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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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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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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3 00:28:26
第三十七章 不合理的禁令

  「雲家男人做事情的時候啊,如果是牽扯到女人意願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告訴你,讓你有一個選擇的餘地,如果這件事不關女人的事情,他們就會做的悄無聲息,不是害怕你知道,也不是怕你洩密,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讓你擔心……」

    陸輕盈站在秦國的身後幫她梳著長長的黑髮,一面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的開解著秦國。自從知道雲二去幹什麼事情之後,秦國的眼淚就沒有停過,如今兩隻眼睛腫的就像是兩隻水蜜桃。

    「我怕他出事情……」

    秦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反手就抱住陸輕盈的腰大哭起來。見秦國這樣哭泣,陸輕盈總算是放下心來,這比剛才傻傻的坐在那裡流眼淚好多了。

    「傻丫頭,雲家是將門,小鉞如今不過是去追殺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當年你大哥帶著人去西夏,我難道就不活了?知道你大哥當初出門的時候是怎麼對我說的?

    「沒見到我的屍體之前千萬不要相信我已經死了,如果見了我的屍體,你就可以愉快的以一個富婆寡婦的身份嫁人了,記得挑一個看著順眼的,免得我成為惡鬼之後晚上來找你。」

    你聽聽,這算是什麼話?你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多,以後慢慢會適應的,雲家的男人雖然出類拔萃,但是也能把你活活的氣死。

    我們命苦,所以才被老天爺生成了婦人,這些苦難就要接受,能把一輩子堅持下去的人才是好的婦人,你以後也是如此。」

    「傻丫頭,你沒有母親,如果有母親在身邊的話,她就會告訴你太優秀的男人不能嫁,一旦嫁了,你就有操不完的心,還要面對別的女人和你搶丈夫。

    優秀的男人一般都志向高遠,他們的眼光會盯在天空,而不是落在你身上……」

    妯娌二人相擁著坐在木頭檯子上一起眺望遠山,陸輕盈絮絮叨叨的話對秦國來說就像是夢裡面的囈語,似乎離得很遠,又彷彿離的很近,這讓她感到很溫暖。

    不過這樣的平靜很快就被兩隻漂亮的松鼠打破了,它們的後腿被綁著,雖說只要兩隻松鼠向同一個方向跑就能逃掉,但是很顯然,松鼠沒有這樣的智商,他們拚命的朝相反的方向跑,於是,只能相互拔河,在驚恐中一會向前,一會向後。

    秦國紅腫的眼睛瞪得很大,心思立刻就被松鼠吸引走了,尖叫一聲就從檯子上跳了下去,她堅信,雲二會在下面接住她。

    陸輕盈從檯子上探頭朝下看看,發現秦國騎在雲二的背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像個瘋子。

    陸輕盈嘆了口氣,就用腳把兩隻松鼠踢到一邊去了,很明顯自己剛才的話都白說了,只要雲二出現,秦國就會忘記所有的傷痛……自己以前好像也是這個樣子……

    雲二回來了,蒸籠峽裡的氣氛頓時就恢復到以前歡樂的狀態了,秦國穿著薄薄的春衫,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歡快的踩著淺淺的溪水奔馳,長長的白紗拖在後面,就像一個美麗的春之女神,至於同樣騎著一匹紅色母馬的葛秋煙則信馬由韁,偏著身子坐在馬背上,懷裡抱著高興地大喊的雲芊芊。

    雲二的懷裡坐著雲霆,他很想去追趕嬸嬸,只可惜二叔手裡拿著一卷書,慵懶的不願意騎快馬,他的小手轉過去撕扯二叔的頭髮,希望能快點追上嬸嬸。

    至於雲落落這時候癟著一張小嘴眼睛裡泛著淚花,伸出小胖手指著檯子下面的叔叔嬸嬸委屈的向母親申訴。

    「好好的寫字,騎什麼馬啊,咱家裡都是些會騎馬的殺才,不稀罕,好好的寫好字,等回去的時候拿給你爹爹看,他一定會非常歡喜的,香噴噴的女孩子沾上戰馬的臭味,好半天都洗不掉,好了,不許哭,跟娘回屋子寫字去。」

    雲落落徹底的爆發了,把身子躺在地上,撒潑不願意回去,但是陸輕盈沒有半點的仁慈之心,抱起雲落落就回了屋子,這麼大的孩子了還學會撒潑了,這可不行。

    豆沙縣的縣令是不敢進白虎節堂的,站在門外面他也不敢,好不容易見憨牛從節堂裡出來了,就趕緊拖住憨牛,要求見侯爺。

    憨牛嘿嘿笑道:「侯爺就是要我來看你的,看你在外面探頭探腦的很長時間了,就打發我出來問問你有什麼事?」

    縣令劉喜的腦袋搖的就像是撥浪鼓,從懷裡掏出一大疊子文書塞給憨牛道:「白虎節堂這種地方我還是不要進去了,但是這些文書您必須交給侯爺,豆沙關裡的商戶都要發瘋了,把我的縣衙圍得水洩不通,集體要求豆沙縣打開元山大營的道路,他們準備去元山背後的草原上去做生意。

    我是不敢得罪那些大爺,只好把這個燙山芋交到侯爺手上,不論侯爺如何決斷都不關我豆沙縣的事情。」

    憨牛笑著接過文書對劉喜道:「我把文書拿給侯爺看,如果有回音了,就出來告訴你。」

    劉喜連連拜謝,眼看著憨牛走進了白虎節堂,他才有功夫歇口氣,豆沙縣的商戶瘋了,如今草原上除了枯草和白雪之外哪來的生意可做?這些人看重的並不是什麼生意,他們看中的是一馬平川的草原,那些草原到了吐蕃人手裡只能放羊,如果到了大宋商人的眼中,那裡頃刻間就會變聲大片的良田。

    在蜀中,素來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說,蜀中最富裕的人家並不是那些大的絲綢商人,而是最大的地主,比如陸家這樣半農半商的人家才是蜀中富戶中的頂樑柱。

    蜀中人口稠密,雖然守著一個諾大的成都平原,糧食在蜀中依舊金貴,現在有了這麼大的一片平地,讓那些商人如何能不眼紅?

    土地不同於銀錢,這是能夠世世代代傳承下去的祖業,商人即便是花了天價,只要能買來真正的好地,別人也只會誇他有見識能為子孫著想,所以元山後面的草原即將歸宋的消息才傳開,那些商人就抱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想要進草原做生意。

    雲崢看著手裡的文書感慨的搖頭,翻看了手裡的文書他才知曉了一個道理,如今大宋最兇猛的人不是京西軍,而是大宋的商人。

    他手裡的每一份文書,其實就是一個小的作戰計畫,尤其是當他看到保鏢的武器說明書上赫然列著火藥彈,這讓他的頭皮都發麻起來。

    這些火藥彈 必然不是官府作坊裡出來的正品,這些年軍中的火藥彈已經徹底的殺出諾大的名聲,於是一些小的火藥作坊就開始仿製軍用火藥彈,由於硝石的提純技藝,硫磺的提純技藝沒有外洩,民間作坊裡出來的火藥彈明顯的威力不足,而且還非常的容易自燃。

    這些兇猛的民間人士硬是拿著這種粗製濫造的火藥彈蠻橫的在天下間行商,聽說現在宋國商人的足跡已經到了吐火羅一帶。

    雖然雲崢很喜歡這些比強盜還要凶殘的商人,還是不妨礙他在那些文書上用硃筆批閱了大大的不許二字,放下筆之後又覺得這樣的說辭不足以威懾那些商賈,就在下面重新寫了一行字:「宋人擅入滇西者斬!」

    「宋人擅入滇西者斬!」這八個血淋淋的大字被軍卒用紅色的顏料寫在通往蒸籠峽的山壁上,雖然八個字還被兵卒寫錯了三個,卻一點都不妨礙那些商賈止步於蒸籠峽的末端。

    雲崢的這八個字在蜀中掀起了軒然大波,蜀中商行當然不在乎,他們甚至認為這是雲侯在為商行謀獨食,老神在在的等候即將到來的發財大計。

    其餘的蜀地商賈就不干了,尤其是以瀘州的商賈反應最為強烈,先是瀘州的士子到處遊說,希望雲崢能夠撤銷這道禁令,當他們發現這麼做完全是徒勞之後,立刻就有瀘州的退休官員上書給中樞,問問雲崢這位宋人侯爺說吐蕃侯爺該說的話是否合適?

    退休官員的摺子在張方平這裡就被攔截了下來,這位成都府的最高長官,不得不唉聲嘆氣的向豆沙寨進發,這事除了他自己別人根本就和雲崢搭不上話,為公為私,張方平都要從雲崢嘴裡問出個結果來,問出個不許宋人進入吐蕃的地盤原因。

    瀘州的地方小曲很快就把雲崢形容成了一位大白臉的奸臣,驕奢yin逸的屍位其上,有些膽子比較大的曲子詞人,竟然去了成都府說唱這些東西。

    成都府的人士自然是雲崢的死忠,這些年跟著蜀中商行賺了不少的錢,聽不得別人詆毀雲崢,於是鬥毆就不可避免。雲崢發出禁令之後就似乎忘記了這件事,整天在白雲山下忙著操練那些皇族子弟。

    劉喜的下場很慘,一般的商賈不敢招惹這位破家的縣令,但是蜀中這些年多了很多外地的客商和商行,一些客商將自家的帖子遞進去之後,劉喜就必須雙手捧著給人家送回來,表示自己承受不起。這樣的帖子接到的多了,劉喜就發現自己如果把這事處理不好,就休想再混什麼官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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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宋人的膽量

  雲府的二管家老趙如今在豆沙關可是一位風雲人物,只要他敢露頭,立刻就會有無數的商人圍上來,不管他有事沒事立刻會被拖去一個不知道叫什麼的豪華所在,美人,美酒,美食一瞬間就會流水般的出現,眼前那些肥膩膩的人頭擺著各種諂媚的笑臉一口一個趙兄的叫的親熱。

  雲家的家眷都去了蒸籠峽度假,豆沙寨的老族長又不許這些沒名堂的商賈進去擔心壞了風水,至於雲侯爺他們每天都能看見,可是人家被甲士圍著,沒人有膽子湊上前去搭話,所以,老趙就成了豆沙寨商賈的重點攻克對象。

  豆沙寨現在有一種普遍的傳言,雲侯不是不允許商賈進駐草原,更不是不允許商賈購買田地,把那裡當做深入吐蕃領地商道的橋頭堡。

  是因為雲侯爺在一心為國著想,擔心把那裡的土地賤賣了國庫受損失,之所以下了禁令,就是為了壓壓大伙,好把土地的價格壓上去,沒看見雲家的商隊也沒有進駐草原嗎?這不就是高風亮節的表現嗎?

  「哎呀趙兄,府上的採買不著急,老夫已經命人送去寨子了,你我老兄弟好久不見,就好好的喝兩杯,今天有上好的冬筍,配上一些臘味就是一盤子好菜,吃不好了可不成啊.」

    老趙無奈的苦笑道:「諸位的心思老夫是知道的,這些天家裡的掌櫃的也在催我,可是侯爺始終不吐口,你要我一介老奴如何問起啊。」

    為首的藥材鋪掌櫃老黃嘿嘿笑道:「不敢要趙兄為難,您只要告訴侯爺咱們豆沙關的買賣人已經準備好了銀子,就等著共襄侯爺的盛舉呢,至於價格我們是不問的,咱大宋有的是良田,有的是山地,這些不稀罕,只要抬出銀子就能買到,至於草原可就稀罕了,只要有機會買到一塊合適的草地,誰還敢去問價錢。」

    老趙嘆口氣道:「侯爺這些天每日裡勤勞王事,總是到後半夜才會入睡,早上天不亮又要起身,早上吃飯就一碗小米粥兩個包子湊活一下,我們這些老人手看著心疼啊。

    我家掌櫃老朱從廣南弄來一些燕窩準備獻給侯爺補補身子,順便問一下家裡的商隊何時進駐滇西草原,結果侯爺大發脾氣,燕窩都給掀飛了,還問老朱賺錢還有沒有夠?雲家不進入草原難道就會餓死了?

    你們說說,這時候要我怎麼跟侯爺說這事?」

    眾人聽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雲侯是戰場上的無敵統帥,這要是發起火來沒有當場殺人已經是老朱的運氣了,難怪老朱這幾天總是黑著一張臉看誰都不順眼。

    老趙見眾人不吭聲了,就嘿嘿笑道:「不過草原上的事情總要解決的,你們不知道吧,如今草原上剩下的吐蕃人已經不多了,聽猴子說連五萬人都沒有了,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糧食物資奇缺,這個冬天都很可能熬不過去。

    咱們大軍的探子已經進了草原,帶回來的消息讓侯爺夜不能寐啊,滇西草原已經是咱大宋的囊中之物,自然那裡的百姓也就會成為咱們大宋的子民,既然是大宋的子民,自然不能眼看著他們活活的餓死。

    可是五萬災民的糧食和物資從哪裡出?咱們成都府可沒有這筆支出,咱們大宋也沒有這筆額外的開支,侯爺心善,見不得災民受苦,這些天就在為這些事煩惱。」

    老黃油光光的胖臉立刻就從愁苦變成了若有所思的神態,拽拽老趙的袖子小聲道:「既然是咱們大宋的災民,咱們這些日子過得好的人是不是就有資格進草原救助鄉鄰?

    咱大宋的律法裡都有這個說法,「義助」鄉鄰義不容辭啊,鄰居餓死了,官家會問責的,唉,真是難為侯爺了,可是咱們怎麼「義助」呢?進不去草原啊。」

    老趙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一口茶水,笑而不語,侯爺說過,對於這些商賈要提防,不能把主動權交在他們的手上,一旦這些人進入了草原,由於財大氣粗的關係,草原立刻就會變成商賈的草原,草原也很可能就會變得不像草原了。

    漢人比較喜歡種地,不管是商賈,還是名臣勇將,亦或是皇帝,都很喜歡在地裡種點什麼。

    如果看到一位皇帝赤著腳在泥土裡種地,不管是誰都會從心底裡高興,至少會認為皇帝陛下沒有忘記 祖宗傳下來手藝,重視農桑。

    一位鴻儒跪在地裡照顧一些禾苗,這樣的場景也沒有什麼好詬病的,大家只會說此人在修心養性。

    於是乎,在這樣的氛圍下,大宋的百姓不管在什麼時候心裡琢磨的都是在土地裡種點什麼,他們在荒漠裡種地,在戈壁灘上種地,在山樑上種地,在懸崖上種地。即便是鬱鬱蔥蔥的農田裡,他們也不放過那條窄窄的地埂子,還要在上面點豆子……

    說來也奇怪,原本桀騖不馴的荒漠,戈壁,山嶺竟然都在漢人的手底下屈服了,明明都是些不適合種地的地方,在漢人的手底下都會結出豐碩的果實。

    如果任由這些人進入草原,不用太多的時間,滇西草原就會到處瓜果飄香,莊稼鬱鬱蔥蔥,水泡子裡游著鴨子,院子裡跑著雞,到處佈滿村莊,最後變得和大宋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區別,至於那些只會放牧的吐蕃人就會活活的餓死,至於自己想要的無數的戰馬也會老老實實的變成挽馬,在田地裡操勞。

    這是一幅多麼恐怖的畫面啊……

    草原上就該放牧,還不能過度的放牧,牧人們都知道不能在一片草地上放牧太長時間,漢人是不知道的,財大氣粗的漢人會把豬趕到草原上去放牧的……最後好好的雪山牧場就會變成不毛之地……

    「養馬場?官辦養馬場?民辦養馬場?竟然還有商賈聯合舉辦的牧場?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張方平好不容易來到了豆沙關,見到雲崢之後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迫不及待的問到底是怎麼想的,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之後立刻就坐不住了,這不是京兆府梁山那個方圓只有幾十里的養馬場,這裡是方圓近三百里的一個巨大空間,如果都變成養馬場那需要多大的投入啊。

    「成都府沒錢,上任周元龍把府庫的最後一文錢都給花的一文不剩,老夫一上任就要為你籌備訓練皇族大軍的物資連秋賦都用掉了兩成,如今三司使一日三催要我補繳秋賦,還有御史在質問老夫為何如此大膽敢截留秋賦,千萬莫要和我談錢。兩個字——沒有!」

    看到張方平說的口沫橫飛,茶水往他跟前推推笑道:「沒有錢也要喝口茶水,年紀這麼大了,火氣還是這麼足。

    自從我出仕之後你告訴我,我什麼時候伸手問你要過錢?這一次練兵是給皇家練兵,我就算是有錢也不敢用,可是滇西這片草原太重要了,大宋要想強盛,沒有足夠的戰馬是不行的,只有把咱們大宋全部馱到戰馬上,我們前進的步伐才會變得跟快,告訴你,農夫只要騎到戰馬背上,懦弱的人也會變得強悍!

    而一個富裕而又強悍的民族,你來告訴我誰能打敗他?誰能讓他低頭?誰能讓他停下前進的腳步?」

  張方平根本就無視雲崢那些慷慨激昂的口號喝了一口茶水直接問重點:「你能弄來錢?難道是要賣掉滇西草原?這法子是行不通的,咱們大宋人弄來土地之後立刻會燒掉草原種地的,你想要戰馬的心思會落空,不瞞你說,我這次來就是想知道你到底要怎麼處置滇西草原,你用了咱們成都府的資源,成都府就不能落空。」

    雲崢惱怒的道:「拿到草原非要種地嗎?」

    張方平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道雙手疊交在肚子上道:「咱們老祖宗的看家本事,怎麼,你敢看不起種地?」

    「我也種地啊!」雲崢指指窗檯上放著的兩盤子青蒜又道:「在草原上養馬,養牲口也一樣的賺錢,甚至不比種地少賺錢,你看看大宋戰馬的價格,牛羊的價格都高成什麼了。」

    張方平搖搖頭道:「不會養馬啊,以前的《養馬法》把戰馬養在農戶家裡最後有什麼下場你是知道的,再說咱們大宋現在不缺戰馬,你在京兆府養了好幾萬匹戰馬,咱們和遼國的互市上也能買來合適的戰馬,西夏的《禁馬令》也已經廢除了,前些時間還有商人從大食販運來了好些真正的寶馬,在馬場給石中信他們賺了不少錢。

    既然如此,我們還有必要自己養那麼多的戰馬嗎?沒必要啊,依我看來,你還是下令把草原分成小塊賣掉,上百萬貫的錢財還是能保證的,我來的時候瀘州的商家,和成都府的商家都說了,錢都備好了,就等你開口,他們會立刻來找你辦手續,一手交錢一手交地,絕不討價還價,三司使的人也跟著過來了,就等著分錢呢!」

  雲崢強忍著怒火道:「那就讓他們自己去找吐蕃人要土地,看那些吐蕃人會不會咬死他們。」

  張方平哈哈大笑道:「你還真的別拿吐蕃人來說事,大家現在之所以不敢進滇西草原,完全是因為你那句「宋人擅入滇西者死」太嚇人了,否則數百上千家商戶只要把護院鏢師之類的亡命徒糾集起來找一位不算太差的將軍統帶,弄成一支大軍蕩平現在極度虛弱的滇西草原不成問題。

  即便是被別的吐蕃人打敗了,不是還有你這位無敵統帥在後面壓陣腳嗎?沒什麼了不起的。」

  雲崢咬牙切齒的怒吼道:「這些混蛋的膽子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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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3 00:28:57
第三十九章 極度無恥!!

  張方平仰天大笑道:「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尤其咱們宋人更是如此,大秦帝國開國之初的地盤沒有多大,後來漢帝國接手了大統,地盤就慢慢地變大了,雖說後來被人家打回來了,剩下的地盤依舊比大秦帝國時期大的多。

  後來經歷了三國,兩晉,隋唐之後,我們的國土就慢慢地變成固定的了,本朝開國之初,力量比較小,好些地方都丟了,不過看目前的局勢,我們總能拿回來的。

  收復舊山河的說法只有咱們宋人有,至於別的種族一般都沒有這種說法,都是些打輸了就認的主,只有我們打輸了還總想著報復。

  再加上我們人多,一時輸掉了,總有打回來的時候,一般我們打回來的時候總是要收點利息的,所以啊,咱們大宋的國土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大,如果你兒子這代人爭氣些,國土面積超過漢唐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雲崢安靜下來嘆口氣道:「聽著有些無賴啊!」

「不無賴不成,善良的人總是容易受欺負,倒是潑皮潑婦可以活的風生水起。

  如今大宋的商賈可不是前些年的商賈可比,尤其是蜀中的商賈,你征討儂智高的時候人家就隨軍跟著,你偷襲交趾國的時候人家也跟著,即便是你和西夏國相沒藏訛龐大戰的時候人家也跟著去做生意。呵呵,結果就是造就出來一大批不怕難,不怕死,就怕不賺錢的滾刀肉商賈出來。

  朝廷的大佬總是對你不放心,總是要把你的軍伍拆散。你的麾下的百戰猛士如今大部分都進了商賈家充當護院,一個利字當頭,刀山火海也敢去闖,銀子擺在面前,老虎都能給你抓出來當寵物。

  所以啊,你就不要指望這些人能老老實實的當小商販,去賺取一點蠅頭小利,有了強力夥計的商賈只會想著如何從一鍋剛剛煮熟的湯鍋裡撈出最肥美的一部分。

  如今你就是一個厲害的廚子,守著一鍋美味的濃湯不許任何人去撈,其實食客們在等你撈第一勺子,這是人家對你這個做飯的人特許的一種尊敬。你要是自己不去撈,也不準別人去撈,食客們就會造反。為了利益親兄弟都會打架,你要是再堅持下去,很可能就是眾叛親離的下場。為了吐蕃人和幾匹馬把自己人得罪光了沒好處。」

  把話說盡了的張方平就不理睬眉毛擰成一疙瘩的雲崢,直接去了花廳,拍著桌子要憨牛趕快把飯菜端上來,飯菜一定要精緻,酒水一定要存放了好多年的那種,一路匆忙走過來,就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

  雲崢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心裡卻翻騰的厲害。張方平來了之後只說商賈,卻不提官場,其實就是在隱晦的警告雲崢,戰馬是軍事物資,不可落在一個將軍的手中,甚至不能落在一個將軍的傳統地盤裡。

  有了這個理由,滇西草原即便是不能成為塞上江南,也必須成為普通的農莊,想大規模的養馬?最合適的地點就是皇宮裡面。不管那裡有沒有草,都是皇帝眼中最合適的地方。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問效果,只問政治!政治優先這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一個道理。

  吃過飯、剔過牙齒,還小睡了一會的張方平抱著一個精緻的茶壺重新走進雲崢的白虎節堂。

  一進門就發現他正在一張地圖上寫寫畫畫,仔細瞅瞅,才發現他把一張好好的滇西地圖用尺子分割成大大小小幾十塊。最裡面的靠近大宋的地方全部被劃分成了農業區,這一塊幾乎佔據了滇西草原的三成,中間的那一部分被劃分成了半農半牧的區域,至於最外圍,他直接標註為戰區!

  所有的農業區不是在水泊附近,就是靠近雪山河流,張方平抱著茶壺仔細的盤算了一下,雲崢分的很有道理,既然宋人喜歡良田,他就把滇西最肥美的土地全部弄成了農田,至於澆不上水的半乾旱地區,乾脆就用來放牧,至於邊緣地帶,不弄成戰區也不成,沒人喜歡把自家的田地靠近吐蕃人。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應該都是皇莊,這裡,還有這裡,應該是公田,至於其餘的地方,你愛賣給誰就賣給誰我是不聞不問的。」

  雲崢搖搖頭,苦笑道:「雄鷹湖,駱馬湖,白馬河一帶其實是最適合牧馬的風水寶地,那裡地勢平坦,水草豐沛,地上長得大部分都是牧草,如今終於要變成良田了,你說我該哭還是該笑?」

  張方平桀桀笑道:「公田一定會有我家一份的,我打算拿來放牧牛羊,不準備弄成良田種地!」

  雲崢愣了一下,盯著張方平的眼睛道:「你剛才還說我要是在這裡養馬會找來猜忌的。」

  張方平捋著鬍鬚笑道:「老夫什麼時候說過?老夫只說商賈難纏,哪裡有一個字提及朝堂政事?你想多了吧?」

  雲崢的面孔漲的通紅,差點被一口氣給憋得背過去。咬著牙道:「既然如此,我還是打算弄養馬場!幾個不值錢的商賈老子砍掉幾個他們自然就會老老實實的。」

  張方平皺眉道:「那不成,你要弄只能弄成農田!沒商量的餘地,要不然你就老老實實的在元山這邊待著,樞密院有令,大宋如今休養生息,大軍必須保持克制忍耐的態度,非有狼煙,不許挑起邊釁。」

  雲崢的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怒吼道:「這有什麼區別?」

  張方平笑道:「區別大了,我家的莊子要弄什麼營生我說了算,陛下的莊子要弄什麼營生自然是陛下說了算,龐籍家的公田自然是龐籍說了算,韓琦家的公田自然是韓琦……重點就是這片草原不能由你說了算!當然,你家的公田自然是你說了算……」

「無恥!!!!!」

  張方平笑嘻嘻的道:「明白了?你以為我大宋官員疊床架屋的結構是用來幹什麼的?就是相互拖後腿,相互扯皮,相互發財的。只要是有點心思的人都會發現這個弊病,可是大家都笑呵呵的沒人彈劾,也沒人去改良,這種方式就算是有一萬種害處,卻有一個好處,有這個好處大家就能繼續茍且下去。

  這個好處就是大臣沒有人有本事造反,想想看,只要你想造反,你的腿上就纏著一大堆的厲害關係和人,超過三個人挑頭造反就必定會失敗,這是人家鑽研故紙堆鑽研了百十年才找出來的一個規律,咱們大宋把這些看做金科玉律,誰都不能動搖,你也不例外。」

  雲崢拍拍後腦勺朝張方平施禮道:「老大人見識果然精到,後輩小子望塵莫及啊,這就開始分配,按照老大人的說法,我們把滇西草原給他分割個干凈,不過,那五萬吐蕃婦孺怎麼辦?如果要除掉,我現在就下手?」

  張方平笑道:「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不要總是把殺人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五萬多吐蕃婦孺人數還是少了些,既然有這麼多的人家要開始進軍畜牧業,趁手的勞力是最寶貴的,你只能保護而不能殺戮,雖說婦孺們放牧牛羊趕不上那些壯丁,可是她們比起咱們宋人來還是高出一大截子,人家整天和牛羊睡在一起,自然通曉牛羊的本性。如今缺衣少吃的實在是可憐,我大宋仁義信著於四海,自然不能眼看著他們活活的餓死。

  老夫手裡有一封樞密院的軍令,命你即刻出兵滇西草原,剪除草原上那些愚頑不靈的禍害,解救那些無助的婦孺於水火之中,至於所需的費用,成都府自然會給你補償。」

  雲崢忍著強烈的嘔吐道:「您一開始就說沒什麼錢,還大不違的動用了秋賦,怎麼現在又有錢糧了?」

  張方平不滿的看了雲崢一眼道:「蝨子多了不怕咬,動用兩成秋賦是動用,動用一半秋賦還是動用,吾輩讀書人面對五萬災民,這點惻隱之心還是有的。」

  看到這樣的張方平雲崢實在是害怕,多餘的話也不說,接過張方平遞過來的樞密院軍令瞅了一眼,在上面加蓋了自己的印信,然後就下令憨牛敲響聚將鼓!

  老趙喝酒喝得半酣,懷裡的美人兒用嘴度酒讓他美得不知身在何處,這種皮杯兒的妙處不是身在其中之人實在是無法領悟……

  「咚咚咚……」

  一連串劇烈的鼓聲一下子就把老趙的酒意驅走了一大半,扔掉手裡的綠色胸圍子,吐掉嘴裡的酒,吩咐美人兒給自己重新扎頭髮,找自己的靴子。

  醉醺醺的老黃奇怪的問道:「趙兄因何如此匆忙?不曾聽說嫂夫人也來了豆沙關啊?」

  老趙把一壺涼茶全部澆在自己的腦袋上,胡亂的用歌妓的裙子擦拭一下道:「諸位所說的事情成與不成就看今日,白虎節堂升帳了,我家侯爺正在擂鼓聚將,看來進軍草原之事已經迫在眉睫了。」

  老黃和其餘的商賈怪叫一聲就催促身邊的歌伎幫自己整理衣衫,一面催促老趙趕緊前去伺候,一旦有了消息就告訴大傢伙一聲,自己現在就回家抬銀子去為雲侯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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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3 00:29:17
第四十章  寡廉鮮恥

  梁輯,彭九他們還沒有趕到白虎節堂,商人們已經趕過來了,圍在大門口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看。衛兵明晃晃的槍尖也不能讓他們多一絲一毫的顧忌,都是蜀中人,甚至大部分都是蜀中商行的人,對這些殺器早就習慣了,還有多嘴的指責衛兵握槍的姿勢不對,想要上前糾正一下的。

  京西軍在東京是惡鬼一樣的存在,但是在蜀中,這些商賈都把這些悍卒當子弟兵看,年紀大一些的裝成一位和善的長者和小兵談話,話裡話外的就是想知道雲侯會不會准許商賈進入草原,發現不能得逞,老賊的嘴臉立刻暴露,滿嘴的污言穢語罵的小兵只想拿長槍捅死他。

  頂盔貫甲的梁輯,彭九進了白虎節堂,立刻就有叫好聲出來,肥碩的老黃急的脖子上青筋暴跳,跳起來囑咐彭九在大帥的面前多說說好話,他和彭九馬上就成兒女親家了,周圍都是蜀中商行的人,沒有那麼多的忌諱。

  蜀中商行的人歷來蠻橫慣了,因為財大氣粗,武力強悍所以只要是蜀中的大生意,他們立刻就會抱成團先把生意搶下來,然後再怎麼分配另說。對他們來說京西軍所創造的生意,就該是蜀中商行的獨門生意,所以在剛才,他們已經把別家的商人統統打跑了。

  趙旉、趙延年帶著一群第一次進白虎節堂的皇族正在相互檢查鎧甲。他們脖子上特意圍上了出征時才使用的紅巾,整個京西軍體系中聽到戰鼓聲最激動的就是他們。

  雲崢麾下的軍隊軍紀嚴厲是出了名的,聽說大帥也最討厭那些衣衫不整的人,所以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換了衣服才過來的,如今一個個顯得精神抖擻、器宇不凡,充分的將皇家優良的基因展現了出來。

  不過就在剛才,有兩個臭人挖著鼻孔從他們的身邊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原本非常挑剔的打量軍容的猴子似乎對他們的邋遢視而不見。

  趙旉看到了這些皇族子弟眼中的不滿,咧開嘴笑道:「如果有一天你們也能混上一身的野獸味道,大帥就算是再有潔癖,他也會摀住鼻子一句話都不說的。走吧,小子們,你們的第一次戰鬥來臨了。但願回來的時候不要缺少幾個人,不過你們放心,我會把你們的遺物交到你們父兄手裡的。」

  人都到齊了,雲崢也就從後宅走了進來,坐在椅子上嗅嗅。漫不經心的道:「老虎,豹子,你們就不能洗乾淨了再過來嗎?」

  老虎腆著臉湊過來道:「您是知道的,俺們幾個都是斥候,太乾淨了當不了斥候,我們剛剛回城就聽到聚將鼓,那裡還敢多停留。」

  雲崢用手帕摀住鼻子皺眉道:「離我遠些,說說。草原上又有什麼大動靜了?難道說高原上的吐蕃人下了高原?」

  老虎正色道:「高原上的吐蕃人現在沒有可能下來,道路已經被冰雪覆蓋,他們想要下來。最早也需要等到開山之後才成,倒是大理國的皇帝段思廉總是派斥候打探滇西的動靜,據我們抓到的斥候訴說,端氏有意經略草原。」

  雲崢笑道:「幾年不見段思廉竟然也起了和大宋爭雄的心思,當年樞密院就該批准狄帥的大軍挺進洱海。手尾沒有收拾乾淨,以至於留下今日的禍患。」

  梁輯呵呵笑道:「大理軍隊來的正好。咱們如今在訓練新軍,正好給他們找一個合適的作戰對象。免得新軍沒有上過戰場將來見到大場面之後拉稀。」

  趙旉搶前一步道:「大帥,新軍的訓練科目已經完成七成。如今所欠缺的就是實戰,請將此戰交給新軍來完成。」趙旉說完,趙延年就帶著其餘的皇室子弟單膝下跪求戰。

  雲崢搖搖頭道:「你們想要參戰,那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現在把你們送上戰場,是對陛下的不負責任。皇家子弟不多,雖說你們每個人都有隨從,可是啊,死一個就少一個,你們是陛下精心挑選出來的可用之材,不能這麼簡單粗暴的就把你們送上戰場。」

   趙延年大聲吼道:「末將等人也是大宋將士,請大帥儘管下令,我等一定竭力向前,雖死而無憾。」

  雲崢笑道:「勇氣可嘉,不過你和趙旉兩個人的生死本帥才不會在乎,我在乎的是他們的生死,有些人已經做好了準備,有些人還是沒有準備好了,訓練,訓練,重在練而不在訓,陛下想必已經訓示過你們了,到了我這裡就是練兵,如今訓練科目都沒有完成就送上戰場,是我這個主帥的錯。這樣吧,將所有新軍編練進少年軍,先熟悉一下自己將要面對的環境,而後再說其它。至於段思廉,哈哈哈,他應該沒有膽子面對本帥。判禮儀院差遣何在?」

   一個白面文官從左面走出躬身道:「判禮儀院差遣杜泉在!」

   雲崢正色道:「給大理國一份文告,告訴他們再敢從南詔的林子裡出來窺伺滇西草原,休怪我進山打獵!」

   杜泉領命之後就下去辦事,雲崢讓趙延年這些人起身,溫言道:「打仗這種事情要看有沒有必要去打,如果有必要去打,不管敵人願不願意,我們都會動手,如果沒必要去打,能避免的戰事就要避免。這一次本帥要你們全軍進草原,目的在於練兵,不在於作戰,草原上有我們的內應,你們要做的就是消滅掉草原上所有膽敢反抗的力量,能減少一些殺戮就減少一些。身為先鋒軍,你們小心了。」

   老虎回頭看看那些干淨的過份的皇族子弟大笑道:「歡迎來到少年軍,在老子的軍伍裡,你們最好不要穿的這麼花裡胡哨的,鎧甲上多些牛糞才是合格的少年軍。」

   雲崢揮手把老虎以及皇族子弟攆出中軍,這才命猴子懸掛起一張被線條分割成無數小塊的滇西地圖道:「此戰的目的,就是分化草原,將草原上殘存的人口打亂安置。

   先鋒軍之後,就會有商賈隨軍進入草原,一旦到了草原上,你們就是審判者和執刑者,商賈們強勢,你們在處理糾紛的時候可以相對的偏向那些吐蕃人,我們預備將滇西變成養馬場的意願沒有改變,這些吐蕃人還有大用處。你們一定要記住,水草豐美的地方一定要優先發展畜牧,尤其是戰馬,承諾發展畜牧的商家,可以優先安排土地,有一個原則,想要種地的商賈購買的土地邊緣,一定要安排一圈子純粹的畜牧戶……」

   軍事會議一直開到了晚上,軍營外面的商戶不但沒有離開,反而越聚越多。當一個胖胖的年輕人到來之後,心存忐忑的蜀中商行的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黃上前施禮道:「崔先生,雲侯如今還在商議草原事宜,您來就太好了,這樁買賣不能落在外人的手上。」

   崔達笑道:「我就是為此事來的,不過這次滇西草原的事情很麻煩,所有能伸手的人都在伸手,利益層面牽扯的人數太多,東京還想著在蜀中摻沙子,我們想要獨吞滇西草原難度很大。」

   老黃怒道:「滇西草原是我們費心盡力的才禍禍成目前的樣子,別人憑什麼插手?想摘桃子自己種樹去。」

   崔達笑道:「我們這些年太顯眼了,已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如今我們的生意在東京,在江南,在河北處處受挫,就是這個道理,雲侯在竭力的平衡這種關係,希望能通過這一次讓利能打開我們在其他地方受到的桎楛。」

   老黃苦澀的道:「利益交換罷了,何時我們才能痛痛快快的做生意,不受這些鳥氣?」

   崔達看著陸續走出來的將佐笑道:「只要我們足夠強大就成!」

   崔達走進軍營的時候看見雲崢正在和張方平喝茶,兩個人神情從容淡定,好像沒有任何的衝突。聽他們說的話語裡也沒有什麼機鋒,完全是老朋友坐在一起聊一些家長裡短。

    張方平見崔達進來了,放下手裡的茶壺指著崔達對雲崢道:「當年就是這小子被他母親拖回家的吧?嘖嘖,蜀中還真是人傑地靈,做商賈能做到官家親自封誥六品的商人實在是罕見啊。」

    崔達堆起一張商賈臉拱手道:「老大人過獎了,過獎了,崔達也就是佔了勤快這兩個字,能從諸位老大人牙縫裡得到一點唾余就心滿意足了,庫布司員外郎的官職不過是陛下可憐我忠慜給的一點賞賜而已,不值得老大人如此誇獎。」

    張方平大笑道:「此言差矣,崔氏豪富令人神往啊,聽說今年在建康珍珠市上,景福宮使和崔氏族人同爭一顆罕見的海珠,景福宮使因為拿不出五萬貫銀錢,被崔氏族人買走那顆珠子,回到宮中之後仍然耿耿於懷,不知賢侄可曾知道此事?」

    崔達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眼睛的瞳孔都在急劇的縮小,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自然,拱手道:「家祖母素有心悸之症,聽道家仙師說用最好的海珠研磨服下有奇效,家堂兄這才冒著大不違的罪過做下此事,崔家已經尋得另外一顆好珠子,已經快馬送往京師,請景福宮使恕罪。」

    張方平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孝道大於天,皇家也不能阻礙百姓行孝道,既然你已經知曉,那就快些將其中的不快解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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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藍藍的反擊

    「我堂哥崔穎做事一向謹慎,五萬貫買一顆珠子這樣的事情不是他該做的,即便是有必要買這顆珠子他一定會問我來買的,經營南珠的最大商家就是蜀中商行旗下的南珠行。我們都知道南珠的利潤有多大,他如果問我,最多六千貫就能拿走那顆所謂的走盤珠,那樣的貨色南珠行的寶庫裡沒有十顆,五六顆總是有的,崔穎斷然沒有去競買的理由。」

  送走張方平,崔達坐下之後就向雲崢說出了自己的道理。雲崢皺眉道:「有沒有這件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張方平這麼說了,他就算是滿嘴胡謅都有可能,他準備傳達的信息就是有人在對付我們,還是來自皇宮的威脅。

  景福宮裡現在的主人是陛下,陛下連話都說不出來,根本就不會去問一顆珠子的事情,所以啊,想對付我們的人其實就是皇后。你沒發現曹榮這個傢伙自我來到豆沙關之後就再也沒來過嗎?

  他統御著永興軍鎮守新得到的大理國土建昌府和會州就在我們的隔壁,距離也不過六百里,聽說我沒來的時候他長期居住的地方就是豆沙關,如今我來了他反倒不來了,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崔達嘆道:「他依靠販賣甲子營的軍功起家,如今故意疏遠我們,我認為這其中有問題,但是蜀中商隊那邊卻沒有傳來他故意刁難消息,如今算得上是人心易變,你一定要小心。」

  雲崢笑道:「他不敢得罪我的,他也不敢刁難蜀中商行的,你別忘了他是將軍,守著一塊孤懸在外的肥沃土地,會州出產的銅就夠他撈的了,如果膽敢對我們心存不軌,死無葬身之地這種事情很容易就會落在他的頭上。

  曹榮本質上是一個紈袴不假,不過他這個紈袴算是紈袴中比較聰明的,不會打仗,卻還知道用人之道,更深諳自保之道,對部下的煎迫也不是很嚴重,自己吃肉部下總是有口湯喝,所以永興軍如今對他也算是死心塌地的效命,守衛建昌府這麼些年什麼簍子都沒捅出來,聽說還擊退了兩次大理國軍隊假扮的盜匪,已經有人稱他為名將了。」

  崔達奇怪的瞅著雲崢道:「你打算對曹榮下手?」

  雲崢笑道:「當然啊,人家能無恥的對付我們,為什麼我們就不能無恥一下?惹不起臨朝聽政的皇后,難道我還惹不起曹榮這個小王八蛋?皇后既然要對蜀中商行下手,我就向她弟弟下手。」

  崔達連連搖頭道:「這樣做不合適,這叫自相殘殺,我總覺得宋人殺宋人不對,蜀中商行自身的存活能力很強,皇后娘娘如果喜歡,我們解散蜀中商行就是了。反正他已經龐大的無法掌握了,我早就有把蜀中商行拆分成三家商行獨立運營的打算,否則商行過於龐大,運轉起來非常的困難。」

  雲崢沒有理睬崔達的勸說,只是在地圖的一個位置上敲敲,然後就坐下來喝茶。

  崔達仔細看了一眼地圖納悶的道:「大理善巨府?」

  「對啊。就是建昌府旁邊的善巨府,你說的有道理,宋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殺自己兄弟確實不合適,所以我不殺兄弟,我只要把草原上的盜匪全部趕到善巨府就成了。」

  「這有什麼用?」崔達想不明白。

  雲崢哈哈大笑道:「這和人的劣根性有關。我惹不起皇后,所以我就去招惹大理皇帝段思廉,盜匪們可以攪亂善巨府,我斷定那個段思廉不敢來找我們的麻煩,他只有躲在林子裡偷偷看我們的膽量,可是善巨府有了麻煩,他就必須處置,處置的方法不過是剿匪而已。如果匪徒剿滅不掉,他唯一的法子就是想辦法把事情弄大,我覺得他再次派人去攻擊曹榮是個好辦法……段思廉惹不起我,他能惹得起曹榮啊。」

  「然後曹榮就會向皇后娘娘哭訴?」

  「他哭訴不哭訴的不要緊,緊要的是要告訴皇后,不要沒事幹就來撩撥我,後果很嚴重。」

  「撩撥這個詞用得太曖昧了些,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那些快沒用處的盜匪弄到善巨府去?這些傢伙如今胃口越來越大,前些時間竟然提出想要在大宋的國土上修建一座老巢,被我拒絕了,我認為,您這一次乾脆連那些養不熟的盜匪一起幹掉算了。」

  「本來就是這個目的,戰亂和盜匪已經把滇西草原禍禍的差不多了,作用自然是沒有多少了,不過看在他們為我們效力一場的份上,只是驅逐,不殺戮,至於能不能在大理活下去,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大軍即將進入滇西,你準備一批物資交給盜匪首領黑虎,告訴他們不想死就向善巨府進發,我會在那個方向給他們留一條活路的……」

  崔達沒有問滇西草原的分配問題,在他看來這已經不是什麼事情了,雲崢一定會保留最有價值的一些草場給商行,既然是準備反擊了,自然沒有把嘴裡的肥肉再吐出去的道理。知道大軍出發前夕的雲崢很忙碌,就沒有多加停留,把自己帶來的一些東西交給了老趙,就告辭出門。

  出了軍營,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商行的那些掌櫃依舊沒有散去,一個個穿著貂皮坐在小馬紮上等候消息,見崔達走出來了,就齊齊的看著他。崔達笑了一下,就直接上了馬車回他下榻的白雲寺去了。

  掌櫃們齊齊的鬆了一口氣,就笑呵呵的拱手告辭,發財的機會又來了,每個人都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至於自己需要幹什麼自然會有指令從白雲寺傳出來。

  豆沙關街面上的腳步聲徹夜未停,一會是軍隊鎧甲的嘩嘩聲。一會是商行掌櫃的催促夥計的叫罵聲,一會是戰馬急促的腳步聲,一會又是軍隊牛角號低沉的嘟嘟聲……

  劉喜心驚肉跳的坐在縣衙裡焦急的等待雲崢最後的決定,當猴子將一份命令遞交到他的手裡的時候,他的心才安靜下來,命令的封面上寫著《滇西土地交易細則》。

  不管這個細則是什麼樣子,劉喜都高興。即便是雲崢打算獨吞滇西,他也有一個給所有人交代的藉口了,令出於上,與自己這個小小的縣令無關。

  張方平睡得很舒坦,自己誰都沒有得罪,雖說逼迫了一下雲崢,但是也賣給了雲崢一個好大的人情,現在的朝堂簡直就不是人能混的,這些日子他連看邸報的心情都沒了。

  京城裡一團糟,天知道是那個殺才竟然把范仲淹他們的往事給掀出來了,呂夷簡連死了都不得安寧,無數的彈章開始集中火力攻擊呂夷簡了,不但百官圖出來了,奸佞圖如今也是橫行東京。

  富弼當年的自辯奏章也被人翻了出來,這些東西本來應該好好的藏在制赦庫房裡面被灰塵湮沒,如今傳的滿大街都是……已經退隱多年的石介身穿麻衣跪拜在太常禮院後背用硃砂寫了好大一個「冤」字……

  坊間又傳言已經被廢黜的郭皇后未死……

「死不死的又能怎樣?」張方平咕噥一聲,重新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他覺得陛下命自己離開中樞來到蜀中任職,簡直就是皇恩浩蕩。

  他其實非常的羨慕雲崢,現在京城裡的事情完全和他無關,廢立皇后的事情和他沒關係,呂夷簡把持朝堂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農夫,還沒來得及有交集,呂夷簡就已經死了,這場幾乎席捲了整個大宋朝堂的風暴吹不到他的身上。

  呂夷簡死了、賈昌朝已經被貶官到了崖州、范仲淹也死了,早年的慶歷新政已經被如今的皇佑新政所替代,看樣子皇佑新政很得人心,沒有被推翻的可能。張方平很想知道掀起這場風浪的人到底要幹什麼?所有的事情除了給大宋朝堂增加麻煩,給皇帝添堵之外沒有半點的用處,官家自詡仁慈不可能把呂夷簡的屍體從墳墓裡拖出來鞭屍的。死灰沒有復燃,只是被一股怪風吹得到處亂飛迷人眼睛,讓人看不清真正的世界。

  除了石介想要恢復自己的名譽之外,沒人提出什麼過份的要求,即便是死而復生的郭皇后唯一的要求也只是要自己的親生女兒,帶著女婿到皇宮裡來看看她。

  一個要名譽,一個要親情,這些東西都是虛的,即便是給石介恢復名譽,同意郭皇后見見自己的女兒、女婿都算得了什麼大事?除了皇后尷尬一些之外,沒什麼影響啊。

  「都是吃飽了撐的,見不得朝堂安靜啊……」

  腦子裡全是這些事,張方平如何努力都無法入睡,就乾脆披衣而起,打開房門看著外面被大月亮照的明晃晃的院子若有所思的像一個詩人。

  不遠處的白虎節堂依舊燈火通明,不斷地有武將從裡面走出來,跨上自己的戰馬快速的奔出軍營不知道去了那裡。

  張方平走近白虎節堂,就聽見雲崢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這次進入草原,以安撫為上,圍剿次之,現在的草原是我大宋的草原,不是敵國,一定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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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主母的決斷

  蒸籠峽裡熱浪滾滾,黑衣黑甲的騎兵快速的從這裡通過,來不及欣賞那些穿著單薄的美麗婦人,如果在這片峽谷拖得時間長了,戰馬在忽冷忽熱的氣候條件下會生馬瘟的。秦國第一次看到大宋軍伍,和雲二一起站在竹樓上眼看著雄壯的騎兵從竹樓下經過歡喜的就像是一隻小鳥。

  「夫君,這些都是咱家的兵馬嗎?」

  雲二小心的瞅瞅正在和大嫂說話的張方平小聲道:「可不敢胡說,這是大宋的兵馬,可不算是咱家的。」秦國調皮的吐吐舌頭,然後就回過頭和自己的貼身宮女評論那位騎兵更加威武一些。

 最後這一話題很快就傳遍了所有的婦人群,其中以隗明和葛秋煙最為活躍。梁輯以八尺高的身軀,雄壯的身體,腰間碩大的兩枚流星錘,以及臉上恐怖的刀疤成為了熱門人選,憨牛那身緊繃在身上的黑甲,頭上的牛角盔,沉重的斬馬刀以及那張比鍾馗還要恐怖的臉成功的打動了婦人的芳心,至於剛剛穿著盔甲上樓的雲崢被所有婦人忽視了,認為那身鬆鬆垮垮的鎧甲就是一個擺設,受雲崢連累的自然還有皇家的那一批面貌俊秀的新軍。

 隗明磕著瓜子對丈夫落選憤憤不平的葛秋煙道:「盔甲這種東西一定要穿在好漢的身上才顯得威武,至於你夫君穿上文士袍服還有幾分看頭,要的是那股子溫雅勁,文士穿上鎧甲就像滿身糊滿泥巴的仙鶴能好看到那裡去?」

 葛秋煙怒道:「既然你喜歡梁輯和憨牛,就找他們生孩子好了,幹嘛要纏著我夫君?」

 隗明伸出修長的手指,紅豔豔的蔻丹塗滿了指甲,用其中一根指指自己的腦袋道:「以前我在西夏的時候啊,總認為嫁給一位無敵的猛士才是最好的,這幾年口味有些變化,事實告訴我有一個雄壯的身體,確實不如有一個合適的腦袋。對了,你夫君來了,你不趕快去膩在他身邊湊到我這裡幹什麼?」

 一句話就把本來趾高氣揚的葛秋煙弄得沒話說了,雲崢和陸輕盈一起和張方平說話,那裡沒有自己一個小妾待的地方。

 隗明見葛秋煙的眼圈有點發紅,連忙又道:「好了,好了,你剛才說那麼下流的話我都不在意,隨便刺你一句你就哭,好好的一個女中豪傑,如今為了一個臭男人落淚,我都替你不值。」

 葛秋煙忽然笑了,把嘴湊在隗明的耳邊輕聲道:「你不曉得男人的好處,等你曉得了你再和我說香男人臭男人的話。」說完就把手裡的瓜子拍在隗明的手上,笑嘻嘻的走了,因為她看到夫君正在向她招手。

 「京城裡亂糟糟的,秦國不回京城,雲鉞也不回去,郭皇后在這時候出來天知道有什麼用意,要見的話也要等到京城風平浪靜之後再回去,現在回去沒得被人當槍使。」

 陸輕盈聽了張方平的建議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搖頭拒絕,親情固然重要,但是陸輕盈最恨的就是拿親情說事最後把親人往火坑裡推的人,他對郭皇后半點好感都沒有,京城婦人堆裡流傳的關於這位郭皇后的傳言難聽的沒法說,所以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張方平要秦國雲鉞回京師探望郭皇后的主意。

 這是家事,陸輕盈這位當家主母有絕對的權力決定弟媳婦去見誰,所以雲崢是不插話的,有這功夫和葛秋煙多說兩句話也是好的,自己只是路過蒸籠峽,大軍一旦出動就不會因為老婆在這裡就停下來,因此他馬上就會跟著大軍離開蒸籠峽。

 葛秋煙偷偷的看看柳眉倒豎的陸輕盈,又看看夫君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在外人跟前擺著這樣的一副臉色。「秦國的母親還活著,就是那位被廢黜的郭皇后,她如今滿京城的吵吵要見秦國和雲二,張方平的意思是讓他們回京一趟,輕盈不許!」

 「呀,是那個抽了官家耳光的郭皇后啊,秦國這麼柔弱,怎麼可能是那個悍婦的閨女?姐姐拒絕是對的,免得帶壞了秦國。」

 葛秋煙說著話,就幫丈夫整理身上的鎧甲,沒自己在身邊,夫君的鎧甲都穿的鬆鬆垮垮的,沒個樣子。

 「我故意弄鬆的,蒸籠峽裡太熱了……」雲崢低頭埋怨葛秋煙,這個女人恨不得在自己的臉上塗粉。

 「張伯伯不必再多說,秦國嫁進雲家,就是雲家的人,我自然不會不允許秦國去見郭氏,雲家還沒有出現不孝之人,但是,此時的京師波橘雲詭的看不清楚,郭氏既然是做母親的一定不會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掉進火坑,所以,此事到此為止,我會告訴秦國她母親還在世的消息,卻不會准許她現在就去京師。等到事態平靜下來,我會親自帶著秦國進宮去見郭氏,不論她現在的處境如何,雲家都不會阻撓這份親情!」

 張方平見陸輕盈把話說得斬釘截鐵的就知道此事沒有寰轉的可能,只好嘆口氣道:「朝中諸位只想平息這個風潮,並無對雲家有什麼不利的想法。」

 陸輕盈平靜的道:「雲家不怕麻煩,我們是將門,有了麻煩只會用刀劍來解決,一些看不清楚的事情出現了,一刀揮過去總會有片刻的清明,殺乾淨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張方平和這位油鹽不進的婦人根本就沒法說話,只好求助的看向雲崢,卻發現雲崢正在和小妾說笑,對這裡的事情不聞不問,似乎只要陸輕盈做出的決定他就會無條件支持。

 「家裡的事情,小婦人說了算,我夫君一旦出兵在外就不會過問家事,張伯伯不必再問他了。聽我夫君說張伯伯預備在蒸籠峽休憩幾日,小婦人這就命人準備一間清靜的竹樓,各色菜蔬這裡的種類繁多,就是瓜果也有一些,您早年喜歡雲家自釀的烈酒,這裡也有幾罈子早年埋下的,估計已經除盡了燥氣,正適合您飲用。」

 只要不說秦國的事情,陸輕盈立刻就笑顏如花,雲家和張家也算是通家之好,招待客人居留幾天,也是她這個當家主婦的責任。

 雲崢和葛秋煙說笑了幾句,就拱手對張方平道:「府尊,我這就要走了,大軍進草原事物繁多,實在是不敢久留,就讓拙荊和舍弟代我招待府尊,待我從草原歸來,我們再把酒言歡。」

 張方平只好躬身道:「恭祝大將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雲崢哈哈一笑道:「承你吉言。」說罷就轉身下了竹樓,陸輕盈帶著雲家所有的婦孺跪拜送行。

 雲二把大青馬拉過來伺候大哥上馬輕聲的道:「賴八已經伏誅。」

 雲崢莞爾一笑拍拍雲二的肩膀,就輕輕地踢一下大青馬的肚子,大青馬立刻就奔跑起來,隨行的侍衛也隨之啟動。雲二見大哥走了,就上了木台,重新向張方平見禮。

 張方平感慨的道:「雲家何其的幸運,有你兄弟二人,千年聲威不墜可以預期啊。」

 「府尊過獎了,人活在當下,不敢遙望將來,雲鉞性情駑鈍不敢當府尊的盛讚。」

 張方平大笑著擺手道:「非也,非也,老夫所說的乃是肺腑之言,那裡是什麼誇讚的話。』

 少年郎月光風霽,挺若青竹真是好人才,只可惜當年你看不上老夫幼女,以至於今日便宜了郭氏,真是讓人追悔莫及啊。」

 雲鉞稍微楞了一下,就聽大嫂在一邊說道:「叔叔有所不知,現在有傳言說秦國乃是廢后郭氏所出,府尊希望你能帶著秦國回京師一趟,認了郭氏。」

 雲鉞驚愕的道:「此話從何說起?秦國出閣的時候乃是薄太妃擔任的大母,郭氏只說從何而來?此事確定嗎?陛下可有明詔說明此事?如果沒有雲家冒然認親恐怕不妥!」

 陸輕盈笑道:「嫂嫂我就是這麼想的,秦國乃是公主,我們輕易的認親將會致陛下於何地,所以只要陛下沒有旨意,我們就繼續留在蜀中,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才為上策。」

 張方平發現自己和雲家人說話非常的痛苦,見雲鉞堵死了最後的一條路,只好哈哈一笑,拉著雲鉞去陸輕盈給他準備好的竹樓談天說地。

 猴子懷裡抱著一個木頭匣子臉黑的就像是木炭,憨牛以為匣子裡裝著好吃的,一把奪過來,打開瞅了一眼就蓋上匣子扔給猴子道:「賴八是你祖宗啊,他死了你都要抱著一顆死人頭到處跑?」

 猴子一言不發,繼續抱著匣子前行,路過一處懸崖的時候隨手就把匣子扔進了深溝裡咬牙切齒的罵道:「狗日的老趙這是在故意噁心人,和他那個當管家的堂哥一樣沒一個好東西,殺了賴八就殺了唄,明知道我當初擔心二少爺心慈手軟放過了禍患,他故意拿了死人頭來噁心我,還笑話我枉做小人。」

 憨牛摘了一片竹葉含嘴裡吹了一下,發現吹不響就吐掉瞅著猴子道:「你還別說,你最近越來越像小人了,別告訴我偷酒的事情不是你告訴少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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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魔鬼的蜜糖

  大軍踏進草原的時候,雲崢才發現這裡百姓的生存狀況比自己預想的要糟糕的多。白雪皚皚的草原上看不見人,看不見牲畜,連飛鳥都看不見……是一樣的沉寂從腳下一直蔓延到天邊……

 大軍推進到了雄鷹湖,除了一些凍得硬邦邦的屍體,再有的就是幾個四面漏風的破氈房。這裡原本是部族棲息過冬的好地方,到了冬天,這裡人聲鼎沸,是草原上最熱鬧的地方之一,貓冬的草原人會把牲畜放到背風的南山,那裡即便是冬日,大雪也遮蓋不住枯草,是冬日裡最理想的放牧之地。

 牧人們為了保持冬日裡牲畜們有足夠的飼草過冬,整個春夏秋三個季節都會避開這裡去遙遠的地方放牧,直到冬日的第一場雪降臨之後,才會來到這片最後的牧場。南山牧場的枯草足足有一人多高,在北風的呼嘯聲中瑟瑟發抖,往日裡牛羊成群的場景已不復存在。

 雲崢跳下戰馬,拿手裡的長刀撥拉一下腳下的枯草,折斷了其中的一根放在大青馬的嘴邊,大青馬張嘴就吃掉了,雲崢解開大青馬的轡頭和鐵嚼子,大青馬就低下頭歡快的開始吃草。

 猴子點燃一顆火藥彈遠遠地拋到堅硬的岩石上,一聲巨響在山谷間轟傳開來,過了很久回音才漸漸消失,沒有人出來,也沒有牲畜被驚動,唯一看見的就是七八隻灰色的兔子驚慌失措的掠過草尖消失在了遠處,大青馬搖晃兩下耳朵,不滿意猴子的粗暴,抬頭四處看看又繼續開始自己的吃草大業。

 浪裡格嘴裡嚼著一根草莖對雲崢笑道:「這裡的草肥美,至少已經休牧兩三年了,開春之後,這裡的景像一定更加的壯觀,即便是陰山下的牧場,也比不上這裡。

 如果你喜歡,我建議將馬場的選址就定在這裡,春日裡先放牧一遍,然後就轉場去夏日牧場,最後把這裡留作冬日裡的牧場,如果你想來年的牧草長得更好,我建議你可以放火燒掉這裡的枯草,草木灰會滋養草根,來年的牧草會更加茁壯。」

 雲崢回頭看看四支深入草原的軍商混合的隊伍,吩咐勃勃放開海東青探查這附近到底有沒有人,如果沒有,就放火燒掉這裡的草場,免得白白浪費了這裡的枯草。豆沙縣令劉喜帶著縣丞,主簿,尉曹,戶尉從元山開始就動手丈量這裡的土地,各種鼓車,輪尺應有盡有,按照雲崢畫好的地域丈量出來一塊,就用厚木板做一個標示。如果吐蕃人有地理圖冊的話,劉喜就不用這麼麻煩,只要按照地理圖冊分劃就好。

 吐蕃人知道危險來自於哪裡,他們也知道自己該去那裡躲避,不管怎麼說自己的族人也比宋人可靠地太多了。越是靠近大宋的地方,人煙就越是稀少,那些剩餘的吐蕃人在冬天降臨之後就抱著最後的一線希望去投靠自己高原上的族人了。

 雄鷹湖一帶黑煙滾滾,草原在燃燒,黑色的濃煙染黑了這裡的青天,即便是百里之外亦能看見,可憐的牧人們變得更加的恐慌。

 穿著鐵衣,長著獠牙,爪子像老鷹,皮毛像老虎的惡魔終於降臨這片草原了,老人匍匐在草地上懇求萬能的神靈庇佑草原,婦人驚恐的抱著自己的孩子,看著濃煙滾滾的天邊,一遍遍的念叨:「草原著火了,草原著火了……」

 什麼人才會捨得燒掉肥美的牧草?在冬天裡沒有被大雪覆蓋的牧草比金子還要珍貴,她們到現在依舊不肯承認自己沒有牛羊這個現實。

 牧人就是用來放牧的,沒有了牛羊的牧人只會浪費物資和糧食,草原上剩餘的部族頭人對這一點知道的很清楚,當他們發現宋人越過元山大舉入侵之後,他們的選擇很簡單,只帶了精壯的心腹武士,背著部族裡僅有的一點錢糧亡命的向遠處奔逃……

 沒有糧食的人是走不遠的,也走不快,老人和女人拖著勒勒車艱難的在草原上行走,自然沒有軍隊和商賈們的馬蹄子快。

 大軍像一條黑色的線出現在天邊,有經驗的老牧人知道,一頓飯的功夫這條黑線就會把這裡的婦孺全部吞沒掉,所以,他們就停了下來,匍匐在地上虔誠的向上蒼祈禱,婦孺將自己身高超過車輪的孩子藏在自己的袍子底下,誰都知道,軍隊會殺掉老人和身高超過車輪的男孩子。

 騎兵從遠處奔來,在路過那些牧民的時候並沒有停留,黑線斷開了一條豁口,戰馬從他們的身邊奔馳而過,一個年輕的騎兵在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的時候,還從懷裡掏出一塊餅子扔了過來,然後就笑著離開了這群逃亡者。

 老虎和豹子麾下的騎兵沒空理會這些逃亡的牧民,他們的任務就是關上滇西草原通往高原的大門雀兒山,只有關上那裡的大門,滇西草原才會真正的穩定下來。老牧人迷茫的看著遠去的大軍,他不明白這支魔鬼一樣的軍隊為何會放過自己這群人。

 他迷茫的不僅僅是自己沒有死,更讓他迷茫的是自己面前的一小袋子糧食,飢餓的小女孩不顧母親的阻攔在大口的撕咬著餅子,人頭大小的餅子在很短的時間裡已經被那個小女孩吃掉了一半。

 老牧人疑惑的打開了袋子,探手從裡面抓出來一把黃燦燦的青稞,往嘴裡丟了幾顆,熟悉的青稞味道幾乎讓他落淚,這些都是真實的糧食,魔鬼們沒有扔過來一袋子泥土來欺騙自己。

 魔鬼不殺人?

 那也是魔鬼!老牧人收攏了被散亂的丟在人群裡的青稞,摸摸警惕的將剩下的餅子藏起來的小孩子的小臉,不用收走孩子的食物,今日大家也能吃一頓熱乎乎的青稞粥。

 青稞粥剛剛煮熟,每個人都分了一木碗,雖然不多,也比吃草根強的太多了。當大家珍惜的喝青稞粥的時候,一個胖胖的商人帶著商隊來到了牧人們停留的地方。

 老牧人雍錯看到那張熟悉的胖臉,渾身都不由得抖動了幾下,就是這個胖子用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換走了自己最後的六隻羊,就是這個胖子用一塊漂亮的哈達換走了自己最後的一匹馬,也是這個胖子,在自己的妻子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用一塊裹屍用的麻布換走了自己最後的兩張牛皮…… 想到這裡老牧人雍錯看看自己碗裡的最後一口青稞粥,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小心的舔乾淨了木碗,然後就無所謂的等著這個比魔鬼還要可怕的商人過來,反正自己一無所有了。

 一塊潔白的像雪一樣的哈達被黃友恭敬的掛在雍錯的脖子上,雍錯看著脖子上的哈達嘆口氣道:「我遠方來的朋友,雍錯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來報答你高貴的友誼了,就如同你看見的一樣,我如今一無所有,最後的一口稀粥已經被我喝掉了。」

 胖胖的黃友流著眼淚道:「我的兄弟啊,你如今窮困到了如此的地步為何還要倔強的昂著你的頭,只要你稍微低一下你高貴的頭顱你就會發現你的朋友就在不遠的地方,只要你呼喚一聲,你的朋友就會帶著你需要的禮物來到你身邊。

 請你原諒我的過失,我不知道你如今潦倒如此,在我的印象裡,驕傲的雍錯永遠是草原上最富裕的人啊,我曾經從你這裡換到了無數的財富,是你的財富使我富裕,如今,到了用我的財富來讓你富裕的時候了,請您允許我來幫助你擺脫困境。」

 雍錯憤怒的道:「你們的軍隊剛剛從我的身邊奔馳過去,你們剛剛燒燬了雄鷹湖邊上的牧草,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賦予你們的友誼嗎?」

 黃友驚愕的道:「我的朋友,草原已經不能再繼續打仗了,那些貪婪的頭人榨乾了你們最後的一隻羊,一匹馬,一頭牛,最後的一頂氈房,還讓你最後的一個兒子戰死在沙場上,我是一個膽小的人,在你們打仗的時候我只敢像一隻鵪鶉一樣的抱著頭躲在遠處看,沒有任何的辦法來幫助你。

 如今好了,我們族中的無敵統帥來到了我的家鄉,它像雄鷹一樣驕傲,像猛虎一樣強壯,像豹子一樣矯健,他來了,我才敢央求他動用他高貴的軍隊來平息草原上的戰亂,才能來救你。

 你看,你的棗紅馬我給你帶來了,一個沒有馬的牧人算什麼牧人,你放牧用的獒犬我也給你帶來了,他可是你最好的幫手,它甚至能在寒冷的晚上暖和你的身子。」

 雍錯驚愕的看到一匹棗紅馬朝自己奔跑了過來,這匹馬雖然很老了,毛色也不再鮮亮,可是看到棗紅馬雍錯就忘記了這個胖商人帶給自己的所有傷害,當自己的獒犬豹子,從一個鐵籠子跑出來圍著自己轉圈子的時候雍錯就覺得久違的力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感激的伸出雙手擁抱著黃友圓滾滾的身子道:「我拿什麼來報答你的友誼呢?我拿什麼來報答你的恩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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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讀兵法的商人

   黃友大笑著從馬車上搬出大袋子的炒熟的青稞,車隊上的夥計立刻就點起來了大堆的牛糞火,十幾頂新的帳篷也很快就支起來了,黃燦燦的銅壺掛在鉤子上,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最美味的酥油茶……

  其餘的牧人婦孺見雍錯遇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婦人們很自然的就從笨手笨腳的煮酥油茶、拌青稞糌粑的夥計手裡接過活計,請他們去烤火、去喝茶……

  「雍錯,你是草原上最好的牧人,我是草原上最好的商人,既然我們都是最好的,我們憑什麼不能讓自己的族人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大將軍已經把那些貪婪的頭人全部趕走了。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什麼頭人騎在我們頭上要我們的牛羊了,只要每年給官府交一點點稅,剩下的都將是我們自己的……」

  雍錯喝了一大口馬奶酒搖頭道:「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該死的戰爭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

  黃友笑道:「你沒有,我有啊!我會買來小馬駒子,小牛犢子,小羊羔子,只要一兩年,我們立刻就會擁有大批的牛羊!」

  醉醺醺的雍錯再次搖頭道:「誰的牛羊就該由誰來放牧,這是天神的意志,讓別人放牧你的牛羊,他們會餓死的。牲口是天神賜給草原的禮物,你不不盡心可不成。」

  黃友指指自己肥碩的肚子道:「你覺得我會放牧?還是我能放牧?」說完又指指那些正在努力吃喝的婦孺以及其他老牧人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如果不努力的養牛,養馬,養羊,這些人可怎麼活啊?有牛羊她們才有活路。

  我再去幫他們賒借一些牛羊回來,只要好好的放牧,總會還清楚債務的,你不知道,宋人有的是牛羊多的傻子,只要每年給他們一些牛羊,就算是不還債也不要緊……」

  雍錯昏花的老眼忽然變得明亮無比,抓住黃友的手急忙問道:「你能幫他們借來牛羊?如果是這樣,我們一定好好的放牧,欠別人的債務我們一定會還的,雪山的子孫從不說謊話。」

  黃友大喜,拽過雍錯手裡的皮口袋仰脖子喝了半口袋酒,哈哈笑道:「就這麼說定了,你們這些人今年過冬的糧食我來想辦法,只要一開春,我們就開始準備牧場。

  雍錯啊,你先告訴我那塊地方才是最好的牧場,我們一定要搶在別人前面弄塊最好的牧場,這樣的話我們的牛羊一定是最肥壯的。」

  雍錯也變得開心起來,這些年淒楚的心情徹底得到瞭解脫,是啊,戰爭結束了,雖然是被宋人結束的,但是不管怎麼說,戰爭終於結束了,自己可以好好的牧羊了……

  豆沙關其實就是一個萬花筒,在這裡佈滿了整個大宋商賈的勢力,在大宋,沒有官員當後台的商賈是沒有辦法成為大商人的。

  雲崢既然解開了禁令,當然就要允許所有的商人進入草原,只不過蜀中商行的商賈們是隨軍走的,他們仗著自己對草原輕車熟路,自然就在最快的時間裡佔據了最好的牧場,搶奪了最多的草原婦孺。

  雍錯的遭遇只是一個個例,蜀中商行的人至少明白要馬跑還需要給馬喂草的道理,經歷過豐富的戰場環境熏陶的他們知道對自己需要的人手不能煎迫的太厲害,付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利益就能收穫更多的利益何樂而不為。

  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天生自由爛漫的吐蕃人,即便是只剩下老弱婦孺,她們的破壞力依舊不能小看。

  忍耐——壯大——潛伏——爆發這是事物發展的一個根本過程,吐蕃人之所以亂了好幾百年不能形成大一統的國度,追其根本就是吐蕃人天性中的固執在作怪。

  瀘州商人,以及東京的商人和蜀中商人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們比較享受征服者的快樂,他們認為既然自己已經是征服者了,就要榨乾這裡的每一分利益,戶部度支員外郎給出的離譜土地價格在另一個方面促成了他們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收回本錢的慾望。

  這種慾望強烈到一定程度之後,簡單粗暴就隨之而來,雍錯看到一串串被綁在一起的吐蕃婦孺悲憤的幾乎無法言語。

  黃友幾乎是用怒吼的聲音指著那些穿著皮甲的人道:「看清楚,看清楚,把你們的孩子抱好,婦人都去車上待著,這些人才是你們所說的外來人……跑到我們的草原上來搶人……」

「天啊,珠姆你快點跑過來。」一個坐在勒勒車上的婦人朝一個抱著孩子努力往這裡跑的婦人大喊,在她的身後一個滿身都是紋身的彪形大漢正在罵罵咧咧的緊緊追趕,遠處還有騎士已經張開了手裡的長弓。

  對方的隊伍裡起了一絲騷亂,一個年邁的牧人不知用什麼東西割斷了繩索,解開了前面的婦人,讓她快跑。

  黃友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就大吼道:「哪個王八蛋要是敢射箭,老子就告到大將軍那裡去,拿你當箭垛子。老麻還不快去幫忙。」

  張弓的騎士愣了一下,遲遲不敢射箭,黃友商隊的護衛首領已經拍馬衝了出去,讓過那個氣喘吁吁地婦人,用戰馬將那個花胳膊壯漢撞倒在地,習慣性地提起手裡的長矛就要刺下去。

  「老麻,不能殺人,搶人就好了……」

  聽到黃友這句話,雍錯認為自己沒有跟錯人,很明顯對方的人比自己這一方多,騎士也比自己這一方多,即便是這樣,黃友還是決定去救那些可憐的族人……於是雍錯騎著自己的老馬也勇敢的衝了上去……

  老麻是京西軍中的退役的隊將,左腿受了傷,比右腿短了一寸自然沒有辦法繼續在軍伍裡混,原本是要轉職成訓練官(參見《宋史,兵制》的,是被黃友用高薪聘來擔任自己商隊護衛首領。

  因為有了老麻,黃家的商隊護衛也就有了幾分京西軍的樣子,即便是在漠北的時候都敢和凶惡的強盜作戰,區區的幾個來自京城的花胳膊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殺人這種事黃友不敢做,但是鬥毆這種事情在蜀中他做起來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眼看著自己商隊的護衛已經把對手打得潰不成軍,狼狽逃竄,黃友驕傲的來到鼻青臉腫的京城商人身邊道:「這就是草原上的規矩,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見怒不可遏的雍錯過來了,他又怒吼道:「你們缺人手我知道,可是你們不能這麼幹,這都是人啊,大將軍三令五申的要求我們來草原救助婦孺,你們就是這麼救助的?

  人,我帶走了,有種的就去申告,下回說不定你們全部都會被馬賊幹掉,不信就試試。」

  說完話就在京城掌櫃的臉上踢了一腳,眼見對方口鼻流血這才滿意的讓護衛們解開那些吐蕃人的繩索弄進自己的隊伍繼續往回走,雄鷹湖邊上的牧場現在急需休整,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裡。

  至於解開那些吐蕃人身上的繩子他是不會在乎的,有雍錯這個好兄弟在,繩子一定會牢牢地綁在這些吐蕃人的心上。

  車隊已經走出很遠了,黃友還在回頭看著遠處的那些京城商人,大將軍說過,只要是大宋商人就有資格來購買滇西草原的土地,可是大將軍從來就沒有說過保證其餘地方的商人能夠愉快的在這裡發財。

  想要在蠻荒發財,沒有實力是不成的,大將軍如今正在為賣光這裡的草場發愁,等這些蠢貨把銀子都交給大將軍之後,自己再聯合其餘的商人慢慢的來處理這群想發財想瘋了的傢伙。

  種地?這他娘的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大將軍說的沒錯,草原就是放牧牲口的地方,想要種地最好去河洛一帶或者江南。

  雍錯這種放牧好手一定會有一千種法子讓這些人種不成地,青青的麥苗估計牲口會很喜歡吃的……

  大將軍是官員,總是被人家提防,老子們就不依靠大將軍,在草原上好好的上演一場農牧爭奪土地的好把戲!

  寂靜的草原被宋人商賈的車輪念破了固有的平靜,白雪皚皚的大地上承載了太多的野心家,早先的吐蕃人想要統一滇西,他們沒有做到,如今宋人商賈的野心又在這裡開始生根發芽。

  恐怖的皇權就像陰雲一樣壓在頭上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如今,在滇西,他們呼吸到了久違的自由的空氣,他們有信心掌控這片土地,不管朝廷派來誰當這裡的官員,他們也有信心牢牢地把持住這裡,只要自己和剩餘的吐蕃人能夠融洽的相處,這個目的一定會達到的。

  於是黃友把自己身上過多的貂皮脫下來一件披在一個抱著孩子的吐蕃母親身上,把自己溫暖的大車讓給了三個有身孕的婦人去乘坐,還把最好的食物也拿給了她們。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域,讀過兵法的商賈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變成陰謀家,這裡的美一個人、每一個即將出世的孩子都是自己最天然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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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皇帝的幸福時刻

   老虎指揮的少年軍在封閉了雀兒山出路之後,梁輯、彭九、憨牛、趙旉、趙延年等人就各自帶著一千人如同梳子一樣的來回在草原上消除隱患。這是一支非常奇怪的軍隊,他們對吐蕃婦孺非常和善,對上吐蕃殘軍的時候卻毫不留情。

  這樣的一支仁義軍隊非常符合皇族青年們對軍隊的定義,他們自認為高高在上的天龍,在面對那些可憐的螻蟻之時可以表現出自己的仁慈和大度,在面對那些不尊重自己的螻蟻之時,他們也不介意展現一下自己的武勇。

  固守雀兒山用不了那麼多的人,好心的老虎豹子就把那些皇族子弟全部派去跟隨趙旉、趙延年他們去草原上剿匪,年輕的皇族子弟們渴望通過殺戮來換取自己人生中第一份軍功。

   藍天、白雲、白雪皚皚的草原,披著鐵甲的武士、蝗蟲一樣從天邊席捲過來的騎兵,再加上狼狽奔逃的敵人,這一切都讓這些年輕人熱血澎湃,也是第一次真實的發現大宋帝國的兵鋒竟然是如此的鋒利。

   所以他們不但在平日的作戰中展現自己的狂熱,甚至在給親人朋友的信箋中也裸的表現出了這種對軍隊的狂熱,對功業的嚮往。

   號角聲在草原上空盤旋,嘴裡噴吐著白氣的趙昭從山下打馬上山,見到趙旉的時候解下頭盔夾在胳膊底下,頭上汗水被寒氣一激也是熱氣騰騰的。

  「稟報將軍,小股吐蕃殘軍已經被我小隊擊潰,生擒十人。擊殺十五人,餘者逃遁進了山林。」

  趙旉點點頭道:「看見了,打的不錯,還算是有點章法,至少把強弩和火藥彈的威力展現出來了,如果你們的騎術能夠再好一些。剩餘的吐蕃人就不可能有機會逃進山林。不過從全面來看打的不錯,算是用了心思打仗的。」

  誇獎完畢之後瞅著笑眯眯的趙昭道:「每個人的軍功,轉運司勾管文字都會一一記錄在案,現在說懲戒。隊將趙昭犯我軍律,軍棍十下,回營之後執刑。」

  站在趙旉旁邊的轉運司勾管文字笑呵呵的記錄了下來。趙昭莫名其妙的道:「將軍,卑職哪裡犯禁了?」

  趙旉冷冷的一笑又對勾管文字道:「質疑主將的命令再加十下!」

  趙昭怒道:「請將軍明示末將到底犯了那一條,即便是三十軍棍您也讓卑職挨個明白!」

  趙旉跳起來一把奪過趙昭胳膊底下夾著的頭盔,重重的扣在他的腦袋上怒道:「誰他娘的准許你在戰場上解下頭盔的?你知不知道只要是戰場就他娘的有流矢?你知不知道大冷的天解下棉盔冷熱相激之後你很有可能會受涼?知不知道軍醫在你們出戰前是怎麼交代的?既然你喜歡挨三十軍棍。那就三十軍棍,回到蜀中之後執刑,免得老子在這裡把你活活的打死。」

  趙昭的嘴巴張的很大,他只是覺得揭掉頭盔很涼快,很舒坦,完全忘記了還有軍醫條例這回事,這頓揍挨得還真不冤枉。

  沒法子在刑律上找漏洞,只好嘟囔道:「您也別一口一個老子。按輩分算起來,我還是您的二十九叔……」趙禎躺在床上眯縫著眼睛聽鄒同誦讀趙昭寫給京城兄弟們的信箋。

  「就這樣。我英勇作戰斬首兩級獲得的獎勵卻是三十軍棍……軍中沒道理好講,小瞻,為兄聽說你也有意來軍中受訓,得知之後極為欣慰,軍中雖然苦,卻是錘煉男兒的好地方。你如果真的打算進入軍伍,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我趙家這些年武勇不在,富貴生涯導致我趙家男兒多孱弱,為兄以為,與其將自己的生命無意義的耗費在花前柳下不如策馬揚鞭馳騁疆場……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剛剛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宿營完畢,聽說軍中轉運使就要離開了,我才想起來給你寫信。

  吃了一頓天知道伙伕用什麼東西做的飯,我甚至從裡面找到了一塊尚未融化的豬油,如果在東京,這樣的東西即便是你養的那隻花狗都不肯吃吧,很難想像這樣的東西我一口氣吃了三碗……

  小瞻,當我看到大宋騎兵潮水般的從天邊湧過來,敵人就像是驚恐的麋鹿慌不擇路的逃竄,我胸中就像是藏著一團火焰,只想抽出自己的長刀彙集到這道波浪裡從天邊席捲到天邊……青天之下唯有我趙氏永存,即便是蒼天不肯,我也會用自己的長刀來扭轉青天……」

  鄒同唸著唸著發現趙禎的眼睛裡湧出大滴的淚水,臉上卻帶著微笑,鄒同擦拭掉皇帝眼眶裡的淚水,同樣流著眼淚道:「官家,您的堅持是有意義的,您不光是為太子的成長堅持,也是在為趙昭這些年輕人成長起來堅持,您是大宋的擎天柱,只有您繼續堅持下去,這些幼苗才能成長成新的參天大樹幫您支撐這個天下……」趙禎微笑著點點頭,重新把目光定格在鄒同手上的信箋上。

   「話不多說,只告訴你一個人真理,是大將軍在給我們授課的時候說的,我以為很有道理講給你共勉——一個人嘴裡的道理再大,拳頭打在嘴上的時候也只能閉嘴!」

   鄒同唸完最後一行字低聲道:「官家,唸完了。」

   趙禎的目光落在那本巨大的《說文解字》上,鄒同輕易地就把趙禎的話解讀了出來——雲崢很盡心!

  「是啊,大將軍還是很盡心的,即便是在所有人都湧進滇西草原發財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陛下的囑託,無時不刻不在按照陛下的旨意訓練這些皇族子弟。從做錯一件事就挨三十軍棍,到親自授課,命有經驗的將軍統帶這些新人與凶惡的吐蕃人作戰就能看的出來。」

  鄒同說完這些話就看見趙禎那種熟悉的眼光飄了過來,訕笑道:「奴婢確實多嘴了。」

  相比趙禎的幸福時光,滇西草原終於在雲崢梳子一樣梳過之後慢慢地平靜下來,雄鷹湖邊上的牧場最後的一道火苗也漸漸熄滅了,一場新的大雪覆蓋了黑色的火場,新的生命將在開春時節繼續萌發。在無路可逃的情形下,被那些昔日的死敵盜匪裹挾著退進了大理善巨府……

  各路大宋軍隊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就駐紮在善巨府和滇西草原的交界處,雲崢給大理皇帝段思廉去了一封措辭非常強硬的信函,要求大理皇帝必須交出受他庇佑的吐蕃盜匪,如果在開春之前還不能有一個明確的答覆,宋國大軍就會親自進入大理國去追捕逃犯。

  聰明的段思廉並沒有遵從雲崢的意思把盜匪和吐蕃殘軍驅趕出善巨府,反而有目的的將那些盜匪向建昌府驅趕……

  豆沙關青濛濛的迷霧漸漸變成了白霧,這就預示著春天就要到來,桑樹抽出第一片嫩芽的時候,回到豆沙寨的陸輕盈就帶著雲家的女眷開始拿出一張張的蠶種曬太陽。

  太陽會孵化這些小生靈,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一些小小的,黑黑的蟲子就會從那些黑色的小點裡孵化出來。春蠶配新桑葉正得其時。

   桑蠶是大事,即便是皇宮裡的皇后也要在桑樹抽出嫩芽的時候舉行親蠶儀式。往年的時候曹皇后絕對不會放棄這一象徵自己母儀天下的儀式,但是今年不同,她要陪伴在皇帝的身邊處理朝政大事,禮儀繁瑣的親蠶活動從開始的戒齋沐浴到最後的誦經千遍,這都需要很長的時間。

  曹皇后本來奏請皇帝同意想把這一儀式簡化一下,以三日為限快速的完成這一儀式,無奈皇帝根本就不同意,她只好泱泱的放棄了陪伴皇帝的責任,自己去祖廟親自主持親蠶大典。

  還以為淑妃會乘機接替自己的位置,想不到皇帝的提議被淑妃斷然拒絕,以自己需要繼續為皇帝誦經祈福的由頭繼續留在道觀裡,萬般無奈之下,只好由薄太妃接替。

  淑妃的舉動多少讓曹皇后有些羞愧,自己是皇帝的大婦,祈福這種事情應該由她來完成,如今卻是一個從未要求過什麼的宮妃來完成了,這些天代替皇帝執掌朝綱,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感。當自己的硃筆批示被天下人奉行不渝的時候,她就會忘記很多的事情……

  「淑妃,淑妃你出來!」

  郭皇后又一次趴在牆頭呼喚藍藍,藍藍放下手裡的佛經,理理自己的頭髮就出了門,見郭皇后趴在牆頭無比的焦急就笑道:「姐姐,您怎麼大清早的就趴在這裡叫?剛睡醒沒聽清楚還以為是喜鵲在叫喚。」

   郭皇后笑道:「你才是我報喜的喜鵲呢,知道吧?狐媚子進了祖廟去為親蠶做準備去了,如今幫助趙禎處理國事的人是薄紅衣,我父親已經把奏請我認秦國的奏章遞上去了,薄紅衣一定會同意的,即便是趙禎不許,薄紅衣也會勸說他同意的,你不知道,薄紅衣欠我家好大的人情,在這件事上她一定會盡力的。」

  藍藍見郭氏高興遂連連恭喜,郭氏喜孜孜的感謝了藍藍,還說等自己見到秦國和雲鉞之後再好好的感謝一下她。

   說笑了幾句,藍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有些發愁,龐籍這個老賊顯示了自己強大的掌控能力,自己剛剛掀起來的一點風波,在他強有力的調解之下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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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春情

   藍藍明白,想用一點小計謀就打敗龐籍、韓琦這種老官吏那是在異想天開,這種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的老狐狸對自己的這點彫蟲小技其實已經不在乎了,解決這件事情的難度不比處理一件普通的糾紛用的時間更長。

  龐籍在第一時間就以犧牲死人呂夷簡的方式迅速平定了紛爭,呂夷簡的兒子呂公著下放去了岳州擔任知府,他的品級卻提升了一級,正式竄過了四品這個門檻,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勢單力薄的呂公著都只能嚥下這枚苦果。

   石介獲得了他夢寐以求的名聲,鑑於呂夷簡已經死了,龐籍以失察的罪名為呂夷簡開脫,石介見事不可為,只好抽身回鄉繼續歸隱,富弼親自上了一本自罪書,遍數自己身上的錯誤,絕口不提當年往事,只說當年若非陛下寬宏大量,自己這種遍身污點的人何來鎮守邊關的榮耀。

   至於京中的傳言,在幾位多嘴多舌的人被治罪下獄之後,人們就把視線轉移到了滇西草原上面來,雲侯無雙國士之名再一次響徹大江南北,開疆拓土的事蹟永遠都比朝堂紛爭來的有意義。自己在宮中根本就動彈不得……

   想要取得更大的效果就要捨得下重注,藍藍甚至想過,如果此時弄死郭皇后,龐籍就絕對沒有那麼輕鬆了,事情的風波估計會愈演愈烈,到時候天知道會有一個什麼結果。

   走一步能看清兩步的人一定會是一個比較成功的人,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一般都成了高官顯宦,比如龐籍、韓琦這種人,走一步看四步的人這個世界上似乎還沒有,至於走一步看五步以上的人,一般都是下棋國手。

  事到臨頭需放膽。藍藍知道這個道理,自己父親當年吃虧就吃在事到臨頭沒膽量上,藍藍曾曾經無數次的埋怨父親當年的膽小,如果借助朝廷的力量在第一時間就殺掉蕭主簿,那麼豆沙縣的一切事情都將改寫,自己也會走上一條不同的道路……

  殺死郭皇后很簡單,一小包毒藥就能辦到,甚至不用自己去動手,郭皇后這種蠢女人一生仇敵無數。從曹皇后到服侍她的宮女宦官都有,她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全是薄太妃在照應。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第一時間就懷疑到她藍藍身上。

   唯一的麻煩就是殺人需要膽量,下達殺人命令的人也需要膽量,而這種膽量,恰恰是藍藍所欠缺的。如果雲崢在就好了,如果他真的肯幫自己的話就好了。

   藍藍心裡莫名其妙的升起這個念頭……

   他殺人應該不會有什麼障礙,他已經殺了那麼多的人……

   一想起雲崢藍藍的身體就會發熱。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度過無數個漫漫長夜的,自從生下趙旭之後。趙禎除了寥寥幾次來過自己的住處之外,剩下的精力他都在尋找或者嘗試另外生孩子的可能。

   雖然上午就洗澡奇怪了一些,藍藍還是鑽進了木桶裡,溫熱的水柔柔的擁抱著她,一朵乾花在水裡舒展開來,靜靜地停在她的乳峰上。藍藍不去理睬身體的騷動,只是把注意力放在數花瓣的數量上,一旦投入到情慾的懷抱,她很擔心自己會沉淪下去……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十二瓣的黃花很容易就被數清楚了,她不得不尖聲誦念起經文來,胸膛鼓脹,渾身似火在燃燒,她的身體就要炸裂開來了……

  負責伺候淑妃的老宮女聽到了淑妃的尖叫,稍微愣了一下,輕聲說了一聲造孽,就繼續擦拭佛龕……在宮中這麼久,她見過聽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而她自己也曾經在無數次的長夜中,一遍遍的潑灑掉碗裡的豆子,又把它們一個個的撿起來……

  春天來了,燕子成雙,百獸求偶,暖洋洋的春風吹動了無數的散亂心思,於是青草發芽,楊柳吐綠,而後就是百花盛開……

  草原上的雪水開始融化的時候,雲崢離開了草原回到了豆沙寨,草原上的硝煙戰火已經完全停息了,忙碌了整個冬天,草原上所有的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

  剩餘的吐蕃人沒有被餓死、凍死,他們愉快的跟著黃友一類的人去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了,當然,還有一些不得不放棄自己從小就會的放牧手藝,跟著宋國的商人去種田。

  不管是蜀中商戶還是其餘地方的商戶,他們不約而同的忘記了給這些吐蕃人上戶籍,吐蕃人不明白戶籍是個什麼東西,豆沙縣令劉喜也自然的選擇了忘記,民不告官不究這是大宋的普世價值。

  無數的真假盜匪正在狂攻建昌府,大理國的大軍就在後面威逼,凡是準備逃跑的盜匪都一一的倒在大理國的正規軍的刀下,於是曹榮的求救信一次比一次淒慘……

  雲崢手裡的兵力不到八千人,還要鎮守滇西草原這麼大的一塊地方,尤其是雀兒山營地至少需要五千人才能勉強夠用,所以,雲崢這裡抽不出一點人手去援助曹榮。

  戰爭只要開始了,總會推動很多事情向前發展,一個點開始動了總會驅動全盤跟著一起動,有佔便宜的,總有吃虧的,這是世情的總體規律,沒人能夠逃脫。

  不管怎麼說,正規軍打不過盜匪,這就是恥辱,如果曹榮棄守建昌府,等待他的將是樞密院最嚴厲的懲罰。

  老族長說種地的時節開始了,雲家的土地不能荒著,這才是真正的大道理,於是雲崢就牽上大牯牛,扛上鏵犁帶著全家上山去種地了。

  幾年的功夫沒有幹農活雲崢並沒有生疏,由於是旱田,大牯牛拖著鏵犁在青青的山上犁開了一大片紅褐色的土壤,猴子和憨牛兩個拖拉著籐條編織的磨子來來回回的在地裡走,把大塊的土壤磨成細細的土塊,雲落落,雲霆,再加上憨牛一歲半的胖兒子云福坐在磨條上,小手裡拿著青綠色的柳枝驅趕憨牛和猴子快跑……

  陸輕盈喜歡下地,葛秋煙打死都不下地,一個把種地當成一種有意思的踏青,一個從小就干過農活的認為全家好好的日子不過親自去種地純屬發瘋。

  雲二兩口子也分到了一塊地,雲二學著大哥的樣子扶著犁鏵開墾土地,秦國和陸輕盈一樣穿著粗布衣衫,頭上包著青花手帕,小媳婦一樣的跟在丈夫後面,臘肉歡喜的用木鎯頭把大塊的土壤敲碎,她準備今年把這裡全部種上藍靛,她非常的喜歡蠟染……

  眼看著一片烏雲從山後轉了過來,擔心被雨淋濕孩子的雲崢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帶著全家走進了地邊上的草棚。

  地不多,棚子卻很大,裡面還鋪上了金燦燦的稻草,雲二呻吟一聲就倒在稻草堆上笑著對大哥道:「大哥,農活幹起來不容易,小時候我好像沒有發現有多累啊,儘是些愉快的回憶。」

  正在喝茶的雲崢哼了一聲道:「你哪裡幹過什麼農活,都是我和臘肉在干。」

  陸輕盈笑道:「其實咱家也該有些田地需要自己親自操持,敬獻給祖宗的供品如果全是買來的,總覺得有些不敬。」

  雲崢感慨的搖搖頭道:「其實我的骨子裡還是一個老農,不論何時何地最喜歡的還是想在地裡種點什麼,可惜了,這裡沒有水,種不成稻子,否則高山出產的稻米不論是煮粥還是蒸飯都是極好的。」

  秦國湊趣道:「妾身在皇宮的時候就聽薄太妃說雲家乃是耕讀傳家的世家,大哥讀書無人能及,耕種也該是一把好手才對。」

  雲崢笑道:「什麼世家啊,總共就這麼幾個人,秦國,我還沒來記得急問你,嫁到雲家你心中可還痛快?」

  秦國笑道:「自從被抬進了雲家,妾身每一天都過得非常高興,大哥大嫂待我如同自家女兒,這樣的被寵溺的感覺,妾身在皇宮裡從未得到過,只願在這個家住到天荒地老。」

  雲崢哈哈笑道:「住的痛快就好,你是一個不錯的孩子,這裡是你的家,你自然能夠住到天荒地老之時。」

  雲二把手探出草棚子接了一點雨水,拿手指搓搓道:「大哥,這雨水滑滑的真的很像油,難怪有春雨貴如油的說法。」

  棚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雲崢沒好氣的白了自己弟弟一眼道:「心境會促使感觸發生變化,記住你生命裡的每一次這種感覺,這都是值得你細細品味的,也是你以後的生活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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