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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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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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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5 00:18:08
第四十章 古人誠,不能欺

孫掌櫃俯下身子合上忽力巴赤血淚斑斑的雙眼,然后佝僂著身子站在忽力巴赤屍體的邊上澀聲道:“五年前,家主下令云家成立了遼東商隊,那個時候遼東商隊有兩個管事,一個是老趙,一個是老夫。

老趙專門負責解決海東青事宜,干了不到三年就因為找到了可以傳遞軍情的海東青從而獲得提升,成為了家里的二管家。

老夫不同,老夫負責的是商隊中人參,皮裘以及藥材這些瑣碎的買賣,因此打交道的人也就復雜的多。

初來乍到遼東,我們誰都不認識,眼中只有這片荒涼的土地,甚至不清楚從哪里下手做買賣。

這里的人以前交易的對象只有契丹人和高麗人,基本上不和大宋商賈打交道。我們面對的是危險不光是來自猛獸和野人,還有高麗人和契丹人,甚至還有我們宋人。

老夫為了打通商道,親自背著貨物走進野人群里和他們交易,吃了很多苦頭……”

大伙計聽老掌櫃說起這些事,原本很是沒心沒肺的笑容逐漸消失了,當初背著貨物進山的可不只有老掌櫃一個人,他也去了,甚至背的更多,那☆↘段日子確實慘不堪言。

老掌櫃抬頭看著神色陰郁的云二繼續道:“真正讓我們遼東商隊日子開始變得好過的時候是從我認識忽力巴赤之后的事情。

狼群包圍了我們,是忽力巴赤帶著族人救了我們,我們一起打退野狼群,老夫至今都不能忘記和忽力巴赤在篝火邊上飲酒唱歌的事情。也就是通過那一次的交往,云家的烈酒開始在遼東受到了歡迎。

老夫也正是利用烈酒打開了遼東商隊在北地的買賣局面,最后獲得了我們需要的所有貨物。”

老掌櫃坐在血泊里淚流滿面的道:“我用生死歷程和烈酒結交了忽力巴赤。最后卻用烈酒摻著砒霜結束了我們的情誼。”

云二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老掌櫃掏出一個小酒壺喝了一口酒凄然一笑道:“二公子不是紈绔子弟,也不是一個暴虐的人,你這麼做一定有你不得不做的理由。

可是,老夫不願意聽。也不想聽,不管大公子和二公子你們有多麼偉大的計劃,在這一刻,是我們對不起忽力巴赤!

既然二公子已經把事情做了,那就不妨做得絕一些,想要挑動女真人對孫散曹的不滿,只殺了忽力巴赤是不夠的,因為是我邀請了忽力巴赤來黑山島的,您想倉促的嫁禍于人是不完美的。

老夫是云家商隊的首腦。自從夫人將我從微末簡拔出來,那麼我就應該以命報之。只有我死了,再由何方把我們的屍體送到黑水女真處,您的計劃才會完美。”

云二搖頭道;“云家制定計劃之處,從來不把云家自己人放在一個可以犧牲的地步上,如果是那樣,這個計劃就會被取消,我們不背叛自己人。不管是誰。”

老掌櫃嘆息一聲道:“原本忽力巴赤也能成為自己人的,我們在閑談的時候。他對我所描述的杏花煙雨江南非常的向往,總說遼東太冷了,他想帶著子孫去我所說的香花煙雨江南居住。”

云二冷冷的道:“這正是他取死之道,江南雖美,卻容不下更多的人。”

老掌櫃笑道:“江南容不下忽力巴赤,但是忽力巴赤卻歡迎我來遼東安家。他說遼東很大,能容下很多人一起打獵放牧……

哈哈哈,不說這些了,這些年來老夫雖然不是屍位其上,卻也算是干了一些事情。請二公子看在老夫為家里盡忠竭力的份上,善待我的子孫,至于老夫,打算留在遼東不回去了。”

云二臉色一變搶前幾步一把握住老掌櫃的手,老掌櫃手里的酒壺無力的掉了下來,云二探手抓住聞聞酒壺里的酒變色道:“毒酒?”

老掌櫃笑道:“從那個陰陽壺里倒出來的,兩種酒都倒了一些,咱家的砒霜毒性不錯,老夫現在腹中痛如刀絞。”

“洗胃,立刻洗胃!”云二大聲的招呼大伙計等人去泡皂角水,他自己拎起桌子上的茶壺就要給老掌櫃灌水稀釋他胃里的毒藥。

一縷血淚順著老族長的眼角流淌了下來,云二手上的動作不由的緩慢了下來,毒發了,已經無救了。

老族長似乎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吐出一口血之后神情反道輕松了下來,朝云二拱拱手,就很自然的趴在忽力巴赤的身上嘿嘿笑道:“老虎,我知道錯了,有什麼怨氣就沖著我來,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漂亮的酒壺就是陰陽壺……

你總說是好兄弟就該喝一罐子酒,他娘的,老子還真得和你同喝一碗酒很久了……”

老掌櫃到最后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嘴角再一次往外流血,他的眼角耳孔,鼻子都開始往外冒血,最后抽搐了一下不動了。

云二夢游一般的回到自己的坐榻上,跌坐在那里腦子空空的,就在剛才自己還在盡情的宣泄著對老掌櫃遼東行為的不滿,誰知道轉眼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錯了?”

云二第一次從心底里拷問自己,兩只耳朵里全是莫名其妙的轟鳴聲,孫掌櫃七竅流血的模樣就像是被刻在腦子里一樣,怎麼都揮之不去,看著腦子里孫掌櫃哀求的眼神,他無奈的嘆口氣自嘲道:“還真不是一個可以干大事的人啊。”

皮匠來到老掌櫃的身邊,伸手試探了一下他的呼吸,無奈的搖搖頭,朝屍體拱拱手就回去重新編織自己的皮索。

大伙計咬咬牙,掏出刀子打算給自己剛剛長好的胳膊再來一刀子,刀子卻被皮匠扔過來的一顆卵石給打飛了。

“二公子,既然老掌櫃已經制定好了計謀,我們直接執行就是了,只要那些野人看到老掌櫃死了,我受傷了,這個黑鍋一定會結結實實的扣在孫散曹的腦袋上,我敢保證遼東一定重新亂起來的。”

大伙計不理會被打飛的匕首急急的向云二諫言。

“明日開始裝船,我們回野驢島去,我的孩兒如今應該有半歲了,無論如何也該回去看看了。

何方,云家的一艘大船遇海冰沉沒了,船上的大掌櫃和伙計以及一些邀請來的客人全部遇難了。你把這個消息派人傳遞到蘇州城,再派人把這里的我們用不到的貨物全部送給大湖女真部族吧。”

云二說完就起身回自己的房間里去了。

大伙計瞅瞅滿地的屍體,又瞅瞅二少爺緊閉的房門,咬著牙準備再去向云二諫言,這樣的好機會不容錯過。

皮匠慢悠悠的道:“算了,這一次失敗了,下回再來就是了,你們大掌櫃用自己的命來哀求二公子放過大湖女真,這事沒有挽回的余地了,雖說二公子看起來有點婆婆媽媽,不過啊,把自己的命交到這樣的人手里比較放心。”

嚴老大點點頭道:“老子這輩子吃殺伐果斷的人的虧吃夠了,現在跟著二公子這樣的主子不知為何心里舒坦了很多。”

“可是我們前來的目的是要奪取這一帶的海島,還要遷徙很多人上島最后組成自己的部族才成,現在半途而廢算怎麼回事?”

大伙計何方暴跳如雷。

皮匠嗤的笑了一聲,拿自己的割皮刀在皮子上拍拍道:“來陰的不成,我們就來硬的,現在海上浮著六十多艘海船,攻打蘇州城大概力量不夠,但是攻奪海島的能力還是有的,回程的時候徹底的把大小長山島以及周邊的海域清理一遍。

秋天回來的時候再清理一遍,老夫保證我們想要多少海島就有多少海島,東海上據說有海島三千,大部分都是無人居住的小島,下點功夫總能全部奪回來的。”

大伙計發愁的道:“那樣一來拖的時間就長了,蘇州城的孫散曹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一個個的拿下海島。

我聽二少爺說了,大公子在蜀中的處境艱難,需要早點把族人送到安全的地方,這世間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自然是我們自己的地方啊。

甲子營的青壯都在軍中執役,留下來的都是老弱病殘,如果沒有足夠多的仆役照顧,他們根本就沒有法子單獨在海島上生活。

孫散曹即便是沒辦法阻止我們在海上的動作,但是他絕對有能力卡死我們接收漢人的渠道,二少爺之所以要找人來替代蘇拉海牙,目的就在建立輸送渠道上,而不在其他。”

嚴老大嘿嘿笑道:“我們既然到了海上,就是海盜,劫掠人口也是海盜干的事情,老子就不信遼人有能力封死所有的海面。”

皮匠搖頭道:“除非那些人都是心甘情願的上島,否則那些老弱婦孺是沒有能力長期監管這些人的,此話不妥!”

大伙計嘆息一聲,就出門去給老掌櫃準備后事去了,因為出了他這一檔子事情,他也需要給忽力巴赤等人準備一個體面的葬禮……

云二站在窗戶邊上,眼看著大伙計指揮著一群伙計在黑山的邊上為那些人死去的人挖墳坑,第一次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神,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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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有好運氣才能活

  承認自己不是神,這事實上是一個男人開始走向成熟的標志,以前的云二雖然也經歷了很多的事情,但是距離一個成熟男人這個等級還非常的遙遠。言情

  從小的時候云大就告訴他,生命非常的寶貴,在生命面前其他所有的東西都只能放在第二等,云二現在就很想對大哥說,這個說法是錯的,是不正確的。

  大哥可以為了自己和云家其他的人去死,這一點云二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以前的時候他把這些感情當成一個特例,因為為了親人去死這種事情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因為野獸也能輕易地做到。

  但是今天老掌櫃給他上了生動地一課,真的有人可以為了情誼去死,哪怕那個人和自己沒有半點的血緣關系。

  老掌櫃是一個非常古板的落魄文人,為人豪俠而仗義,他家的落魄就和他的性情有很大的關系,是嫂嫂在招募掌櫃的時候獨具慧眼的將這個人給簡拔出來了,當時誰都說這個人當不了商人,因為商賈中有一個流傳很久的名言——義不掌財!

  嫂嫂卻說此人的性格難得,云家多得是唯利是圖的混蛋,多這麼一個人對云家的名聲有利。

  如今他死了,死的干脆利落,不給別人半點施救的機會,云二甚至懷疑,他的死志大概從忽力巴赤停止呼吸那一刻就已經確定了,也就是在那個紛亂的場合,他喝下了毒酒,強忍著鉆心的疼痛給自己最后一個交代。

  云家的算計從來都不會是一個單獨的計謀,忽力巴赤之所以會死。是因為自己很想利用大湖女真的怒火來攪亂遼東,從而拖住孫散曹不讓他來給云家添亂。

  如今不成了,老掌櫃用自己的命做了最后的諫言。

  云二很愧疚,不是對忽力巴赤的死,再給他來一次機會他依舊會這麼做。只是會做的更加隱秘一些罷了。他只是覺得自己小看了情誼的力量,云二甚至相信,老掌櫃可能已經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已經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安排,導致自己無法再利用大湖女真。

  既然有這個顧慮,那就干脆不去做,免得把大湖女真這個敵人的怒火引導到自己的身上。

  一個能夠置生死于不顧的人你很難想象他會干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即便這件事看起來有多麼的不理智。

  黑山島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這把火幾乎同時開始燃燒,云二的目的就是要徹底的摧毀這座島,讓這座距離蘇州城最近的海島重新回歸荒蠻,也準備掐斷這個能給遼人帶來源源不斷財貨的商道。

  至少也需要讓孫散曹的市舶司計劃胎死腹中。

  云二最后一個離開了這座讓他停留了四個月之久的海島。六十三艘滿載貨物的大船,應該是這座興盛了五年之久的貿易市場最后的輝煌了,云二相信,這座滿是冤魂的海島上每到夜間一定會鬼哭神嚎的。

  重新來到了海上,碧波萬頃的大海給了他最好的安慰,云二的話也少,大伙計的表情就越發的滑稽。

  從海里釣上來一條海魚,也能讓他歡喜的大叫半天。滑溜的海魚從手里滑出來,他撅著屁股在甲板上捉魚的滑稽動作引來無數的大笑,當然。云二也應景的笑了,如果不笑的話,這家伙一定會還有別的表演。

  拿手用力的在臉上搓兩下,云二笑著對皮匠說:“明日就要隨我去沙門島,怎麼,現在很緊張嘛。”

  皮匠這些天日夜不停地在搓皮繩。云二瞅了一下,他至少已經搓了快兩百米的皮繩了。就這,還是在給自己制作了三雙精美的皮靴。兩套鞍韉,三條皮帶,一個皮子制作的背包的前提下。

  云二猜測,他這些天每日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

  “我只願她們活著!”

  皮匠小聲說了一句,手上的動作越發的快速。

  “放心吧,只要人在沙門島,哪怕將整座島掀個底朝天我也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夫人和兒子。”云二說的很是輕松。

  皮匠稍微停了一下手里的活計擔憂的道:“沙門島戒備森嚴,乃是大宋的禁地,二公子……”

  云二笑道:“禁地的說法只適合用在你們的身上,你可知道沙門島里的囚犯也是可以供人挑選使用的嗎?

  只不過人數比較少而已,云家恰恰就有這個資格,只是我大哥不願意動用這道權力罷了。

  即便是沒有這道權力,現在看守沙門島的主官正好是一個叫做狄詠的家伙,他和我一樣,都娶了皇家女子,高官沒法做了,想要出來做事情,就只剩下獄卒和錢糧官這兩個選擇了。

  沙門島距離河北之地最近,很有可能會上戰場,因此這家伙就成了典獄官。

  至于關系嘛,你不用操心,只要不是造反,他那里沒有半點的問題,他至今還欠著我一個很大的人情沒還呢。

  對了,你搓這麼些皮繩做什麼?”

  “沙門島的后面有一座靠海的懸崖,我想用這條皮繩爬上沙門島去……”

  云二哈哈大笑,笑了一會之后小聲的對皮匠道:“要不,你從懸崖爬上去,我從大門進去,一起給那個家伙一個驚喜?”

  皮匠立刻搖頭道:“能從大門進去,誰還去爬懸崖,那座懸崖真的很是陡峭,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那你還搓繩子?”

  “萬一您這里不行,我還是要從懸崖上上去的……”

  一個思念老婆和孩子已經思念瘋魔的家伙絕對不能用平常心去揣測,這家伙絕對不是第一次去窺視沙門島的,云二甚至覺得這家伙離開大哥軍隊這兩年恐怕一直都在琢磨怎麼進入沙門島。

  說實話,別看云二說的輕松,其實他心中也在打鼓,對于撈出皮匠妻兒的事情沒有半分的把握。

  不是他撈不出來人,而是非常擔心自己無人可以撈。

  大宋法律規定:發配到沙門島的犯人有定額,公家配給糧食者只有三百人,超出名額者不再供給糧食,還把超員的人扔進大海。

  后來到了趙禎時期,趙禎覺得囚犯可憐特許公配糧食名額六百,但是此島地狹難容,每當名額超員,他們還是會把超員的人投入海中。

  穎國駙馬都尉李慶在沙門島擔任主管時,一任就殺了七百多人。

  沙門島根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真正的勛貴之家往往會從沙門島挑選最最兇惡的家伙參與自己的商道開發,或者派去干點別的,反正據云二所知,遼東,南海,吐蕃商道上充滿了這種家伙。

  很難想象皮匠的老婆帶著一個孩子能在這種環境里活下來。

  眼看著日頭就要掉進海里了,皮匠終于停止了搓皮繩,而是找來一個巨大的裝滿水的木桶,脫得赤條條的跳進去,把自己里里外外清洗的干干凈凈,凌亂的胡須也仔細的修剪過,云二甚至看到他在用割皮刀休整自己的手指甲。

  清洗過后的皮匠終于露出了自己的真正容貌,這時候云二才發現這家伙最多只有四十歲,平時都被他亂的跟草一樣的胡須給欺騙了。

  在換了一身新衣之后,皮匠就開始吃飯,飯食很豐盛,他吃的很慢卻吃得很多,直到把木桶里的米飯徹底吃完之后,他才停了下來,盤腿坐在船頭不言不動的閉目沉思。

  嚴老大說皮匠在入定,據說這是最好的休息方法,有些高僧一旦入定就能忘記歲月和饑餓,當然,如果入定的太過火的話,人也就圓寂了,說不清楚是餓死的,還是真正得道升天了。

  初春的海風依舊寒冷,皮匠卻在船頭枯坐了一夜,等太陽從海面上升起來的時候,他的身體上也沾染了一些金光,整個人看起來肅穆嚴謹到了極點。

  云二非常擔心皮匠發現自己老婆孩子也出事之后自殺,他現在覺得已經沒有辦法理解古人了。

  因為急著去沙門島,昨天晚上船隊在夜航,好在有星斗指路,不用擔心航向走偏,船老大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

  天亮后不久,沙門島就出現在海面上了。

  “沙門島上居住著八十多戶島民,有駐軍把守。沙門島上建有沙門寨。又附設有監獄。

  沙門寨管理監獄的監押就是我的好友狄詠。只要你的妻兒還活著,我必定能把他們帶出來,只是……”

  皮匠平靜的說道:“有話就說吧,我現在什麼都能接受。”

  云二咽了一口唾沫道:“你可能不知道沙門島上的實情,沙門島人犯的囚糧經常無著落。

  開始,進島的囚犯人數少,由沙門島的八十余家島戶供給。根據島內情況,審刑院額定刺配人數只有二百人,后來又增加指標為三百人,但是,后來進島的囚犯越來越多,實際刺配來的犯人成倍增加。

  同時看守囚犯的戍卒也相應增加了,島民根本無法供給人數眾多的罪犯口糧,結果造成大批囚犯餓斃。

  成百上千的囚犯擠在獄中,監房環境極差,根本談不上醫藥條件,傳染病漫延,造成大量囚犯瘐死,甚至有的病囚還沒咽氣,就被活活拋進大海。

  曲終啊,想要你的妻兒活著,你需要很好的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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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沙門島

  “知道。”皮匠笑了一下貌似非常的平靜。

  “我搓繩子的目的不光是要爬山,最重要的是還能用這根繩子拴著身體下海,呵呵,活不見人,死了,總要見到屍體才對。”

  云二只不過看了一眼皮匠,就立刻明白這家伙沒有開玩笑,如果今天在沙門島上找不到他老婆和孩子,他真的會跳下海去撈屍骨。

  見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云二長嘆一聲,就讓船老大用小船把自己一行人送去沙門島。

  “見到沙門島兩眼淚不干,只見活人進,誰見活人出……”誰都不明白皮匠這時候為什麼會有心情唱歌,嘶啞的嗓子唱這首凄涼的歌曲無論是誰聽了心情都有些沉重。

  大伙計漫不經心的悄悄往皮匠跟前靠了過去,直到把皮匠圍在里面這才停止,最近商隊里的氣氛似乎不對勁,前面有老掌櫃喝藥酒自殺,現在皮匠也不對勁,這些人都是家里用的著的人,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在有用的地方,不能稀里糊涂的死掉,那是家里的大損失。

  皮匠回頭朝大伙計笑道:“你放心,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自殺,二少爺這樣幫我,恩情沒有還完,怎麼能死。

  如果我的妻兒真的不在人世了,以后但凡家里有什麼臟活,黑活,包括分屍,剝皮一類的活計都交給我,一定會干的妥妥帖帖,即便是將來把我扔出去平民憤,曲終也保證一言不發。”

  大伙計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道:“分屍剝皮這種事家里是不會干的,我們是武勛世家。”

  皮匠嘿嘿笑道:“干沒干過我比你清楚……”

  聽皮匠這麼說,大伙計小心的把身子靠在船舷上,握緊了欄桿,心里面不斷地打鼓。莫非家里真的干過這些事?

  沙門島周邊的海面因為礁石眾多,因此當浪花拍在礁石上的時候,整個海島周圍就像是開了鍋一般,到處都是雪白的碎浪,碎浪來不及消散,又立刻會被帶著腥味的海潮重新覆蓋。

  小船在黝黑的礁石之間小心的行駛。稍不注意小船就會被海浪送上礁石撞得粉身碎骨。

  小船曲曲折折的向前行駛了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沙門島水寨的前沿,水寨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大伙計將云字大旗從包袱里取出來,掛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準備高呼叫門。

  云二帶著壞笑,從嚴老大身上摘下來一顆火藥彈,點燃之后就奮力的扔到水寨的大門上。只聽得轟隆一聲響,第一層用來防風的木柵欄就變得四分五裂。

  緊接著水寨的箭樓上響起了急促的鐘聲,大批慌亂的軍卒從房子里沖出來,很快的就布滿了水寨城墻,一個虞侯從垛堞處小心的探出腦袋往外面看,大聲的吼道:“來者何人,膽敢窺視朝廷重地!”

  “你眼睛瞎了,看不見爺爺的旗子。快點開門要是耽擱了爺爺的大事,一會就把你扔海里去。”

  大伙計張嘴就罵人。罵的那個虞侯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船上掛著一面云字大旗,這面旗子他自然認識,云家人從不來沙門島提人,他認的旗子卻不認識人。

  正要打算要對方拿出證據來證明身份,就見船頭站著的一個白衣男子縱聲道:“狄老三。滾出來,老子來看你了。”

  “吼什麼吼,早看見是你了,原本準備用強弩嚇唬一下你的,結果你反倒朝我扔火藥彈。奶奶的,剛才老子就打算站在柵欄邊上的。”

  狄詠修長的身形出現在水寨的邊上,嘴上罵罵咧咧的,手里果然抓著一架強弩。

  “開水寨,兔崽子們認清楚了,對面來的是大人物,云家的老二,在東京城的時候也是個沒遮攔的好漢,脾氣出了名的壞,伺候不好被人家弄死了別說我沒把話交代清楚。”

  說著話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著從水寨上沖了下來,在這個鬼地方待了一年多,見得不是那些鬼一樣的囚徒,就是早沒人心的獄卒,他早就待的快要發瘋了,云二的來訪讓他欣喜若狂。

  十幾個獄卒吃力的轉動了絞盤,沉重的水寨大門緩緩地升起,云二發現這道大門赫然是鐵條編織出來然后用巨大的鉚釘鉚接在一起,表面上銹跡斑斑,有說不出來的陰森之感。

  “這是水寨的千斤閘,等閑不會落水,除非箭樓上的軍兵發現有船靠近,或者島內生亂,千斤閘才會落下來。千斤閘升起需要六十息的時間,落下只需要三十息,而且絞盤附近有六十人把守,分三班,日夜不離人,很難被攻陷。”皮匠小聲的對云二解說這里的構造,他這些年對沙門島了解很深。

  千斤閘升起來之后,一條狹窄的水道就出現在云二的面前,里面黑黝黝的海水反射的光線,兩邊的懸崖林立,在水流的參照下,似乎要向中間擠壓過來一般。

  兩個水手取出船槳,慢慢地將船劃進水道,皮匠瞅著兩邊懸崖道:“這條水道總長七十三丈,原本是一道裂隙,太祖年間還沒有這道水道,是在太宗年間才拓寬出來的,懸崖兩邊還建有鹿柴十二座,常年有弓箭手,強弩兵駐守,四人一班,共計四十八人,若要想通過這條水道,還要經歷強弩攢射,巨石擊打,一旦沒有在三十息的時間里通過水道,就會有猛火油鋪滿水道,而后被大火活活的燒死。”

  云二瞅瞅水道的距離笑道:“三十息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通過這條水道的。”

  皮匠搖搖頭道:“有可能,沙門島上有一座飲水湖,湖底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清水涌出來,而飲水湖和這條水道只有一道水閘之隔,每當飲水湖湖面高過水閘水面一丈的時候,他們就會打開這條水閘泄水,這個時候如果借助水流的力量,是有可能在三十息的時間內通過水道的。

  只不過需要大量的火藥炸毀水門才成。”

  云二驚訝的道:“你難道來過沙門島?”

  皮匠搖搖頭道:“沒有,不過沙門島的地形圖我還是弄到了,從信王府弄到的。”

  云二笑道:“那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弄沙門島的圖紙做什麼,那時候你老婆孩子又不在沙門島。”

  皮匠幽幽的瞅著在水道盡頭歡呼雀躍的狄詠,在云二耳邊道:“其實沙門島的地形圖只是捎帶之物,我手里還有皇宮的圖紙,包括密道,地牢,寶庫的圖紙。”

  云二的眼睛瞪得很大,吃驚的瞅了一眼皮匠。

  皮匠苦笑道:“現在您明白我為什麼會被信王,以及密諜司追殺了吧?世人只知道我和信王府的小妾私通,誰會知道真正讓我亡命天涯的原因是這些。”

  云二似乎沒有聽到皇宮地圖在皮匠手里這件事,笑嘻嘻的問道:“你不會真的把人家信王的小妾給拐走了吧?”

  皮匠笑道:“我的身份雖然不高,讀書也不多,禮義廉恥卻是家訓從不敢違背。

  我和梅氏乃是總角之交,青梅竹馬,十三歲定親,十六歲成親,三媒六證樣樣不缺,拜過天地,敬過高堂,是真正的結發夫妻,何來偷人一說?”

  云二點點頭道:“你說這些話比信王說的更加可信,富貴人家無恥起來基本上沒有什麼底線,等一會你不要說話,我去幫你問梅氏和你兒子的下落。”

  眼看著小船駛出了水道,云二把注意力放在猴子一樣亂蹦亂跳的狄詠身上,小聲的叮囑了一下皮匠。

  皮匠會意的走開,云二換上一張大大的笑臉,不等船靠到碼頭上就從船上竄了出去,一把抱住狄詠,兩人擁抱著轉著圈子大笑。

  笑完之后兩人尷尬的松開,狄詠笑道:“你在船上干什麼呢,我大聲呼喚你都聽不見。”

  云二脫掉身上的白皮裘隨手扔給跟上來的大伙計道:“沒辦法,我是見獵心喜啊,眼看你把守的這座沙門島門禁森嚴,不由得就胡思亂想怎麼才能破門而出!”

  狄詠大笑道:“我們還真是兄弟,知道不,我剛剛來的時候腦子里想的也是這事,結果,仔細衡量之后發現不可能。

  沙門島四面環海,其中三面都是七十丈高的懸崖,我試探過,懸崖的巖石上長滿了青苔滑不留手,根本就無法攀登。”

  云二笑道:“不是還有一面嗎?我走那一面不就成了?老子有火藥彈,可勁的砸就是了。”

  狄詠大笑道:“我們先去喝酒,酒喝好了我帶你去沙門島上最漂亮的海灘釣魚,然后你就知道最后一面比其余三面還要難以逃跑了。”

  云二見狄詠拖著自己大步流星的往水寨走,連忙止住道:“先不忙著喝酒,我來沙門島有事情,我要提走兩個人成不成?”

  狄詠笑道:“你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要不是提那幾個皇族要犯其余的隨便你提就是了,了不起我上報一個急病死亡也就是了。”

  云二道:“一個婦人,一個半大的小子,至于你說的皇族要犯就讓他的骨頭爛在島上算了,反正早就享受過了。”

  狄詠喊過來一個管營,吩咐了兩聲,就讓他帶著大伙計個皮匠去島上找人,自己和云二笑嘻嘻的去狄詠的住處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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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老囚

   云二來到狄詠的住處,先是伸長了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對狄詠道:“你老婆呢?”

  狄詠奇怪的道:“她自然在東京!”

  云二鄙夷的嗤了一聲,就踏進大廳的大門,見里面鋪著防潮的木板,木板上有厚厚的毛氈,就甩掉自己的鞋子,找了一個最舒服的靠枕半躺在上面,悠悠的道:“簪花郡主是你老婆,你既然要在沙門島上干五年的獄卒,干嘛不把她一起接過來?五年時間夠你生三四個娃娃的。”

  狄詠也和云二一個模樣甩掉鞋子坐在對面,抽抽鼻子從桌子上取過一小壇子酒扔給云二,自己拍開一壇子酒大大的喝了一口道:“我是襟抱未曾開,這時候生什麼娃娃。

  倒是你已經有一個男丁問世了,怎麼樣?做人家爹爹的感覺如何?如果感覺不錯,我就把簪花接過來也生兩個玩玩。”

  云二喝了口酒沉思了一下道:“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非常微妙,我現在總覺得我好像有了分身之術,一個在海上飄泊,一個在豆沙關吃奶,另外,我好像不再畏懼大海了,總覺得有了底氣。”

  狄詠笑道:“那就是感覺不錯嘍!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信讓家里把簪花接過來,新婚沒有幾天我就走馬上任了,把她一個人丟在東京確實有點對不起。”

  云二懶散的把身子朝矮窗邊上挪挪,讓陽光均勻的照在自己的腿上嘆口氣道:“我們都他娘的成駙馬了,這輩子還開個屁的襟抱,想要手捾兵符指揮千軍萬馬只能是妄想了。”

  狄詠跟著嘆口氣,又抬起頭問道:“聽說你在經略海洋,怎麼樣結果如何?可曾完成自己的目標?”

狄詠皺眉道:“失敗一次算不得什麼,我們爺們卷土重來就是,我看你身上也沒少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容易就認輸了?”

  云二懶洋洋的道:“我都害的我家大掌櫃以死勸諫了,還他娘的能干什麼?得到了兩個破島,一次差點被海水淹死。一次用大掌櫃的命換了一個破島,並且在道義上還站不住腳,總之,這一次出來辦事,好像什麼都不順利,賊老天總和我擰著來。”

  狄詠羨慕的道:“這都是好事情啊,不論勝敗總說明你在辦事情,不像我枯守著一座監獄哪里都去不得。”

  云二白了狄詠一眼道:“宋遼大戰戰火平息,登州之地原本是戰亂之地。可是你老爹硬是把遼軍堵在了真定府,遼人根本就沒有余力踏上登州半島,你撈不到仗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話說到這里,兩個雄心勃勃的少年都覺得很沒意思,多年的老友了,誰對誰都非常的了解,與其說一些虛頭巴腦的沒意思的話,不如多喝兩口酒是正經。

  這世上除了真正的功業之外。已經沒有多少事情能夠讓狄詠感到熱血沸騰了。

  少年時期自己能在章臺花柳之間找到一點感官上的刺激,到了現在。生活逐漸褪去了繁華歸于平淡,也回歸了真實。

  自己的兩位哥哥已經指望不上了,他們已經被父親帶來的巨大榮耀給吞噬掉了,沉迷在父親的光環底下整日里肆意妄為,他們早就忘記了父親當年初入京華時是如何的膽戰心驚了。

  云二以前開玩笑的說過,太子少保這個職位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職位。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危機四伏,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的事情時有生,大宋不是一個能接受世家的朝代。

  一旦父親的光環褪去之后,留給狄家的只有無窮的災難。

  “好恨啊!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老天啊,你怎麼就不降下一道驚雷劈死這些害國之賊?”

  一個破鑼一樣的吼叫聲從狄詠的后院傳來,云二吃了一驚,一骨碌坐起來瞅著狄詠道:“誰這麼有種啊?”

  狄詠苦笑道:“一個罪囚,只不過才華過人,我就留著他給我講解《南華經》。他總是喜歡這麼胡說八道。”

  云二滿世界找鞋子穿,好不容易找到了鞋子就對狄詠道:“人家說的又沒什麼錯,表面上冠冕堂皇,滿肚子的男盜女娼簡直就是朝堂上真實的寫照,我想去看看這個喜歡說實話的人。”

  狄詠無奈只好匆匆的找到鞋子陪云二去了后院。
 
  才道后院就聽見那個破鑼嗓子又在吶喊:“中外離心,輦轂肘腋間怨聲憤盈,禍機不測,而陛下務與臣下隔絕。帷幄不得關其忠,六曹不得舉其職。舉天下無一可信之人,而自以為神明之妙用。臣恐自古聖帝明王,無此做法也。

  令出柙中之虎兕以吞饜群黎,逸圈內之豺狼以搏噬百姓,怨憤無處得伸,郁結無時可解,老夫寧願永居沙門島與罪囚為伍,也羞與士大夫同朝。”

  云二停下腳步悄悄地對狄詠道:“誰啊?這就開始咒罵我老丈人了,膽子確實夠肥的。”

  狄詠苦笑道:“以前也是一位大佬,王則造反于恩州,朝廷命他和參知政事文彥博同率軍鎮壓,因貝州城峻不易攻,這家伙就下令挖南城下地道以攻城,俘王則,后因功升參知政事。知道是誰了吧?”

  云二稍加思索就道:“你說這個人是明鎬?他不是在慶歷八年就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狄詠瞅著天空道:“其實很多早就死了的人如今也在沙門島,我覺得你不應該覺得奇怪才對。”

  云二點點頭,向前走了兩步,就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青衣人正在飲酒,每喝一杯酒就痛罵一個人。仔細一聽全是王公大臣。

  狄詠走了過來高聲道:“明公,你總說這世間的人面目可憎者眾,我今日給你帶來一個看起來有點順眼的家伙,要不然您瞅瞅?”

  青衣人猛地轉過頭來睜著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兩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云二怒道:“紈绔之輩污人之眼!”

  云二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現自己的穿戴很整齊,沒有半點出格的地方,這家伙怎麼一上來就說自己是紈绔?

  不由得怒道:“明老頭,小爺哪里像紈绔了?今天你要給我說個明白清楚。”

  明老頭背對著云二笑道:“云老大過來老夫或許還能邀請他一起喝酒,你過來有一個紈绔的名頭,已經算老子給云老大面子了。”

  “你認識我?”云二有點驚訝。

  “你腰間掛著云老大的飛云牌,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誰,這樣狗仗人勢的行徑,你說老夫喚你一聲紈绔有什麼不對的?”

  云二一低頭果然看見云家的飛云令從自己的腰袋里掉出來了,和玉佩碰的叮當作響,果然非常的顯擺。

  “明老頭這不算,我出來辦事所以帶著這東西,剛才是不小心掉出來的,不是小爺要存心顯擺。”

  明老頭回頭看看云二,見他已經把飛云牌收起來了遂笑道:“果然看著順眼多了,不過還是一個繡花枕頭,和狄家老三一樣。”

  云二走到老頭身邊笑道:“紈绔變繡花枕頭您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我大哥就沒事干總誇我。到了你這里就全成了缺點每一樣好的。”

  云二有著和這種老頭談話的豐富經驗,早年間被彭蠡先生帶著四處游學的時候,這樣的老東西見過無數,自然曉得如何和他們談話。

  明鎬瞅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少年人嘆口氣道:“陛下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這樣的兩個勉強可堪一用的后生硬是給弄成駙馬,倒是便宜了那些蠅營狗茍之輩坐鎮朝堂。

  唉,造化愚弄人啊。”

  云二笑吟吟的給明老頭的空杯子倒滿了酒,自己嘴對著壺嘴喝了一口酒道:“您老人家都混到沙門島來了,還有閑心管我們兄弟兩?”

  明鎬嘿然一笑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情,老夫頂撞了陛下,又得罪了韓琦,文彥博,又罵了賈昌朝,陛下沒有把我全家配嶺南送死已經算是皇恩浩蕩了,來沙門島又有什麼?”

  “外面都傳你慶歷八年就死了。”

  “我不死,我家人就要死,小子,你說這事擱在你頭上你怎麼選?”明鎬也笑嘻嘻的問道。

  “那就沒法子了,如果擱在我頭上,我如今和你一樣也蹲在沙門島喝酒。”

  明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而后笑道:“這就對了,人活著不能只為了自己,總要有點牽掛才成,軟肋被人家拿住了,就只好舉手投降,這沒什麼好丟人的。

  不過你們要小心了,千萬不要輕易地露出自己的軟肋,否則老夫就是你們的下場。

  狄家小子最近的心不靜,所以老夫要他讀《南華經》先學會抱元守一,而后再怒而飛一飛沖天!不過你兩都是駙馬身份,飛不高的。”

  云二嘿嘿笑道:“大宋自然沒有我兄弟馳騁的地方,不過明老頭,你看看外面的大海,你覺得這片汪洋夠不夠我們施展拳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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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對錯只有天知道

  不知什麼原因,明鎬聽了云二的話之后就再也不說話了,低著頭只顧著喝酒,喝到最后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一頭杵在桌子上這才罷休。

  人家不願意攙和云家的事情,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了,云二也不想學劉備三顧茅廬,因為沒有必要,合則聚不合則散,這就是云家待人接物的態度。

  因為太哀愁,狄詠也喝醉了,云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眼睛卻越喝越亮。

  酒入愁腸全都化作了相思淚,很多詩人都這麼解釋過喝酒,云二沒有什麼相思淚好流,他喝酒只會讓自己變得憤怒起來。

  狄詠喝醉酒是不願意面對這個尷尬的場面,云二不行,皮匠如今是他的部下,無論如何都要幫他出掉這口氣。

  多喝點酒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加憤怒,殺起人來才不會手軟,想要收買人心,這時候輪到自己親自出馬了。

  云二寧願皮匠的老婆孩子已經死掉了,也不想讓皮匠受這樣的侮辱,一個漢子如何能夠容忍自己的妻子成為營妓?容忍自己跛腳的兒子成為最低賤的夜香郎?

  這時候總要殺幾個人來宣泄一下心情的,云二看到皮匠若無其事的緊緊地抱著梅氏低聲說話,與其一會讓皮匠自己來報復還不如由自己來處理比較好。

  沙門島上的軍兵不好處置,但是那些欺負了梅氏的罪囚,云二覺得殺掉一兩個還是沒問題的。

  皮匠見云二目露殺機,松開梅氏對云二道:“我不生氣,二公子也不比多造殺孽。”

  “你不生氣?”

  皮匠嘿嘿笑道:“我連枯骨都能接受,如今她們都活著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哈哈,現在的場景已經比我預想的最好情況還要好上一百倍。我為什麼要生氣?”

  云二愣住了,他覺得皮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遂指指跑向海灘看樣子要自殺的梅氏對皮匠道:“很明顯,你老婆不這麼看。”

  皮匠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道:“這個蠢女人。”說完就撒腿就去追梅氏,留下一個一瘸一拐的少年人疑惑的看著遠去的皮匠和梅氏。

  沙門島的沙灘被太陽曬得暖和,云二脫掉鞋子在溫熱的沙灘上漫步,皮匠都不在意的事情。自己再表現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實在是太假了,多管閑事多吃屁,這是他小時候從兒歌里學來的。

  因此有管閑事的功夫,不如在暖和的沙灘上睡一會。

  大伙計抱著一張毯子細心地鋪在沙灘上,伺候云二睡覺,不過他的那張嘴卻不會閑著。

  “二少爺,您說皮匠會不會找個沒人主意的時候把梅氏的皮活活的扒下來?明明可以放牧討生活她非要當營妓,太賤了。”

  嚴老大在一邊插嘴道:“一千四百人養六百匹馬,你覺得養馬這麼好的活計能輪得到她?

  島上只供給八百人的糧食。狄詠心地不錯,自己從邊軍那里又弄來兩百人的口糧,可這還是不夠。
 
  在島上你多吃一口,就表示別人要少吃一口,島上的女人沒幾個,你覺得她不當營妓還有什麼出路,如果像你說的那麼剛烈,上島的第一天她和她的瘸腿兒子就被扔進大海了。

  人吶。不在那個地步,就不要站著說那些沒道理的話。”

  云二覺得嚴老大說的很有道理。撐起上身看遠處的皮匠兩口子,眼見皮匠正拿著兩只碩大的銀判向老婆獻寶,他吁出一口酒氣,翻身躺倒在毯子上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二睜開眼睛的時候,月亮已經升上來了。掀開身上蓋著的厚厚棉被,云二大字型的伸展一下自己的腰肢,這是一場好覺,連日來海上奔波造就的疲憊似乎完全消散了。

  肚子有點餓,好在大伙計就守在邊上。連忙從食盒里面取出一只燒雞遞了過來。

  二少爺這些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他是知道的,今天見少爺在沙灘上睡得非常香甜,就自作主張沒有把少爺弄到屋子里去,而是給他蓋上被子讓他好好的在這里睡上一覺。

  云二是真的餓了,從上午就開始喝酒,直到現在粒米未進,見大伙計送上一只肥美的燒雞,那里還忍得住。

  吃了兩口就覺得不對頭,大伙計身邊還有一個抱著鍋盔打著飽嗝,還看著自己手里的燒雞流口水的家伙。

  “少爺,別管他,小的已經給他喝了一大鍋粥,如今正在養胃,他抱著鍋盔我也不準他吃一口,想吃燒雞最少要等到三天之后。”

  云二點點頭,就繼續開始大吃,不再理會皮匠曲終的瘸腿兒子,他只是好奇皮匠夫婦哪里去了?

  大伙計給云二裝了一碗溫熱的稀粥,似乎知道云二心里在想什麼,笑道:“皮匠夫婦帶著糧食去感謝島上一些需要感謝的人去了。”

  云二一口氣把碗里的白米粥喝光,不由自主的搖搖頭,皮匠夫婦和沙門島上罪囚的這筆爛賬看樣子是沒辦法清算了。

  在這個破島上,糧食就是命,估計那些人付給梅氏的嫖資就是糧食,拿命換取一夕之歡,還真得說不上是占便宜還是吃虧。

  不過從皮匠夫婦的行動來看,梅氏可能覺得那些占自己便宜的人是吃了大虧了,需要補償啊。

  不長時間,皮匠回來了,往日緊鎖的眉頭似乎完全舒展開了,臉上蕩漾著笑意,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梅氏,云二竟然能從中看出一絲新婚燕爾的意味來。

  皮匠見云二吃飽了,就把食盒里剩下的粥倒進一個空碗里,小心的端給梅氏笑道:“梅娘,慢慢喝,這兩天你需要少吃多餐,慢慢地把胃口養好,為夫再給你弄些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梅氏羞澀的低下頭,從皮匠的手里接過粥碗慢慢地啜飲起來。皮匠又把瘦弱的兒子拉過來靠在自己身邊,取過那個碩大的鍋盔掰成兩半,相互摩擦起來,本來就非常酥的鍋盔,立刻就被磨成細小的渣子掉在一只盤子里。

  云二看著皮匠旁若無人的將鍋盔渣子用手捧了喂兒子,覺得自己的確該走了,這個時候皮匠眼睛里根本就容不下別人。

  為了不打攪人家云二提著鞋子悄悄地離開了,即便是沒心沒肺的大伙計和兇神惡煞一般的嚴老大等人,也悄悄地隨云二離開,打攪別人來之不易的幸福是一種罪孽。

  “二公子,我以后每個月的例錢怎麼算?”皮匠清越的聲音從云二的背后傳過來。

  云二是個干脆的人,從懷里摸出一顆珠子就朝后面扔了過去,大聲道:“這是你去年冬天的例錢,以后的例錢上岸之后去找大伙計結算,云家有規定的。”

  終于覺得撈回來一點面子的云二胸膛都不由得挺了起來,卻聽見皮匠的沒錯吧,這顆珠子至少值上百貫錢,這個敗家子想都不想的就給了我們,我以后的例錢不會少,養活你們娘兩沒有問題……”

  云二強忍著怒火回到了狄詠的住處,發現這家伙也睡醒了,白天喝多了酒,兩個人現在清醒的如同夜貓子一樣,說了一會閑話,覺得很沒意思,于是決定繼續喝酒……

  “我很多時候都不明白,倒底是我看守著這座島,還是這座島看守著我,每天的大好時光就這樣悄悄地溜走,我卻一事無成,真羨慕你還可以去海上闖蕩。”狄詠喝了兩杯酒之后就重新恢復了酒醉的狀態。

  “我們家注定是要離開大陸的,你們家離不開大陸,所以你就必須按部就班的生活,虛擲歲月。

  等我的大名響徹大海的時候,你在岸邊聽著羨慕也就是了,如果缺少了什麼東西就在岸邊喊,我會給你送來的。” 

  “為什麼你大哥就能放下自己身上背負的所有榮耀輕易地離開?”狄詠抬起頭瞅著云二問道。

  云二苦笑道:“從來就沒有得到過,談什麼失去啊,我和大哥來的沒道理,去的時候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狄詠舉起手里的小酒壇子和云二手里的壇子咣當碰一下笑道:“敬你一杯,就為這來的沒道理,去的也沒道理。”

  云二捧起酒壇子一飲而盡,狄詠也同樣喝得干干凈凈。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云二從床上爬起來,瞅瞅自己皺皺巴巴的衣衫苦笑了一聲,見狄詠還在睡覺,就躡手躡腳的離開了狄詠的房間。

  快要走出院子的時候碰見了明鎬老頭,老頭正在背誦逍遙游。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徒于南溟。南溟者,天池……”

  云二駐足靜靜地聽完了整段的《逍遙游》,然后躬身施禮道:“先生說的是,小子一定會如先生所願,不但要幸福,還要一飛沖天,鯤鵬自然需要不受牽絆的遨游九霄。

  我們會一直飛下去,直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天。”

  明鎬似乎沒有聽見云二說的話,依舊趿拉著他的破鞋子一步步的走回他借住的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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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心如止水?

梁輯跪在云大的面前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叩在地上,才領兵回到大宋,他就知道自己給大帥闖下了大禍。

兵部檢法案潘良已經帶著公差等候在滇西草原,這是大軍回歸時的必經之路。

膽戰心驚的梁輯在彭九的掩護下,率領大軍快速的通過了滇西草原,各軍也在路途上紛紛歸建,等梁輯通過元山大營回到蒸籠峽的時候,身邊的部屬不過剩下百十人了。

云崢放下手里的書本,繞過臺子把梁輯攙扶起來笑道:“怎麼了?明明滿載而歸,怎麼反倒像是打了敗仗?”

梁輯噗通一聲又跪倒在地急忙道:“卑職在大理把天捅了一個大窟窿,請大帥降罪。”

云崢笑呵呵的抬起頭瞅瞅門外的青天道:“沒有吧?天還晴朗著呢,沒有天河倒灌這一說。”

“和尚……”

“殺了就殺了,難道只允許和尚殺你就不允許你殺和尚?甲子營早就有規定,只要在戰場上發現敵人,不論他是什麼人,他們只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敵人!

干的不錯,老梁,卸甲回家休息去吧,你的家眷如今也在蒸籠峽,好好的松松筋骨,什麼事都不會有。”

梁輯聽大帥這麼說,不由得咧開了大嘴,這麼些年下來,他對云崢早就是純粹的盲從了,只要大帥說沒有問題,那就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心安定下來之后,就從身后吃力的拎起一個包裹放在云崢的案子上,然后就笑嘻嘻的找自己的家人去了。

云崢打開包袱皮,包袱里包著的是一個木盒子,這個盒子做工粗糙,一看就是軍中匠人自己隨意制作的。木板邊緣的樹皮都沒有去掉。

打開盒子之后,一只金光燦燦的金翅大鵬鳥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云崢輕笑一聲,這東西該是大理佛塔尖上的神鳥才對,從基座上的刀槍痕跡來看,當初梁輯奪取金翅大鵬鳥一定廢了很大的力氣。

大鵬金翅鳥又叫迦樓羅鳥,又作妙翅鳥、項癭鳥。為印度教毗濕奴神所跨乘。于佛教中,為八部眾之一。翅翮金色,兩翼廣三三六萬里,住于須彌山下層。據長阿含經卷十九載,此鳥有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四種,常取卵胎濕化之諸龍為食。

大理國因為地處彩云之南,氣候潮濕遍地林莽蛇蟲甚多,有記載說大理曾經被十丈之蛇所害,因此這種專門吞吃毒龍,蟒蛇的大鵬金翅鳥在大理就被賦予了更加神聖的使命。

五溝說這只大鵬金翅鳥的金像請自南天竺。曾被一千八百僧眾齊誦佛經八十一日,乃是佛家的無上重寶,只要是寺廟就沒有不想得到這只大鵬金翅鳥坐像的。

云崢瞅瞅坐像底部的刀槍劈砍的痕跡皺皺眉頭,這些地方還需要好好的修補一下才好。

佛門眾僧對于裝飾華麗的佛像沒有半絲毫的抵抗力,云崢決定不妨讓這尊佛像變得更加華美一些,反正梁輯從大理帶回來的各種佛寶不計其數。

也不知道佛門眾僧拜祭的錢財還是佛,總之,只要是香火鼎盛的地方。總有無數金雕玉砌的佛祖法身。

這種風氣在大理尤甚。

崇聖寺位于大理城以北三里蒼山應樂峰下,背靠蒼山。面臨洱海,三塔由一大二小三座佛塔組成,呈鼎立之態,遠遠望去,卓然挺秀,俊逸不凡。是蒼洱勝景之一。

梁輯雖然最后沒有時間去攻破大理城,但是從大鵬金翅鳥雕像來看,他當時已經兵臨大理城下。

據說當時崇聖寺與主塔建造時,寺基方七里,聖僧李成眉賢者建三塔。屋八百九十間,佛像一萬一千四百,耗費銅四萬零伍佰九十斤,建于南詔第十主豐保和十年至天啟元年,耗時六年費工七十萬八千余,耗金銀布帛綾羅錦緞值金四萬三千一百三十四斤。

如果這些傳說是真的,云崢絲毫不懷疑大理佛國這個稱號。

不過人家大理人喜歡拜佛是大理人的事情,他不準備多加干涉,也管不到,佛家總說解鈴還許系鈴人,如今想要把梁輯從這場世俗間的糾紛里拉出來,就要看這件大鵬金翅鳥的力量了。

如今朝堂上對云崢的攻訐甚猛,無數相干不相干的人都來彈劾云崢一本,還都是一些久不出世的老妖怪,比如這一次連佘太君都上本說梁輯殺戮過甚對佛門沒有任何的敬意。

一些喜歡東拉西扯的言官,甚至說皇帝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就是因為受了佛祖的保佑,如今,梁輯在大理屠僧三百,造下無邊的冤孽,這個因果還是會加持在皇帝的身上,需要他來接受報應。

不僅僅如此,這一次連一向都偏向云崢的皇太妃都不站在云崢這邊,認為梁輯是一個不聽軍令的暴虐之徒,需要押送東京受審。

不知為什麼,皇后這一次卻表現的極度平和,不但沒有參與到討伐云崢的大軍之中,反倒親自去了大相國寺為皇帝祈福。

梁輯攻破大理國的軍功就這樣被所有大宋人忽視了,這些年來大宋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攻破小小的大理國早就不能讓大宋百姓感到振奮了,戰勝了,攻破了不是什麼新鮮事,要是像曹榮一樣被砍頭了,才能引起百姓的關注,現在大家的視線都停留在梁輯屠僧的事件上。

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才會有兵部檢法案潘良介入大理國屠僧事件中來,否則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貿然插手。

一同過來討伐梁楫的人不乏一些高僧大德,這也是潘良敢進入滇西草原直接質問梁楫的膽氣所在。

憨牛背著沉重的木箱子走進后宅,陸輕盈奇怪的看著他們主仆,當憨牛將箱子放在桌子上的時候,陸輕盈聽見那張桌子發出的嘎巴嘎巴的聲音,箱子似乎非常的重。

葛秋煙額頭上束著一條額帶,懷里抱著自己的小兒子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對別的事情似乎都不感興趣,只是低著頭逗弄剛剛睡醒的孩子,對她來說懷里的孩子才是自己最重要的珍寶。

“這是什麼?”陸輕盈放下手里的毛筆笑著問道。

“崇聖寺三塔塔尖上的摩云金翅大鵬鳥。”

“總不過是一塊金子而已,您為何會如此的鄭重其事?”

云崢笑著打開箱子指著金燦燦的金翅鳥道:“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塊金子,對有的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當年舍衛城有一位樂善好施的人叫做須達多,他因為聽到了佛祖講經,大受感慨,于是就用金磚鋪滿了地買下了另外一位王子的花園,用世上最美麗的珍寶建造了一座花園,名叫給孤獨園,專門用來供奉佛祖,佛祖在這里告訴須達多說:

供養一百位惡人,不如供養一位善人;供養一千善人,不如供養一位持五戒者;供養一萬持五戒者,不如供養一位須陀洹;供養一百萬須陀洹,不如供養一位斯陀含;供養一千萬斯陀舍,不如供養一位阿那含;供養一億阿那含,不如供養一位阿羅漢;供養十億阿羅漢,不如供養一位辟支佛;供養百億辟支佛,不如供養一位佛陀。

因此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供養佛陀是一件非常奢華的事情,梁輯弄死了三百多位僧人,不就是三百多持五戒者嗎?

我們如果把金翅大鵬鳥弄得華麗無比,這不就是在供養一位佛陀嗎?因此啊,夫人,就要看你的手段了,把這個金翅鳥弄得要多華麗就有多華麗,要多珍貴就有多珍貴,要多莊嚴就有多莊嚴。

讓世人見到了就流口水想要得到,讓那些僧人見到金翅鳥就會產生膜拜的心思,告訴你啊,梁輯能不能活就看你的手段了。”

陸輕盈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女子,聽丈夫這麼一說笑嘻嘻的道:“您這是要戲弄那些和尚?可能不容易吧?好些和尚都是心如止水的高僧,您的手段不一定有用。”

云崢從葛秋煙的懷里接過自己的小兒子云璋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見孩子朝自己呀呀的叫,笑道:“輕盈,這世上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有價值的,心如止水不過是你沒有投其所好而已。

相信我,只要你用大理國的寶藏,把這只金翅鳥裝扮的無比的奢華,他們一定會忘記梁輯殺和尚這件事的。”

陸輕盈圍著金翅鳥轉了一圈子,學著丈夫的樣子摩挲著下巴道:“既然您這麼說,妾身一定會拿出十萬分的小心,把這只鳥弄成這世間從未有過的珍奇。”

夫妻三人說說笑笑的時候,云落落從外面跑了進來,瞅了一眼桌子上的金翅鳥,覺得沒什麼好的,就轉過身跳著要去看爹爹懷里的小弟弟,見爹爹抱得高高的不讓自己看,一怒之下就爬上了桌子,居高臨下的向父親撲了過來。

云崢本來在笑,突然發現桌子似乎在傾斜,大吃一驚騰出一只手抱住自己的大閨女,閃到一邊,緊接著那只沉重的金翅鳥就轟然一聲掉在地上把青石鋪就的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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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鳥殺七士

金子很重,也比較軟,因此掉在地上受損的就是地面和金子本身,金翅鳥脖子凄慘的向后扭著,一只翅膀被硬生生的砸進了肚子里,一只抓在巖石上的爪子呈扭曲狀向后翹著,怎麼看怎麼凄慘。+,

云崢自然是沒工夫理會那只凄慘的鳥,把兒子交給葛秋煙之后,就仔細的檢查自家閨女是不是受了傷。

陸輕盈的眉毛才豎起來就被云崢一句話給罵的重新歸位了。

“少管那只不值錢的鳥,趕緊過來幫我看閨女受傷沒有。”

云落落見闖了大禍,立刻就一頭扎進爹爹的懷里不敢看母親的表情,在這個家里寵自己的是老爹,云落落很久以前就明白這個道理。

閨女沒受傷,云崢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拍拍閨女的腦袋讓她趕緊跑出去玩,免得被她母親抓住懲罰。

陸輕盈發愁的瞅著這只金翅鳥發愁,剛才還想著怎麼裝飾這只鳥呢,轉眼間這只價值連城的金鳥就變成了一只死雞。

“你閨女現在就是一個闖禍精,長大以后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你就可勁的寵溺她吧,我當閨女的時候……”

“你當閨女?你當閨女的時候就是一個倒霉蛋,少拿你倒霉的童年和我閨女比。

我只要我閨女知書達理,心地善良就足夠了,剛剛你也看見了,我閨女就是想跟爹爹撒撒嬌,這有什麼錯,若果說有錯,也是憨牛這個夯貨有錯,誰讓他把箱子放在這個放屁都能崩塌的桌子上的?”

陸輕盈怒道:“你在你閨女面前根本就沒有腦子和辨別能力,如果讓外人那個智計百出的無敵統帥在閨女面前一點辨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也不知道人家怎麼看你。”

云崢嗤的笑一聲道:“我管被人怎麼看。閨女疼到十八歲就成人家的人了,現在抓緊疼會有什麼錯?”

陸輕盈生氣的把手上的茶杯丟到矮幾上,指著金翅鳥道:“現在金翅鳥毀了,我看你拿什麼去救梁輯?”

云崢嘿嘿笑道:“夫人,為夫知道你是一位丹青妙手,剛才金翅鳥什麼樣子你也看見了。重新畫一張圖出來,把金子扔爐子里燒成水,重新澆注一個不就完了?費不了多少工夫。”

陸輕盈吃驚的道:“這只金翅鳥當初可是接受過三千僧眾加持過願力,經過佛法洗滌過的,您造出來的金翅鳥能和一起的一樣嗎?”

云崢不耐煩的道:“有什麼不一樣的?同樣都是金子,你要是覺得非要和尚念經,就把五溝悄悄地請過來念上兩遍經文也就是了。”

陸輕盈安靜了下來,死死地盯著云崢看了很久才道:“妾身現在才發現您對佛陀沒有一絲一毫的敬意。”

云崢笑道:“子不語鬼力亂神,我是孔丘的門徒。”

“就您這句孔丘。妾身就以為您根本就不是儒生。”

“你覺得我該是哪一門哪一派的人?”

“妾身以為,您那一派都不是,您只是一個行走在天地間不敬神,不尊佛,不敬先師的無賴無賴漢!”

云崢和笑嘻嘻的葛秋煙並排坐在床沿上繼續逗孩子,對于暴跳如雷的陸輕盈就當沒看見。

陸輕盈的怒火發泄完了,還是要面對現實的,找來憨牛和猴子。讓他們兩個人抬著凄慘的金像離開了,她知道這事情耽擱不得。需要早點開始進行再創作。

春天早就來了,蒸籠峽如今真的變成了一個大蒸籠已經不適合繼續住下去了,于是,云崢在某一個清晨,下令全家班師回豆沙關。

蜀中的大撤離工作已經進行到了后期,云家在蜀中的商號。商隊,田產,山林,礦山或者出售,或者送人都已經清理完畢了。

除了豆沙寨之外。云家的勢力算是全部從蜀中撤離了。

陸輕盈這些天日夜操勞顯得極為疲憊,躺在軟綿綿的馬車里不斷地打瞌睡,明明已經非常困倦了,卻堅持著不願意睡著。

云崢探手摸摸陸輕盈的額頭,見她沒有生病,就笑道:“想睡覺就睡覺,強撐著算怎麼回事?”

陸輕盈一骨碌坐起來瞅著云崢道:“夫君,金翅鳥重新鑄造成功了,鳥身上也綴滿了佛寶,可是這和崇聖寺塔尖的金翅鳥不一樣啊,那些高僧會不會看出端倪來?”

云崢笑道:“大理窮困不堪,把一只好好的金翅鳥弄得不夠威嚴,咱們把各色寶石和佛寶加持上去,這叫做供養,放心睡吧,那些高僧只會估量金翅鳥的價值,沒人會在意別的。”

陸輕盈嘆息一聲道:“夫君,您小覷了天下高僧,不是所有的人都會關注金翅鳥的價值的,不說別人,您覺得五溝會在意那些金珠寶貝嗎?這世間崇信佛法的高僧不是沒有,在妾身看來,他們的數量很多。”

云崢重新拿起書本漫不經心的道:“真正的高僧,只會將僧人的死認為是劫數,只會為那些死掉的僧人誦經,只有那些六根不凈的和尚才會想著利用僧人的死來撈取好處。

能不遠萬里來到滇西去咒罵梁楫的和尚,你覺得可能是高僧嗎?”

“可是他們的勢力很大。”

“勢力這東西是世俗的東西,位高權重的和尚還能算是和尚嗎?只要是勢力,就有利益訴求,只要有利益訴求就一定可以商討和收買的。

你也知道這一次前來滇西的和尚,不光有禪宗,法華宗,凈土宗,律宗,聽說連久不出世的的法相宗和和天臺宗也出現了。

夫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陸輕盈稍微思索一下就驚叫道:“二桃殺三士!”

云崢哈哈一笑,拿手摸摸老婆光潔的臉蛋道:“說錯了,是一鳥殺七士!”

陸輕盈咽了一口唾沫道:“您會挑起佛門爭斗的。”

“福禍本無門,尤人自招取,五溝說他們想要我們從大理國奪回來的佛寶,那就必定要承受這樣做的后果。

越是貪得無厭,他們之間的爭斗就越是激烈,我們站在一邊看笑話就是了,我這兩年年歲大了,火氣消減了很多,再不發威別人會以為我這頭老虎是一只病貓!”

陸輕盈把頭枕在云崢的腿上道:“既然夫君您都已經謀劃好了,妾身也就放心了。”

說完話就閉上眼睛睡覺,不一會悠長的呼吸聲響起,她真的很困倦,心事才放下就睡著了。

潘良再一次從豆沙寨軍營回來,依舊沒有能夠見到云崢,中軍說的很清楚,云帥依舊在蒸籠峽養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自從在滇西草原撲空之后,潘良就明白云崢這是準備出手保護梁楫了,再加上自己又被彭九帶著在滇西草原兜圈子,他就更加確定自己這個想法的正確性了。

說實話,這一次領命來對付梁楫,潘良的兩條腿是打著哆嗦來的,云崢這個人粗暴無禮,而且極端護短的脾性在大宋是出了名的,如今大宋的御史大夫李常都被他打掉了滿嘴的牙,至于他當年一人群毆言官的輝煌事跡更是讓人記憶猶新。

滿朝文武到現在都不明白,本應該最恨云崢的御史大夫李常現在卻變成了云崢最堅實的盟友。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能讓李常這種卑鄙小人變成了目前這種狀況。

這一點沒有人能夠明白,李常絕對不是在敷衍云崢,他是真的在幫助云崢,只要是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他真的和云崢情誼非常的深厚,只要看他在朝堂上幫助云崢據理強爭,生生的把云崢從屠僧這一大事件中摘出來就可見一斑。

罪責最后落在了獨自領軍出征的梁輯身上,這是潘良所沒有想到的,現在,云崢不會有任何事情,而梁輯最后的下場除了砍頭之外沒有其他出路,至少,那些義憤填膺的高僧就是這麼認為的。

“慶云大師,云崢依舊避而不見,我們此時如何是好?”

潘良不願意把云崢往死里得罪,從一開始就把自己定位在一個脅從的角色上,他根本就不願意得罪云崢,他很清楚一旦梁輯死了,自己必定會受到云崢最強烈的報復。

慶云僧睜開眼睛看了潘良一眼道:“急什麼,他總會出現的,三百多僧人被屠,身為劊子手的云崢他總會受到佛祖懲罰的,這是他的罪孽,他逃不掉。”

潘良笑道:“大師錯了,朝廷之所以派下官前來協助諸位大師其中的第一條就是不得對云帥無禮。”

白馬寺的慧真和尚宣稱了一聲佛號道:“殺人者王侯,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也是你們俗世的道理。

貧僧此次來蜀中,就是想請這位殺人王連貧僧一起殺掉,只要能夠稍減殺人王的兇焰,貧僧舍卻這身臭皮囊又如何?”

慧真才說完,驛站里其余的僧人一起宣稱佛號齊聲稱善。

潘良朝大堂里的三十四位僧人拱手道:“此次屠僧事件朝廷大為震怒,向我華夏自古就是禮儀之邦,如今出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實在是前所未有,本官一定會為那些冤死的僧侶討回一個公道。”

“我就奇怪了,你身為大宋官員,卻想著為敵國子民向自己的將領討公道,這才是駭人聽聞的事情,

左右侍衛何在?這樣里通外國的奸細不趕緊拿下更待何時?”

潘良大怒向大堂門口看去,只見一個青衣人施施然的踏進了驛站,一群如狼似虎的軍兵正如潮水般的從那個青衣人的身后涌進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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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威脅?利誘!

面對兇神惡煞般的軍兵,慶云僧,慧真僧並不畏懼,只是面帶嘲弄之色的看著軍兵收拾潘良等官吏。

潘良努力地抬起頭看著踱進大廳的云崢道:“云帥,某家乃是奉了朝廷法令專門來豆沙關督辦屠僧一案,因何拿我?”

云崢笑道:“我且問你,什麼叫做屠僧案?本帥就駐守在豆沙關為何從未聽說過蜀中有什麼屠僧案?”

潘良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云崢會偏袒梁輯,只是沒想到會偏袒的如此離譜,連大宋士大夫的顏面都不顧了。

自己此行之所以會帶上這些和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執法的理由不充分,大宋官員好端端的去管大理國的事情確實站不住腳,更何況梁輯大軍是在征戰中出現的問題,這時候為了異國人去找得勝之師的麻煩確實讓人齒冷。

明知道不妥,自已卻沒有什麼選擇的余地,身處的陣營已經不容許他考慮這些后續的事情。

“阿彌陀佛,天下僧侶都是佛祖座下弟子,眼見同門慘遭屠戮,我等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還請云侯交出兇手還我佛門一個公道。”慶云僧不理會潘良求救的眼神,宣了一聲佛號之后開始質問云崢。

云崢背著手笑道:“大師是宋人還是大理人?”

慶云僧愣了一下道:“貧僧乃是方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說是哪一國的人貧僧只能說自己是佛門中人。”

云崢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的道:“佛門中人比我們這些宋人高貴一些嗎?”

慧真稽首道:“我佛慈悲,眾生平等,雖豬馬牛羊也與我等僧眾無異,云帥何出此言?”

云崢抬頭看著房頂道:“大師既然說僧侶與豬馬牛羊無異,那麼我就想問了。東京城每日宰殺的豬羊不下上千口,卻不聞諸位大師的喧囂之聲,本帥只不過在大理殺了三百余僧侶,就能讓諸位不遠千里而來口誅筆伐,這是何道理?”

慶云僧頜下的白須無風自動,已是憤怒以極。僧侶和豬狗沒有區別這句話只適合佛祖說,也只適合存在于佛經里,即便是高僧自己也說得,唯獨不適合普通人當面說出來,這樣說出來已經不是什麼禪機,而是**裸的羞辱了。遂顫聲道:“莫非云帥就是這樣看待我輩佛門子弟的嗎?”

云崢瞟了一眼慶云僧笑道:“我不明白你們是站在一個什麼立場上來向我提出要求,最可笑的是你們竟然敢要我交出大宋功臣供你們梟首示眾,平日里愚弄百姓,獲得一點敬意就認為自己高高在上了?竟然敢在我的軍門前咆哮。真是不知死活。

來人啊,將這些禿驢全部打入檻車,我要帶著他們一路招搖進京,讓天下人看看他們本來的面目。”

慶云僧,慧真僧驚愕至極,大宋雖然尊崇道教,但是對佛門也向來是心存敬意,從不曾有過如此**裸的羞辱。即便是慶云僧等人也是見過世面之人,也在一瞬間腦子亂成一鍋粥。不知道如何應對。

他們想到過云崢會推諉,會否認,甚至會殺人滅口,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干的像現在這樣激勵,干脆,這根本就不打算給自己留一毫半點的退路。

和尚們都被軍卒們粗暴的裝進了檻車。在檻車里他們只能站著,即便是如此,軍卒依舊把大枷給他們戴上,完全是對付江洋大盜的陣勢。

屋子里只剩下潘良,此時的潘良不但不生氣。反倒笑容滿面,他料定云崢不可能殺自己,既然不殺自己,那麼云崢如此粗暴的對待這些和尚,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樣一來,那個貴人的要求自己算是圓滿的完成了。

云崢笑吟吟的對潘良道:“滿意了吧?大家都是同僚,我怎麼可能不滿足你的這點小小的期望。這樣一來也就不負你千里奔波了。”

潘良笑道:“云帥,解決此事的辦法有無數種,您偏偏選擇了下下策,這是您的失誤,可不是下官逼您的。”

云崢忽然朝潘良拱手道:“對于潘兄的大胸襟,云某是欽佩至極啊,自從前唐“武宗滅佛”以來,再加上北魏太武帝滅佛、北周武帝滅佛和后來的后周世宗滅佛,佛門在大宋本土已經遭受了重創,那些僧人不得不遠赴大理,交趾,倭國,高麗,遼國,西夏傳經布道,可以說是成就斐然。

但是這些年,又有死灰復燃之勢,想不到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又有潘兄這樣的滅佛斗士出現,真是我大宋百姓的福氣。

如今佛教勢力日益膨脹。私度之錢歸之于地方官吏和寺廟所有,造成地方官府和寺廟多度僧尼。風景絕秀多見飛檐,遂深山幽谷梵音不絕,托缽僧往來于街市之中,富貴門多見禪門比丘。

棄民落發為僧只求逃避賦稅,豪門托庇于僧舍緣故超脫世外,百姓疾苦不求努力奮爭,獻出最后一口糧只求獲得來世報。

嘖嘖,這樣的文章真是字字珠璣,潘兄好文采啊。”

潘良不解的看著云崢道:“與我何干?”

云崢笑道:“小弟剛剛背誦的就是潘兄錦繡文章中的一段,如今您的這篇文章想必已經如同一道驚雷響徹了大江南北黃河兩岸,潘兄的滅佛之志云某佩服。”

潘良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煞白,不過又馬上恢復了過來,干澀的朝云崢笑道:“沒有人會相信的,只要朝廷的巡察使下來你的謊言立刻就會被戳穿,到時候云帥如何自處?”

云崢俯下身子悄悄的在潘良的耳邊道:“吐蕃妖僧擅于剝人皮制鼓,據說剝下的人皮可以非常的完整,只要把人皮用膏油浸泡,找一個身形與你相似的人穿上,即便是父母妻兒都不能辨認真偽。

哈哈,滇西草原靠近吐蕃,輪播寺就在雅兒雪山之下,聽說那里的僧人尤善此道,我已經派了快馬去了輪播寺邀請那里的妖僧前來。

在蜀中和滇西本帥的一句話還是比較管用的。”

潘良的雙目都要突出來了,驚駭的大叫道:“何至于此,我退出就是了,云帥手下留情。”

云崢搖搖頭道:“已經晚了,你的文章已經散播出去了,去請妖僧的人已經出發了,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像我制定軍略一樣,一旦軍略完成,那就一定要堅決的貫徹下去的。

你現在什麼都不必說,不必想,好好的享受你剩余的生命吧,你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我輩士大夫一生所求者莫過于此。”

憨牛不等潘良再說話,掏出一顆麻核塞進他的嘴里,片刻之后,潘良已經是口不能言,嘴里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

隨即汗水淚水齊流的潘良也被送上了檻車。

五溝和尚看著眼前五光十色的金翅鳥愁容滿面,指著金翅鳥對陸輕盈道:“阿彌陀佛,這是我佛門的大災難。”

陸輕盈笑道:“大師為何如此說?我們夫婦為了裝扮金翅鳥幾乎搜盡了這次遠征軍帶來的大理庫藏,其中各色寶石就用了六百六十六顆,其中以金翅鳥額頭的這顆人形琥珀最為珍貴。

您只要仔細看看,就會發現琥珀里面有一道臥佛形象,這可是千年難遇的寶貝啊。”

五溝和尚哭喪著臉道:“《阿彌陀佛經》中所贊譽的佛門七寶都被你裝扮在這只金翅鳥的身上了,即便是貧僧看到綴滿黃金、白銀、璃、頗梨、硨磲、真珠、琥珀的金翅鳥都有了覬覦之心。

如今說這金翅鳥是佛門第一重寶也毫不為奇。”

陸輕盈咯咯笑道:“既然您喜歡,再加上您又成了白云寺的主持,我夫婦就拿金翅鳥作為您駐錫白云寺的賀禮如何?”

五溝和尚嘆口氣道:“貧僧無福消受啊,貪嗔癡乃是劇毒,一旦沾染百世不得脫身,貧僧,貧僧,還是貧下去比較好。”

陸輕盈的眼珠子轉了一下道:“那就送去你們的祖庭昭覺寺如何?反正每年白云寺都要想昭覺寺繳納貢獻的,你不收,昭覺寺的法源方丈一定會收的。”

五溝連忙合十雙掌道:“夫人慈悲,您就饒了昭覺寺吧,只要昭覺寺得到了金翅鳥,您置僧官于何地?雖然貧僧並不認同僧官,但是他們確實存在,而且和世俗的官府無異,您要是想見到昭覺寺寺毀人亡,就盡管把金翅鳥送過去。”

陸輕盈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道:“白馬寺源遠流長乃是千年古剎,有釋源之稱,把金翅鳥放置在白馬寺您看如何?”

五溝閉眼道:“千年古剎已經沒落了,保不住金翅鳥。夫人為何不將金翅鳥送給大宋朝廷,再由朝廷下旨賜給某一寺廟,如此以來別人就無話可說。”

陸輕盈白了五溝一眼道:“想的美,這樣一來梁輯的命拿什麼來救?我決定了,準備辦一場辯經大會,由辯經最后的勝利者得到這只金翅鳥您看如何?”

五溝苦笑道:“您是見不得一個平靜的佛門啊,如今各個宗派正在明爭暗斗搶奪信徒,本就危機四伏,如今再加上一只金翅鳥必將是紛爭再起,血流成河。”

陸輕盈笑道:“和尚也打架?”

五溝道:“你以為護院武僧是干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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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一日白頭的潘良

看著陸輕盈欲言又止的樣子五溝嘆息一聲道:“不用在意和尚怎麼想,這個月的初六,和尚就要閉關參禪了,這是一道生死關,必須無牽無掛的去突破,否則很可能會長眠。”

“因為我們嗎?”

五溝呵呵笑道:“不是,更不是為了什麼天下蒼生,和尚我如今就像是一個已經裝滿水的瓶子,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水凝練成精華,或者把裝水的瓶子換一個大的,否則就要口吐蓮花了。”

五溝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云崢不明白什麼叫做生死關,陸輕盈卻知道的很清楚。

人們對生與死的根本看法和態度。不同的人生觀,對生與死有不同的價值評價,從而形成不同的生死觀。

在中國歷史上,不少思想家對生死問題提出了許多有價值的看法。孔子謂“殺身成仁”;孟子曰“舍生取義”;

司馬遷認為“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莊子認為生是偶然,而死是必然,不必過于悲哀。

人生在世,一方面要追求生存與發展,另一方面又時刻面臨著死亡的威脅,這是一個很難解決的矛盾和困惑。

正是這一現實感極強的矛盾和困感,迫使人們不斷地追思和探求各種解決的辦法,以擺脫生死難題的困擾。儒家意識到人的生死乃不得不然的現象,他們明智地主張對待生死應該超脫一些。

儒家的創始人孔子在回答其弟子子路“死事如何”之問時說:“未知生,焉知死?”強調勿需追問死后之事,關心生而不必想到死,求知生而不必求知死。

儒家“亞聖”孟子也說:“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不必過于關注和計較壽命之長短。只須致力于一己之修身立命。孟子還提出“正命”與“非正命”的觀點,“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而死者,非正命也。

這一問題同樣困擾著佛門,佛家認為生命只在呼吸間,譬如蜉蝣朝生暮死。生死對他們來說意義並不大,一念可生,一念可死,勘破生死觀而后才能大徹大悟,這是每一個真正的高僧必須要走的一條路。

“這世上一飲一啄莫非天定,貧僧就要去白云深處坐禪,如果不能再見,那就來生再見,貧僧在白云山等你們。”

五溝說完。就施了一禮然后就離開了云家,拖著自己的方便鏟唱著沒人能懂的歌謠遠去了。

陸輕盈煩躁的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什麼好心情看這只天下獨一無二的金翅鳥了。

直到云崢回家之后她才輕聲問道:“聽說您把他們都抓起來了?”

云崢點點頭道:“不能任由此事發酵下去,拖得時間越長越是沒好處,快刀斬亂麻最好。

近一年來,我和龐籍,韓琦,文彥博,王安石這些人的幾乎沒有了交集。所以不能肯定他們還會出手幫我,所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陸輕盈咬著嘴唇道:“二弟沒有完成預定的目標。我們現在只有繼續隱忍。”

云崢點頭道:“二弟的失敗根本就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沒什麼大不了的,云家即便是財大氣粗,但是剛剛來到海上自然會有水土不服的問題,再說了人口的問題現在是我們的軟肋。

想要獨立建設自己的家園,人口就是重中之重。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除非宋遼之戰開始,否則沒有人會同意我們帶走他們的子民。”

陸輕盈看著丈夫輕聲道:“我們進京嗎?”

云崢點點頭:“進京!”

“妾身不在乎別人的白眼,只是擔心夫君龍困淺灘。太子太保這個勛位不適合您。”

見到葛秋煙抱著孩子走了進來,云崢接過自己的小兒子云璋吟誦道:“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陸輕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著云崢道:“您想的倒是很開,這時候了還有心情作詩。”

云崢笑道:“云從龍,虎行風,云崢既然被旁人稱作吊睛白額猛虎下山回京總要有些動靜才對,收拾一下吧,后日返京,再不回去的話,皇帝會生氣的從床上坐起來。”

陸輕盈道:“沒什麼好收拾的,現在啟程都可以。該走的已經走了,秦國因為要參加陛下的壽誕已經走了六天了,我們明日就走吧,走了之后,蜀中也就算徹底的沒了念想。”

云崢笑道:“大軍這里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來的時候五千兵卒,回去的時候只有三千親衛,他們已經從滇西草原趕回來了,我在滇西草原留下了兩千兵卒,這時應張方平所托,看樣子這個老倌不想回東京了,想埋在蜀中這片青山綠水間。”

葛秋煙嬌笑道:“那咱們就走唄,只是可憐了隗明公主留下她一個人在滇西草原上放羊。夫君真的不打算帶她走?”

陸輕盈咬著牙道:“你這蠢女人,生孩子生傻了?隗明已經有了身孕,你難道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呀!”葛秋煙驚叫一聲指著已經快速離開屋子的云崢道:“夫君的?”

陸輕盈黑著一張臉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個騷女人竟然在夫君沐浴的時候偷偷跑進去伺候,難道不知道?”

葛秋煙搖頭道:“夫君沐浴的時候我要喂孩子……”

陸輕盈低聲咆哮一聲道:“滾回去收拾東西,咱們明天就走,再留下去,家里又要多一個了……”

四月十六日宜出行,伐木,座梁……云崢離開豆沙關奉召回京,正式就任樞密院副使,兵部尚書勛太子太保,與太子太傅,太子太師合稱太子三師!

車轔轔馬蕭蕭,大軍緩緩行走在蜀道上,短短幾日,潘良的頭上已是滿頭白發,那些被索拿在檻車里的高僧,頭皮上也出現了短短的頭發,可以預見,等大軍回到了東京他們的頭發至少會有兩寸長。

脖子上的大枷已經去掉了,和尚們還能盤腿坐在檻車里竭力裝出一副高僧的樣子,潘良卻像一頭受驚的小獸蜷縮在檻車的角落里驚恐的看著四周,只要大軍行走到人跡罕至的地方,他就會大聲的呼喊“饒命”,因此往往會遭到軍卒的毆打。

吐蕃妖僧,剝人皮,這樣的念頭不斷地在他腦子里翻滾,讓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連續七天沒有認真睡過覺了,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他就會從睡夢中驚醒,而后驚恐的大喊大叫。

軍醫說過,他這副樣子熬不到東京城就會徹底的瘋掉。

大軍行進到都江堰的時候,云崢下令全軍在空蕩蕩的甲子營扎營,等待船只送自己沿著岷江進入長江。

潘良被洗涮干凈了送到云崢的面前,此時他身上的官袍腰帶一樣不缺,可是整個人已經完全垮掉了。

“潘良我不殺你了,也不剝你的人皮了,我只要你給我做幾件事情就放了你,你繼續去做你的官,此生都不會再和我相遇了。”

云崢喝了一口茶瞅瞅縮在桌子底下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的潘良慢條斯理的道。

潘良小心的把腦袋探出來嘶聲道:“卑職願意,卑職願意,只要云侯差遣,下官萬死不辭。”

“我想了一下,梁輯這家伙在大理殺掉了那麼多的和尚,確實該死,所以我們現在就行刑如何?”

云崢拿蓋碗刮了一下茶水沫子,笑嘻嘻的道。

潘良重新縮回桌子底下,抱著桌子腿大聲的哀求饒命,他以為云崢說的是假話。

云崢嘆息了一聲道:“來人啊,將梁楫的人頭取上來給兵部檢法案查驗。”

不一會一個大胡子軍官就端著一個紅漆盤子走了上來,盤子上放著一個胡須眉毛分不清的人頭。

潘良從桌子底下鉆出來瞅著人頭疑惑的道:“這是梁輯的人頭。”

云崢點點頭。

潘良從自己的袖子里取出梁楫的官牒仔細看了一眼道:“官牒上說梁輯身高八尺,虎目燕額,虯須左耳有一紅色肉痣。”

云崢笑道:“你看這顆人頭非常符合官牒上的描述。”

潘良小心的瞅了一眼端人頭上來的家將,疑惑的道:“不知這位將軍尊姓大名。”

家將笑道:“末將梁公,乃是梁楫的弟弟。”

潘良點點頭道:“難怪你們長得如此相像。”

云崢扔過來一封文書道:“簽字畫押吧。”

潘良想都不想的就在文書上用了自己的印信,然后就抬頭看著云崢,似乎非常的想要離去。

云崢笑道:“這些天委屈你和諸位大師了,如今我們已經到了成都府地界,你們想要離去就趕緊走吧。”

潘良依舊死死地盯著云崢看。

云崢嘆了口氣道:“說過不殺你,就不殺你,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派人在路上劫殺你們的。”

潘良拱手道:“卑職還是留在軍中為好,聽說云帥準備買舟南下,卑職想送云帥一程。”

云崢似乎有些惱怒,甩甩袖子道:“隨便你。”

潘良這才松了一口氣,見云崢去了后寨,端起云崢剛剛喝過的茶水一飲而盡,又貪婪的抱著茶壺喝了一個痛快,直到一滴水都控不出來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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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大勢已成

云崢坐船走了,走的干脆利落,即便是想要前來送行的的張方平都只看到一片片順江而下的帆影。

佝僂著身子的潘良在船隊消失在暮靄中之后,痛苦地咆哮了一聲,而后就躺倒在地上,把臉貼在地面上,也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還活著,扯下官帽,探手取過一縷白發欲哭無淚。

“阿彌陀佛,潘施主,云崢這個惡賊雖然斬殺了梁輯,為大理僧眾討還一份公道,可是”囚官,囚僧的罪名他依舊逃不掉。”

潘良看著眼前這些僧侶,很想重重的把一唾沫吐在慶云僧的臉上,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貪婪的僧人,自己何至于被云崢這樣對待。

官面上有官面上的規矩,如果自己沒有去滇西草原堵截梁輯,而是留在豆沙關等云崢給自己一個交代,給云崢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自己這個四品官打進囚車,遭受非人的折磨。

潘良之所以有這樣的認知是因為他在接這個差事之前就仔細的研究過云崢的過往,他發現要和云崢打交道,那就必須符合規矩,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公事公辦。

只要這樣這做了,即便是吃虧云崢也會忍下來,包拯用自己的性命對云崢做了幾乎致命的一擊,云崢並沒有在這個事情上多做糾纏,而是痛快的辭職,聽候朝廷處置,即便是將他發配到了豆沙關這樣的邊緣之地他也沒有說一句話,而是坐起立行。

中午的時候云崢放了自己,也就是在那一刻潘良忽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云崢不是因為自己要殺梁輯而懲罰自己。而是因為自己破壞了規矩,所以他也就不守規矩的處置自己。

至于那個叫做梁公的家將端上來的人頭如果是真的梁輯的話,潘良覺得自己這雙眼睛可以摳出來當泡踩。

倒是那個叫做梁公的家伙有九成的可能就是這次的罪魁禍首梁輯,云崢之所以派梁輯給自己端來一顆不知道是誰的腦袋,就是要告訴自己他有很多種應對這種事情的辦法。比如冒名頂替就是其中的一種。

瞅著自己的白發,潘良覺得活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云崢這種級別的爭斗本就不該是自己這種人摻和進去干的事情。

兩個巨人在爭斗,只要腳下稍微不小心,自己就會粉身碎骨,因此。看到頭上長滿短頭發的諸位高僧潘良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勞諸位大師去找云崢的晦氣,本官最近身體不適準備在成都城擇一靜室休養一段時間。”

慧真道:“潘兵案難道就能咽的下囚官這口氣?”

潘良笑道:“本官一路坐車來的,何來囚官這事?諸位大師,本官這就告辭。”

說完話就從地上爬起來,喚過一路辛辛苦苦走過來的家仆。騎上一匹馬徑直向成都城走去,這時候去成都城調閱邸報查看自己到底有沒有發出哪些恐怖的滅佛文章才是最重要的。

云崢交出來了一顆人頭,那個叫做梁楫的人已經不可能出現在世上了,也就是說自己的差事已經完成了。

作為多年的官吏潘良如果還不知道這是云崢給自己面子找機會把自己摘出去的話,他這些年的官就白當了,他甚至有八成的把握認為,云崢用自己的名義寫什麼滅佛文章,根本就是在嚇唬自己。

張方平來了。但是潘良卻不會去見的在大宋法案官和提刑官基本上是兩個另類一般的存在,一個是專門打小報告的官員,也就是所謂的皇家耳目。

另一個則是專門審案子的官員。提刑官自喜歡審的案子就是州府縣官們已經審結的案子,如果能從他們已經審過的案子里挑出毛病,則是提刑官最大的成就,不但可以升官,更可以借此打擊政敵。

因此潘良即便是看見了張方成也不會湊過去的。

張方平的眉頭緊鎖,聽著那些所謂的高僧們喋喋不休的申訴。他更在意已經遠走的云崢。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呵呵。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蜀中人的驕傲再也不會回到蜀中了……

這片大地養育了他。成就了他,也傷透了他的心,以至于他連故人也不願意相見,恐怕就是擔心相見哽咽無語淚千行吧……”

蘇洵背著手立在江邊,信手折了一段楊柳拋進岷江,見張方平在自語,遂笑道:“沒你想的那樣凄涼,云家兄弟更不是遭受了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人。

蜀中多山因此嫵媚,想要近山,山卻遠離,因此做不成一個仁者,既然做不成仁者,以云崢的脾性必定會去做一個智者。而智者恰恰樂于水,沒有十萬里海濤連天,何以裝的下瓢潑般的智慧?”

張方平嘆了口氣道:“看來他是必定要出海的。”

蘇洵笑道:“人死留名,雁過留聲,云崢如果不能讓自己的大名響徹大宋如何會出海?

老夫近兩年來一直在研究宋遼西夏的關系,想要打破這個三角關系,首先就要奪回燕云十六州。

沒有燕云十六州的大宋是不完整的,一個龐大的抵御外敵的體系就建立不起來。

如今大宋,大遼,西夏三國都在偃旗息鼓休養生息,即便是侵略性最強的西夏如今也放下了干戈,在全力的消化已經吞進肚子里的回紇,想要在即將開始的三國大戰中撈取最大的好處。

府尊,您且看著,三國間未來百年的生死榮辱,將會在未來的三年中確定下來,這三年,頂的上其余時代百年!”

張方平又嘆息一聲道:“可惜了,天不佑大宋,如今陛下纏綿病榻,而太子年幼還不足以秉正朝綱,往昔賢良淑德的曹氏如今卻野心勃勃,大宋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流叢生。”

蘇洵笑道:“不是還有我們在嗎,府尊這些年頂著諾大的壓力積極地存儲軍備糧食,不就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戰嗎?

據我所知,韓琦在山東,狄青在河北,富弼在青塘,云崢在滇西,在雁門關,種諤在環州,楊文廣在鳳州,折家在成州,但凡是我大宋明眼人哪一個不是在磨刀霍霍整戈待旦。

這已經形成了洪流,大勢已成,任何想要阻礙大勢之人必定會被這道洪流吞沒,不論是誰。”

張方平臉上的愁容漸漸逝去,點點頭道:“奪回燕云十六州已經是我輩士大夫的共識,即便是龐相,文彥博,王安石,歐陽修,他們也在暗中做準備,陛下已經命王安石打開了封樁庫,開始檢點里面的存銀,看來伐遼之戰已經迫在眉睫了。”

蘇洵大笑道:“大勢已成,大勢已成,這些年我輩忍辱吞聲不就是為了那一刻嗎?介時我蘇洵必定投身軍旅,如不能親眼看著金甌回歸,我蘇洵必定死不瞑目。”

張方平看著意氣風發的蘇洵,羨慕的道:“只可惜老夫腿疾難好。否則充作一老卒,也是喜不自勝。”

“哈哈哈哈……”張方平,蘇洵相視大笑攜手下了河堤,胸中再無半點離愁,至于那些依舊停留在河堤下等待告狀的和尚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

岷江水急,順流而下可一日千里,直到戎州地界才匯入長江,三江匯聚,江水滔滔,河道一瞬間變寬,而舟船顯得愈發渺小。

這一路上看不盡的山水美景,如今來到了大江上,江風浩蕩,云崢只好關上船艙,小小的云璋還經不起這樣硬的風吹。

云落落,云芊芊,再加上云霆都被陸輕盈拘在船艙里不讓出去,奶媽們牢牢的看守著這三個孩子,云崢對老婆的安排很是滿意,這時候的船只可沒有后世的船只那麼安全。

十幾個軍中的水中高手早就守在船舷邊上,而三個孩子的身上也總穿著一件塞滿了輕木塊的臃腫衣衫,云落落不喜歡這件類似救生衣的東西想讓爹爹準許自己脫下來,卻被一向寵溺自己的父親嚴厲訓斥了一頓,如今依舊伏在奶媽的懷里哭訴。

陸輕盈扯扯身邊的一件救生衣道:“夫君,這衣服真的能把人浮起來?”

云崢怒道:“要不要我把你扔江里面試試?”

陸輕盈撇撇嘴道:“是您和別人暗通款曲的孩子都有了,這時候總是拿妾身來發脾氣。”

云崢怒道:“你要是不提這事,我不就不發脾氣了?”

陸輕盈咯咯笑道:“妾身總算是發現了,您越是覺得內疚脾氣就越大,一個連妾室都算不上的女人,您以為妾身真的在乎啊?

就是總忍不住拿她來打趣您,用不著發火。”

云崢悶哼了一聲躺在軟榻上隔著紗窗看外面的江景。

陸輕盈從那邊爬過來把身子依偎在丈夫的懷里小聲的道:“妾身見過隗明的身子,不要說您,就是妾身也想摸一把,北地豐隆的女子長出一身江南女子的細皮嫩肉來確實難得。”

云崢低頭瞅瞅陸輕盈那雙烏黑的大眼睛,煩躁的把她的腦袋扒拉到一邊,將書本扣在腦袋上準備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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