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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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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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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11:02
第十一章 來自強盜的教誨

鬧事的主意是嚴老大給云二出的,他本身就是縱橫巴西的巨寇,如何在海盜中間打響名頭他非常的清楚。

首先需要的就是張揚,極度的張揚,強盜不是普通百姓,不是那些忠肝義膽的復國之士,他們就是一群為了利益廝殺的野獸,不受忠義名稱的蠱惑,也不受道德的約束,能讓低頭臣服的只有更加兇狠,更加殘酷,更加強大的強盜。

只有當你表現出自己強大的武力和財力之后,他們才會低頭乖乖地受你驅使,如果有一天你帶給他們的利益不能滿足他們龐大的胃口之時,就是強盜們一哄而散的時候。

對付強盜只有強盜自己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句話說起來拗口,卻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是陸地上的強盜,還是海里的海盜,這樣的法則是通用的,也是最有效的。

云二清楚自己要干什麼,要知道自己該如何的干,既然自己一已經把云家的名聲放出去了,明日見到蘇拉海牙的時候,就該好好的看看這個人在面對云家的時候到底持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至于收服海盜的事情反倒可以放一下,等到云家的大部隊到來之后由不得他們不投降!

在黑山島有一處背風向陽的山坳,在這座不大的山坳里有一座占地不到三畝的宅院,宅院修建的並不奢華,只是以青磚砌就的宅院整座黑山島上唯有這一座而已。

蘇拉海牙坐在暖炕上,閉著眼睛聽自己的耳目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一的像他稟報,那個接受了老孫拜帖的文士就恭敬的站在炕邊上跟著聽耳目的匯報。

等耳目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說完之后,蘇拉海牙睜開眼睛揮手讓耳目退下,自己看著文士道:“米勒赤,說起對宋人的熟悉你在我們渤海人中數第一,說說你的看法,這個云鉞到底是什麼來意?你對這個人熟悉嗎?”

文士抬起頭道:“已經確定這個少年人就是云家的二公子云鉞,據我所知此人並非一無是處的紈绔,他少年時期就有神童之名,與蘇軾,蘇轍並稱“蜀中靈秀”。

據說這三人中,蘇軾最是狂傲不羈,云鉞最是善良平和,至于蘇轍則是三人中最穩健的一個人。”

蘇拉海牙笑道:“最善良平和?從他今日的做法中間,我可是真的沒有看出他的善良平和在何處,云老虎的血親弟弟,聽說還是此人還是云老虎一手帶大的,這樣的弟弟和兒子有什麼區別,難道他就沒有繼承到一點云老虎的殘忍好殺?”

文士米勒赤點頭道:“屬下在東京進學的時候,在國子監遠遠地見過云鉞幾次,此人確實表現出了與傳說中相吻合的一面。

他出身勛貴,但是卻平易近人,國子監中不論任何人都能和他搭上話,在國子監中他的算學天分最高,不管誰找他請教,他都會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有些國子監的監生生活困頓,他往往也會盡力幫忙,而且還沒有任何賈恩于人的想法,總是在時候抽身而退毫不居功,國子監中的先生對他的評價為灼灼其華溫潤君子。

屬下也不明白他在黑山島為何會表現的如此咄咄逼人。”

蘇拉海牙笑道:“云老虎之名在遼國可以止兒啼,他的蓋世功名都是敵國將士的骸骨堆砌而成,我還聽說此人善治蠟人,青塘青誼結鬼章與他相交為友,也不能避免成為蠟人的下場,而角廝羅一代雄主歷盡艱辛創建的青塘基業終于化作飛灰。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得不說我的壓力很大。此人就像天上的雄鷹,見不到獵物是不會撲下來的,我只是好奇,他想在我這里得到什麼?”

米勒赤道:“城主不必著急,無論怎樣明日就會見分曉,云鉞此次前來既然帶著宋國秘不示人的火藥作為見面禮,所圖者必定不是我們渤海國的故土,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

蘇拉海牙推開窗戶看著外面風起云涌的陰暗模樣喃喃自語道:“又要起風了,我的雄心才起,高麗人就來了,女真人就來了,契丹人就來了,連云老虎也來了,當年先祖建立渤海國的時候也要面臨這樣復雜的局面嗎?”

米勒赤想了一下道:“比這還要危難百倍,如果沒有營州之亂和靺鞨東奔,就沒有祖宗建立渤海國的機會,如果沒有老祖宗在天門嶺大敗唐將李楷固,就沒有我們崛起的可能。

在宋國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先生就曾經說過,時勢造英雄,或者說是英雄造時勢。

云崢這種英雄通過自己的征戰改變了天下大勢,既然天命都已經發生了改變,那麼,龍蛇起陸就該在眼前。

城主秉承先祖遺澤,當奮力進取萬萬不可心生退意,龍蛇起陸天發殺機,強者恒強,弱者恒弱,這是一個沒有退路的殺戮場,能退出的只有死人。”

蘇拉海牙一拳頭砸在窗欞上,看著陰沉的天空道:“也罷,既然這些天已經見過高麗人,見過女真人,見過靺鞨人,現在見見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他索要不多,我們盡力滿足他,如果他貪得無厭我們就拋棄他,這里是遼東,不是他云老虎縱橫的草原和戈壁。”

米勒赤跟著喝彩道:“屬下一定協助城主重新恢復我渤海國昔日的榮光。雖萬死不辭!”

云二一覺睡醒之后,發現窗外竟然飄起來鵝毛大雪,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非常的稀奇,走出房門伸手撈住一些雪花,眼看著大片的雪花在手上融化就笑著對守衛在門口的井木犴道:“咱們蜀中可下不了這樣的大雪,據說燕山雪花大如席,這樣的北國盛景確實讓人陶醉。”

井木犴笑道:“蜀中有時候也下雪,只是這樣大還是頭一次見,只可惜斗木獬看不到了。”

云二的神情黯淡了下來又問道:“你知道如果你們陣亡之后,你的家人會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一千貫!一千貫金銀,而后按照我們早就立好的遺願將我們的家人送走!”

“你覺得值不值?”

井木犴笑道:“當然值,今日清晨,嚴老大一貫錢就收買了一條人命,我們的價值是那個人的一千倍,有什麼不滿意的。

更何況大將軍答應過我們,會幫助我們的家人隱姓埋名重新開始,我們的子孫能夠干干凈凈的重新活在世上,不受我們的污名所累,這就是最大的公平。

二公子不必為斗木獬感到難過,這家伙死了說不定正在地獄里偷笑,他的三個兒女終于可以青白的嫁娶,進學,做官,他應該非常的滿意才對。”

云二盤腿坐在木頭拼接成的屋檐下對井木犴道:“我想喝點酒,你陪我吧,我有點想自己即將出世的孩子了。”

井木犴點點頭,就去屋子里端出來一張方桌,上面放著兩大塊生羊腿,和兩袋子酒,緊接著又把火盆從屋子里端出來,準備和云二一起看雪景一面烤羊肉吃。

井木犴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當了多年的大盜走過的地方也多,見過無數的風土人情,也見識過無數江湖上的事情,這些東西對云二來說非常的有吸引力。

“以前的時候在巴中,見過一個人的快刀,聽說他能一刀把人皮毛。

當時老夫就在巴中一帶做買賣,頭一天才劫了一家大戶,第二天就被這家伙堵在巴中的山路上,要老夫把劫掠到的錢財還給那個大戶,他就放我離開。

善財難舍啊,老夫當時也是年輕氣盛,自負老子的刀也不慢,最看不起的就是這些倚老賣老的家伙,這種人老子已經殺了七八個了,都是些嘴皮子上的功夫,沒有什麼真本事。

結果……老子的一只耳朵沒了,而我遞出去的刀才剛剛到他身邊一尺。”

云二瞅瞅井木犴僅存的一只耳朵,點點頭把羊腿重新放在火上烤,見井木犴喝了一口酒才道:“你把財物還回去了?”

井木犴搖搖頭道:“沒有,那個快刀好手被我殺了。”

云二愣了一下道:“他的刀比你快!”

皮匠從另外一間屋子里走出來道:“一個有殺心,一個沒殺心,死的自然是沒殺心的那個人,那個快刀手的第一刀就該砍在井木犴的脖子上而不是削掉一只耳朵。”

云二瞅瞅這兩個人慢慢地道:“你們是在勸諫我不要有婦人之仁?你們的意思是既然來到了這里,就該橫著一條殺心?”

井木犴點點頭道:“大將軍命我們兄弟追隨二少爺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我們不但要保護二少爺,還要保證在這種環境里活下去,沒有我們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云二低頭笑笑,拿刀子把烤熟的羊肉削下來,蘸著醬汁慢慢地吃下去之后這才拱手對井木犴道:“謹受教!”

皮匠笑道:“大將軍雖然百戰百勝,但是心胸依舊小了一些,總是躲避不是一個辦法。”

云二搖頭道:“我大哥不是不敢**們心里想的那件事,是不敢把刀子掄到親朋好友的脖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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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殺機

殺伐果決的好漢子自然受人崇敬,跟著這樣的老板可以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雖說御下苛刻了一些,大家看在能夠吃飽的份上也就忍了,所以這樣的老板跟前都是一群利欲熏心野心勃勃的家伙,一旦到了自己展翅高飛的時候,是不會有半點猶豫的,大家相關的都是利益而已沒什麼是放不下的。

說起來大家好像更喜歡追隨看重情意的老板,這樣的老板可能不能讓你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但是你在這里可以餓著肚子愉快的干活,而且還忠心耿耿的,一旦有機會單飛,屁股后面也掛著無數條繩子,讓你總覺得自己離開就是犯罪,這就是情意的力量了。

云二知道古人沒有現代人那麼純粹,可以看透天底下所有老板的虛偽本質,因此使用自己大哥弱點的時候他不會有半點的猶豫,在這個時代里情意依舊是人們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大哥這個看起來像弱點的脾性,其實有著強大的感召力的。

陸家的老祖宗就曾說過,云家就是一個陷馬坑,不論以前對陸家多麼忠誠的下人,追隨陸輕盈嫁過來之后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變成了云家的人,以前的主家想問點事情,那些人立刻就會躲得遠遠地,陸家的千里馬進了云家的陷馬坑也是全軍覆沒的結果。

至于云家的家法說起來就是東京勛貴之家的恥辱,簡單粗暴的令人發指,奴仆犯了一般的小錯,會被臭罵一頓,如果嚴重一些就會被臭罵兩頓,再嚴重一些,就是挨板子了。迄今為止,云家仆役中挨過板子的人寥寥無幾,其中以猴子和憨牛挨得最多。

東京城里有幾個關于奴仆的傳說都是從云家傳出來的,最著名的一件就是打碎貢瓷事件。

皇帝祭天之后,賞賜了云家一套專門用來進貢祖宗的禮器瓷,這東西不算金貴。卻極其難得,尤其這是皇家在特殊時間里特殊的賞賜,是要供奉在祠堂里傳世的。

結果前來賞賜的天使還沒走,兩個抬瓷器箱子的仆役就不小心被害事的云三拌了一個大馬趴,天使明明聽見瓷器箱子里稀里嘩啦的亂響,里面的東西一定是一團糟,后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以為云家的這兩個仆役加上那條狗是活不成了,那料想云崢依舊笑呵呵的要仆役們繼續把箱子抬下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以至于后來云崢和皇帝閑談的時候,皇帝也非常的好奇這件事的處理結果,云崢竟然說禮器摔了一下無恙,后來卻被自己不小心打破了六個盤子……

云家的仆役里面有一個仆人戀上別人家的丫鬟了,跑去外面幽會,結果被人家擒拿。

別人家的主母來找陸輕盈商量怎麼弄死這一對奸夫淫婦,陸輕盈就告訴人家把那個不要臉的丫鬟賣給云家,云家丟不起這人。至于怎麼處理是云家的事情。

滿城的人都在等著閻羅王一樣的云家處理那對野鴛鴦,有人甚至把自古至今的酷刑都想遍了。結果他們驚訝的發現云家給那個仆人和丫鬟辦了喜事,過了幾天,云家的那個仆人就成為了云家在京城店鋪里的一個管事……

至此,東京城的勛貴人家將云家的仆人定性為不可上門之人……

東京城里的一些道德大儒已經斷定云家將會變成一個藏污納垢之所,眾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待云家出現雞鳴狗盜一類的事件出現。

等了好幾年,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云家反倒越發的興盛了。

皮匠和嚴老大井木犴這些人聽到云二他們並沒有太大的野心的時候,未免有點失落,不過這樣的失落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云二當著他們的面展開了一張海圖。

云二指著海面上星羅棋布的島嶼告訴這些人,這才是云家的目標。

但凡是有點本事的人都想干點大事情。嚴老大的巨寇干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的就會去造反,即便是皮匠這種一心想著家人的家伙,在自己的事情有了希望之后,他的第一轉變就是不願意把自己的一身本事給埋沒了。

海面上的海島足夠多的,足夠滿足這些人的野心,云二就是這麼認為的,只要給這些人相應的目標,剩下的就是一個完成的過程,這個過程足夠消磨掉這些人的雄心壯志。

云家除了自己兄弟倆,最討厭的就是雄心勃勃的人,云大,云二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人都打磨成圓不溜秋的形狀,只要發現一個帶著尖角的就一定會下手磨圓。

危機其實都是不恰當的雄心壯志帶來的,云大的危機就來自于他自己的雄心,如果他現在不想著收復燕云十六州,不論是躲在豆沙關,還是經略海島都能活的風生水起,不至于像現在一樣整天躲在房間里看地圖研究軍略。

云大書房里的燈火亮了一夜,豆沙關冬日里的凄風苦雨更是將這盞孤燈襯托的悲涼無比,云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守在別的地方,全家都在盯著書房,卻無一人上前打擾。

陸輕盈不允許別人去打攪云崢,她也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丈夫的無力和軟弱,甚至于,連她自己都不行。

傍晚的時候還有歌聲傳出來,云崢一手敲著桌子一手唱著:“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聲音有些嘶啞,歌聲也極為低沉。

這首歌的出處陸輕盈是知道的,丈夫說這是諸葛亮在西城用空城計嚇跑了司馬懿的十五萬大軍……

對這段故事陸輕盈是不相信的,她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女子,對史冊也是極為詳熟,張合攻占街亭的時候,司馬懿官居荊州都督,駐節宛城,不可能出現在陽平戰場。

為此夫婦二人還專門爭論過,雖然云崢沒道理,卻死撐著不願意改正,陸輕盈此時聽到夫君唱這首歌,不由得悲從心來。

一個明明能夠統御百萬雄師的上將軍,如今坐困愁城,眼看著自己的部屬領並進入險地,如今四面被圍也束手無策,只得飲酒唱這首《空城計》……世間悲哀莫過如此。

昨日才接到的戰報,趙旉,趙延年在盜馬山遭遇了埋伏,一萬多大理強盜呼嘯而至,在盜馬山前的情勢極為不樂觀。

云崢昨晚不知不覺的喝高了,結果就在軟榻上睡了一夜,由于沒有枕頭,早上起來的時候脖子疼的厲害。

歪著腦袋從書房里出來,見到正在給自己準備早餐的陸輕盈就埋怨道:“昨晚就不知道給我弄個枕頭,害的我睡落枕了,吃晚飯好好的給我找個正骨大夫來瞅瞅。”

陸輕盈看看丈夫,發現他除了有脖子睡落枕的痛苦之外,似乎精神上沒有什麼不妥,不由的問道:“您昨晚不是心情不好嗎?妾身特意不要別人去打擾您的,您居然睡了一夜?”

云崢奇怪的道:“我為什麼會心情不好?昨晚就是想喝酒了,結果把自己喝高了,沒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啊。”

陸輕盈奇怪的道:“趙旉趙延年他們被困盜馬山……”

因為情報是商隊傳回來的,第一個看到的人自然是陸輕盈,是她拿給云崢看的,自然知道這樣的軍機大事。

“你說盜馬山啊,趙旉和趙延年總算是聰明了一回,知道自己全部都是步兵,大軍行動緩慢,在攻擊木奎城無果之后還知道領兵后退了,想在運動中擊敗敵人,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他們被人家圍在一個小山溝里了,沒地方跑了。”

“他們干嘛要跑?想找這種和敵人打陣地戰的機會都找不到呢,他們往哪里跑?”

“您是說大軍被包圍是趙旉他們故意造成的?”

‘對啊,敵人不來打他,他麼怎麼發揮火藥彈和弩箭的長處?大理人基本上都是山民,在山地間縱掠如飛的你讓他們拿刀子去砍?一百年都砍不死幾個大理人。

以后不許再偷看我的軍報,也就剩下這點比你強的地方了。”

云崢說完話之后就歪著脖子喝稀粥,怎麼感覺都不得勁。

陸輕盈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喝了一口粥,就把碗扔下,打著哈欠就要回房睡覺。

云崢連忙喊道:“等我一會,我也需要再睡一覺,昨晚睡得不踏實,越睡越累……”

就在云崢重新補充睡眠的時候,一只海東青從遙遠的大理國叢林里飛了起來,在天空中盤旋了三圈辨別了一下方向就箭一般地向北飛了過去……

雄壯如山的梁輯就騎著馬站在草原上,草原上的寒風似乎對他造不成任何的威脅,每天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后背上插一面紅色的旗子在草原廣闊的地方站一陣子。

就在他想要回軍營的時候,天邊響起一聲悠長的鷹唳,手搭涼棚朝南看去,只見一個黑點正從云端里落下來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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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皇帝的終極計謀

因為趙宋皇帝的緣故,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趙旉趙延年他們的身上,即便是沒有放在他們的身上,要把注意力放在了信王的身上。

沒有人注意到善巨府的隔壁就是大理洱海!

險要的龍尾關正對弄棟府,有了龍尾關就必定有龍首關,這兩個關卡像是一對臂膀一樣擁抱著大理洱海,上百年以來幫助大理人抵御了無數次敵人的進攻,所以說,大理國的兵力有四成就駐扎在龍尾關,兩成駐守在龍首關,只要龍首,龍尾關不失,大理國就依舊是那個風花雪月的大理國,這就是大理王段思廉根深蒂固的一種想法。

以前的時候,大理國對駐扎在善巨府外面的宋軍非常的警惕,一度派兵守在那里阻擋宋人近入善巨府。

結果,強橫的宋人還是進來了,他們不但擊潰了大理軍隊,還把無數的強盜驅趕進了善巨府,最終導致這些強盜進入了建昌府造成了曹榮血案。

宋國將軍間的內訌給了大理最好的收復建昌府的機會,為此,他們不惜調集局面相對平穩的龍首關守軍來參加對建昌府的戰斗。

云崢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一條河叫做達旦河,旱季的時候這條河會逐漸干涸,是一條季節性的河流,當河流干涸之后就基本上成了一條能夠勉強通行的道路。

他一直在嘗試利用一下這條河流,因為只要走到河流的盡頭,也就基本上走到了洱海邊上,距離大理皇宮中間只隔著一個洱海。

大理國的先人們非常的聰明,他們在大理上下修建了天然的雄關龍首關和龍尾關,死死地將大理都城保護在中間。

如果云崢想要窺伺人家大理國的寶藏,或者滅掉這個國家就必須把龍首關或者龍尾關的守軍大量的調開,唯有如此才有機會進入大理,攻破崇聖寺拿到屬于自己的獎勵。

這本來只是云崢在閑暇之時和趙禎在塞北平型頂閑來無事玩的一種軍棋游戲,誰知道趙禎玩的入魔了,然后這件事情就變成了一個現實。

趙禎很想知道自己的進軍方式到底合不合適在實際作戰中被引用,所以才會有了趙旉和趙延年去收復建昌府的計劃。

而云崢就必須去檢閱自己從善巨府沿著達旦河挺進大理洱海的設想,這是一次天馬行空的想象,云崢並不願意拿自己的部屬去冒險,在他看來大宋如今已經過了依靠劫掠來充盈府庫的時代了。

這個時候只要把大宋的商賈這條惡狗派出去就足以弄回來自己想要的一且。

躺在床上只有腦子可以活動的趙禎不這麼看,為了表示自己還活著,為了表示自己依舊有能力掌控這個龐大的帝國,他堅持要云崢履行這個賭約,如果成功了,他自然會宣告天下,把這次的軍事行動歸結在自己的名下,如果失敗了,他就會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像高家去鴨子河偷襲耶律洪基一樣。

唯一的不同點就是他不允許云崢親自帶隊去干這件事,這樣一來,趙禎和云崢不過是在繼續玩兵棋游戲,只不過那些應該代表兵力的旗子,變成了真正的將士。

知道皇帝盤算的人不多,只有四人而已,其余的兩人一個是皇帝的貼身宦官鄒同,另一個人就是云崢最信任的部下梁輯。

趙旉趙延年曾經接受過一個奇怪的指令,那就是一旦在戰斗中發現有龍尾關,或者龍首關的軍卒參加戰斗就一定要通過海東青向梁輯報告,趙旉和趙延年將這道指令理解成大帥在評估敵軍的實力,因此在盜馬山發現龍首關的俘虜之后,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梁輯。

云家留在建昌府的商隊非常的忙碌,無數封信函通過商隊送到了那些被云崢驅趕到建昌府的強盜手里。

于是建昌府的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些原本和大理強盜稱兄道弟的強盜們開始反戈一擊,成群結隊的向大理國的軍隊發起了致命的攻擊,而趙旉趙延年乘機突破了盜馬山的封鎖,重新向大理軍隊駐守的木奎城進軍,一時間,大理國在建昌府的軍隊已經處在強盜和宋**隊的四面包圍之中。

強盜是現實的,當云崢同意強盜們可以隨意占據大理除建昌府之外的郡縣,並且給充足的支持之后,這些見風倒的強盜立刻就站在了最強大的一方。

大理國的軍隊在喪失了第一時間撤出建昌府的機會之后,在趙旉他們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他們沒了安全撤回大理國的機會,于是求援的文書雪片一樣的落在了段思廉的桌案上。

“十一月初六,趙旉在盜馬山突破大理國的圍剿,在小營山下陣斬大理軍一千六百人,同一時間,建昌府的強盜紛紛攻占大理會川府,其中隆尼,馬尼,弄那三城已經失陷。

另,梁輯所部已經在十一月初一進入了善巨郡,去向不明……”

臉色蒼白的趙禎似乎在一瞬間活過來一般,蒼白的臉上頃刻間變得紅潤起來,一絲笑意也浮上了臉龐,眨著眼睛似乎要說話。

“梁輯不會成為第二個高家!”

這就是趙禎想要說的話,他似乎對梁輯的出擊充滿了信心。

趙禎這樣想,云崢卻不這麼認為,四千人進入大理國力量還是單薄了一些,偷襲洱海,不像自己早年偷襲交趾,這樣做事實上是不理智的,如果大宋想要大理國,只要給自己五萬兵馬,攻城略地之下步步為營總有攻打到洱海邊上的時刻。

戰爭在很多時候拼的是一個國家真正的實力,而不是取巧,只要是能用堂堂之師取勝的戰斗,盡量不要去弄巧,因為很有可能會弄巧成拙,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例都無一例外的帶有偶然性,剃刀在脖子周圍打轉的事情干的越少其實就越好。

云崢之所以派梁輯過去,最大的原因是梁輯此人不貪功,聽話,如果當他發現事不可為的時候,不會像別人一樣想著去再嘗試一下,云崢給他的命令非常的簡潔,事不可為,全師而退!

云崢不介意向趙禎承認失敗一次,如果梁輯能夠得手,就說明大理國活該倒霉,是老天讓宋人再一次震驚一下世界。

大理東面的洱海,西面的點蒼山對梁楫來說都是天險,只要這六百多里的路上出一點岔子,就是功敗垂成的下場,所以云崢沒有對這次的軍事行動抱多大的希望。

好在善巨府以及龍首關的大理軍隊都被趙旉趙延年吸引去了建昌府,而大理國的皇帝段思廉此時應該怒吼著去找那些背信棄義的強盜們算賬,沒有功夫去理睬總在滇西草原上晃蕩的梁輯。

棋子已經下了,如今就看段思廉如何應對了,如果他真的將平安了數十年的龍首關守軍調派了出去,大理國就是第二個交趾!

皇帝想要延續自己的戰爭夢想,云崢或許想著要延續一下自己的搶劫習慣,而云家的看家蛇不這麼想,它如今太大了,需要回歸到林莽里面過自己的生活了。

蟒蛇成不了蛟龍,云崢是清楚的,物種都不一樣怎麼變化?雖然陸輕盈說把看家蛇養的再大一些說不定就能長出角來……

在看家蛇差點在玩耍的時候壓壞自己的閨女之后,她就變成了果斷的拋棄看家蛇的主力軍。

看家蛇如今已經有兩丈長了,最粗的地方已經有成年人的小腿粗了,如今趴在房梁上經常會掉下來……

冬天對蛇的影響很大,雖然看家蛇到了這個時候應該冬眠的的,可是云家的屋子里四季如春,再加上有充足的食物,看家蛇冬眠的時間就大大的縮短了。

看著家將們把裝著看家蛇的籠子裝上馬車,不光是云崢感到難過,臘肉已經哭泣的說出話來了。

總是要送別的,它已經太大了,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猛獸,即便是它沒有傷人的意願,它也會在不經意中威脅到別的脆弱的生命。別人家的看家蛇只要長到一丈長就會被送走,云家能夠將它飼養到現在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新來的小蛇沒人喜歡,包括云崢在內,只要看到那條蛇盤在簍子里面他就會不由自主的皺眉頭。

秦國終于要生產了,云二還是沒有回來,身為一家之主,他這個時候要留在家里給秦國撐腰,生孩子這種大事如果缺少了男人,總會給人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秦國堅持要大哥親自守在門外,好在第一時間看到云二的親生孩子,因為這也是云家的骨血。

產房里的叫聲自然不會好聽,云崢就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和陸輕盈以及葛秋煙一起等候孩子出生的消息!

日上三竿之后,秦國的呼喊聲似乎低沉了下去,就在云崢皺眉頭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從產房里傳了出來,云崢臉上的擔憂之色立刻就散去了,笑瞇瞇的等這接生婆出來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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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殺戮迷人心

秦國極為疲憊,她卻強忍著睡意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自己給夫君生了一個兒子,如今最重要的卻是家主云崢的看法,如果這個孩子能得到家主的祝福,對他的未來非常的重要。

她很快就放下心來,因為大哥的笑聲很大,秦國從來都沒有聽過大哥笑的如此的開心,前幾天還聽大嫂說前方的戰局不利,大哥這些天臉上也很少出現笑容,自己的孩兒出生了,大哥卻笑的如此豪邁。

“傳令下去,云府上下大宴三天,遣八百里加急告知陛下,云氏二房長子出世,名云心!”

秦國聽到這句話,疲憊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笑容,喃喃自語道:“鉞哥兒,我們的孩子名叫云心!”

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結果,秦國就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云崢將襁褓中的云心交給了急不可耐的陸輕盈,陸輕盈接過孩子笑瞇瞇的道:“果然是咱們云家的中,你看看這眉心,看看這雙眼睛,怎麼看都有你們兄弟的幾分神采。”

云崢笑笑並不反駁,剛出生的孩子紅彤彤皺巴巴的能看出什麼神韻來,不過這時候不是拆穿老婆客套話的時候,隨手賞賜了幾個接生婆幾個銀錁子,就背著手回自己的書房去了,把地方留給一大群早就想慶賀的婦人,自己在這里,所有人都不會放開歡樂的。

自己和云二並不是親兄弟,但是這件事情自己從來沒有提起過,云二也從來沒有說過,所以全天下的人包括陸輕盈都不曉得云大,云二竟然沒有血緣關系。

不是云大不告訴她,而是她從來都沒有問起過。這樣也好,自己和云二雖然不是血親,這關系恐怕已經比血親更加的濃厚了。

但凡是有了孩子出世,云崢就有些感慨自己的年華逝去的如此快速,雖然自己已經從上天那里偷來了十年的時間,只可惜時間這東西總是不經花的。一點奮斗,一點努力,然后再睡幾次覺做兩場大夢,再睜開眼睛已經是日暮西山了。

老族長用兩只紅色的木桶挑著兩桶米走了過來,米桶上還擺放著高高的一層雞蛋,見云崢站在花園里,就把擔子交給了云家的仆役,自己走過來笑道:“豆沙寨里難得有小娃娃出世,等孩子滿百天了。就用黑虎酒給他擦拭一下身子保證他這一輩子都沒病沒災。”

云崢從仆役挑過來的擔子里抓了一把白米扔嘴里幾顆笑道:“您一大早又去碾米了?都是上好的新米啊。”

老族長找了一個木樁子坐下來道:“寨子里想要陳米都找不到,前年剩下來的陳米都交了公糧,縣令還說虧了,咱們寨子里的米如今可是聲名遠揚啊,一般人都見不到。

唉,總是在打仗,所以糧食總是不夠吃,豆沙縣這些年的丁戶數量增加了十倍有余啊。

昨日里去豆沙關看鋪子。結果看見了無數的流民倒在泥地里歇腳,看他們可憐本來想給一點吃食。結果聽守關的軍士說這些人都不是咱們大宋的百姓,用不著可憐這些人,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全是從建昌府這個羈縻州過來的,聽他們說建昌府都已經被打爛了,到處都是強盜和官兵,沒有一片安靜的地方。

云大。該不是你的大軍又出動了吧?”

云大笑著搖搖頭道:“我跟前沒兵了,大部分的將士都在滇西草原上駐守,去建昌府打仗的是別人手下的兵。”

老族長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從來都不問云崢軍略上的事情,這一次之所以問起來。恐怕是因為看到那些建昌府流民慘到了極點,才動了這個心思。

“這事情有一個說頭,既然是羈縻州百姓,也就算是半個大宋的子民,所以我準許他們進我大宋國土討一口吃食,但是官府沒有責任去幫助他們,朝廷因為我們的大將在建昌府被割了腦袋,給這些人定的性質是暴民,還不知以后會是一個什麼模樣呢。”

云崢見老族長似乎還有話說,連忙把目前的形勢說給他聽,這些建昌府的難民歸宿朝廷還沒有定性,沾染不得。

老族長搖頭道:“朝廷是朝廷,地方是地方,那些人之所以敢來大宋,其實都是來投親的,這麼些年了,總有咱們的閨女嫁過去,那邊的閨女嫁過來的事情。

說的話都基本上是一個口音,往年拜祖宗的時候,建昌府那邊也有人過來,都拜一個祖宗了,你朝廷說他們是外人,他們就成外人了?這沒道理。

軍兵說不能給流民吃的,老夫就給了,還給了整整兩擔谷子,都是新米,讓他們先吃著,不夠了老夫再想辦法,就不信朝廷問罪會問到老夫的頭上。”

云崢大笑道:“族長豪氣啊!只要您覺得是正確的,就盡管去干,我也不相信有誰膽子上長毛了敢來找您的麻煩。”

老族長從云崢這里得到了準信,然后就笑呵呵的站起來進去打算瞅瞅小娃娃。

前來祝賀的鄉親絡繹不絕,講究些的人家還把雞蛋用草木染料給染成了紅色,放在白花花的大米上看著都喜氣。

陸輕盈站在門口親自迎接客人,只要是來祝賀的自然是來者不拒,云家人丁單薄,現如今終于有兩個男丁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很喜歡將來身邊圍繞著一大群孩子的感覺,如今才是四個,葛秋煙肚子里還有一個算上才五個,就算是出門去欺負人都沒有足夠的幫手。

秦國惋惜自己的丈夫不在身邊,其實云大也在惋惜,等候自己的孩子降生是做父親的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刻,這家伙沒有經歷到有些可惜。

云二給自己的來信中說的輕松,但是云大通過別人的嘴知曉了他掉進海里的事情,當初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好在后來爬上沙灘了,如果云二真的出事,云大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心事藏在心底就好,不敢顯露出來,云二之所以不說就是這麼考慮的,男子漢大丈夫在外面碰的頭破血流的回來,也要告訴家人自己的腦袋把石頭都撞爛了,這不是吹牛,這是一個男人對家人最深切的一種愛意。

跑去外面野狗一樣的為家人搶一口吃的回來,不論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都是一樣的光榮,知道盡責任的男人本身就是好樣的。

云二既然不說自己的生死經歷,云大自然也不會說,只是把云二給嫂嫂的信,給老婆的信,給小妾臘肉的信分派了一下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趙旉和趙延年這時候好像已經失去理智了,開始在建昌府造孽了,一些在云崢看來沒有必要的殺戮卻一次次的出現在軍報上。

皇家的子弟已經戰死了七人,估計這就是趙旉痛下殺手的原因所在,京西軍的老兵傷亡率就要小得多,至今只陣亡了一人而已。

老兵和新兵在戰場上的戰損率本來就不成比例,老兵知道怎麼作戰才能保住自己的命,該攻的時候攻的排山倒海,該跑的時候跑的斬釘截鐵,他們在戰場上不會猶豫,不會想作戰之外的事情,天大的事情都要等打完仗活下來之后再說。

新兵就不一樣,開戰前他們不清楚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進攻的時候膽怯,后退的時候驚惶,在漫天的箭雨和漫山遍野的敵人開始進攻的時候早就把訓練時候學到的保命本事給忘了一個精光,在這種情勢下,新兵不死誰死?

趙旉如今還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統帥的位置上考慮問題,而是單純的把自己放在一個皇家子弟的位置上去想事情。

上了戰場,誰的命都是一樣的,無所謂誰的命更加的高貴些,趙旉連一視同仁這種事情都做不到,他還當什麼將軍。

海東青帶走了云崢的一封信,這封信里就兩個字,冷靜!

話不能說的太多,皇家子弟英勇戰死是趙禎喜歡看到的一幕,他很想用皇族的鮮血來澆灌出皇家的名將之花。

他不缺少上陣作戰的戰士,大宋這些年軍卒戰力提高的很快,只要稍微遴選一下就能湊出一支由悍卒組成的軍隊,他缺少的是真正能讓他放心的將軍,能讓他在死后依舊可以保住趙宋江山的將軍。

這種保駕的將軍外姓人是不成的,即便是趙禎清楚狄青和云崢都是忠心耿耿的大宋將軍,他也不會把這樣的重任交給這兩個人。

這和信任無關,只和趙宋的根基有關,祖宗費盡心力的打下來一個諾大的花花世界,他必須保證以后的皇帝也姓趙,即便是這個姓趙的廢黜了自己的兒子,他自己當了皇帝,天下依舊是姓趙的,祖宗寢陵前的香火血食依舊會有人供奉。

如果狄青和云崢或者其它的外姓人奪取了江山則萬事休矣,趙氏族人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

趙禎這種心思云崢明白,狄青明白,龐籍,韓琦,文彥博,富弼王安石這些人都明白,因此才有了將云崢困在蜀中為皇家訓練新軍的事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蜀中的任何事情都是由臥在病榻上的皇帝掌管,即便是龐籍這位宰相也不能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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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關我事

有時候云崢覺得自己和趙禎很像,因為他自己也推演過趙禎目前的處境,推演的結果和趙禎現在做的事情似乎沒有兩樣。

現在云崢有資格說那句英雄所見略同,都是寧可飯壞在自己家的鍋里也不便宜別人家的主,找出一兩樣共同點出來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說什麼天下有德者居之,這位有德者必須同時擁有強大的武力才成,《竹書紀年》上的一些記載早就顛覆了云崢對禪讓制度的看法。

自己家的兒子從小傻乎乎的一口一個爹的叫著,怎麼看怎麼歡喜,自己卻把最重要的東西給了外人,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誰說當皇帝就一定需要英明神武?史書上的傻子皇帝不是沒有,只要安排妥當,傻孩子也能成為好皇帝,那些傻子皇帝之所以被人家揭發出來,其實都要怪他的老子沒有安排好。

晉惠帝如果不是說出了那句著名的“何不食肉糜”傻子的名聲怎麼可能會落在他的頭上?

傻乎乎的皇帝見不得百姓受苦,聽說百姓都在挨餓吃觀音土,心急如焚之下開動自己石頭一樣的腦筋很想為他的子民做點事情,經過冥思苦想后終于悟出了一個“解決方案”曰:“百姓無栗米充饑,何不食肉糜?”

無恥的大臣們不想著怎麼幫皇帝實現讓百姓食肉糜的願望,明明是自己屍位其上卻極度無恥的嘲笑自己的皇帝是個傻子。

即便是這個傻子也在盡力的想要幫助百姓,那些大臣卻在這個時候嘲笑皇帝是傻子,想要把天下大旱,百姓困頓不堪的責任轉嫁給皇帝。說他們是一些無恥小人已經是誇獎他們了。

自古以來皇帝的作用就是調節陰陽,也就是說皇帝是保證這個國家平安的一個人,而治理天下,負責百姓衣食住行的人是宰相,所以在這個時候應該被罵的是宰相,而不是皇帝。

劉禪的父親就聰明得多。給自己兒子找了一個忠心能干的,這樣一來,即便劉禪並不比晉惠帝聰慧到那里去,卻沒有人指謫劉禪是一個傻瓜,因為諸葛亮這個丞相把國內的事情處置的很好,皇帝自然就沒有多少責任,即便是西蜀已經滅亡很多年了,人們也只是嘆息西蜀的滅亡乃是大勢所趨,而非劉禪的過錯。

趙禎自知命不假年。想給自己年幼的兒子找到一個雙最有力的臂膀云崢是非常認同的,不是因為趙禎是皇帝,而是因為他把此時的趙禎當一位父親來看。

猛獸都有舔犢之情,更何況是人,快死的還帶著崽子的猛獸是最危險的,也是最兇猛的,因為到了這個時候,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而沒有任何其它事物的存在。

云落落。云芊芊再加上云霆攀在父親腿上要好吃的小模樣總會讓云崢的心如同絲線般輕柔,為了這三個小家伙。云崢覺得自己干出什麼出乎預料的事情來都不是很奇怪。

“爹爹,二叔讓人帶回來的魚干不好吃!”云芊芊坐在父親的坐腿上,把一片雪白的魚干塞進父親嘴里小聲說。

坐在父親右腿上的云霆則好奇的掰開父親的嘴巴,想把把魚干掏出來準備放進自己嘴里。

站在地上的云落落看到這一幕就從案幾上重新取過一片魚干放到弟弟手上,瞅著云芊芊道:“以后不許說別人送來的東西不好,娘說了。人家送東西送的都是情意,不是來讓你論好壞的。”

云芊芊不知道為什麼很怕云落落,見姐姐訓斥自己趕緊把頭埋進父親的肩膀上,這孩子從小就膽小。

云崢輕輕地拍著閨女的后背笑道:“不好吃就不要,你二叔來了之后就當面告訴他嗎。把你想要的東西提出來,你不說下回你二叔送給你的還會是魚干。”

云芊芊聽了父親的話之后連連點頭,挺著大肚子坐在軟榻上的繡虎頭帽的葛秋煙嘆息一聲道:“說起來不服不行,姐姐就是比我會教養孩子,妾身出身不好,教出來的孩子怎麼都會有一些小家子氣,芊芊確實比不上落落大氣,今后還是讓芊芊多和姐姐親近一下為好。”

云崢皺眉道:“你是在罵我當年我和二弟兩個人從山里出來,地無一壟房無一間的和野人差不多,你的意思是我們兄弟倆的教養很差?”

葛秋煙翻翻眼睛道:“咱家在京城的名聲確實不怎麼樣,好多事情不是姐姐攔著,咱家還不知道會沒規矩成什麼樣子呢。”

云崢傲然道:“不管我干出什麼樣離譜的事情來,哪些道德夫子們只有看的份,關他們何事?下人們既然兩情相悅就應該在一起,難道說誰有本事能把天底下的女子都娶走?

皆大歡喜的事情非要弄成怨偶,這個世間的大部分戾氣就是這麼來的,那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快活。”

葛秋煙用細瓷白牙嘎嘣一聲咬斷棉線嘲笑道:“這件事不說,算是您仁慈,可是陛下賜下來的瓷器您怎麼算?

全天下就只有四套,咱家就落了一套,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啊,只要傳下去就是寶貝,被仆人摔了您還往自己身上攬。”

云崢痛快的吃著閨女塞嘴里的魚片笑罵道:“你知道什麼,在外面人命是個什麼價我不知道,在云家人命還真得比那些破瓷片珍貴,即便是云三,也比那些東西珍貴的多。

至于子孫們想要傳家寶?老子用過的夜壺過上幾百年都是。”

葛秋煙見丈夫已經不講理了,就撇撇嘴專心做手工,這個女人只要肚子里有貨就會立刻變得飛揚跋扈天不怕地不怕,似乎她肚子里裝的不是孩子而是膽子。

云家在大宴賓客,隗明公主來了,云崢就只好躲在葛秋煙這里混日頭。那個女人現在看云崢的眼神跟狼一樣,沒事干就呼扇兩下大眼睛,還總是水汪汪的讓人心頭蕩漾。

天下太平無事,人間一旦歌舞升平就會多出來很多的節日來,聽說今年冬天不太冷,開封的金明池子都沒有結冰。東京的花魁們在金明池子上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花魁大賽。

每一家青樓都選派自己樓子里最美的美人兒參加這場盛世,主持這場盛事的竟然是禮部宋綬那個老色鬼。

最讓云崢吃驚的是發起人竟然是剛剛回京的王安石,云崢不知道王安石想干什麼,以他古板的性子和花魁大賽一點都不沾邊。

如果是民間舉辦,云崢不會有半點的驚訝,大宋撲買成風,做買賣的能寫在青樓妓子的后背上,在這種環境底下,舉辦這樣的一場風花雪月的盛事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最后還能把這麼一件事鄭重其事的寫進邸報里面。就讓云崢想不通了,難道他的意思是要全天下的州府全部效仿不成?

豆沙縣縣令劉喜已經來過了,問云崢豆沙縣是不是也效仿一下,云崢以這是地方事物,自己不宜插手讓劉喜自己做主就好,他想弄明白王安石為什麼要這麼干之后再決定自己的立場。

王安石現在號稱變法狂人,只要是他看不順眼的東西他都想改變一下,從服裝鞋襪到新科進士的大比內容。他在鄉下待了一年多,回京城的時候竟然列舉的變法內容竟然有七十五條之多。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把自己這些變法內容向龐籍等人推銷。

這一次王安石沒有獲得皇帝那麼堅定地,歷史上的宋英宗因為早年皇帝沒有兒子被專門養在皇宮中,后來因為皇帝生下了趙旭,他只好出宮去擔任左監門衛率府副率,右羽林軍大將軍、宜州刺史。至于大力王安石變法的宋神宗,如今不過是一個呀呀學語的孩子。

沒有了足夠的權力。所以現在任何事情大家都必須商量著來,看到大宋弊病的不止他王安石一人,即便是龐籍,韓琦,文彥博。龐籍,宋綬,吳充,歐陽修,這些大臣也看的清楚。

因此只要王安石的變法在所有人的容忍范圍之內大家還是非常他這樣去做的,更何況一個給大宋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宋錢莊做先例,不管王安石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來,大家至少都會思考一下。

朝堂上的矛盾沒有那麼尖銳,如今大宋看起來就是風調雨順祥和一片,如果不是因為有趙旉趙延年他們時不時的在大理制造一兩場驚天血案,整個大宋幾乎不聞刀兵聲。

今歲的朝覲總共來了七十一個國家,這在大宋的史冊上是絕無僅有的,雖然西南的小國家就來了五十幾個,史官依舊將這一場景定性為王者止戈,萬國來朝!

為了真正的表現出海晏河清,萬國來朝的盛世之態,禮部尚書宋綬不止一次的上書要求大宋停止在建昌府的征伐,至少要等到來年再說。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甚至專門修書一封給云崢,心里面苦口婆心的講述王者止戈萬國來朝的意義,唯一的希望能聽到云崢下令停止戰爭的命令發出。

只可惜云崢是無能為力的,他甚至還要干一件真正的驚天大事,大理國今年的供奉很豐富,但是在云崢和皇帝看來大理國的進貢還需要再豐富些。

于是云崢的回信只有四個大字——不關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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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殘酷的試煉

木奎城在大火中燃燒,城中已經是死寂一片,這座建昌府最大的城池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

趙旉喘息的如同風箱一般,大滴的汗珠從下巴上流了下來,一屁股坐在身邊的死屍上面,取過自己的水壺兜頭澆了下來。

血水混合著淚水嘩嘩的往下流,這一戰的損失太大了……

這一戰不但作為后勤部隊的兩千神衛軍參加了戰斗,即便是軍中的各個輔助兵種也參加了戰斗,這才借用火藥彈強大的殺傷力叩開了這座並不是很大的城池。

人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頑強,即便是這座城已經被弩炮齊齊的轟炸過一遍了,城門被炸開之后,依舊有無數的大理軍兵吶喊著沖過來。

趙旉從地上撿起趙體的半拉腦袋,里面的腦漿已經混在了血水里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腦殼,這是壽陽公家的子弟,壽陽公為此專門來信要自己多多的照顧一下趙體。

亂軍之中除了廝殺還能有什麼好辦法?趙體在廝殺,自己同樣在廝殺,即便是眼睜睜的看著趙體被亂軍砍死,自己也只能大聲的嚎叫卻不能上前一步。

跟在自己身邊的十個趙家兒郎死了三個,如今都倒在血泊里看不出半點的尊貴來。

費力的將三具屍體拖過來,圍在自己的身邊,趙旉發現自己的腦袋里空蕩蕩的,如果不是傷痕累累的趙挺提醒他,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主帥的職責。

“吹號集合!”

趙旉還是下達了軍令。趙昊用一條完好的右臂舉起牛角號用力的吹了起來,這時候他是趙旉的副將這是他該做的事情。

低沉的牛角號聲在殘破的木奎城上空盤旋,給滿地殘屍的木奎城平添了幾分凄涼意。

無數倒在血水中喘息的宋軍一個接一個的從死屍堆里站起來,行屍走肉一般的憑著本能向號角響處集結。

趙哲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是全身傳過來的疼痛告訴他自己還活著,鎧甲的棉襯里灌滿了血水。他很想把鎧甲脫下來獲得一身的輕松,可是自己的兩只手如同雞爪子一樣痙攣著不聽使喚。

趙延年相對來說比較輕松,因為他負責的是弩炮和八牛弩,無論怎麼說屬于遠程攻擊手段,雖然最后也放棄了弩炮和八牛弩參與了血肉搏殺,比起趙旉他們來還是舒坦一些。

火器的大規模應用的后果就是奪下一座城之后,這座城也就徹底的被摧毀了,趙延年瞅瞅殘破的城郭和到處都是大口子的城墻對趙旉道:“這里已經沒有辦法守衛了,我們必須快速的撤離。據那些商賈帶來的消息,有一支八千人的大理軍隊前日的時候已經離開了弄棟府,目標很可能就是我們。”

趙旉點點頭道:“大軍整理完畢之后我們就后退進西林山,西林山左面有一處商賈修建的臨時城寨可以歇腳。”

趙延年見趙旉實在是疲憊的厲害,就自顧自的去幫助整軍,忽然聽身后的趙旉道:“你就不問問經常被我留在身邊的趙體哪里去了?”

趙延年愣了一下回頭瞅著趙旉道:“該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這個時候說這個不符合你主將的身份。大將軍已經來信斥責過你的這種心態,你如果改不過來。咱們死的人會更多。”

趙旉見趙延年走遠了,就把手邊的半拉空腦殼蓋在趙體殘破的腦袋上對趙昊道:“用猛火油將戰死的弟兄的屍骨燒掉,我們只能帶骨灰回去,快去準備吧,時間不多了。”

趙昊的眼淚已經把自己黑乎乎的臉頰沖出來兩道白色的印子,顯得極為可笑。但是這個時候趙挺和趙哲都沒有什麼心情去笑話趙昊,他們自己的樣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六千人的隊伍集合起來之后趙昊明顯的發現少了一大截,倒是燃燒的猛火油火堆卻由一個兩個,變成了成百上千個……

這時候看到商賈的時候,趙昊已經沒有低看這些人的意思了。別的幸存下來的趙氏族人也沒有了這種心態。

那個天生就長著一張笑臉的孫掌櫃陰沉著臉像是在哭,只知道把空空的瓷壇子一一的遞給那些收攏骨灰的軍卒。

“有什麼信需要我帶回去嗎?”

趙昊搖搖頭,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告訴自己親人自己在建昌府如何征戰的心情了,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塊已經有裂紋的玉佩遞給孫掌櫃道:“告訴我的家人,我還活著!”

又有一批傷兵被商賈帶走了,只是這一批傷病的數量太多了些,百十輛平板大車裝的滿滿當當的沿著山邊的道路咿咿呀呀的向東走了。

“娘的,要不是顧及面子,老子都想給自己一刀,這樣也就能回家了。”趙挺吐掉嘴里的血唾沫有些失神的道。

趙哲小聲道:“咱們如今就剩下三千兄弟了,兩個月的時間三千兄弟死的死重傷的重傷,按理說戰損已經過半了,應該撤離了,為什麼主將哪里還是沒有這種命令頒布下來?”

趙昊冷冷的道:“我們接到的軍令是平定,收復建昌府,不是奪下木奎城就算是完事了,想要回家,就必須把所有盤踞在建昌府的大理軍隊趕盡殺絕才行。”

“我剛才以為我已經死掉了,真的,那個大理瘦皮猴的那一槍如果不是從我腰肋間滑了過去,我這時候一定已經死了。”

“你最好把自己當成一個死人!”路過趙哲身邊的趙旉冷冷的道,見趙哲還在發愣又道:“早就告訴你們了,歡迎來到地獄!”

趙昊跟上趙旉的步伐,邊走邊問:“我們不是怕死,只是我們的火藥彈和弩箭如今都需要大量的補充,如果沒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們可能真的會全軍戰死在建昌府。”

趙旉獰笑道:“放心吧,火藥彈會有的,弩箭也會有的,你們現在要學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其余的事情用不著你們操心。”

趙挺湊過來說道:“我知道那些商賈就是我們的輜重兵,我只想知道大帥哪里最少還有八千大軍。為何我們的戰損得不到補充?這樣越打人越少,不是戰場的常例啊。”

趙旉停下腳步冷冷的瞅著趙挺道:“你姓什麼?”

“姓趙啊!”

“這天下姓什麼?”

“姓趙啊!”

“既然你姓趙,這天下又是姓趙的,你不為姓趙的江山拼命指望誰去拼命?”

趙挺尷尬的笑笑:“我不是說我不想戰斗了,我只是想著大帥那里還有充足的人手,我們為什麼不用?”

趙旉抬頭看著東面的青山落寞的道:“建昌府從來就不是什麼戰場,這里是一座巨大的試煉場,我們就是這個巨大的試煉場上的一塊塊頑鐵,需要被戰爭這個巨大的鐵錘一遍遍的敲打之后才能用來鑄劍。有的被頑鐵被打廢了,有的被打殘了,只有經受住鐵錘的頑鐵最后才能有可能成為大宋最鋒利的寶劍。

在這個試煉場上,大帥只是一個旁觀者,只是一個把鐵礦石碾碎之后練成頑鐵的一個工匠。”

趙昊猛地向前一步道:“您是說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后援?”

趙旉笑道:“自然如此,要不然我怎麼說這里是地獄呢?”

趙哲和趙挺頓時就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自己的尾椎骨上升起,不由得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天空的暖陽似乎帶不來一星半點的暖意。

他們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在。就是認為云崢不會袖手旁觀,只要自己真的陷入險境。大帥一定會如同自己在滇西草原的戰斗一樣派兵把自己從深淵里撈回來。

現在忽然發現自己最大的依仗沒有了,心頭頓時就空落落的一點根底都沒有了。

趙旉這時候卻笑了,拍拍趙挺的肩膀道:“按照我的估計,攻擊木奎城這樣的硬仗我們應該是碰不到了,從今往后我們的作戰態勢將是游擊,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絕不戀戰。”

趙昊苦笑道:“咱們就剩下三千人了,想不這麼打仗也不成了,這時候和敵軍繼續硬碰硬那是在找死。”

趙旉哈哈一笑並不做解釋,大步流星的向隊伍的前方走去。不斷地在將士的肩頭拍拍,鼓勵大家走的快些,早些走到西林山就能早些休息,還說商賈在那里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倉庫,里面什麼東西都有,連酒都不缺。

生死大戰之后又是艱苦的行軍,如今的神衛軍中只剩下不到一百匹牲口了,剩下的這些牲口背上還需要背負八牛弩和弩炮的散件,因此即便是主將趙旉和趙延年也只能步行,沒有人能夠例外。

日落時分精疲力竭的神衛軍來不及為死去的同袍悲傷,就被疲憊徹底的擊垮了,匆匆的吃了一頓晚飯之后,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最短的時間里躺在西林山營寨里的竹板床上鼾聲如雷。

趙昊疲憊的厲害卻總是不敢合上眼睛,他總覺得有敵人就在不遠處窺視自己,他想大喊,想要咆哮,回過神來卻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這樣做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只要自己喊一嗓子,營嘯這種最可怕的事情就會降臨在這座營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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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海鬼?

黑山島上並不安寧,彤云密布下的黑山島伸手不見五指,冷風從海面上吹拂過來夾帶著淡淡的海腥味。

一盞掛在屋檐下的白色的燈籠隨著海風搖蕩,光線搖曳,屋子里的屍體在搖曳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的蒼白恐怖!

海練子把手里的刀子握得緊緊的,額頭上的青筋暴跳,兩只眼睛也已經變成了紅色,看著遍地的屍體大聲的吼叫著:“是誰?到底是誰?你給老子滾出來……”

不管是誰在出門找了一趟妓女之后,回到自己的老窩里面發現自己的部下已經全部死光的時候,都會憤怒一下的。

不過這種憤怒只會維持很短的一點時間,因為等他的腦子冷靜下來之后,留給他的就只剩下恐懼了。

海練子並不是一個義氣特別深重的人,他之所以憤怒並不是因為他把這些手下的性命看的比較重,而是因為手下死光了,他就被活生生的困死在黑山島上了,他一個人還沒有辦法駕駛那麼大的一艘船。

憤怒潮水般退去,海練子立刻就醒悟到自己這樣大喊大叫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地上的血漬還沒有凝固,屍體上還有余溫,這說明兇手並沒有走遠,很可能還等在某一個角落里窺伺自己。

這個念頭升起來,汗水就順著海練子的額頭滾落下來,兩只眼睛驚恐的四處探查,順手撿起來了一柄鬼頭刀,這是自己三當家的兵刃。

雙手各自握著一柄刀。海練子低聲喝道:“海狗,海蛇!”

喊了兩聲也不見有人答應,這兩個人可是隨著自己去了妓院的兄弟,剛剛還在院子外面喝罵,這會怎麼會沒動靜了?

海練子打了一個哆嗦,把后背靠在墻上緩緩地沿著墻壁退出了房間。然后就把手里的倆柄刀舞的滴水不漏。等了一會不見有人攻擊,就飛一樣的向碼頭邊上跑去,這時候他覺得只有留在自己的海船上才是安全的。

天光大亮的時候,這個小院子的外面圍滿了人,里面的慘狀不但讓商賈心驚膽寒,即便是見慣了血腥場面的海盜們也面面相覷。

整座院子像是被血從房頂到地板刷過一般到處都是暗紅色,即便是這樣的天寒地凍的日子,血腥氣依舊非常濃烈。

海練子以及自己的十一個屬下,全部赤裸裸的吊在房梁上。每具屍體的下面就有一個木盆,由于房門大開,火盆里面的炭火早就熄滅了,從海練子等人身上流下來的血被寒風凍成了冰溜子,每具屍體上不多不少的正好有五道傷口,每一道傷口都像是一張裂開的大嘴,如今被晶瑩的血冰覆蓋之后顯得格外的凄慘。

云二就站在最前面,今天早上客棧的伙計在發出第一聲慘叫的時候。他就趕了過來,發現一個被嚇得已經尿褲子的伙計指著屋子只會嗷嗷的叫喚。

屋子里的那些死人讓云二的胃里非常的不舒服。他閉了一下眼睛,然后就在嚴老大的簇擁下退出了人群。

“這種死人的事情,以前的時候在島上發生過嗎?”

回到客棧的云二第一時間就找來了大伙計問話。

大伙計笑道:“黑山島上幾乎天天死人,小的早就不奇怪了,只是這一次海練子的死法有些特別,

不過也沒什麼。黑山島上什麼人都有,靺鞨人,女真人,倭國人聽說殺人都是有講究的,天知道海練子得罪了誰。被人家當祭品給殺了。

二少爺,冬天的時候海冰圍困了海島,這個時候誰也出不去,所以啊,殺人的只會是島上的人。這件事頭疼的是蘇拉海牙不是我們。

咱們在島上沒有仇人,做的生意也是大路貨,即便是您一個月前毆打了幾個人,殺了一個,在黑山島上也不算是什麼事情,只要是敢留在黑山島上過冬的人誰手上還沒有幾條人命。”

云二皺皺眉頭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只要看熱鬧就好?”

大伙計興奮的道:“不光是要看熱鬧,咱家還有大生意可以做,這幾天小的早就和海練子商量好了,準備拿下他手里的一大批高麗參,就是價格一直談不攏,現在好了,咱家只要參加撲買,就能從蘇拉海牙手里低價買下這批高麗參。

小的算過了,回到東京怎麼都能五倍的賺頭。”

商人專注買賣這是對的,云二沒辦法說大伙計,不過他還是想了一下道:“賺錢是小事情,人不能出事,這段時間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咱家的人必須保護好。

今天我們就搬家,全部回咱家的商鋪里去住。”

大伙計為難的道:“二少爺,咱家的商鋪里太簡陋了,還冷得厲害,您不如就住在客棧里,咱家的商鋪里有陳頭他們在不會出問題的。”

云二搖搖頭道:“我算過了,連昨晚的事情,這一個多月里已經有三家被滅門了,無一例外的都是宋人,前兩家是商賈,我們都以為是謀財害命,現在海練子死了,我覺得對手來者不善。

早些做準備為好,莫要事后后悔。你去準備吧!”

大伙計見二少爺主意已定,也就不多說話,趕緊出去做準備,商鋪本身就是一個大倉庫,現在要住人,必須好好的清理一下。

云二見大伙計出去之后,就瞅著嚴老大道:“你怎麼看?”

嚴老大沉聲道:“干盡,利落,一擊斃命,只有那個海練子是被活活嚇死的,出手的人應該是個好手。”

云二笑道:“現在有些人說是海鬼索命,你不這麼認為?”

嚴老大嘿嘿笑道:“這種事情屬下也干過,一般這麼殺人,只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恐嚇,一個是立威,現在就不是道是哪里的好漢打算在黑山島揚名立萬!”

“孫掌櫃跟著蘇拉海牙去了蘇州城,商談海島歸屬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能談妥的,所以開春以前是回不來了,這里的伙計我們還是要照顧好的,不能為了云家的買賣把命搭上。

對了,你們誰知道皮匠這些天跑去那里了?整天早出晚歸的人都看不見。”

云二左右看看沒發現皮匠在那里,就張嘴問嚴老大和其他的人。

嚴老大搖搖頭道:“翼火蛇前天嘗試著追蹤了一次,結果人跟丟了,二爺懷疑這些事情都是皮匠干的?”

云二搖頭道:“云家一旦認定某人是自己人,就絕對不會輕易地去懷疑他,我只是擔心他自己一個人在黑山島上出事。

我們馬上就要搬家了,要立刻找到皮匠,島上只有千八百號人,應該不難找。”

嚴老大苦笑道:“如果皮匠是故意躲著我們,要找到他還是很難的,我就不明白,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非要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干。”

幾個人正說著話,大門被推開了,皮匠帶著一身的風雪走進了屋子,一進門就湊到火盆跟前探出手烤火。

他整個人都像是裹了一層寒冰,眉毛上,胡須上,皮襖上面都有冰凌子,似乎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云二大吃了已經,連忙和嚴老大井木犴一起幫皮匠把身上凍得硬邦邦的皮襖脫了下來,翼火蛇想要脫掉皮匠的靴子,用了兩次勁都沒脫下來,就聽皮匠哆哆嗦嗦的道:“拿火烤軟了再脫……”

畢月烏又讓客棧的伙計找來了兩個火盆,將裹著被子的皮匠圍在中間,嚴老大咬開酒壺的塞子就把酒灌進了皮匠的嘴里。

皮匠一口氣喝了一壺的烈酒,面皮上這才有了一絲血色,那些被海風吹的裂開的細小口子也開始有血慢慢地流了出來。

他似乎非常的疲憊,翼火蛇好容易才把靴子烤軟脫了下來,幾個人抬著皮匠放到了熱炕上,一連蓋了四五床被子皮匠才不哆嗦了。

嚴老大想問話,被云二制止了,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

皮匠的精神似乎也松弛了下來,瞅瞅云二輕聲道:“二少爺小心,有鬼,真的有鬼。”

云二點點頭道:“怎麼回事等你睡醒了再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等雪停了,我們就搬去自家的商鋪里居住,有話在那里說。”

皮匠點點頭就睡了過去,不大功夫就鼾聲如雷。

云二坐在火盆邊上烤著火,眼神卻落在外面的風雪中,這場雪從清晨開始下起,剛開始的時候還不過是掉些雪沫子,才頓飯的功夫就成了鵝毛大雪。

他的短矛就放在手邊上,嚴老大等人的武器也都在趁手的地方,上好了弦的手弩就掛在大腿外側,只要有絲毫的不對抬手就能發射。

什麼樣的鬼能讓皮匠這種活閻王都感到心驚膽顫?

這是云二和嚴老大等人心中最大的疑問。

時間一點一點的消逝,云二猛地站起來道:“商鋪那里應該出問題了,大伙計去了這麼久都沒有回來。我們應該去看看。”

話音未落,就聽見商鋪方向響起了一聲悶響,這是火藥彈爆炸的聲音,云二提起短槍就竄出大門,不過他又轉身回來了,舉起手里的短矛沉聲道:“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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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金印,令人傷心的金印

嚴老大也跟著云二跳了進來,至于井木犴,翼火蛇,畢月烏,參水猿已經守在房間的四面,隨時準備應對不測。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了過來,幾個人都豎起耳朵傾聽聲音的來源,云二忽然一腳踹在皮匠睡覺的床上,沉重的木床被云二一腳踹的旋轉了過去,一柄閃著寒光的尖刺猛地從地板上探了出來貼著床邊刺空了。

井木犴大吼一聲一把捉住長槍向一邊按倒,只聽喀拉一聲響,槍桿從中折斷,參水猿的斬馬刀狠狠地砍在地板上,地板四分五裂,翼火蛇和嚴老大手里的弩箭已經從破口處飛了下去。

樓下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哼聲。

“他受傷了!”嚴老大喊了一聲,身子向后飛撞一下子就把繃著牛皮的窗戶撞碎,身子也隨著破爛的窗戶掉下了樓。

井木犴扔掉手里的半截槍桿子也隨著嚴老大跳下了樓。

參水猿用斬馬刀飛快的將地板斬開了一個大洞,一枚火藥彈被點燃之后就扔了下去,他需要將下面屋子里的人攆出房間交給客棧外面的嚴老大和井木犴。

云二和翼火蛇離開了大洞,就聽樓下的火藥彈轟然一聲響,然后就有濃煙從大洞里冒了出來。

翼火蛇糅身跳下了大洞,還沒有站穩,就有長刀呼嘯著向他砍了過來,翼火蛇大吃一驚,想不明白火藥彈為何對這些人沒有造成傷害,一腳踹在半根殘破的柱子上身子橫飛了出去,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柄閃亮的長刀。

灰塵濃煙漸漸散去,屋子里的環境變得清晰起來,三個滿身傷痕的白衣人惡狠狠地看著翼火蛇。

“你們走不掉了!”

翼火蛇見嚴老大和井木犴出現在門窗前冷冷的道。

一個白衣人嘿嘿笑道:“老子本來就是鬼,生和死是一樣的,你們既然是狗官的爪牙,那就受死吧!”

這家伙不等把話說完,就挺著刀子撲了上來,其余的兩人也跟在后面,看樣子是要先干掉翼火蛇再去對付守在門窗處的嚴老大和井木犴。

嚴老大冷笑一聲,兩枝弩箭先后飛了出去,白衣人根本就來不及擋,膝蓋就被弩箭射穿,身子一軟就倒在地上,另外兩人才要去攙扶同伴,又被井木犴和翼火蛇的弩箭射穿了雙腿三人一起倒在地上痛不可當。

嚴老大踩著滿地的殘破木屑走進了屋子冷冷的道:“你們是誰?說了爺爺給你一個痛快。”

為首的那個白衣人嘶聲笑道:“爺爺們就是一只鬼!”

雖然這幾個字是笑著說的,可是唇齒間的惡毒之意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

嚴老大才要上前一步用刑,卻發現三個白衣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似乎很不對勁。

用長槍挑開他們松軟的手腳,才發現這三人已經氣絕身亡了,他們每個人手上握著一把牛耳尖刀深深的刺進了同伴的胸膛。

“嘶”嚴老大倒吸了一口涼氣,自殺的人他見多了,從來都沒有見過像他們這樣堅決的,似乎在發現自己失敗之后,他們第一個想法就是自殺,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樣的死士,才是最恐怖的。

云二聽到嚴老大發出的平安訊號,這才從大洞里跳了下來,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地上的三具白色屍體。

墻上還有兩具灰色的屍體,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客棧老板和伙計的屍體,沒人咽喉處都釘著一枚鋼錐,從咽喉部位一直刺透了后腦再釘在木墻上早就死透了。

“發現什麼了?”云二問嚴老大。

“刺殺的干凈利落,死的更是干凈利落,二少爺,我們有麻煩了,這批人應該不止這三人,我在院子里發現了六雙腳印,其中三雙是向外面走的。如果全是這種死士,應該很麻煩。”

云二看著屍體,忽然用短矛挑開了死士的蒙面白布,瞳孔猛地一縮,屍體的額頭上赫然有一大片燒焦的烙印,他又挑開了其余兩具屍體的蒙面布,同樣在額頭看到了烙印。

烙印上已經焦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不管是云二,還是嚴老大等人都清楚這些烙印是什麼。

刺額涂墨,本是古代的一種刑罰,稱為墨刑或鯨刑。漢文帝把它廢除了。但此后各代仍間有采用的。唐時捕回逃走的奴婢,常在臉上刺上“逃走奴”之類的字樣,叫做“私鯨”。到太宗時才明令禁止。

南方的少數民族有文身的習慣。唐和五代許多地區,特別是一些大城市,下層居民中文身的風氣盛極一時。這種風習當時稱作“雕青”。

士兵刺字,就是從鯨刑和“雕青”的風尚演變而來,經過唐末五代而逐漸形成制度的。

唐末五代,戰亂頻仍,割據各地的軍閥四處強征人民當兵。為了加強控制,防止逃亡,軍閥們紛紛實行在士兵臉上刺字的辦法。從此,士兵刺字不再是為了裝飾或者誇功顯勇,而成為屈辱地位的標記了。

大概從后梁太祖朱溫經過后周太祖郭威再到大宋,在士兵臉上刺字逐漸形成了制度,成為募兵的必經手續。此后,當兵成了一種特殊的職業,一旦當上兵,刺了字,就得終身隸屬軍籍,不能再從事其他職業了。這樣,士兵就成了社會上的一個特殊階層。

由于士兵刺字的影響,刑法里又正式恢復了鯨刑。從五代后晉天福年間開始,凡是流配的犯人,臉上都要刺字,稱為“刺配”。而這些犯人又多半發到軍中服役,稱為“配軍”。這樣,士兵的地位也就跟犯人相差無幾了。

“京西軍臉上沒有刺字,大帥之所以被文官詬病,這算是很主要的一個原因。這些人既然如此勇悍,又熟悉火藥彈,知道如何才能避開火藥彈的彈片,應該只有西軍了。”

翼火蛇擔任過低級武官自然對軍中這一套非常的熟悉。

井木犴用長刀撥拉一下屍體道:“西軍也不可能,越是悍勇的軍士就越是尊敬大帥,再說京西軍和西軍向來交好,他們沒有必要來找我們的麻煩吧?

即便是有了沖突,以大帥和狄帥的交情應該很容易化解才對,再說了,西軍的商道在唐蕃古道上,他們不做海上生意的。”

云二沉聲道:“這是一個新的現象,我們要注意了,這事應該和狄帥無關,西軍數量眾多,軍中派系林立,個中的關系錯綜復雜,遠沒有我們京西軍來的純粹,此事必須要查個明白。”

翼火蛇上前仔細的搜索了三具屍體,最后一無所獲,這些人穿著白色的外衣,就是為了在風雪中好納影藏形,在樓下殺掌櫃的和伙計,樓上的眾人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應該是潛伏作戰的好手才是。

四人從大洞里面躍上二樓,準備帶著正在發燒的皮匠離開客棧回到商鋪那里去,畢竟那里也發生了戰事,云二非常的擔心。

事實證明,云二的判斷是對的,那些人的目標就是云二,商鋪那里只是佯兵而已,就在他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大伙計吊著一只胳膊,趕著一輛馬車帶著十幾個商隊護衛匆匆趕來了。

七手八腳的將皮匠抬到馬車上,大伙計強烈的要求云二也上馬車,還說這輛馬車是鷹巢特制的馬車,車廂板里加了鐵板,能阻擋強弩的攢射,是云家大掌櫃的專用馬車。

拗不過這個老是喜歡流眼淚的大伙計,云二上了馬車,在眾人的護衛下向云家在黑山島上的商鋪駛去。

黑山島上的人談不到什麼守望相助,他們一面是狩獵者,也同樣是獵物,客棧中又是廝殺,又是火藥彈爆炸的,街面上卻一個人影都沒有,大雪紛紛的下著,不大功夫就掩蓋住了車轍,如果不是殘破的客棧窗戶里還有青煙冒出來,這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云家已經走出很遠了,就在客棧不遠處的一片雪地上,忽然鼓起來了一個雪包,緊接著一個貍貓一樣靈活的身影就鉆進了客棧,客棧里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嚎叫,而后就有幾句嗚咽的話,最后還是沉寂了下來。

那個白色的人影從后窗跳了出來,身子團成一個球咕嚕嚕的從斜坡上滾落了下去。彈跳幾下,就鉆進了密密的樹林。

嚴老大從客棧的二樓走了出來,瞇縫著眼睛瞅著白衣人消失的地方,很想跟過去看看白衣人的根底,但是想起云二的交代,嘆息一聲就下了二樓,能聽到那個白衣人哭死人的話語,本來就已經足夠了。

云家的商鋪就在這個簡陋的集市邊上,占地足足有三畝,云家商隊的護衛都是從軍隊退役下來的老兵,他們總是習慣性地將自己駐扎的地方選在易守難攻的地方。

剛才就是依靠這里的險要地勢才打退了六個白衣人的進攻,大伙計因為準備出門去迎接二少爺,在商鋪門口被一支箭給射傷了,好在人家只是佯攻,否則這里的死傷一定很重。

這是云家商隊護衛首領陳奐給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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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勛貴們的思維

“黑山島上敵我分不清楚,即便是剛剛和我們達成協議的蘇拉海牙也是靠不住的,在這里我們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從今天起,我們所有在黑山島上的人開始施行軍事制度,我就不信等到春天冰雪消融之后,還會有什麼鬼敢來找我們。”

云二將那三具屍體臉上有可能有金印的事情埋在心底,開始正式接手黑山島上的所有事物。

商隊中所有人立刻開始忙碌起來,他們需要將零散的強弩零件安裝成八牛弩,也需要將兩架弩炮放置在商隊的最高點上,這些東西都是從船上拆下來的,如今云家的船隨著孫掌櫃去了蘇州城,為了對遼國人保密,這些東西全部都從船上拆了下來了,現在正好用的上。

于是,云家商鋪里的刁斗被豎起來了,巨大的氣死風燈也掛滿了院子,三條非常兇猛的惡犬也開始在院子里出沒。

這樣的布置防御多過進攻,自從發現白衣人臉上有金印之后云二就對剿滅這些人基本上沒了什麼興致。

皮匠燒了整整兩天,第三天的時候才醒過來,見云二就在身邊,張張滿是爆皮的嘴唇嘶啞的道:“泥古寨,張東堯!”

云二聽了這句話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然后依舊平靜無波的給皮匠灌了一口溫水。

皮匠說的這個結果和云二想的差不多,只是被皮匠一口說穿之后自己就必須面對這個問題了。

當年高紀德率領自己兩兒子和泥古寨張東堯屬下的一萬多精兵去配合遼國的秦國王耶律重元去殺遼國皇帝,失敗之后,高紀德和他的兒子們下落不明。張東堯也杳無音訊,一萬兩千名大宋悍卒也客死他鄉。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龐籍,韓琦,云崢,狄青這些人知道的很清楚卻一言不發。朝中的鐵桿御史們只知道有一萬多名大宋將士戰死在了鴨子河,其余的內情一概不知。

如果和文官有關系的話,這些御史一定會刨根問底的,現在既然死的是兵卒,皇帝沒有發問,他們自然就懶得去問。

高紀德老母妻子獲得了別人難以想象的賞賜,那個穿著老妓衣衫的高家老祖母獲封榮國夫人,高紀德的妻子獲封胡國夫人,高紀德內侯爵位變成了褒國公!傳三代!

噩耗傳來之后。聽說高家把葬禮辦的極為隆重,還有一位兒媳當場自刎在了靈堂……于是高家的聲勢因為主要的男丁死的差不多了,變得更加的炙手可熱。

既然打了敗仗,總要找出一個替罪羊的,張東堯的腦袋不大不小正好合適,更何況有高紀德臨戰之時傳回來的奏報作證,于是,一個驕縱狂妄。不聽指揮的罪名就結結實實的扣在了張東堯以及他的部下們的腦袋上。

只是皇帝好像忘記了去追究張東堯以及戰隕將士家人的罪責,百官把這歸功于皇帝的寬厚仁慈。畢竟人已經戰死了,是為大宋戰死的,他們也就寬宏大量的想不起來去追究一下家屬的責任。

一萬多人在遼國鬼奴軍隊的追擊之下全軍覆沒了,這個全軍覆沒並不是說這些人一個都活不了,這是追擊戰,不是圍殲。即便是圍殲戰場上也總會有幾個命大的可以逃出生天更不要說追擊戰了。

軍隊中的悍卒保命的本事千奇百怪的,誰都說不準會有多少人活下來,不過大哥當年預測過,如果不是因為天氣寒冷,十成中間逃掉兩成是可能的。逃掉一成簡直是手拿把抓一樣的穩妥。

不過這些人現在還真的像他們所說的,只能成為鬼,當不成人了,一旦他們活著回到大宋,就會證明皇帝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高家是在那軍卒和自己的性命去換取無上的榮耀。

為了減少麻煩,他們就一定需要死,因為他們的靈魂已經屬于國家的忠烈祠,不屬于他們自己。

萬一因為他們活著回來,那些惱羞成怒的官員二話不說的就會把他以及他的家人一起捉起來問罪……死人怎麼能夠復活?

皮匠見云二不感到吃驚,以為他沒有聽見想要重新說一遍,他雖然是江湖上的人精,卻沒有辦法了解真正的權貴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云二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說了以后太影響士氣,云家的護衛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好漢子,一旦知道了這件事,必定在和這些人作戰的過程中下不去手,你知道那是一個什麼后果。”

皮匠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覺得這個道理說不通,無論如何都說不通,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云二嘆息一聲道:“我知道說這樣的話會遭雷劈,可是如今必須這麼干,你昏過去之后,咱們遭受了偷襲,看樣子你回來的時候被人家盯上了,為了滅口人家來刺殺你了,結果被我們弄傷了三個人,這三個人想都不想的就自殺了。

后來奎木狼還看到了一個把風的家伙回去報訊去了,人家的老巢就在黑山島上的林子里。

這個仇結大了,出于我個人的想法,就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為好,否則黑山島就這麼大,那片林子能藏多久?

我們不去找他們,就算是放他們一馬了。”

皮匠艱澀的道:“那些人活的真的很像鬼!”

云二搖頭道:“我們幫不了,站在云家的立場上也不能幫,不管是誰粘到這些人下場都不會好的,因為只要誰幫了他們,就說明這個人已經干凈利索的站立在了大宋所有勛貴的對立面,用自家人的性命來保持全家的富貴,這是勛貴們的一種手段。”

“你們富貴人家都是這麼想的?”皮匠大大的咽了一口唾沫。

云二苦笑道:“你以為天底下哪來那麼多的忠臣?”

“云家以后會不會這麼干?”

“現在不會,我家目前就我們哥倆。人丁稀少誰都損傷不起,以后開枝散葉了如果還想在大宋當勛貴,這種事情還是避免不了。”

云二的一番話徹底的顛覆了皮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勉強爬起來吃了一大鍋米粥之后,就重新睡倒。

他發現自己都是在白操心,因為發現了端倪。冒著風雪在外面探查了七八天,那個只要一貫錢就能當街殺人的家伙看云二的眼神好像很不對勁,自己耐心的追查,最后終于找到了那些人的藏身處還以為能夠幫云二一個大忙,誰知道這件事最后帶來的是巨大的麻煩。

當初發現那百十個人都是泥古寨的宋兵之后還以為能給云家帶來一些臂助,如今聽云二解說之后,他終于認識到勛貴們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有著云泥之別。

有些話云二和皮匠沒有說,那就是京西軍的純潔性,從一開始掌控兵權。大哥就非常注意京西軍的純潔性,即便是一遍遍的被人家把手里的精兵分流,大哥也從來沒有想過把手伸到別人地盤上去要好兵,寧可自己從頭開始把農夫,罪犯訓練成精兵也不肯收納別人的部下。

因此,京西軍中就有了認知問題,他們只認可自己的兄弟,從不認可別人。哪怕別人是真正的漢子也不認同。

最多為這個漢子鼓掌叫好,也不願意收納他們。看完別人的熱鬧,還是會攬著自己膽小流鼻涕的兄弟回自家的兵營,在他們的心中,不管自己的兄弟是不是流鼻涕的膽小鬼,他們都願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他們來防護,至于別人家的好漢子還是自己面對著比較好。

奎木狼他們雖然武藝高超。但是他們的作用僅限于星盤,僅限于訓練甲子營的孩子,僅限于干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

大伙計之所以不願意和奎木狼他們攪和在一起,就是這個原因,京西軍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搭伴作戰。

黑山島上的海風一般是中午開始吹起。到傍晚基本上就會停歇,海風帶來了充沛的水汽,遇到寒流就會化作滿天的飛雪。

因此黑山島上總是晴半日,下半日或者刮半日的寒風。

海面上的寒風吹過來的時候如同刀子一般的鋒利,手上臉上如果不涂抹一些防風的蠟,或者精制的鯨油,人的臉和手就會像膨大的過份的果子一樣綻開無數條血口子。

就在黑山島的最高山峰上,那里的寒風尤其的猛烈,百十個裹著獸皮和破爛衣衫的漢子坐在一個巨大的山洞里,面無表情的瞅著地上並排放著的三具屍體一言不發。

寒風卷集著殘雪不斷地從洞口飛進來,將火堆上的火星子吹得漫天飛舞,一個斷了一臂的虯須漢子蹲在三具屍體的跟前哽咽道:“趙兄弟,蘭兄弟,李家兄弟已經升天了,弟兄們說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從人群里走出來,掏出牛耳尖刀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下讓血滴在三具屍體上笑道:“兄弟們算是脫離苦海了,哥哥我除了一腔子血之外什麼都沒有,送點血給兄弟們送行,至于你們的血債,哥哥我自然會去找那些勛貴們討回來。

老鼠,你可曾看清楚了,那個二世祖真的是大宋的一位勛貴?你真的看清楚這個紈绔子真的在和遼人交易火藥?”

一個全身裹在白麻布的漢子恨恨的道:“老子看得清清楚楚,二十天前那個紈绔子偷偷和蘇拉海牙商量了整整一日,我找機會看了馬車上的東西,確實是火藥,還都是軍中用的上好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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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樣的進退兩難

  “我們已經不是大宋的兵將了,如今我們是一群鬼,一群見不得人的鬼,老子恨不得那個昏君現在就死掉。

  好啊,今天有人賣火藥,明天就有賣河北,最好連東京都賣掉才好,眼看著趙家土崩瓦解,男為奴女為娼才能泄我心頭之恨!”

  斷臂漢子冷冷的瞅了說話的人一眼道:“我們的妻兒可都在河北地呢,就算是不為趙家,也要為我們的妻兒考慮。

  大宋我們是回不去了,可是我們的妻兒還要在那里活命,趙家總算是沒有把事情做絕,至少給了他們一條活路。

  我還聽說狄帥對泥古寨的孤兒寡婦很是照拂,問京西軍云帥那里借來了一些土地,如今也能夠勉強糊口。

  我們是丘八,這條命本來就不值錢,去遼東的時候大家就明白面臨的是什麼,如今將軍瘋了,我們百十號人能活到今日,就是因為我們心無旁騖的一心求生,如今最的苦日子都熬過來了,總會有法子的。

  大家都把心頭的憤怒放一放,即便是為了報答狄帥照顧我們妻兒的恩情,也斷然不能任由國賊將火藥賣給遼人。”

  猴臉漢子點頭道:“老魏說的有理,我們打仗不為別人,只是為了自己的妻兒老小,謀奪黑山島的事情我們暫且放一放,率先毀掉或者奪回那些火藥才是大事。“

  姓魏的斷臂漢子點點頭又朝那個叫做老鼠的漢子問道:“你可曾打聽到那個紈绔到底是誰家的?老子不但要斬下他的腦袋,還要把這個消息傳到中原去。

  云帥當年就立過重誓。凡是私自販賣火藥者雖千里萬里之遠也會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老鼠搖搖頭道:“不清楚,不過聽說那支商隊和石守信家的商隊走的很近。”

  猴臉漢子大笑道:“果然是一丘之貉,石肥豬就是出了名的要錢不要命,和石家走的近的應該沒有一個好東西,正好拿來給老子祭刀。”

  老魏制止了猴臉漢子的大笑,指著地上的三具屍體道:“不可大意。趙,蘭,李三位兄弟都是軍中的好手,突然襲擊之下不但未能得手,還丟了自己的性命,可見對手也是強人,我們想要奪回火藥就必須從長計議……”

  “魏頭,我們都聽你的,該怎麼辦你就發話吧!還計議什麼。如果不是你,兄弟們早就死在鴨子河了。”

  不等老魏把話說完猴臉漢子就大聲的嚷嚷……

  云家的商鋪院子里也非常的熱鬧,所有人都在院子里不停地挖坑,天寒地凍的,地上的泥土都被凍得像巖石一樣,一鋤頭下去只能鑿出來淺淺的一個小坑,沒幾下鋤頭就卷刃子了。

  井木犴扔掉手里的鋤頭對站在旁邊觀看的云二道:“二公子,不成啊。地凍的像石頭一樣,根本就沒法子挖坑。”

  云二撓撓腦袋道:“確實是這樣。地凍成這個樣子用火藥炸估計效果也好不到那里去。是我想錯了。”

  嚴老大拋掉手里的鋤頭笑道:“二公子,其實要想捉活的,也不一定就要用陷阱,絆馬索,漁網也是不錯的,只要第一時間按住他們的手腳不擔心他們會自殺。”

  “誰說冬天地凍了就挖不成坑?我們那邊已經挖好兩個了。”商隊首領陳奐走了過來。見井木犴和嚴老大兩個人質疑云二的命令,立刻就出言反駁。

  井木犴怒道:“地凍得這麼硬跟石頭……”

  陳奐撇撇嘴道:“我在軍中學到的第一條軍令就是不得質疑上官的軍令,沒辦法難道就不能想辦法嗎?

  當初大帥帶著我們去征剿儂智高的時候,大雨擋路,眼看就要攔不住儂智高的軍隊了。我們硬是借助繩索溜過山洪,最后還不是把儂智高堵在路上了?

  地太硬挖不動難道就不能把地弄軟了再挖?上凍的土地只是上面兩尺多的地方,越往下挖下面就越是松軟,這是海島,地上大部分都是沙子,挖沙子有什麼難度?”

  云二驚愕的看看陳奐,走到陳奐他們負責的后院一看,果然,兩個足足有一丈深的坑已經挖好了,旁邊的地上也有大堆的柴火在燃燒,只要大火在地上燒一陣子,立刻就有人把火堆移走,輕松地用鋤頭刨出一個坑,等鋤頭刨不動了,在把火堆移過來繼續燒……

  嚴老大嘆口氣道:“這分明就是工匠們鑿巖石的法子,除了沒有潑水之外,其余的一模一樣,老子他娘的認栽。”

  大伙計吊著胳膊在一邊大笑道:“咱們大帥最早的一批手下本來就是專門鑿石頭,甲子營,武勝軍是修水渠的廂兵,您幾位想在這方面較高低選錯了人了。”

  云二搖頭笑道:“術業有專攻這句話果然不假,嚴先生,挖坑的活就交給人家這些專門人士,您還是干您的本行設計別的機關算了。”

  嚴老大拱拱手就帶著井木犴幾人去準備窩弓,繩索和魚網去了。大伙計湊過來疑惑的道:“二少爺,剛才有外人在,咱們這里會有賊人來搶劫,咱們直接用八牛弩,弩炮,弩箭招呼翻也就是了,干嘛還要干這些事情?”

  云二苦著臉道:“沒法子,這是一個啞巴虧,咱家算是吃定了,人家把咱家當成了生死仇敵,咱家卻不能這麼看人家,把這些人都殺了,咱家可能真的會遭報應,看到當今皇帝是什麼模樣了嗎?”

  大伙計點點頭道:“知道啊,陛下如今臥病在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您說這是遭了報應了?天子,天子,那就是老天爺的兒子,誰能讓他遭報應?”

  對于大伙計云二確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但凡是出自甲子營的人和云家就是一體的,甚至都談不到利益,而是生死都捆在一起,于是他就把目前要對付的人到底是誰說了一個清楚明白。

  大伙計苦著臉道:“看樣子還真不能下死手,不過少爺啊,您說這些人會不會把咱家當叛賊來對付啊,您在黑山島上準備販賣火藥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

  當初大公子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過不準販賣火藥,誰販賣就殺誰,咱家因此殺了不少人,現在咱家自己販賣有點說不過去。”

  云二無奈的坐在一截木頭樁子上苦笑道:“沒辦法,蘇拉海牙手里有這麼多的商賈和海盜,別的物資人家根本就不缺,咱們家的香料和酒雖說也是獨一份,可是這些東西和戰備無關,唯一比別人多出來的戰備貨物就是火藥,不拿火藥拿什麼取得蘇拉海牙的信任?

  現在看起來平靜,實際上宋遼的第二次大戰眼看就要爆發了,遼皇耶律洪基已經把自己五歲的女兒許給西夏的七歲小皇帝了當皇后了,咱們大宋也正在加強和西夏的商貿往來,僅僅是去年,新開的互市口岸就多達六處,連鐵器都不在禁止之列了。

  想的不就是拉攏住西夏將來好一起瓜分遼國嗎。

  如果遼國的局勢穩住了,借蘇拉海牙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造反,所以給他一點最初的火藥,增強一下他的實力,讓他的膽子大一點好快點造反,只要這里亂了,遼國的臨潢府就不安穩,能牽扯遼國大量的兵力,到時候我們也好渾水摸魚的拿下周邊的海島。”

  聽云二這麼說,大伙計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只有用云二的笨辦法來應對這件事情。

  黑山島因為最近死傷的人太多,集市已經逐漸的變得冷清下來了,海盜們的貨物已經開始撲買了,云二和大伙計帶著人專門去參加了這場特別的撲買。

  海練子他們的屍體聽說已經被燒成灰了,蘇拉海牙留在島上的人手似乎並不熱衷破案子,他們對海練子的財貨進行撲買的興趣明顯大的多,每到這個時候就是島上商人的節日,他們之所以會留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海島上一個冬天,就是為了能夠參加這場撲買。

  因為這麼干有一個大紅利,就是開春海島解封之后率先離開海島的是商賈,三天之后海盜才會離開這座島,一個風平浪靜沒有海盜的海面是滿載而歸的商人們最喜歡的。

  云家最看重的貨物毫無疑問是人參,蜀中如今堪稱大宋國內最富裕的地方,那里的商賈和豪門對于人參的需求幾乎沒有止境,能夠從遼東拿到人參的蜀中商隊只有云家的商行,所以每年聽到渤海商行回蜀中的消息,立刻就會有無數的藥材商人聚集到成都府,等候參加云家的人參買賣。

  大伙計就是專門負責人參買賣的,即便是知道二少爺的目的在于圖謀海島,他也不允許自己負責的買賣有任何的差池,如果生意糟糕,在每年夫人主持的例會上,他會抬不起頭的。

  陪著云二參加撲買的人自然是嚴老大和井木犴他們,陳奐認為有自己的護衛隊在,商鋪就不會有任何的麻煩。

  皮匠恢復了健康,知識腳上的凍傷還沒有完全好,他不顧云二的勸說執意一人走進了茂密的樹林子里,他依舊沒有放棄觀察那些泥古寨的鬼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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