人家已經把飯吃完了?云家管不起客人的飯嗎?”

秦國膩到陸輕盈的身邊搖著大嫂的手指著那些自梳女道:“大嫂,您看那些女人,她們騎馬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陸輕盈最討厭自家的人跟那些自梳女學,聽了秦國的話柳眉倒豎怒道:“喜歡騎馬到了豆沙關去找猴子憨牛還是找你小嫂教你都成,要是看到你和那些自梳女搞在一起,小心家法!”

秦國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葛秋煙小聲的道:“夫人發瘋了,她想的事情和我們想的事情不一樣,我們過得痛快就行,她要考慮一大家子的事情。

咱們云家越發的大了,從吃喝拉撒到對外應酬,再到男婚女嫁都是她的事情,甲子營男丁多,閨女又不能都從自家娶,她看到一大群發誓不嫁人,嫁給神靈的女人自然就會來氣。

別理她,等到了豆沙寨子,她就沒時間管我們了,到時候我帶你去后山抓豹子,去蒸籠峽洗溫泉,去白云山上香拜佛,去豆沙關淘換天竺寶貝,有意思的事情多了,留她一個人處理干不完的家事。”

云落落就在葛秋煙的腳下不小心聽到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立刻就抱著葛秋煙的腿也要求去抓豹子,早就聽二叔說過,壞豹子差點咬傷爹爹,這個仇無論如何也要報。

秦國被葛秋煙說的眉花眼笑的,抱起云落落堅定地道:“到了寨子一定要好好的騎馬練習射箭,一起抓到壞豹子。”

因為不受女主人待見,那些前來迎接云家車隊的女子沒有得到什麼好臉色,倒是那些趕狗熊出了林子的獵戶得到了云家一錠銀子的補償,大戶人家就是這麼蠢,獵戶們認準了這三只狗熊,想等過些日子就把這三只狗熊抓起來,送到云家說不定還能再換一錠銀子,如果運氣好的話,這個活計可以一直干下去,云家也總有機會顯示自己的仁慈之心。

三只狗熊吃的肚子鼓鼓的,兩只小熊在母熊的帶領下扭著肥碩的屁股一扭一扭的進了林子,母熊沒有任何的留戀,兩只小熊因為吃了帶蜂蜜的糕餅有些不願意走,母熊嚎了一嗓子,兩只小熊立刻就乖乖地跟著母親消失在低矮的灌木叢里。

陸輕盈回到馬車上,看到丈夫依舊睡得人事不省,這麼大的動靜也沒有驚擾他的美夢這實在是太難得了,給丈夫蓋好毯子,瞅著窗外飄渺的白云,不由得笑了出來。

夫君總說“我心安處是故鄉,”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但是意境還是很美的,這里的青山青的純粹,白云白的純潔,人的心底也該是一塵不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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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歸家

這里的食物最好吃,這里的水最甘甜,這里的人最淳樸,這里的鮮花最嬌艷,如果可能,這里的豬都長著一張大大的笑臉。

云崢很久都沒有這樣痛快的睡覺了,嗅著濕潤的風,夢里的自己正在自由的翱翔,碧綠的大地似乎看不到盡頭,那里的每一株草都在快活的搖動。

“豆腐,煎豆腐哎——‘

一道熟悉的叫賣聲一下子就把云崢從最深沉的夢里撈了出來。他抽抽鼻子,不顧陸輕盈驚訝的目光,一下子就從馬車上竄了下來,張嘴就道:“老臟頭,給我十塊豆腐,先把手擦干凈再弄!”

烤豆腐的老頭子抬頭瞅瞅云崢,看了半天才認出來怒喝道:“走遠,老頭子的豆腐就是不賣給你。”

云崢擼起袖子叫罵道:“你臟還不許人說,再說不相干的話老子就砸了你的攤子。”

陸輕盈和葛秋煙已經笑得不成了,抱在一起只知道往外吐氣,不知道吸氣,頭一回見自己戰無不勝的夫君遭受這樣的冷落。

云二倒是不講究,給了臟老頭一個大大的笑容就坐在對面搓著手等老臟頭烤豆腐,油煎的豆腐他不喜歡,就是喜歡那種用炭火慢慢烘烤好的毛豆腐。

老頭子笑呵呵的給云二烤豆腐,這個小伙子長得英俊,笑容看著也舒坦,不像那個混賬兇神惡煞的。

“從小就喜歡吃您烤的豆腐,在東京的時候臘肉做了幾次,總是沒有您做的好吃。”

老頭子抬頭看看跳著走過來的臘肉大笑道:“小女女還想偷老漢的配方,哈哈哈,不成吧這毛豆腐離了這里的水到哪都不香!”

臘肉看著不斷冒泡散發熱氣的烤豆腐饞涎欲滴,端著一個小盤子就在旁邊等候。秦國自持身份還做不出當街吃東西的舉動。

老頭子烤好了一大盤子,云崢劈手奪了過來,扔了幾枚銅錢就罵罵咧咧的往馬車那邊走,老頭子也不氣惱,看在云崢多給錢的份上不打算生一些閑氣。

云崢走近馬車,朝老婆們晃晃自己手里的豆腐道:“老家伙還是那麼臟。你們腸胃嬌嫩就不要吃了。”

說完就用竹簽子挑起一塊熱豆腐塞嘴里,燙的齜牙咧嘴的。

馬車進了豆沙關,云崢就不情願走路了,如今這座城關大了足足三倍有余,街道兩邊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商鋪,十幾個掌櫃的身穿青衣恭恭敬敬的站在店鋪門口等候主家的到來。

云崢自然是不會理睬這些的,往日的劉都頭,如今的劉縣令劉喜早早的彎著腰站在一個青石堆砌的狀元牌坊等候云崢的到來。

云崢端著半盤子烤豆腐一邊吃一邊走到劉都頭身邊道:“不錯啊,劉頭。豆沙關在你治下算是大變樣了,這才七八年的功夫啊。”

劉縣令連忙擺手道:“侯爺這是要愧殺下官了,要不是有您大力支持,豆沙關如何會有今日的模樣。”

云崢往嘴里塞了一塊豆腐上下打量一下劉都頭,這家伙的變化很大,往日的草莽氣息已經完全不見了,挺著一個腐敗的肚子倒是有了幾分縣令的模樣。

沒有穿官服出來迎接,對這一點云崢很是滿意。把手里的豆腐盤子塞劉都頭手里道:“吃啊,跟我客氣什麼。看你沒穿官服這就是沒把我當外人看待,好啊,當年一起吃豬腸子的那股子熱絡勁又回來了。”

劉都頭戰戰兢兢的往嘴里扔了一塊豆腐吞了下去,陪著笑臉道:“侯爺勞苦功高,如今榮歸故里,下官在杏花樓特意準備了一點薄酒。還請侯爺賞光。”

云崢大笑著拍拍劉都頭的肩膀道:“誰說是榮歸故里,是被人家攆回來的,自家人說什麼虛話,杏花樓的酒宴我就不去了,免得給你小老婆增加麻煩。回到了豆沙關,我就一心想要回到豆沙寨去,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劉都頭嘆息道:“下官不管九重天上有什麼風云,咱們豆沙縣這片地方還是侯爺您說了算。”

云崢點點頭道:“有這份心就足夠了,其實這些年有些委屈你,以你的功績早就該升遷了,是我強行把你按在豆沙縣當一個七品知縣,委屈了。”

劉都頭嘿嘿笑道:“六品了,下官的品秩如今是正六品,豆沙縣如今可是丁戶兩萬的大縣,每年交納的稅賦僅次于成都和瀘州,如果下官能夠多吸引一些山民下山,一旦豆沙關的人口增長到三萬戶,到時候豆沙縣自然會成為府治,嘿嘿,下官就是名副其實的知府了。

至于侯爺說去外地為官,下官想都沒有想過,就打算留在豆沙縣當縣令,一步步的看著名不見經傳的豆沙縣成為西南的重鎮。”

云崢笑道:“官當大了,眼界也變寬了,這是好事情,寧做雞頭不為鳳尾的道理看樣子你是明白的。

朝廷給你旨意你應該已經接到了,也知道了我的來意,從即刻起,立即修建蒸籠峽軍營,我預備在那里建立自己的白虎節堂,明年開春,我的軍隊就要進駐蒸籠峽,同時接手元山大營。

我現在問你,豆沙關軍營是否已經修建完畢?”

劉都頭連忙道:“已經修建完畢了,就在白云山腳下,成都府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武械庫,火藥庫,糧庫,輜重庫全部修建完成,六天前成都府的物資已經全部入庫了,請侯爺查驗。”

云崢喊來了趙旉和趙延年,同時命令梁輯和彭九老虎,豹子,勃勃也跟著入駐軍營,蘇軾和云二負責檢驗成都府的物資,同時宣告那些皇族子弟可以休整十天,十天后將要開始下一步的軍事訓練。

隊伍中歡聲雷動,劉縣令親自帶著他們向軍營走去,云崢則帶著家眷出了豆沙關,沿著那條熟悉的大路去了豆沙寨。

變化不大,泥土路變成了青石板路,道路邊上還特意修建了引水渠,從山上流下來的泉水順著引水渠最后匯進了一個巨大的山塘。

站在半山腰上就看到了那個讓云崢魂牽夢縈的小村莊,云崢在半山腰停了下來,和陸輕盈坐在馬車上瞅著山腳下的村寨。

這里是如此的靜謐……

云崢抬手指著寨子里一棟最耀眼的磚瓦建筑對陸輕盈說:“那里就是咱家,是我賺到第一筆大錢之后找人修建的,更多的時候被當做學堂來用的,瓦房的后面本來還有一座竹樓,可惜在去年的時候竹樓倒塌了,老族長就做主在那里起了一棟小樓,知道我不喜歡竹樓,就特意修建成了木樓,是全寨子的人出工修建的,一個外人都沒用。

對面的山上還有咱家的一畝多地,我以前在那里種了一些青稞,長得不錯,每年總能收獲六百斤青稞,知道不,就這個產量,讓老族長恨不得把咱家的地每個土坷垃都敲碎瞅瞅……

那時候臘肉還在竹樓里養了蠶,竹樓底下養了牛,還有兩口豬,到了春蠶吐絲結繭的日子,每家每戶都睡不成覺,大家都聚在一起相互幫忙,要不然就抽不出好的絲線……”

陸輕盈站在夫君身邊默默地聽他講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這是丈夫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

她挽住丈夫的手笑道:“我們回家去!”

云崢笑道:“確實該回去了。”

首先走進了一大片桑林,這里的桑樹都長得極其高大,冬日里的桑樹沒有葉片,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樹枝刺向天空。

桑樹上見不到采桑女的身影,自然就聽不見她們的笑聲,桑樹下的木橋變成了結實的石橋而且還離開了原來的位置,這讓云崢有些遺憾。

“以前的時候啊,站在木橋上就能看見桑樹上采桑女白花花的大腿……”

“啐!”陸輕盈毫不猶豫的鄙視之。

一個骨骼粗大,滿頭白發的老漢坐在寨子的高墻外面,遠遠地看到云崢過來了,想要站起來,不知為何又坐了下去。

云崢快走兩步來到老人面前雙膝跪地道:“豆沙寨男丁云崢回來了。”

老漢點點頭,顫抖著手扶起同樣跪地的陸輕盈上下打量一下道:“瘦,模樣好看,就是不好生養。”

陸輕盈笑道:“老族長萬安,媳婦已經為云家生養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都長得健壯活潑。”

“虎頭和丑丫在哪?抱過來給我看看。”老族長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云崢還跪在那里,讓他起身去吧孩子領過來。

葛秋煙帶著三個孩子連忙走過來,老族長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頓時就笑開了花,輪流抱著三個孩子不撒手,回頭對云崢道:“看清楚,這才是寶貝,每年總是送些沒用處的錢糧回來有個屁用,寨子里的人都有手有腳,即便是沒你給的那些接濟也餓不死。”

云崢連忙躬身認錯。

老族長嘆息一聲道:“寨子里的人口多了,可是留在寨子里的人卻少了,就剩下我們一群老不死的還守著諾大的一個寨子。

臭小子,你怎麼才回來啊!”

老族長說著話,渾濁的老淚順著雪白的胡須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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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古今沒區別

流過眼淚,發泄過怨氣的老族長拉著云崢的手再也沒有松開過……

呼喝一聲之后,族長的權威立刻就得到了展現,寨子里的人迅速的出現在寨子口。

瘸子穿著一身不是很合體的員外服笑著對云崢說:“族長說了,你這一次要是再不回來,那就等他死了你再來。”

云崢笑道:“瘸叔,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您這一身新打扮可是想給我再娶一房嬸嬸?”

石匠笑罵道:“瘸子不瘸那是要上天的,自打他有了幾個臭錢,就學著城里的人喝酒聽曲,一個月要是不去一趟杏花樓就不舒坦,家里活計全撂給婆娘娃,自己吊著手屁事都不干……”

云崢和陸輕盈,以及云二全被老族長拖到他家里去了,其余下人就開始安置家當,這一次從東京,成都帶回來的東西很多,瞅著無數的箱籠進了屋子,老族長開心極了,這才是準備久居的架勢。

磚瓦房里有火塘,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房梁都已經被煙火熏成了古銅色,絲毫看不出來這是一棟新建的房子。

還是老習慣,火塘上方掛著七八串子熏肉,只要火塘里有火,屋子里就充滿了熏肉的香味。

木制的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脫掉鞋子坐在上面,不一會就有絲絲的暖意傳過來,地板底下竟然還有地龍。

“自打聽到你要回來的消息。老族長就高興地睡不著覺,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南山,看了一天你不回來。看了兩天你還不回來,看了十天之后老族長就生氣了……”

老族長笑呵呵的瞅著滿屋子的人,要他們全部坐下,自己雙腿夾住一個陶制的擂缽。抓一把綠茶放入缽內,握一根半米長的擂棍,頻頻舂搗、旋轉。邊擂邊不斷地給擂缽內添些芝麻、花生仁、香草、黃花、香樹葉、牽藤草。待缽中的東西搗成碎泥,茶便擂好了。然后,用一把撈瓢篩濾擂過的茶,投入銅壺。加水煮沸,一時滿堂飄香。

云崢最喜歡喝老族長制作的擂茶,喝了一碗是不夠的,老族長見云崢痛快的喝了一大碗,還在繼續要,滿是皺紋的臉上笑開了花,至于陸輕盈她們是不是喜歡喝。他是不在意的。

云二也喜歡喝,當他驕傲的告訴老族長自己是國子監的監生,還是將作監的官員,最后還娶了公主之后。云崢這種破爛侯爺廢材大將軍什麼的立刻就沒人理睬了,哪里有娶了公主的云二厲害。

男人們全部在問皇家公主到底美成了什麼樣子,皇家婚禮的場面到底有多大?女人們一窩蜂的就出門去看皇家公主是不是真的像天仙一樣。是不是穿著金絲織成的衣服……

秦國很美,衣服也穿得極為華麗,但是坐在地上發抖哭泣就把所有的美麗都給糟蹋了。

葛秋煙身上纏著一條胳膊粗的花花綠綠的蟒蛇,嘴巴張的老大,吐著信子似乎要咬葛秋煙。

葛秋煙一臉無奈的站在那里,任由該死的看家蛇在自己的身上游來游去的親昵,見嚇到了秦國,這才用力把這畜生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拿腳踢著要它快滾。

云三汪汪的叫著幫秦國喝罵看家蛇,結果被人家一尾巴就給拍到一邊去了。

“看家蛇?”秦國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

“是啊,家里老鼠多,要是沒有看家蛇,老鼠一晚上就能把衣衫啦,糧食啦都給禍害光。”

“老鼠?”秦國尖叫一聲就死死地抱著葛秋煙不松手。

寨子里的婦人們充分見識了皇家公主的嬌氣,幾個同樣年紀的采桑女嘴里絲絲的叫兩聲,立刻就有好多看家蛇從各自駐守的房子里游出來,最大的有一丈多長。

秦國被嚇唬的已經不會哭泣了,尖叫一聲就沖進老族長的屋子里,不管屋子里是不是有人,抱著云二就放聲大哭。

老族長的黑臉頓時就變得更黑了,站在窗口喝罵了幾聲,那些采桑女嘻嘻哈哈的笑著就去幫云家歸置東西。

“看家蛇就不傷人,從沒聽說誰家的看家蛇傷過人,除非餓極了會偷吃一兩只雞……”

云二背著樹袋熊一樣攀在自己身上的秦國從屋子里出來,不斷地安慰她,還指著正在教訓看家蛇的臘肉又對秦國道:“你不知道吧?這里的夏天很熱,我小時候最喜歡抱著看家蛇睡覺,涼颼颼的,比竹夫人還管用。”

女孩子怕蛇這是天性,云二能看出看家蛇的憨厚來,秦國卻很自然的認為這東西非常的邪惡。

臘肉在看家蛇的脖子上綁了一條絲帶,牽著看家蛇走到秦國身邊道:“公主,咱家的看家蛇很乖的,還是一條母蛇,咱們這一帶蛇蟲毒物多,如果家里沒有看家蛇可不成,您不知道,家里有看家蛇,連蒼蠅蚊子都會少很多,您摸摸看,它在跟您打招呼呢……”

“哇。”秦國哭的撕心裂肺……

老族長擔憂的瞅著外面,要是公主不喜歡看家蛇,這如何是好。

云崢吃著新炸好的油餅慢條斯理的道:“咱家的媳婦總要適應咱家的環境的,輕盈以前也不適應,后來不也好好的?您不用關心,秦國從小在深宮里長大,不食人間煙火的嬌生慣養,現在年紀大了,總要適應外面生活的,過幾天就好了。”

老族長點點頭道:“云二已經長大了,該喝黑虎酒了,你媳婦也要喝,十五月圓的時候我就把黑虎神請出來,喝了黑虎酒就有了神靈保佑,公主喝了黑虎酒就是咱們寨子里的媳婦,就不怕看家蛇了。

你這次回來到底能住多久?你家如今人口多了,地也要多分一些,如今北山向陽坡上的田地多得是,開春就要侍弄田地了。

要是住的久,就把田地分了,如果住幾天就離開就不要費那個功夫了。”

云崢笑道:“我這一次回來其實是領了皇命回來,率軍駐守元山大營,還準備在蒸籠峽一帶修建軍營,豆沙關的駐軍也在我的管轄之下,我估計最少要在豆沙關停留三年之久。”

老族長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哈哈笑道:“這就好,這就好,明日老夫就給你家劃地,這幾年寨子里出去的人多,回來的人少,蒼耳這個混賬東西把小鼠接到成都府去了,把他老婆留在這里照顧老夫,他以為老夫看不出來?

他這是嫌棄自己的老婆蠢笨,不願意接出去,打著為家里謀家業的借口在外面娶了小的,我已經去信告訴他了,他要是敢看不起家里的發妻,老夫就殺到成都府砸爛他的壇壇罐罐,要他也沒有好日子過。”

說到這里斜著眼睛瞅了云崢一眼又道:“和你出去的那幾個都是混賬東西,沒一個好的。”

陸輕盈笑道:“您老人家其實也該去成都府的,蒼耳叔在成都府哪里已經置辦下了三百多畝上好的田地,桑田也有幾十畝,新蓋的宅子就在云府的邊上,足足兩進的院子,按媳婦的說法,您就該帶著蒼奶奶和蒼嬸嬸去那里住,當面看著才好。”

老族長蒼涼的笑道:“傻孩子啊,人家就是不願意聽我嘮叨才去了成都府那麼遠的地方,要不然在豆沙寨他同樣可以當他的大財主。

人離鄉賤,老夫喝慣了這里的山泉水,還是不去那里了,他老婆留在老夫身邊還有好日子過,要不然就她那副樣子,去了城里也只會是一個被折騰的下場。

蒼老成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帶著媳婦去了成都府,沒過幾天就回來了,破口大罵自己的兒子不是個東西,什麼都聽那個狐貍精的,活的一點都不像山里人。”

云崢皺眉道:“蒼成敢對老人不孝?”

老族長搖頭道:“他還沒這個狗膽,那個小媳婦對蒼老成也不敢不敬,蒼老成就是看不慣他兒子那副德行,一點骨氣都沒有……”

聽老族長和其余的族老絮絮叨叨了一下午,眼看著日頭就要落山了,長街宴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老規矩,云家的人從頭吃到尾,吃一家就送一家禮物,如今的豆沙寨早就不是吃糠咽菜的時候了,每家準備的菜肴非常的豐盛,粗瓷大碗也換成了比較精致的瓷器。

云崢抱著兒子不斷地吃喝,不斷地道謝,不斷地寒暄,這一餐足足吃到了月上中天,眾人這才醉醺醺的回自己家睡覺。

云家人自然是吃多了,連一向胃口很小的秦國也吃多了,那手帕掩著嘴不斷地打飽嗝。

喝了消食化積的山楂水,一家人坐在瓦房里的大炕上等待食物消化之后去入睡,三個孩子已經睡著了,陸輕盈嘆息一聲道:“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啊,夫君和二叔真是吃苦了。”

云崢笑道:“這話就不對,勛貴家里難道盡處棒槌?到如今你還沒有看出來嗎?教育實在是太重要了,勛貴家族占據著大部分教育資源,所以你看看那些勛貴之家的子弟,拎出來一個就比一般的農家子弟強,之所以會有膏粱子弟的說法,純粹是因為那樣的子弟太少的緣故。所以才會讓世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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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趙禎的控制力

農家十三四歲的孩子早就是家里的重要勞力了,不是在農田里耕作,就是在什麼地方學手藝,正是長心思的年紀,哪來的功夫坐在學堂里跟先生做學問?

和陸輕盈談這些事情非常的無聊,云落落和云芊芊,以及云霆三個孩子都不喜歡聽,云落落一點都不怕蛇,領著弟妹和看家蛇在炕上玩的不亦樂乎。

秦國好不容易不太怕這個冷冰冰的東西了,見到云落落抱著蛇頭在炕上翻滾還是嚇得面色蒼白。

陸輕盈皺眉呵斥了一聲,隨手敲敲蛇腦袋,看家蛇就乖乖地游到房梁上去了,露出腦袋朝下看,不大功夫一個不值錢的銅發簪就從梁上掉了下來,這是看家蛇的賄賂。

秦國對陸輕盈的威嚴佩服極了。

“賊性不改!”葛秋煙翻翻眼睛咒罵了一聲,以前在成都府的時候,看家蛇沒少偷自己的首飾送給陸輕盈。

“以后看好你的首飾,家里有賊偷!”葛秋煙指指房梁上的看家蛇給秦國傳授經驗。

陸輕盈撿起那個亮晶晶的銅簪子在自己腦袋上插了一下,搖晃兩下腦袋,覺得這東西不如金子的重,不壓頭,就隨手給了臘肉。

“明天去寨子里問問,是誰丟的還人家。夫君,早點睡吧,這里的夜貓子叫的滲人。”

臘肉聽夫人這樣說,趕緊起身鋪床,云二帶著秦國也就離開了,兩個孩子躺在中間。陸輕盈和云崢各睡一頭,孩子們的房間還沒有仔細的拿熏香熏過,被蟲蟻咬了就不好了。

陸輕盈聽到一大群丫鬟都跟著臘肉去了新樓,笑著對丈夫道:“夫君您今日不覺得秦國膽小的過份嗎?”

云崢迷迷糊糊地道:“女孩子怕蛇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奇怪的。”

陸輕盈笑道:“宅門里的這點玩意想在我這里出頭難了點,秦國不滿和二叔分床睡,這是找由頭往一起睡呢。”

“知書達理的。即便是睡在一起也沒事。”

陸輕盈驚愕的道:“您是說秦國?”

“我是說二弟!”

陸輕盈見孩子睡著了吃吃笑道:“當年您也說過早的同房不好,結果,哼哼,躲在屋子里兩天都沒出來……第三天出來了,妾身差點羞臊死,你們兄弟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您把持不住的事情,指望你弟弟能把持得住?”

第二天陸輕盈總是在看秦國的模樣,尤其是走路的時候更是注意。見秦國毫無變化,這才松了一口氣。

秦國的臉孔紅紅的,不敢抬頭看嫂嫂,昨晚她就是和云二一起睡的,估計那個老嬤嬤已經稟告過了。

猴子送來了邸報,云崢瞅了一眼就放在一邊,如今的邸報已經沒辦法看了,上面全是一排排的人事調動。除了了龐籍和韓琦,文彥博沒有動彈之外。其余的都有了大變化。

云崢不曉得手不能動,口不能言的皇帝是如何做出這些安排的,甚至還不知道皇帝如今是不是還能執掌朝堂的能力,這一切都需要時間來一一驗證。

自從回到了東京,趙禎就愛上了曬太陽,每天只要是有太陽出來。他就會躺在軟床上曬上一整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他身體里的死亡之氣全部驅除出去。

“市井傳言,云崢殺了薛姓蜀商,原因是薛姓蜀商有意投入淑妃門下供淑妃奔走,云崢為了不卷入皇權接替之事所以才下了手。蜀商死的無聲無息,官家卷宗上驗明為暴斃!

如果陛下認為此事需要徹查,奴婢這就去辦。”

陳琳低沉的聲音在趙禎的耳邊響起,趙禎的臉上卻浮起了笑意,什麼表示都沒有。

陳琳笑道:“不聞不問,奴婢也是這個意思,云崢既然不願意卷進來,就說明他是在等待陛下的安排,這是恪守臣節的體現,死掉一個無足輕重的蜀商實在是無關緊要。”

說完話之后見趙禎的臉皮抽動了一下,鄒同連忙搬來了一本很大的說文解字在趙禎的面前打開,一頁頁的翻動,見趙禎眨了一下眼睛,立刻就停手了,手指在書本上滑動,當手指指到“封”字的時候,陳琳就迅速的在紙上寫了下來,直到“封鎖消息”四個字出現在紙上的時候,陳琳輕聲道:“陛下,可是要奴婢把這個消息封鎖起來?恕奴婢直言,淑妃恐怕已經知道了。”

趙禎臉上重新浮現了笑意,陳琳連忙道:“陛下可是要通過封鎖消息要淑妃知道您的意思?”

趙禎笑著閉上了眼睛。

陳琳笑道:“奴婢這就去辦。”

陳琳走了之后,趙禎就閉上眼睛平緩的呼吸,這種活死人狀態他非常的不喜歡,甚至是極度的厭惡,這樣活著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年幼的兒子,他就開始努力地爭取活下去,不管是什麼樣的狀態活著,他都會堅持,只要自己多堅持一刻,自己的孩子就能多成長一刻。

如今,每天見大臣和陳琳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早在進京之前,他就發出了自己的旨意,陳琳,龐籍,韓琦,狄青,文彥博這些人必須隨時等待自己召喚,如果三天未曾召喚,這些人必須親自進宮見到皇帝本人,否則就是大逆!

讀過史書的趙禎最忌諱的就是別人以自己的名義發布亂命,一個帝國如果到了這個地步,基本上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已經被廢黜的濮王,如今的山陽公糾集了不少的皇族,想要請皇帝過繼一個成年的兒子,好維持皇家的存續,卻被憤怒的趙禎全部剝奪了皇家的身份資格,遠竄邊遠軍州,沒有旨意不得回京。

這些皇族出京不到兩百里,就被一股厲害的盜匪殺的干干凈凈,癱瘓在床的趙禎,遠比那個身體康健的趙禎殺伐果斷的多。

即便是對自己的親兄弟濮王,他也未曾留半分仁慈之心。

龐籍,韓琦,文彥博維持著龐大的官僚體系,狄青親自守衛著諾大的東京城,二十八萬從邊關調回來的悍卒將這座都城守衛的水泄不通,而陳琳這個大宋最令人感到恐懼的宦官,似乎長著無數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天底下所有官員的動靜。

楚州知府蘭元壽無意中說了一句:“天子已成活死人矣。”不到六天,就被京師降旨,遠竄崖州遇赦不赦,朝堂為之震動。

龐籍,韓琦聯袂而來,向皇帝皇后問安之后,就在兩個桌椅后面坐定,開始處置朝廷大事,以前這些奏章都是皇帝親自處置的,如今皇帝動不了,只能由首相和樞密使共同處置,而后由皇后簽發。

鄒同取過龐籍剛剛處理完的奏章輕聲念道:“富弼曰:人主的喜好和厭惡,不能讓人窺測到;能窺測,那樣奸人就會逢迎。應當像天監視人一樣,善惡都自取,然后進行懲罰獎賞,這樣功勞和罪惡都各得其實情。

龐相批復曰:善!”

趙禎眨眨眼睛,皇后就取過朱筆,在上面寫道:“知道了”請趙禎看過之后就放在一邊。

鄒同又念道:“王安石曰:今所以未舉事者,凡以財不足故,故臣以理財為方今先急,政事所以理財,理財乃所謂義也,如今我大宋邊患為開國以來未有之安定,臣以為必須乘此良機改良大宋法度,凡臣所述之良法,當快速推行,一旦錯過良機,我大宋將悔之晚矣。

龐相批復曰:理當如此。”

趙禎眨了兩下眼睛,皇后醞釀了一下寫道:“此事不宜操之過急,亦當緩圖。”

趙禎眨了一下眼睛,鄒同就把奏章又還給了龐籍。

鄒同從韓琦處拿過一封奏折面色奇怪的念道:“云崢曰:韓琦匹夫,我來到蜀中窮山僻壤之地,放眼望去全是青山,這里修仙不錯,可是一旦開始練兵,我就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手頭一個銅子沒有,一顆炸彈沒有,除了百十個沒用處的皇家紈绔,一個能用的兵丁都沒有,打算去搶劫敵人都沒辦法,再不給我撥錢,我就帶著皇家紈绔去打劫張方平!相信我,這事我干的出來。

樞密使批復曰:聒噪!”

趙禎面皮抽動兩下,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盯著皇后看,皇后輕聲問道:“陛下可是要從宮中撥付一筆錢?多少為宜?”

趙禎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又眨了三下。

皇后提筆寫道:“交付內府出資三萬貫,解送蜀中。”

韓琦皺眉道:“陛下,百十人的錢糧何至于有三萬貫之多?更何況樞密院已經下令,要成都府保證他的錢糧,成都府的交付回執都已經送達京師,云崢不缺錢糧,他只是在發牢騷。”

龐籍笑道:“此人能賺錢,但是更能花錢,咱們多給他一貫錢,他就能做出一貫錢的事情來,稚圭盡管如此答復他,到時候沒有與三萬貫錢相匹配的東西,我們再問罪不遲!”

趙禎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地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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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前因結果了!

云崢葛衣布衫腳下踩著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挑著一擔柴松快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在他的背后跟著一長串的人,每人肩頭都挑著柴火,這些柴火足夠寨子里的人用很長時間。

南山上不知為何枯死了一片林子,老族長下令全族人都去那里砍伐木頭,粗壯的就截成圓木,將來蓋房子搭棚子用,剩下的枯枝就只能當柴火了。

身為寨子中的一員,云崢自然不會落后,天剛亮就帶著猴子,憨牛以及三十位家將跟著寨子里的人上了山。

老族長剝開一棵樹的樹皮之后道:“這里的樹生蟲了,大蟲子都鉆進樹心里面去了,怪不得這里的樹全死了,可惜了,這些樹當梁柱是用不成了,只能燒成木炭,要不然等開春蟲子孵化了會禍害更多的樹,都砍了,一顆都不能留。

開春了我們再補種一些樹……”

老族長雖然沒有把道理說明白,大家還是按照山里的老規矩去做事了,伐木的伐木,挑柴的挑柴,一整天的時間就這樣悄悄地過去了。

云家女眷身上的光鮮衣服也收了起來,在城里怎麼穿都成,可是到了鄉下,棉布衣服是最合適的。

陸輕盈已經進化到了穿什麼衣服都無所謂的地步了,頭上包著手帕,一面給雞圈里的雞喂食,一面陰沉著臉訓斥這里的掌櫃。

“這些年把你們放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結果一點業績都沒有干出來,反倒損失了兩條商道,折損了六個人手。吐蕃人就算是霸道,他還沒能力在咱家的地盤上逞威風。

說,元山這條商道怎麼了?家主當年跑這條商道賺的盆滿缽滿的,怎麼交到你們手里立刻就爛包了?”

一個老掌櫃連忙躬身道:“回稟夫人,非是小人等不盡心。而是因為元山那邊又開始打仗了……”

陸輕盈擰著眉頭道:“蠻子們總是在打仗,這些年就沒有消停過,不足為奇,不是說打仗的時候生意才好做嗎?”

老掌櫃急忙辯解道:夫人有所不知,咱家這些年向元山那邊賣的是草藥,朝廷向那邊賣的是刀劍。回收的是牛羊還有家畜的筋,角,皮以及馬尾。

戰爭初期的時候,那些殺紅眼的吐蕃人為了換取藥材和兵器什麼都願意付出,幾年下來。那里的牲畜已經非常的稀少了,想要收貨已經很難了,那些頭人們還想要咱們的草藥以及朝廷的刀劍,可就是拿不出東西來換。想要賒賬小人自然是不干的,誰會把貨物賒給窮鬼?回程的時候那些窮瘋了的頭人就來搶東西,雖說被咱家的護衛給打退了,還是損傷了六個人,是小人思慮不周。請夫人處置。”

陸輕盈聽掌櫃的這樣說,也就消了氣,把籃子里最后的一把秕谷扔給那些雞。就邀請老掌櫃去客廳喝茶。

陸輕盈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問道:“那里的情形很糟糕嗎?”

老掌櫃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道:“就是因為生意額度不斷地縮小,小人今年秋天的時候親自走了一趟高原,打算去評估一下那里的交易環境,結果發現那里的秋草都長得有一人高了卻沒有牧民去收割,放眼望去,草原上就看不到幾頭牛羊。倒是戰死的枯骨隨處可見,按照小人所見所聞來計算。今年那些牧民恐怕會餓死不少。”

“你們啊,只知道從池子里抽水。不知道往里面注水,這生意自然會越做越沒得做了。”

云崢說著話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多年不挑柴了,發現吃力了很多。

陸輕盈起身伺候云崢洗漱,洗漱完畢之后的云崢將熱毛巾蓋在自己的臉上甕聲甕氣的道:“我們最后的目的就是要那片草原,蜀中能養馬的地方不多,元山后面是一片絕佳的地方,因為有吐蕃人占著,所以我們沒辦法占據那里。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那里的吐蕃人自相殘殺,殺到最后沒人了,那片地方自然也就成我們的地方了。

現在你們一口氣把那里的財富給抽空了,人都要餓死了,他們還打的哪門子的仗啊,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那里的戰事就要平息了,這不是一個好事情,雖說戰事平息了,家里的生意就會變好,可是那幾文錢算得了什麼,奪取那里的草原才是重要的目的。”

老掌櫃恭聲道:“侯爺的意思是咱家應該把貨物賒欠給他們?”

云崢扯掉臉上的熱毛巾,一口喝干茶杯里水笑道:“誰傷了咱家的護衛,咱們就資助他的對手,給他的對手一個能在短時間里滅掉對手的希望,當然,你去找朝廷的皇商,要他們去資助傷了咱家護衛的那一方,戰爭終歸是要繼續打下去的。

你好好的算算,這些年元山背后的吐蕃部族少了多少?又有多少新的部族起來了?告訴你,咱們要的就是這種一雞死一雞鳴的效果,這樣得到的新土地,別人無話可說。

一旦草原成了我們自己的,不管那里會有多少產出都是我們自己的,無需再和別人交換。”

掌櫃的聞言大喜道:“現在哪里的吐蕃人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小人以為,這一次咱們救助的物資最好以食物和鹽,茶,為主,再加上一大批羽箭,估計就能挑起諾楞阿的勃勃雄心了。

侯爺高明,小人是否可以為咱家進入草原做一些準備了?山里的山民,有很大一些人希望能夠尋找到一片可以長久居住的地方,草原就是最好的地方。”

陸輕盈道:“讓朝廷走在前面,咱家走在前面算怎麼回事?只要草原到手,無論如何都會有咱家的一塊地方。”

掌櫃的領命走了,陸輕盈拿濕毛巾擦拭云崢身上的灰土笑著道:“堂堂的侯爺去挑柴燒炭怪不容易的。您把一大群皇族子弟丟在白云山難道就不聞不問了?”

云崢笑道:“我會練什麼兵啊,浪里格和孫七指這些年吃的肥頭大耳的,不用他們用誰?”

陸輕盈笑道:“隗明已經找你兩次了,你總是躲著不太好吧?人家說的明白,只打算要一個孩子,沒打算嫁給你,隗明無論如何也是西夏的第一美人兒,占便宜的事情你總躲著算怎麼回事?”

云崢狐疑的瞅著陸輕盈道:“我擔心把這事干了,你會趁我睡著拿刀子捅死我。”

陸輕盈皮笑肉不笑的道:“妾身沒那麼惡毒,如果您明媒正娶的弄進家門,妾身什麼話都不說,在外面不干不凈的胡來算什麼,一個落魄的胡人女子而已,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說的出來,誰正眼瞧她一眼。”

云崢探手摟住陸輕盈,將她放在自己腿上笑道:“一個女人帶著一大群女人住在一個碉堡一樣的房子里,生出什麼奇怪的念頭不奇怪,她本身就該找個不錯的人嫁掉,而不是這樣的浪費自己的大好年華,浪蕩一輩子之后才會發現什麼都是空的。

她之所以會找我,完全是因為她見到的男人太少的緣故,你說的沒錯,一個胡人女子是經不起漢家郎的甜言蜜語的,她自己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畢竟有錢有錢,要容貌有容貌的。”

云崢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虧心,隗明在蜀中待了七八年,本來就是一個美人,現在更加變得唇紅齒白前凸后翹的,最麻煩的是她不知道跟誰學會了漢家女子的嬌媚,上次見面的時候,如果不是酒喝得少,說不定自己真的會干出什麼荒唐事來。

這事就不能想,一想就火大,懷里再抱著一位美人,蠢蠢欲動的心思立刻就表露出來,陸輕盈自然會有感覺,臉孔紅紅的輕啐了云崢一口,就用雙手攬住云崢的脖子……

過了很久兩個人才從里屋出來,相視一笑,多年的夫妻了,偷偷的干點壞事還有些小小的尷尬,陸輕盈羞惱的跺跺腳不知道說什麼,她總覺得白日宣淫這種事情不該落在她身上,她該是一位端莊守禮的貴婦人才對。

云崢自然是不理會的,心頭的火消了全身舒坦,在他看來夫妻間就該是這個樣子,總有些莫名奇妙的沖動才好,除非是年紀大了,如果年紀輕輕的就相互沒了吸引力,那樣的日子才會過得如同嚼蠟。

才把衣服整理好,就聽見云落落“爹爹,爹爹”的叫著舉著一個漂亮的木頭水車跑了進來,花裙子上全是泥水,也不知道剛才在干什麼,還氣喘吁吁地。

進了屋子不說二話立刻就拖著云崢去了淺淺的引水渠邊上,蒼家的四娃在引水渠的邊上另外開了一條胳膊粗的小渠,里面有清澈的泉水往外流淌,小渠挖的彎彎曲曲的煞是好看,在一個落差很大的地方,立著兩根小樹杈,云落落小心的把水車架在樹杈上,那個小小的水車就在水流的沖擊下緩緩轉動起來。

父女倆圍著這輛小小的水車傻樂,傻樂的,云崢干脆把水渠挖的更大一些,于是,那個水車轉的更加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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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云家有男初長成

“大哥,你說我們有沒有必要重新進一次山,看看我們過來的那個地方,道路我記得很清楚。”

云二熟練地從鐵架子上取下銅壺倒了一碗擂茶之后捧在手里慢慢地吸溜,他從小就喜歡這樣喝擂茶,能發出很大的聲響。

云崢抬頭瞅瞅窗戶外面淅淅瀝瀝的冬雨搖頭道:“這樣的天氣不適合進山。”

云二笑道:“大哥是擔心萬一有回去的路吧?知道您會舍不得大嫂和孩子們,誰想回去了?我們在這里收獲的東西太多了,再回到那個冷冰冰的世界里過不了幾天我就會發瘋。只是想回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麼稀奇的地方。”

云崢笑道:“我更喜歡考慮一些現在的事情,比如元山背后發生的故事,我們倆在歷史的畫卷里暢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坐看風云起,品酒烹茶逍遙自得,只憑自己的本心做事,快活一生才是大道理。”

云二大笑道:“我大哥竟然有了出塵的心思,不過這樣做不好,你就是一個心軟嘴硬的主,嘴上說這個國家和你半點關系沒有,但是只要這個國家受了一點委屈你比誰都憤怒。

時間或者時空這把刀還斬不斷這種家國情緣,也斬不斷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有些感情甚至會因為時空的關系歷久而彌新。”

云崢笑著摸摸云二的腦袋道:“你已經長大了,從今后可以作自己的主了,想干什麼就去干,我不會再阻攔,你大嫂那里我也會說,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躲在哥哥的羽翼底下成不了大事。”

云二笑道:“就等著您說這句話呢。”

說著話就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云崢瞅了一眼皺眉道:“你準備進山?還要去天坑?天坑在白帝城一帶,路途遙遠。那里甚至危機重重……”

說到這里云崢瞅了一眼一臉哀怨的弟弟笑道:“算了,你想去就去,不過要先問過秦國和臘肉,家事安頓好再去不遲。”

云二笑瞇瞇的坐下來,把那張紙揣進懷里,繼續抱著自己的碗大口的喝擂茶。今天的擂茶里面放了很多炒熟的芝麻幽香可口。

對于豆沙關的冬雨云家兄弟倆是極熟悉的,這種雨一旦下起來十天半個月的就不會停止,最長的時候下一個月都有可能。

在元山的背后,這時候一定是大雪紛飛的時光,一座山之隔就變幻了兩個世界。

一對青衣儒衫的兄弟對坐在廊下,看著云霧隱隱的青山,談論著各自對目前這個世界的認識,算是云大對自己這個最親的親人的最后一次考核。

這麼多年的言傳身教下來,云二終于不負眾望的成為一個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好孩子。不說學問如何這東西沒辦法衡量,這孩子耍的一手好槍術據說已經得了笑林的真傳。

云大親眼看見這孩子站在百十步外,輕易地就把三四擔的強弓扯開,一箭箭的把果樹上的果子給射下來,稱之為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即便是蘇軾這個膽小鬼也敢在腦袋上頂一個果子讓云二去射,就為了和其他紈绔賭一頓酒錢……

會這些其實沒用,云大從來不準備把他送上戰場去,盡管云二很郁悶。云大在這件事上根本就不松口,蓋世名將也有死在戰場上的。個人的武勇不一定就能保證自己在戰場上比別人更加安全。

所以云二的武藝直到現在也只能用來賭一頓酒錢,他最喜歡和狄詠出門打獵,這是他展現自己能力的另一個戰場,只可惜東京周圍沒有什麼大型猛獸出沒,這讓他非常的失望。

自從來到豆沙關,他幾乎天天背著弓箭去后山。在大哥當年打柴的地方守候那只豹子出現,雖說過去了這麼些年,那只豹子不一定還活著,他依舊不願意停止自己的守候。

秦國只要看到云二穿著武士服背著弓箭,提著一根長槍上山的身影。就激動的如同白癡一樣,即便是什麼獵物都沒有,她依舊喜歡。

豹子沒有找到,狗熊一家三口卻被送來三次了,開始的時候狗熊一家三口還知道抵抗一下那些獵戶,那些獵戶也要花大力氣用網或者陷阱抓住狗熊才成,這樣的歷程最少需要十天。

后來被放走的次數多了,狗熊一家三口只要看到獵人就會自己靠過去,然后就等著獵戶們用板車把它們拉到豆沙寨問云家要錢。

到了最后,它們一家三口還不情願走了,即便是云三汪汪的朝它們喊叫,這一家三口也毫不在意,找了云家的草堆挖了好大一個洞就鉆了進去,睡得唏哩呼嚕的,只要肚子餓了,就會嗷嗷的叫著要吃的。

老族長是不講究這些的,在他看來只要寨子里多一個喘氣的,那就是多了一份生氣,自從狗熊一家三口過來之后,沒見它們去禍害寨子里的家畜,既然沒害處,也就聽之任之了。

秦國還是不喜歡看家蛇,但是也不怎麼害怕了,不過她對狗熊的歡喜程度卻日益提高,那頭母熊也是很有眼色的,見了秦國總是手舞足蹈的獻媚。

天氣陰的讓人難受,感覺到處都潮乎乎的,于是陸輕盈決定帶著家里的女眷,還有寨子里的婦人,甚至還有那些她並不喜歡的自梳女坐著馬車,牛車,騎著馬浩浩蕩蕩的向蒸籠峽進發。

諾大的豆沙關這時候只有蒸籠峽里面是干的,自從元山的盜匪被剿滅之后,那里漸漸地就變成了豆沙關女眷們的度假之地,尤其是有錢還閑著沒事的隗明,更是對那里充滿了熱情,即便是繁多的水蛭都不能阻擋她追求干爽的意志。

人和水蛭的關系歷來是人進蟲退的,幾百只雞被扔進了蒸籠峽,好些雞被水蛭把血給吸干了,但是更多的水蛭卻被雞給吃掉了,家養的雞因為沒有天敵,很快就變成了精悍的野雞,自從這些雞盤踞在蒸籠峽不走之后,蒸籠峽里的水蛭幾乎就滅絕了。

好事的隗明和梁琪以及豆沙城里的貴婦人們就在蒸籠峽里修建了很多的木屋,每到陰雨綿綿的日子里,就會來到蒸籠峽度假。

豆沙寨不缺錢,自然也會有自己的木屋子,老族長甚至蠻橫的搶占了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溫泉,他老人家如今在豆沙關里可以橫著走,即便是劉都頭這樣的人物現在他都不願意搭理,擔心結交了低級官員,給文信侯丟人,他不喜歡女孩子,認為女孩子都是賠錢貨,寨子里的閨女出嫁的時候他看著一車車的嫁妝總覺得心口疼,所以隗明和梁琪在云家兄弟面前試一次靈一次的嬌嗔在老族長面前根本就不管用。

云崢很忙,必須要去豆沙關接掌西蜀的兵權,他的白虎節堂也已經修建在了豆沙關,一個主官不去坐堂說不過去,于是,護送家眷們去蒸籠峽的差事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猴子也跟著一起去了,他很想回一趟元山,畢竟那是自己生長的地方,能回去看一眼也能滿足一下自己的思鄉之情。

云崢明明知道這個說法站不住腳,還是同意他去了,還給了他通行元山大營的腰牌,如今那里屯駐著四千軍兵,守衛著大宋通往吐蕃的咽喉要道。

馬車冒著小雨奔行了兩天之后就進了蒸籠峽地段,因為和吐蕃的交易,以及元山大營的建立,這條崎嶇蜿蜒的小路,也被官府拓寬成了標準的五尺道,兩邊的黑松林松濤陣陣,意境極美。

大群的婦人們進了蒸籠峽,天上就不再下雨了,料峭的寒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寒冬臘月的天氣里這里蒸汽繚繞,山腳上野花盛開,一些平坦的地方甚至還種有青菜,綠油油的甚是喜人。

所有人都換上了輕衫,一時間云二的眼簾里全是花花綠綠的女人,一些不知道哪里來的女子上身竟然只裹著抹胸,就那麼嘻嘻笑著胡亂朝云二拋媚眼。

猴子色瞇瞇的看過去,卻招來無數的啐罵……

陸輕盈笑道:”聽隗明說每年這個時候,山谷里全是婦人女子,你們不適合進去,就留在寨子里的菜地園子里休息,這里也有溫泉,就是不如山谷里面的好就是了。”

云二笑著答應,就帶著家將們住進了菜園子,至于嫂嫂她們的安全自有小嫂帶著六個女家將來照顧。

有點失落的恐怕只有秦國,但是她也認為自己丈夫不適合留在眾香國里。

見婦人們進了蒸籠峽,云二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冷冷的對猴子道:“賴八怎麼回事?我大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已經饒恕了他三次,這一次竟然敢糾集外人來對付這些婦人?”

猴子嘿嘿笑道:“二公子,憨牛已經帶人去找他了,人都說升米恩斗米仇,當初周同發現此人野心勃勃的時候就該痛下殺手解除后患的,如今反咬我們一口實在是讓人氣憤。

隗明公主的護院和賴八已經交手好幾次了,發現這些家伙竟然變得兇悍無比,如果不是因為有浪里格和孫七指的存在,他甚至敢騷擾豆沙寨,老族長不好跟侯爺說跟我說了,我這次跟過來,就打算輔助二公子把這些害群之馬徹底的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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