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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官夜離帶著平安到了後勤官處,很快就查閱出軍中馬料領用詳情,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靖寧侯府此次隨軍家眷用車六兩,馬匹十匹,可是,前一個多月,領用馬料卻是十二匹,黑紙白字畫了押簽了名的。
  
  但馬料每天都是平安領的,平安自己每日領多少料再清楚不過,他詫異地瞪著那登計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爺,那多餘的馬料真不是奴才領用的。」
  
  上官夜離當然知道不會是平安,且不說平安自小就跟著他,忠誠度早就不用再去測試,只說這件事若是平安所為,他又怎麼可能如此大膽的跟著自己來查登計冊?
  
  上官夜離看著那帳冊一時有些發怔,下面的簽名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確實是平安的,如果是偽造,怎麼可能有人把字跡偽造得如此相似?
  
  後勤官是個年約四旬的老兵,一臉敦厚老實的樣子,看著年輕的統帥一臉沉重的拿著計帳冊發呆,他一言不發的垂手呆在一旁,平安不服氣地問:「老伯,這個帳冊真是您天天登用的那本麼?」
  
  那老兵聽了垂眸看了看上官夜離手裡的帳冊,笑了笑回道:「回小哥的話,小的天天都用這個計帳呢,這冊子的面皮還是小的用黃紙糊成硬夾殼的……」
  
  上官夜離聽了便將手中的帳冊再次仔細翻查起來,那老兵的神情便有些緊張了起來,經歷風霜的面容上,浮出一絲忐忑不安來,上官夜離突然就拿起冊子往他身上一砸:
  
  「好大的膽子,敢偽造軍用帳冊!」
  
  那老兵嚇得立即跪了下來,連連大呼冤枉。
  
  「冤枉?哼,來人,給體都督搜,看他把真冊子藏在何處。」上官夜離揚了聲命令道,他的侍從立即便在後勤官的帳營裡翻查了起來。
  
  但是,翻了好一氣,也沒有找到另一個帳本,那老兵先是非常害怕,到後來,看翻不到什麼,倒是鎮定下來,一臉受屈的樣子。
  
  上官夜離冷冷道:「你莫要以為,找不到真帳冊,你就可以逍遙,這個帳本分明就是你假冒的,我軍從京城出發,近兩個月時間,一路上,陰雨連綿,路途泥濘,莫說是你一個小小的後勤營帳,便是本都督的帳裡頭,也經常全是泥污,你每日發放馬料,不時的有人來領料記帳簽名,你這帳冊上,怎麼都或多或少,會沾些泥水和墨污吧,可你現在看看,你這冊子,每張紙都乾乾淨淨的,這絕對是你一天之內假造出來的冊子。」
  
  平安一聽,立即撿了那冊子去翻道:「是的呢,奴才記得前兒來領料登記時,在帳外頭滑了一跤,沒洗手就拿起筆在冊子上畫了押……咦,前兒這頁奴才按的泥手印真不見了。」
  
  那老兵立即萎頓下來,老實認罪,並把真帳冊拿了出來,查看帳冊,果然是趙大人家眷每天都多領了兩匹馬的馬料,讓上官夜離驚訝的時,趙家幾有幾處簽押上的名字,竟然筆跡不同,那字跡相當秀氣纖長,倒像是女子所寫。
  
  卻說婉清,帶著郁心悠和豆芽兒再一次去了真大人小妾的住的帳篷,但令她失望的是,那個小妾已經帶著丫頭又住回了自己的帳篷,想用脂粉氣查出這個帳篷裡是否收留過壽王,已經不太可能了。
  
  那名嬌媚的如夫人一見婉清帶著人過來了,忙起身相迎,一雙妖艷的大眼往婉清身上狠睃了一圈,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又前後不算豐滿的婉清,她眼裡露出一絲不屑來,挑著眉眼道:「喲,世子夫人,您怎麼到卑妾帳裡來了,怎麼地沒有去陪大都督呢?」
  
  婉清聽她語氣輕佻,眉頭皺了皺道:「近日軍隊裡出了些事情,為了安全起見,本夫人來巡查一二,莫說是如夫人的營帳,就是奴婢下人們住的,本夫人也去查看,如夫人如此意外作甚?本夫人又不是來一回兩回了?莫非前幾次,這帳裡住的並不是如夫人?」
  
  當初趙夫人一直說這位姨娘體弱多病,但如今看來,她臉色紅潤,氣得好得很,哪裡能見到半點病容來,分明就是有假。
  
  那小妾臉色微變,嫵媚的大眼閃了閃才道:「自然是卑妾住著的,只是前陣子卑妾染了風症,見不得風,所以很少外出,對外頭的事情,倒是不知呢。」
  
  一句話就把可疑知處給抹平了,婉清心中著急,窩藏皇子護其叛逃可是大罪,皇上真要怪罪下來,上官夜離的烏紗不說,只怕小命難保,而且也得罪了太子,太子早就對壽王一派恨之入骨,壽王逃走後,他鐵腕整肅壽王餘黨,最近幾個月,京城裡可謂是流血不斷,每天都有官員被抓,一大家一大家子的被流放,或者殺頭,與壽王以前有些關聯的,除了壽昌伯府,其他幾乎都連根拔起了。
  
  婉清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皇上一直對壽昌伯府沒有下鐵腕,難道僅僅是因為慕容凌雲那一次的臨陣倒戈?
  
  此事必須盡快解決,婉清在這位如夫人的營帳,發現帳裡擺設簡潔雅致,格調與這位艷俗的妾室很是不符,時間緊迫,一時又找不到什麼確切的證據來,婉清眉頭一沉,決定用點非常手段。
  
  她懶懶地在帳營裡走了一圈,然後從頭上取下太子送給她的那根步搖來,放在手裡把玩著,那小妾果然被她手裡精美華麗的步派吸引,眼中露出貪婪之色來,婉清見了笑著將步搖遞了過去:
  
  「這可是宮裡特製的款式,如意祥雲纏絲三尾鳳,如夫人以前沒有見過麼?」
  
  那如夫人忙伸了手去要接,婉清笑著將步搖往她手裡一放,卻只在她手裡輕輕劃了一下,隨即又拿了回來:「呀,可惜本夫人也只有這麼一枝,又是宮裡頭賞的,不好送人,不然,賞夫人一根,也不是不可以的。」
  
  那如夫人聽了便訕訕的收回手去,卻感覺手心一麻,隨即整個半邊身子都麻木了起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婉清道:
  
  「你……你……」然後就痛苦的蹲下身去。
  
  婉清訝然的問道:「呀,如夫人,你這是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麼?」
  
  那小妾明顯是在江湖上混過的,一聽這話,也明白自己是中毒了,她立即衡量出自己與婉清之間的差距,婉清是皇上親封的一品郡主,位同公主,而且,她還深得太后和太子的寵信,臨行那天太子親自送別這位世子夫人,她當時,躲在馬車裡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這樣的人,就算明目張膽的殺了自己這個卑妾,朝庭也不會將她如何,反抗,根本只會讓自己白丟了一條命。
  
  「夫人,你想知道什麼,卑妾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婉清沒想到這位如夫人如此的識時務,笑道:「那好,你告訴本夫人,趙家的馬車隊裡,是不是藏著外人,是誰把那兩個賊人收留到軍隊裡來的?」
  
  那如夫人剛要開口,就見帳篷門簾子被掀起,趙夫人帶著幾個丫頭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一見婉清就道:「郡主,臣婦有罪,臣婦治家不嚴,以至讓這賤人鑽了空子,陷都督大人和我家老爺於危難,臣婦真真該死。」
  
  婉清聽得驚詫不已,這個罪也認得太容易,太及時了吧,以來至少還得費些周章呢,怎麼這如夫人剛要開口,趙夫人倒來認罪了呢?
  
  「哦,夫人此話何意?莫非,那叛逃的兩人真是趙夫人收留庇護的?」
  
  「非也,趙家深負皇恩,豈能作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臣婦的夫郡好色,被這狐媚子所迷,嬌寵縱容她,使得這賤人背站我夫妻偷偷藏逆叛賊,陷我夫妻於不義。」
  
  「那為何,先前問夫人和趙大人時,夫人並不揭穿她,卻在此時來揭穿她呢?」婉清冷笑著問道。
  
  趙夫人聽便一把揪過身邊的一個丫頭,將她按在地上:「回郡主的話,臣婦經了昨晚之事也是非常後怕,今兒一早起來,就著手在查,果然就查出這個丫頭有異,逼問之下,才知道,是她在幫助這個賤人,每天為那逆賊傳遞消息,而且送茶送飯……」
  
  婉清聽得眉頭皺眉,這是典型的丟車保帥啊,她不由又看向那如夫人,如夫人痛得滿頭大汗,聽了趙夫人的話,眼睛睜得老大,「夫人……你……」
  
  趙夫人身邊的婆子見了一巴掌打了過去:「莫以為老爺寵著你,你就可以對夫人不敬,荷香都已經招供來,你還不快快從速招來,你想害死老爺和夫人麼?」
  
  那如夫人臉上立即出現幾個紅色的手印,嘴角也沁出血跡來,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時,鼻子和嘴裡突然就湧出大量的血來,很快,她身子一歪,便氣絕了。
  
  婉清大驚,她只是在步搖上沾了一小點毒粉,按太子所說,應該沒有這麼快致死人的,下藥到如夫人死,不過才一刻鐘不到,這位如夫人就死了,她不由走近那如夫人,想看清她臉色是不是還有傷痕,趙夫人忙拉住了她道:
  
  「郡主千金之軀,可不能碰這下賤污穢,免得沾了晦氣。」
  
  那邊上官夜離查出那老兵私換帳冊,便將趙大人請了過來,讓這老兵供出是誰指使他的,結果讓上官夜離震驚的是,那老兵竟然說,是趙大人的如夫人給了他一百兩銀了,買通他造假帳冊的,這老兵只是貪財,並不知道車隊裡暗藏著壽王。
  
  趙大人一聽,嚇得臉都白了,忙向上官夜離請罪,辯明說,他並不知道如夫人所行之事,上官夜離自然不行,便與趙大人一同來到如夫人的帳裡,卻不知,這位如夫人已經死去,如此一來,雖然疑點很多,卻是死無對證,丫環老兵都指證,是如夫人一手策劃並收留壽王主僕的,連如夫人身邊的丫環也招認,說此事趙大人夫妻並不知道此事云云,把趙大人摘得乾乾淨淨,就算追究,也只能是個連帶,責個治家不嚴,好色誤色之罪。
  
  上官夜離沉著臉,明知趙大人有貓膩,卻也無可奈何,趙大人並非他的直屬,兩個只是共同負責這一次的糧草運送,一到大嶼關,將糧食送交康王手裡後,上官夜離就要到龍景鎮赴任,趙大人則要回兵部交差。
  
  所以,他也不能對趙大人如何,只能把此事寫下陳條,等見了康王,再交與康王,由康王處置趙大人。
  
  婉清也確實不好再細查,不管如何,這位如夫人的死也與自己有關,自己是對她施了毒的,再深究下去,保不齊,自己還要被冠個殺人滅口的罪名,反倒把自己牽連進去。
  
  趙大人不停的向上官夜離認錯,求上官夜離饒恕他云云,上官夜離一想,如今最要緊的是糧草安危,趙大人是送糧官,這是他的主要責任,他再如何,也應該不會在糧草上動手腳,糧草出了問題,自己有罪,他晚跑不掉。
  
  於是,上官夜離假意斥責了趙大人幾句,又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便帶著婉清離開那帳篷,婉清回頭時,不經意看到趙大人怨恨地瞪了眼趙夫人,而趙夫人眼睛微瞇,眼神裡露出勝利之色。
  
  婉清便明白,這件事裡最大的贏家怕就是趙夫人了,壽王主僕留在趙家家眷裡面,作為當家主母的趙夫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這一招,既救了自家相公,又除去了情敵,算是雙豐收了。
  
  又趕了兩天路,終於到了龍景鎮,大隊人馬在龍景鎮休整一夜,上官夜離帶著婉清直奔都督府,都督府聽著氣派,卻只是個三進的舊園子,因為上任都督並沒有帶家眷來赴任,除了前院還算整齊外,後院裡則是雜草叢生,瓦屋破舊,有幾外院子的偏房上,還缺梁少瓦,著實不太適合人居住,想來也是,此地地處北疆,窮鄉僻壤的,一般官員過來,就是熬資歷和功勳的,很難收斂錢財,而朝撥下的款項又不多,誰願意把錢花在這個住不了幾年的都督府裡頭,這個都督府自然是破敗不堪的。
  
  上官夜離還要急著趕去大嶼關送糧交差,一時間,也沒法子修整都督府,他把婉清送到後院後,看到滿目的荒涼,心中很是愧疚,婉清卻高興得很,這裡越是破敗,便越是簡單,想著以後這裡就只住著他們夫妻,和一干自己信任的人,終於脫離了京城那勾心鬥角的生活,她就心情愉快,房屋破了可以再修嘛,生活艱苦點不怕,只要開開心心就好。
  
  婉清帶著人進了內院,直奔主屋,還好,主屋還算劉整,雖然有些霉亂,但清掃清掃,熏些香片艾草,就可以住進去了。
  
  婉清首先便讓大夫給碧草診脈,一路行來,碧草的胎位很安好,但她的人卻是被顛得瘦了一個圈,這一路吃了不少苦,得先把她安頓好才行。
  
  碧草雖然臉色蒼白,精神不佳,心情卻好,這一兩個月,她的肚子也越發的大了,平安待她也越發的仔細體貼了,以至於金菊和麥冬幾個也常羨慕她,說碧草找了好個好男人。
  
  碧草聽了也聽笑不答,臉上雖笑,那笑容卻難達眼底,婉清知道她心裡還有個坎,一時難以跨過去。
  
  上官夜離撥了一小隊人馬給婉清,讓他們幫著婉清整理後院裡的雜草和破屋,方媽媽和金媽媽兩個便挽起袖子來,指揮著丫環婆子們開始清理正屋和偏房,先整個了個臨時廚房出來,給大家做了頓簡單的午飯吃,下屋又連著幹了三個時辰,到天黑時,總算是給婉清整一進明三暗四的屋子出來,又整了兩間偏房,讓方媽媽和金媽媽兩個分別住下,而金菊和墜兒幾個,就住在正屋邊上的幾間廂房裡,方便照顧婉清,倒是給碧草和平安特意整了個小院子出來,就在離婉清的院子不遠處。
  
  郁心悠自己選了個小院子打掃乾淨住下了,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得趴床就睡,婉清惦記著連夜趕去送糧的上官夜離,很晚才得以入眠。
  
  第二天一起來,婉清便指揮人開始對都督府院子進行大整修,昨天一天,不過是草草清理了一下,要住人,還是很不適合。
  
  婉清帶著郁心悠和豆芽兒在院子裡巡查,這院子裡房舍雖然不多,佔地卻是很大,院子就建在一坐半山坡下面,後面就是山,聽郁心悠說,這裡山上常有野獸出沒,院牆若建得不高的話,就怕一些蛇呀,狼呀的會躍牆進來。
  
  婉清幾個沿著院牆走了一個多時辰,卻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只查看了一半的院牆,婉清發現,院子裡雖然朵草叢生,卻生得有不少草藥,尤其毒草居多,有些毒草雖然有毒,但用得恰當的話,是可以治病的,還有一些,少量用,能起到鎮痛的作用,於是,婉清便讓士兵們把有用的草藥都採集起來,有些草藥根也挖出來,又備不時之需。
  
  郁心悠見了笑道:「這些個雜草就算有用,在這裡,也賣不得錢,你留著作什麼?」
  
  婉清只笑不答,等圍著整個院子走一圈後,婉清心中便歎息起來,這裡的院牆破敗得也太厲害了吧,前任都督只是把前院的院牆修得牢固,就算有野獸也進不得前院去,但後院卻是斷垣殘壁很多,有的地方不用野獸,就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也能輕鬆翻越,這個樣子,如何住人,何況又是在禮教如此森嚴的這個時代,若是上官夜離不在府裡,有北疆蠻子進來掏亂怎麼辦?
  
  但是,婉清粗略算了一下,光要修好這麼長的院牆,就要花費好幾千兩銀子,這些牆,並不是燒磚所做,全是大青石條壘起來的,這些個石料,要比燒磚貴多了,婉清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為什麼不用燒磚呢,可以省很多錢啊?」
  
  「你呀,這裡又沒粘土,怎麼燒磚啊?這裡的土質很不好,貧瘠得很,你沒看到院子裡的草都不如景城野外的高麼?」郁心悠聽了便笑話她,「還說看了這邊的游志呢,你呀,等明兒個,院子裡理清楚後,我帶你到鎮上瞧瞧,也讓你開開眼見,見識見識北疆的風土人情。」
  
  婉清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到了這個世界後,其實看書並不多,除了先前為了幫上官夜離解蠱毒,有關於蠱毒類的書外,其他的書並沒有看多少,對北疆的瞭解,也限於北戎人也會制蠱這一點上。
  
  不過,她對出門視查民情,瞭解風土人情倒是很感興趣,不過,這幾天,還真沒時間。
  
  回到屋裡,婉清的腳都快走腫了,讓墜兒去招了前任都督府的師爺來,請師爺核算修整都督府的事。
  
  那師爺是五十多歲的樣子,上前任留下來的,留著一縷三羊鬍子,小鼻小眼,個子矮小,很乾瘦的一個小老頭,但那雙眼睛卻從不與人正視,總不停的亂睃,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說話圓融得很,一看就是個老於官場的老官油子。
  
  師爺一聽婉清說是要修整都督府,便笑著躬身道:「說起來,都督府確實很破敗了,早就應該修整了,但是,朝庭每年撥給都督府修輯用的銀子卻是太少了,今年的款項早就超支了,夫人若相要修輯房舍,只怕要等開年,朝庭再撥銀子之後才能修。」
  
  「不知每年朝庭撥下多少款項是專用於都督府的?」婉清有些失望地問道。
  
  「回夫人的話,是五千兩白銀。」師爺躬身答道。
  
  「五千兩?」五千兩可不是個小數目,五千兩在京城都能買個五進的大園子住了,都督府雖然大,但房舍卻並不多,主要是修院牆,若以往每年的五千兩都用在了修整都督府上,這個都督府又如何會如此破敗?
  
  師爺看婉清的臉色,猜出她的心思,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這裡地院牆都是青石所壘,而本地並不產青石,又不能燒粘磚,以前這些青石便都是從北戎岐雲山運過來的,如今兩國戰事一觸即發,兩國早就斷了商隊往來,原本就很貴的青石,如今再要買,那就更加貴得離譜了,這五千兩,就成了杯水車薪,根本就不夠修院牆的,前任都督大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獨自在此守年,並沒有帶家眷過來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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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每年的五千兩又作了何用呢?」婉清雙眸極亮地看著師爺,目光裡的審視和探究,讓老於世故的師爺突然生出一股無可盾形之感,彷彿這位文秀的深閨夫人的目光具有穿透一切實質的能力一般。
  
  「這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此乃都督大人安排的事情。」師爺眼珠子一滑,訕笑著低下頭去,並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每年修輯的錢只有五千兩,但三年下來,便是一萬五千兩,便是一年修一段,連年修下去,那院牆也應該能修個七八才是,就今日婉清查看過的情形來看,都督府的院牆怕是足有上十年沒有修過了,難道前幾任都督都不曾帶家眷來過?
  
  其中只怕是有些貓膩吧,不過,婉清也不想再過問前任對這筆修繕費如何用了,只是憂心現在的經費問題。
  
  「那今年的經費既然已經撥下來了,又沒用到院牆上去,不知這筆費用如今在何處?雖然少了些,但總能有些用處的。」婉清笑著問師爺。
  
  那師爺又是訕訕一笑道:「回夫人的話,在下只是一個沒品沒及的師爺,這些費用都是都督大人親自經手的,在下不敢僭越。」
  
  又是一句同樣的話,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婉清笑了笑道:「這樣啊,那只能等都督大人回府後,再寄函詢問前任都督大人了。」婉清邊說邊端了茶。
  
  那師爺聽得微怔,眼色微沉,躬身退了出去。
  
  豆芽兒在一旁氣道:「什麼東西,他分明就是瞧不起少奶奶您,不肯與您這女流之輩談事呢,他既是師爺,那就跟都督府的內管家似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筆錢的去處?分明就是在推手。」
  
  婉清聽了只是淡笑,她何嘗看不出那師爺眼裡的敷衍和輕視,說起來,這自己也算是打了擦邊球,這事既介於內外兩院之事,師爺一般也只是對都督負責,沒有義務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且不說自己也頂了個郡主的名頭,就此事而言,直接影響的就是內宅的安危,朝庭既是專款下撥,就得專款專用才是,往年的自己官不著,但今年的怎麼也不能讓人白白得了去,不管青石有多貴,院牆該修還是得修,不然,這三年,自己帶來的這一大家子的人,要如何過得下去?
  
  不可能全跟上官夜離擠到前院裡頭去吧,就算不顧及影響,也要擠得下才是啊。
  
  上官夜離去了大嶼關還沒有回來,昨天晚上,金菊幾個就因為院外不時傳來的狼嚎聲,嚇得幾個丫頭擠在一個屋裡,不敢去睡,而方媽媽和金嬤嬤兩個晚上起夜時,竟然踩著了一條蛇,幸虧那條蛇沒毒性,被膽子大的金嬤嬤給打死了,但也著實把兩位媽媽嚇得不輕,雖然院子周圍都布了兵哨,但是,畢竟是內院,總讓那些年年輕的兵士進進出出的,也著實不成體統,這樣終歸不是辦法。
  
  「少奶奶打算怎麼辦?」豆芽兒見婉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忍不住眨巴著眼睛問道。
  
  「還能怎麼著,讓人修唄,不然,你們晚上都不睡覺了麼?」婉清單手撫額,她面上雲淡風清,不過是做過這幾個丫頭們看的,這事著實有些棘手,當務之急便是要去探訪市場,難道真如那師爺所言,龍景鎮就沒有青石料可買了麼?除了青石料,就沒有東西可以替代了麼?
  
  那龍景鎮的平頭老百姓難道全是住的青石房?他們又全都住得起青石房?
  
  婉清招了平安過來,上官夜離去大嶼,把平安留下來了。
  
  「平安,世子爺還沒的接手,前任都督應該還沒有走吧。」婉清喝著茶,淡淡地問道。
  
  「回少奶奶的話,前任都督大人確實還在龍景鎮,不過,沒有住在都督府,聽說那位大人在鎮東租了個宅子,暫住著,等世子爺交糧回來再辦交接手續。」平安垂手應道。
  
  「哦,那你且我出去拜訪拜訪這位前任都督大人?」婉清眼眸深深地看著院外雜亂的草堆,悠悠地說道。
  
  「少奶奶,您先別急,這裡的通判大人就是四少爺,一會子您等四少奶奶來了,再詢問四少奶奶吧。」平安一臉古怪地對婉清說道。
  
  婉清差一點就被喝進去的一口茶給嗆著,鼓著眼斥平安:「你怎麼不早說啊,既是如此,我們到了龍景鎮,為何不見四少爺來迎接呢?」
  
  「許是世子爺沒回吧,四少爺也不好來接待您,四少奶奶應該也要到了吧。」平安摸了摸頭,皺了眉頭道。
  
  婉清聽得心中稍安,她與上官夜離對這個邊防古鎮一點也不熟悉,若是能有上官四少爺相幫,以後的日子應該會鬆泛一些的。
  
  果然,沒多久,就聽外頭兵士來傳,說是通判夫人到了。
  
  婉清忙讓方媽媽迎了出去,不一會兒,四少奶奶帶著兩個婆子兩個丫環進來了,婉清還是在結婚時見過一次四少奶奶,但隨後四少奶奶就離了京,她便再也沒見過了,所以,一直沒什麼印象,如今才看清,四少奶奶比起三少奶奶來,倒似是還要年長一些,中等相貌,皮膚較白,五官倒也秀美,只是那臉龐子太大了些,說得好聽些,是面如滿月,說得不好聽,那便是張大盆臉,只是四少奶奶似乎很是會打扮,一身羊皮披風在外,裡頭穿著厚厚的絲棉袍子,手裡還袖著一個羊毛手筒,臉色端肅地進來了。
  
  上官夜離排行要小,所以,婉清忙上前給四少奶奶行半禮,四少奶奶淡淡地看了婉清一眼,也沒覺得有何不妥,受了婉清的禮後,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婉清的對面。
  
  婉清也沒介意,笑道:「今兒才得知,原來四嫂也在龍景鎮,正想著離了京,連個親人也沒在跟前,怕是會很孤寂呢,這會子好了,有四嫂嫂看顧著,婉清也能有個說話的地兒去。」
  
  四少奶奶倒沒有婉清熱情,聽了婉清的話神情淡淡的,「既是害怕孤寂,當初弟妹就應該留在京城裡孝敬公婆才是,這裡原就苦寒,週遭又都是北蠻子,弟妹以後只怕還有的是難受的時候。」
  
  婉清聽得一怔,這個四少奶奶倒是一句客套話也不說,說話直梆梆的,一點彎也不拐。
  
  「嫂嫂說得是,不過,嫁雞隨雞嘛,咱們女兒家,哪有不想跟在相公身邊的,府裡頭也不止世子爺一位,還有好幾位嫂嫂呢。」二老太太可是只有一個孫子,四少爺來北疆赴任,四少奶奶作為吃唯一的孫媳婦也沒說要留在京城在二老太太跟前盡孝,憑什麼說自己呀。
  
  四少奶奶聽得一愣,隨即皺了皺眉頭道:「我跟我家那老太太過不慣,我留在京裡頭,只會惹她不開心,不若跟了你四哥過來,老太太在京裡也過得自在一些。」
  
  婉清被四少奶奶這直愣愣的話砸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沒想到這個四少奶奶倒是個妙人兒,直爽得可愛,眼裡就含了笑:「四嫂,你可真直爽,這性子,我喜歡,二老太太是你嫡親的祖母,你都與她過不慣,我就不用說了,婆婆來是後來的呢,更加過不慣了,所以也只好跟著相公過來了。」
  
  四少奶奶平淡的臉上終於有些了笑意,她似乎也喜歡婉清這種直話直說的調調兒,一拍手,就讓她跟著的婆子抱了兩大包東西上來:「你初來乍到的,原是要給你接風洗塵的,但離哥兒還沒有回,這事就先擱著,等離哥兒回來了我再辦,那些黃白之物我就不送了,就送你兩大包雄黃吧。」
  
  婉清聽得大喜,雄黃可是驅蛇用的藥物,院裡雜草太多,雖然砍了,但是那些蛇鼠蟲蟻卻還是很多,今兒婉清雖然讓下人煮了兩大鍋驅蟲藥撒在屋子周圍,但估計效果不是很佳,有了雄黃就好多了,至少蛇是不會再來了的。
  
  「多謝四嫂,雄黃可比黃白之物有用多了,四嫂送得太及時了。」
  
  「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我在東鎮那邊幫你看中了一個大宅子,離都督府也不遠,一會子你跟我去瞧瞧,看合意不,合意的話,你或買,或租,這裡可不是人住的地兒,你得搬到那兒去。」四少奶奶聽了婉清真誠的道謝,頭都沒點,又說道。
  
  「啊,搬出去?不住在都督府?」婉清聽得大驚。
  
  「你就錢修院子麼?鎮上的兵可不多,這會子蠻子又不時的來擾城,以後不能總讓士兵們守著你們的院子吧。」四少奶奶的語氣還是平平的,一點波瀾也沒有。
  
  「可是……」可是這個都督府建著做什麼,不是個廢物麼?而且,離上官夜離也遠,上官夜離辦完公事後,還得兩頭跑,不方便啊,可是……這裡又確實不適合人住……
  
  「四嫂你也是自己租的房子住的麼?」婉清奇怪地問。
  
  「那倒不是,我住的是通判府,衙門後面有宅子的。」四少奶奶很自然地說道。
  
  「那宅子我就先不去看了,四嫂今兒來得正好,我想去拜訪前任都督大人呢,聽說他也是在鎮東租了宅子住,他們反正要搬走,我就租他們的房子吧。」婉清說著就起了身。
  
  四少奶奶似乎這才抬眸認真地看婉清,眸光微漾,起了身道:「好,正好錢夫人還沒有離京,我也該再跟她敘敘才是。」
  
  婉清沒想到四少奶奶如此爽快,高興地看著郁心悠一起往外走,四少奶奶不認得郁心悠,看她一身婦人打扮,卻不像是下人,不由愣了愣,婉清便看了郁心悠一眼,郁心悠對她搖了搖頭,先前在路上時,郁心悠就說過,到了龍景鎮就不想以姨娘的身份示人,只當是婉清的一個遠房親戚就好。
  
  婉清心知郁心悠對姨娘這個身份如今是有些抗拒了的,人在年少時,對於不曾擁有的,看著光鮮亮麗的東西總有些**,有些嚮往,往往就會不昔代價的想要得到,而真得到了時,才發現,得到的,遠不如失去的珍貴。
  
  郁心悠如今就是這個心理,雖然暫時無法改變現狀,但好強的自尊不想再看到別人眼中的不屑與輕視,婉清也只好由著她。
  
  「四嫂與錢夫人相熟吧,不知她來龍景鎮住了多久?」婉清也不知道要如何介紹郁心悠,就乾脆轉了話題。
  
  「自然是與錢大人一同來上任的,倒是見過幾面,不太熟,不過都是京裡來的同鄉,面子情還是有的。」四少奶奶一如既往的直爽。
  
  那位師爺說錢都督沒有帶家眷來,原來都是謊言啊,他恐怕是不知道四少爺與上官夜離的關係吧,這樣拙劣的謊言,也不怕被人揭穿麼?
  
  一出門,四少奶奶與婉清同上一輛馬車,郁心悠也同坐,四少奶奶只是淡淡地看了郁心悠一眼,並沒說什。
  
  婉清昨天來時,因為太過疲累,並沒怎麼看龍景鎮的風土人情,如今跟著四少奶奶出了府,就掀了簾子往街道上看,果然看到這裡的屋子都是清一色的青磚青瓦牆,房屋都建得很矮,也很粗糙,街上大多都是胡人,都穿著很粗簡的羊皮襖子,戴著羊皮大帽,而有家裡窮一些的,身上就裹著各色獸皮,不倫不類的,看著就像是原始人一樣,臨近冬天,身上只穿棉襖的幾乎沒有,只有幾個乞丐,身上才裹著黑油油,看不見本色的破棉襖。
  
  店舖倒是很多,但很多都關了門,街道兩邊有不少擺地攤的胡人,擺著新獵來的野味,有的則是把剛剮下來的狼、虎,狐狸皮子,血淋淋的掛在繩子上,在那叫賣,看著好不磣人。、
  
  那些胡人基本都是高鼻深眼的,相貌粗獷得很,說話倒是與中原無異,只是口音有些不同罷了,他們幾乎每個人腰間都挎著一把彎刀,神情凶悍,路上的漢人並不多,偶爾有人走過,被胡人攔住非要買他們的東西,龍景鎮的漢人似乎很怕胡人,有的要麼遠遠的就躬身跑了,要麼就去買胡人的東西,胡人開了價就不許還價,漢人若是囉嗦兩句,就會遭來胡人的打罵,那些被攔住沒錢的,就直接被胡人扒衣服,御首飾。
  
  這根本就是強買強賣嘛,婉清心中升起一股怒氣,重重的將手上的簾子一搭,問四少奶奶:「這些胡人如此猖狂,官府就不管麼?這裡可是漢人的治下啊。」
  
  四少奶奶道:「當然是管的,但也要管得住才行,這裡原就是胡人居多,漢人只佔了三成,胡人雖然凶悍,但照常繳納賦稅,而且,胡人比漢人團結,又都有武力,官府稍有不慎,就會惹得這些胡人暴動,如今北戎又大軍壓境,官府就更加要小心行事,不能惹怒了他們,只能安撫為主了,怕的,就是內外夾擊啊。」
  
  婉清沒想到龍景鎮的形勢如此嚴峻,怪不得前任的都督巴不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就好,交接都沒完,就不肯住到都督府了。
  
  「四嫂,這裡是漢人窮一些,還是胡人啊?」
  
  「胡人大多以打獵為生,生活自然過得不太好的,他們又喜歡漢人製作的東西,性子又不如胡人狡猾,以前總被漢人騙,日子當然是沒有漢人過得好的。」四少奶奶在一旁歎了口氣道:「這也是為何胡人會對漢人很凶蠻的原因,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正說著,婉清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淒慘的叫聲,婉清忙掀了簾子看去,看到一個穿著很講穿的胡人正拿著鞭子抽打著一個漢人女子,那漢人女子穿著華麗的絲綢襖,斑斑血跡順著厚厚的綢棉滲了出來,那胡人避頭蓋臉的一頓亂抽,那女子只得雙手抱頭縮成了團在地上滾。
  
  婉清看不下去,想要下去阻止,四少奶奶道:「那是鎮上的赤炎頭人,是赤炎族的族長,那個被打的,是他的一房小妾,這是人家的家事,你下去了,他也未必會買你的面子。」
  
  婉清聽得猶豫起來,正要放下簾子,來個眼不見為淨時,郁心悠已經一躍而下,怒氣沖沖的上前就奪了那赤炎族族長的鞭子。
  
  那族長身邊的家丁一見,刷拉拉全都抽出刀來,將郁心悠團團圍住,族長一見郁心悠長得國色天香,兩眼當時就直了,對那一群家丁道:「好,這女娃夠辣,老爺我喜歡,不要傷了臉皮,抓活的。」
  
  說著,身子一退,手一揮,就讓家丁圍了上去。
  
  郁心悠兩腿就踢翻了兩個圍上來的家丁,放開了手腳在打,婉清在馬車上看得著急,郁心悠身手雖好,但也敵不過人家人多啊,而且,還是地頭蛇,而周圍過路和做生意的胡人見有個漢族女人如此強悍,敢打赤炎老爺家的人,一時也圍了上來,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不少人在邊上罵罵咧咧,說是要將郁心悠拖到花樓子當牲口。
  
  婉清聽不懂他們的意思,四少奶奶皺了眉小聲道:「花樓子每年會把不聽話的妓子脫光了擺到檯子上,當街收錢,讓胡人輪著……」後面的話,四少奶奶倒底不好意思說出來。
  
  郁心悠的情形很糟糕,婉清幾次想讓平安帶了都督府的將士上前去營救,卻被四少奶奶攔著了:「只要都督府的人一上去,就不單只是打架的事兒了,而是官兵與赤炎族之間的大事,老五可是才來第一天,就與赤炎族鬧起來,你讓老五如何在龍景鎮立足?」
  
  婉清明知道她說得很對,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郁心悠受欺凌吧,而且,她也受不了漢人總被胡人欺負,今天這口氣若是忍下去了,漢人在龍景鎮怕是更加抬不起頭,方才可是有不少人看著郁心悠是從都督府的馬車裡衝出去的,赤炎明知她是都督府的人,還如此囂張,分明就沒把都督府看著眼裡嘛。
  
  眼看著圍住郁心悠的人越來越多,婉清把平安叫了過來,「平安,拿一個大摔炮,對著人少的地方摔兩個去。」
  
  平安領命過去了,沒過幾秒鐘,大街上突然就是兩聲震天的臣響,頓時,一陣馬鳴嘶叫,大地都像是搖晃了,胡人們嚇得目瞪口呆,有些離得近的更是屁滾尿流,那些圍攻郁心悠的也停了手,郁心悠自然知道那響聲是什麼,婉清在京城出發前,就在府裡搗鼓這東西,她也是親眼觀看過製作過程的,所以,那些胡人一停手,她縱身躍起,幾個翻身,就落在了馬車前,鑽進了馬車。
  
  赤炎族族長呼赤炎蒼白著臉,眼神陰戾地向婉清的馬車邊走來,婉清不顧四少奶奶攔阻,冷靜的帶著郁心悠下了馬車,迎著呼赤炎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他。
  
  呼赤炎沒料到從車上下來的竟然是個相貌清麗的嬌弱婦人,而這個婦人不像別的漢人家眷那樣怕他,正直直的,冷冽地看著自己,神情端嚴威凜,有股高貴而不容侵犯的氣勢。
  
  「你是何人?」呼赤炎氣勢逼人地問道,龍景鎮原就只有赤炎和白石兩族,這兩族胡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龍景鎮,不管是哪一任的漢人都督來,都對兩族的族長禮讓尊重,從來沒有人敢觸他呼赤炎的霉頭,就是都督親自來了,也不敢,何況,還只是個婦人!
  
  「大周平寧郡主。」婉清目光冷冽地看著呼赤炎道,她沒有說,自己是都督夫人,而說是平安郡主,就是看這位族長大人,身上佩著一個奉恩將軍的綬帶,也算是朝庭的爵位品級,他可比婉清低多了。
  
  呼赤炎聽得怔了怔,眼裡隨即浮起一絲譏笑來,在這個龍景鎮裡,他和白石族族長巖白石就是土皇帝,接受品級,不過是給朝庭面子罷了,可笑這個無知婦人,竟然在他面前擺郡主的譜。
  
  「把她交出來,本族長就看在你是都督夫人的面上,放你一馬,不然……」呼赤炎一聽婉清的品級,就猜出了婉清的身份,囂張的將手往婉清身後一指道。
  
  「不然要如何?族長大人?方纔,那兩聲臣響不知你可聽見了?不知,那兩顆炮彈若是打在族長大人身邊,大人會如何呢?」婉清身子一動不動,只是朝剛才摔炮炸過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淡淡地說道。
  
  呼赤炎不由得回過頭去,也跟著看了剛才兩聲臣響響過的地方,那裡已經炸出了一個大坑,一間店舖的大門也被炸飛了,剛才層層圍著的胡人已經跑了一大半,還有些咱得抱著頭,並不敢圍在他周圍了。眼裡,全是恐懼之色,要知道,這可是冷兵器時代,火藥並沒有應用到軍事上去,大多人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巨大破壞力的武器。有些愚昧一些的,竟然跪在地上磕頭大拜,說是震怒了天神,天神降下天罰所致。
  
  饒是強悍無比的呼赤炎也變也臉,聲音有些發飄:「夫人是說……剛才是夫人手下……」
  
  「本夫人也是看族長大有玩得高興,給大人你助助興罷了,讓大人見笑了。」婉清語氣淡淡的,彷彿剛才之事,不過是她讓人表演了一個小把戲一般。
  
  呼赤炎的深遂的眸子變得幽暗起來,臉色凶悍的表情收斂了一些,唇邊也帶了笑意:「原來如此,沒想到夫人也是個愛玩的,玩得也很特別啊。」
  
  「族長大人過講,族長大人玩得也很新鮮,下回有機會,請族長大人去都督府赴宴,族長大人務必要賞光。」婉清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暫時震住這位狂戾的族長了,看得出,呼赤炎嚇壞了。
  
  「一定,一定,在下還有事要辦,就不耽擱夫人的事了,在下告辭。」呼赤炎右手捂胸,向婉清行了一個胡禮,轉身大步離去。
  
  一旁觀看的胡人們兩眼直直地看著婉清,眼中的懼意並未消退,只是,有些人的目光卻變得更加殘戾了。
  
  經了這一事,街上的胡人倒是老實了很多,不少人收了攤子,怏怏地回去了,街上的漢人則有股揚眉吐氣的感覺,一路上,都有人向婉清的馬車躬身行禮。
  
  「沒想到弟妹來的第一天,就鎮住了最讓人頭痛的呼赤炎,他可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人,弟妹以後出門可要小心,胡人的心眼最狹窄了。」四少奶奶關切地對婉清說道。
  
  北戎與大周的戰爭肯定會發生,而龍景鎮又是北關要塞,若鎮上的胡人起兵造反,與外面的北戎人裡應外合,那大周的北大門很快就能被攻破,而只要失去了龍景,順義幾個要塞,再往南,幾乎沒有什麼天塹可以阻擋悍勇的北戎人,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錢夫人沒想到新任總都督夫人,來的第二天就會來拜訪她,她忙帶著下人迎了出去,婉清沒想到前任的都督夫人不過雙十年華,如此年輕,難道錢大人也是個年輕有為的將領?
  
  「她不是正室。」婉清正疑惑時,四少奶奶在她耳邊低語道。
  
  婉清聽得一愣,看錢夫人的穿著打扮可不像是個妾室啊,那通身的氣派,比起京城皇親貴戚都不差,滿頭珠翠環繞,沒一件是凡品,不過是個居家的打扮,就如此奢華,若是穿著正式,怕是連正經的公卿夫人都要比下去呢,她不由在心中暗歎,這位錢大人,可真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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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5: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錢夫人恭敬地迎了婉清和四少奶奶進門,四奶奶面對錢夫人時,眼神冷淡不屑,婉清明白,她是瞧不起錢夫人妾室的身份,而錢夫人看四少奶奶的眼神竟然也明顯帶著譏誚,看來,這兩位龍景鎮的首腦夫人曾經相處得並不愉快。
  
  「前兒個我家老爺還說,新都督大人就要來了,妾身正盼著要拜見拜見您這位京城中的傳奇郡主呢,沒想到,您竟然大駕光臨了,真真是妾身莫大的體面呢。」這位年輕貌美的錢夫人聲音嬌媚動聽,臉色甜甜的笑意讓身為女子的婉清見了也覺得賞心悅目。
  
  「你自然要覺得體面,我家五弟妹可是御封的一等郡主呢。」四少奶奶不等婉清開口,便冷哼著說道。
  
  錢夫人聽了果然眼神一黯,美目在四少奶奶身上飄了一圈兒,笑容不減:「原來通判夫人是都督夫人的嫂嫂啊,你們妯娌區別還真大呢,都督夫人都是郡主了,通判夫人應該才五品誥命吧,哎呀,妾身說錯了,聽說通判大人這一次請調回京城,好像是被駁回了,要是能回京城,通判大人應該能再升職,夫人您也能被封個高位吧。」
  
  這位錢夫人還真是牙尖嘴利,婉清眼看著四少奶奶的臉色由白轉青,忙打了岔,拉了四少奶奶的手往府裡走,邊走邊觀看院子裡的建造擺設,「錢大人還真是個雅士呢,沒想到,能在龍景這種地方能見到江南園林的格局構造,可惜氣候不太好,不然,這個時候在院子裡種上幾枝梅花,再過不得幾日,就能花香四溢了。」
  
  「妾身祖籍在江南,所以,我家老爺就在院子裡建了幾個亭台,可正如夫人所言,這裡的氣候太過寒燥,江南的花兒在這兒是活不成的,其實,當初老爺也移了幾枝梅栽過,最後還是死了。」錢夫人沒想到婉清能看出園林特色來,眼裡就帶了笑意,帶著婉清在院子裡閒走。
  
  婉清看清這座宅子所用的石料也全是青石,而且看得出,這個宅子所建的年載並不久,院牆的青石還很新,牆根的泥土還有夯過的痕跡,便很隨意地問道:「這宅子建得可真好,只看這些花草石頭,就可以想見,當初建造者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怕是花費了不少銀子吧。」
  
  婉清的眼睛亮晶晶的,神裡全是羨慕,錢夫人聽得心裡舒服,一高興便衝口回道:「我家老爺心疼妾身,看妾身遠離家鄉,怕妾身太過思念了,所以就費了好多心神來建這個宅子,花費倒是不多,也就上三萬兩的樣子。」
  
  不過是個三進的院子,就花費了三萬兩銀子,還沒看屋裡的擺設呢,婉清看那屋舍前的台階用的竟然是花崗石,比起京城顧家的建造還要奢華,也不知這位錢大人一年奉碌有幾何?不過是建個臨時住所,就能下如此大的本錢。
  
  「呀,錢大人果然對夫人寵愛有加,只是夫人如今就要回京城了,這個宅子就此荒廢了,不可惜麼?」婉清心中疑惑,面上卻是一臉的婉惜。
  
  那夫人聽了果然道:「這宅子原不是我家老爺的,不過是租來的,妾身住著不習慣,才翻新的,妾身也知道都督府甚為破舊,不太適合女眷居住,不若這個宅子,就轉租給夫人吧。」
  
  「呀,這宅子如此精美,我只怕是租不起呢,我家世子爺才上任,奉碌都沒拿過呢……」婉清一臉小家子氣的連連歎息。
  
  那錢夫人聽得急了,忙道:「夫人何必見外,這宅子我們以後也不見得再住,不轉租,這些改建設施就白白便宜了以前的東家,妾身也不要您的多的,就以一年三百兩租金吧。」
  
  一年三百兩,三年就是九百兩,在京郊能買一個小莊子了,一個宅子一年的租金都夠一個五口之家的平民百性過好幾年的日子,這位錢夫人還說不多,她還真是財大氣粗呢。
  
  「三百兩啊……好像我家世子爺一年的奉碌也就三百兩多一點吧……」婉清一聽便皺著眉頭垂下頭去,一臉為難的樣子。
  
  「那二百兩吧,不能再少了,夫人可是名門世家出身的,您家的底蘊可比錢家不知要厚了多少呢。」那錢夫人聽了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竟然沒打算請婉清和四少奶奶進屋去。
  
  「這樣啊,咱們屋裡談吧,走了好一會子了,茶還沒喝一口呢。」婉清沒有立即回答錢夫人的話,也不管錢夫人高不高興,就拉著四少奶奶往錢夫人屋裡走。
  
  其實剛一進院子,豆芽兒就借口如廁,到院子裡轉悠去了。
  
  「瞧我,一看夫人也妾身同樣喜歡江南園林,竟然忘了請夫人進屋了,夫人請,妾身這就讓人沏茶上來。」錢夫人見婉清沒有拒絕,臉色這才緩和了些,招呼著下人沏茶,婉清便跟著她進了屋,果然,屋裡的陳設又不是一般的奢華,婉清看得兩眼閃閃發光,「夫人屋裡的這些個擺件兒都要搬回京城麼?有些東西,可經不得顛呢。」
  
  錢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道:「夫人若想要,妾身可以一併轉讓了,除了些細軟,其他的大件兒真不能全帶走,夫人您看著給個價吧,保證不收您多的。」
  
  婉清聽了就起了身去瞧那些擺件,不少是京城裡官窯裡出來的精品,有兩件樣式和大周貴族用的不同,倒帶著異域風情,婉清便故意在那兩件東西前停留,錢夫人果然是個喜歡顯擺的,見了忙道:「這兩件可是赤炎族的族長送的呢,聽說還是北戎皇宮裡的東西……」
  
  原來,錢都督與赤炎族的族長關係也甚好啊,怪不得,他們夫妻在龍景鎮過得如此滋潤。
  
  婉清又故意與錢夫人磨了會價,當真出了個價錢,說是要把屋裡的擺件都買下來,又談妥了宅子的租金之後,與錢夫人簽了個轉租協議,讓四少奶奶作了中間人,婉清又放了一百兩的定金,這才提出要走。
  
  錢夫人沒料想臨走還能再賺一筆,心情很好的送婉清和四少奶奶出門,婉清臨得出門時,很隨意地問了錢夫人一句:「夫人可知,今年朝庭撥下的都督府修繕款可到帳了?」
  
  錢夫人聽了眼裡就滑過一絲慌亂來,「這些個公事,我家老爺從不與妾身說的……」
  
  也是一句不知道就推托了。
  
  婉清聽了並沒有再說話,轉身上了馬車,但一上馬車,就招了平安過來,讓他帶人來守在錢府外面,看到有人從屋裡搬走大件的值錢器物,就攔下來。
  
  四少奶奶先是聽得一怔,隨意笑了起來,眼睛深深地看著婉清道:「怪不得……先前聽說弟妹你只是個庶出的,後來竟然被封為了一等郡主,我怎麼都不相信,如今算是明白你的手段了,才還覺得你出的價太高,吃虧了呢……」
  
  婉清聽了一本正經的拿出手中的契約單子道:「嫂嫂可別誤會,我可是明買明賣的,沒有半點欺詐之處,只是,誰讓她一看我出了高價就忘了形呢,契約書上,可是寫著,宅子裡所有的大件都轉讓給本郡主了,她可是畫了押的。」
  
  馬車開動不久,郁心悠突然讓婉清禁聲,馬車又走了一陣子後,郁心悠又要跳下馬車,婉清忙捉住她,今兒帶來的摔炮可不多,婉清可沒本事再鎮那些胡人一回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再亂來的,我方才看到咱們府裡的那位師爺,好像進了錢宅,我去瞧個究竟。」
  
  婉清這才放了她下去,回來的路上,婉清看到不少乞討的漢人,更有不少漢人正被胡人欺侮,還有胡人當街強搶漢人女子的,很多胡人見了就在一旁起哄調笑,而街上的漢人只能怯懦地往邊上躲,沒有一個人敢去救那個被搶的女子,婉清看四少奶奶臉上雖有不忍與怒氣,但也很平淡,就知這種事情平日裡只怕是屢見不鮮了。
  
  「到另一條街上轉回去吧。」婉清對前面的車伕說道。
  
  「另一條還不也是一樣,弟妹就不要再看了,如今前方戰事就起,這後方可不能再出亂子,如今也只能勸著老五穩定這些胡人。」四少奶奶臉色嚴峻地說道。
  
  「怎麼穩定?這裡明明就是大周的統治區,怎麼胡人倒比漢人還要囂張,官府平日就是管的麼?」婉清氣憤的問道。
  
  「怎麼管?強龍難壓地頭蛇,每一任的都督來了,都只求自己的任內平安不動亂就好,著力安撫這些胡人頭子,老百姓的死活,他們才不管呢。」四少奶奶眼底怒氣升騰,說話時,連聲音也拔高了幾度、
  
  「怪不得四哥與錢大人不和,可見四哥還是有血氣的,四嫂啊,這些個異族人向來就和野獸一樣,他們只認強者,肉弱強食是他們的天性,只有用武力征服他們,才能讓他們真正的老實,如今這個樣子,漢人的統治不過只是個名聲,在龍景鎮真正有話語權的,只怕還是這些族長頭人。越上前錢戰事吃緊,後方就越要維穩,而這個穩,不是讓出來,而是打出來。」婉清眼神堅定,語氣果決。
  
  四少奶奶聽得眼睛湛亮,也不由得附和道:「若是老五也是你這樣的心境,我倒真想看看,那些胡人被老五整治得服貼時的樣子,莫說這些幾年,我也憋屈夠了。」
  
  正說話時,馬車突然像是被重擊中,車頂一陣搖晃,平安立即拔劍而起,帶著護衛隊將馬車團團圍住,婉清掀了簾子向外看,只見幾個胡人手持青石磚,正在追趕一個中年漢人,邊追邊用磚頭砸,其中的一塊就砸在婉清坐的馬車頂上了。
  
  婉清氣得柳眉輕立,對平安道:「把那幾個人捉起來,當街施行鞭刑。」
  
  平安帶的這些護衛隊,全是從京城東圍大營裡撥來的,早就看不慣那些胡人的胡作非為了,婉清的話音未落,便有幾個上前去攔住了那些追人的胡人:
  
  「好大膽子,竟然敢冒犯都督夫人,來人,把這些刁民全都拿下。」
  
  那些胡人平日裡在大街上橫行慣的,從來就沒有被官府管過,猛見得有士兵過來抓人,他們一時還沒有反映過來,就有兩個被捉住,拖了重手,打攤在地上,另外還有兩個見情形不好,調頭就跑,也被護衛軍給捉住。
  
  他們頓時嗷嗷大叫起來,四周的胡人弄清情況後,做生意的放下手中的生意,過路的也停了下來,住在街邊的胡人也開門走了出來,全都向婉清的護衛隊圍了上來。
  
  一個個手中拿著彎刀,如狼似虎,像是隨時就要衝上來,把這十幾個的護衛隊給撕碎了似的。
  
  大街上產即圍了個水洩不通,都督府和通判府的馬車全都堵住了,走不動。
  
  「漢人狗,竟然敢打傷我們兄弟,大伙齊上,掀了他們的車子,把漢人娘們拉回家去當牲口。」
  
  「漢人官欺負赤炎族了,赤炎族的弟兄們,我們的族人被人打了,我們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殺了這些漢人狗,殺了他們。」
  
  胡人群裡發出震天的吼聲,這些胡人個個赤紅著眼,對官兵一點畏懼也沒有,語氣裡全是對漢人的輕侮和蔑視。
  
  他們一步一步向婉清的馬車逼近,有的人已經撿了街邊攤子上的果菜往婉清的馬車上砸。
  
  婉清坐在馬車裡淡定的對豆芽兒道:「去通知平安,讓他用連弩,用淬了毒的箭矢,今天,就來個大殺四方吧。」
  
  豆芽兒沉靜地下了馬車,將婉清的命令下發給平安,平安第一個拿出婉清畫圖,由上官夜離秘密製作的連弩,向護衛隊發了一個手勢,十幾個人齊齊拿出連努,搭上毒矢,對著逼得最前面的胡人射去,頓時,包圍圈最裡面的胡人像骨米諾骨排一般應聲倒下一層,後面的胡人沒反應過來,仍往前衝,但第二支箭以他們意想不到的速度又發射了出來,又是十幾個胡人應聲倒下。
  
  因為箭淬了麻醉神經的毒藥,發出一箭也不用多准,只要傷破皮就能讓人倒地不起,所以,殺傷效果極好,往前圍的胡人終於有些害怕了,猶疑著不敢再向前,但也無人退腳,只是凶狠地盯著十幾個手持黑色不起眼小弩護衛軍們,眼中只差沒冒出綠火來。
  
  平安騎馬檔在婉清的馬車前大聲喊道:「你等好大的膽子,敢圍攻都督夫人的馬車,還不快快退下,再往前一步死。」
  
  胡人素來看不起漢人,沒受傷的胡人中有人喊道:「不過是個小玩意罷了,漢人都是軟蛋,大伙莫要被他們嚇到了,什麼狗屁都督夫人,敢欺負我們胡人,就要給他好看,他們只有十幾個人,大家抄傢伙上啊。」
  
  剛才被嚇住的胡人聽了又往前衝,平安手一揮,又是十幾支連弩齊發,這一次,平安直接射殺了那個叫囂得最厲害的胡人,而此時,先前那些受傷倒地的胡人開始大聲嚎叫了起來,一個個痛得在地上打滾,皮膚開始一寸寸像蛇褪一樣龜裂開來,情形非常或怖,圍在外面的胡人像見鬼了一樣驚恐地看著地上的胡人。
  
  地上有些人,是他們的親人,不少人悲憤地上前想要扶起自己的親人,但手一碰,親人就慘烈的嚎叫,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傷勢,不由又急又傷心,更加害怕了起來。
  
  平安冷冷地看著這些凶悍殘戾的胡人,再一次大聲道:「誰還敢再攻擊阻攔都督夫人,這些人就是下場,全都給我讓開,給都督夫人讓路。」
  
  一名受傷的胡人痛得拿頭往地上撞,跪在平安的馬前哀求道:「大人,大人,求求夫人饒恕小的吧,賜給小的解藥吧,小的受不了的。」
  
  其他受傷的胡人一聽,也跪爬在婉清的馬車前,哀求起來,站在外圍沒受傷的胡人中有人就罵:「沒骨氣的軟骨頭,真是丟了咯日神的臉,竟然向漢人母狗求情。」
  
  平安聽了不等他話音落,舉箭就發,那人手一揮,剛打落一枝,眼睛還沒來得極轉,另一枝箭就直射入了他的左肩,他頓身感覺身子一麻,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還有一些蠢蠢欲動,不服氣的胡人見平安如此強悍,一時被他震住,竟然不敢再說什麼,外面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卻再也沒有一個人進攻,只是乾看著,而倒在地上的幾十個胡人此起彼伏的嚎叫著,使得這塊街地上,像成了一個修羅場一樣。
  
  婉清掀開簾子從馬車裡出來,站在車轅上,纖秀的身子在獵獵北風中,衣袂飄飄,冬日白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如披上了一層冷冽卻又聖潔的光芒,這樣的婉清高貴而淡雅,但週身卻有一股威然迫人,不可褻瀆的氣質,那些胡人平日也沒少見漢人女子,但卻無端被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震懾了心魂,一個一個垂下眸,不敢直視婉清的眼睛。
  
  「你們也是大周的子民,你們也和漢人一享受大周天子庇佑,但你們卻無視國法,當街欺凌漢人,還膽敢攻擊本夫人的馬車,你們是想謀逆嗎?」婉清聲音清越,目光清冷凌厲,如實質一般掃向在場的胡人。
  
  經過平安的兩次鎮壓,那些胡人沒有人再敢出頭反抗婉清,婉清滿意地看到這些胡人再一次被自己的鐵血手腕給鎮壓住,垂眸看了地上的胡人一眼,又道:「這一次,只是給你們一個小小的警告,若再有人欺凌漢人,對本夫人不敬,殺無赦!」
  
  殺無赦三個字振聾發聵,震得一干胡人又驚又恐,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強悍大膽的都督夫人,新的都督還沒有到,他的夫人就如此強硬,不知那位都督會是如何的鐵血無情,多年以來在龍景鎮橫行無忌的胡人終於開始害怕和擔憂了起來,那些受傷毒發的更是忍痛跪在地上向婉清磕頭,他們實在受不了如千百把小刀在割肉的痛苦,往日的凶悍全都被撕裂般的疼痛吞噬,剩下的只有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痛苦的妥協,不少人不停的哀求著婉清:
  
  「夫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饒命啊。」慘烈的叫聲夾雜著哀哀的求饒聲,讓躲在街道兩旁,或是店舖樓上的漢人們看得氣血飛揚,精神大震,不少漢人從角落裡走了出來,神情激動,眼中含淚。
  
  婉清看再無人敢反抗,就對平安道:
  
  「寫下悔過書,誠心悔過畫押的賜解藥,冥頑不靈的,棄之不理。」說罷,便轉回馬車裡。
  
  四少奶奶微張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婉清,婉清進來坐好了好一陣子,她都沒回過神來,好半晌,她才像看天神一樣的目光看著婉清:「你……你真是……真是老五媳婦?」
  
  婉清伸手在她眼睛上一抹,再輕輕拿開:「回神拉四嫂,不是我是誰?」
  
  淡定自若的四少奶奶終於不淡定了,一把抱住婉清道:「你……你真厲害,我以後就跟你了。」
  
  「你跟我了,四哥怎麼辦?」婉清被四少奶奶抱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沒想到四少奶奶看著柔弱,手勁卻大,快把她的腰給勒斷了。
  
  平安大聲對外面的胡人道:「所有受傷的胡人聽好了,現在就到都督府衙去,每人在悔過書上畫押,不畫悔過者,沒有解藥可領,不要怪本將沒有告訴你們,此毒超過兩個時辰,便藥石無醫,大羅神仙也不能救。」
  
  說罷,高高揚起鞭子,在前面開路,那些圍著的胡人很自覺的就讓到了兩邊,為都督府的馬車讓出一條路來。
  
  婉清將那名被追打的中年漢人帶回了都督府,那人親眼目睹了都督夫人制服胡人的全過程,對婉清佩服得五體投地,婉清發現他的頭被打破了,頭上仍在流著血,忙讓府裡的大夫為他上藥包紮了,將他帶到正屋裡。
  
  那人一進來,就給婉清磕頭:「多謝夫人救命之恩,今天若沒有夫人仗義相救,小的只怕是沒命了。」
  
  婉清皺著眉頭問道:「這裡的胡人一直就是如此欺凌漢人的麼?」
  
  「回夫人的話,前幾年胡人還沒有如此猖狂,自從錢都督來了之後,他們就變本回利,對漢人越發的殘戾了,搶漢人的田地,搶漢人的店舖,有的甚至直接闖到漢人的家裡洗劫財產,很多人過不下去了,只好背景離鄉,遠走他方。」
  
  「官府不管的麼?這裡不是駐得有兩萬邊軍麼?」
  
  「哼,官胡勾結,夫人快莫要說那兩萬邊軍了,那些人全是兵痞子,也同胡人一樣欺負漢人老百姓,胡人做生意,收的稅要比漢人少兩成,漢人上稅多,卻還要被各級官員盤剝,真真沒法過下去了。」那漢子眼中全是憤怒,神情很是激動。
  
  兵痞?那上官夜離接手的會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啊,為什麼好好的邊軍會變是兵痞呢。
  
  婉清感覺這個龍景鎮不是一點半點的複雜,她眼中又浮現出錢大人家的奢華擺件來,她可是出了一萬兩銀子的價,才把那整個屋子裡的東西定下來的,老百姓過得這麼苦,而身為一方封疆大吏的錢大人,卻似乎過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奢華啊。
  
  「他們今天為何會用青磚砸你?」婉清思索了一陣後,對那中年漢子道。
  
  「回夫人,小的姓胡,名胡林,原是這個鎮上的石匠,在鎮上也開得有一個石料店,但一年前,被巴顏大人搶了小的店子,小的就只好在外頭打些短工養家餬口,今天就是做事時,不小心砸壞了主人家的一個花瓶,就被追打……」
  
  「石料店?你可知,何處有青石買麼?」婉清想起都督府的後院子,缺的正是石料。
  
  「夫人是要修輯這都督府後院麼?」胡林一聽就明白,他歎了口氣道:「如今青石料著實也難買到了,不像前兩年,可以上天岐山採石,如今天岐山被北戎蠻子控制著,老百姓也不能過去了,要買可貴了。」
  
  「那鎮上的人要造宅子怎麼辦?難道都用泥嗎?」婉清聽得大失所望,沒想到那師爺說的還是真的,青石料真那麼難買到麼?
  
  「夫人若非要修繕都督府,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胡林看婉清一臉的失望,心中不忍,想了想才道。
  
  「什麼辦法?」婉清聽了忙問。
  
  「巴顏大人家有的是青石,雖然天岐山被北戎佔了,但巴顏還是一樣在偷偷的經營著青石場,龍景離天岐山也不遠,以前一塊青石也值不得幾個錢,現在雖然戰事緊,也不至於買不到,不過,現在整個龍景鎮的青石料都被巴顏霸著,別家就是有,也不敢賣,所以夫人才買不到。」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青石也並非貴成了天價,買不起,只是被奸商壟斷屯積了,獨家經營,漫天要價了。
  
  「胡師傅,要不請你到都督府的後園子裡瞧瞧,看看修好整個都督府後院院牆,需要多少青石料。」婉清想了想,心中有了些成算,只要有石頭就好,在上官夜離的治下,如果她堂堂一個都督府的夫人,連點石頭也買不回來,那還真不用混了。
  
  胡林沒想到婉清待他如此親和客氣,一時有點不適應,忙不住的說不敢,婉清讓平和帶著他去了後院。
  
  四少奶奶坐在正堂裡聽了個全,不解地問道:「你不是連租金都訂下了麼?怎麼又不住錢宅了?花那個力氣修繕都督府做什麼,老五一御人,這些個力氣就便宜下一任了,吃力不討好,何必呢?」
  
  婉清聽了搖了搖頭道:「那個宅子,我住不得啊,你沒聽到胡林的話嗎?龍景鎮的漢人老百姓根本就不信任官府了,我若再和相公住到那豪宅裡去,老百姓就會把相公看成和錢大人一樣的官員了。」
  
  四少奶奶聽了就歎了口氣道:「你四哥平日裡也是太耿直了,所以一直受到排擠,又沒有錢孝敬上頭,年年的官評都是個中等,有時還是差評呢,所以,在這個龍景鎮一呆就是六年,想挪都挪不動。」
  
  通判的職位並不小,手中也是掌有一部分兵權的,錢大人無恥,對於龍景鎮的狀況通判大人也應該瞭解一些,應該也有所作為才是,但就今天在街上看到的情形來看,上官夜離這位四哥怕是也沒怎麼努力過。
  
  尤其她與胡人前後發生過兩次激列衝突,自始至終也沒看到有衙役和官兵前來維持秩序,普通老百姓受欺凌也就罷了,問題是自己好歹也是個都督夫人,一品郡主,受人圍攻時,那些個官兵們像是消聲逆跡了似的,不見半個人露頭,整個龍景鎮,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無政府狀態一樣。
  
  婉清安慰四少奶奶道:「我和相公都是初來乍到,很多情形都是的抹黑,以後可還要四哥多多扶持幫助才好,嫂嫂有空,可要多來我這裡走走,有什麼事情,自家兄弟,好商好量,咱們好好幹,做出些成績來,四哥總會有機會的。」
  
  這也算是變相的承諾,四少奶奶知道婉清有些人脈和手腕,尤其今過今天這一次的事後,對婉清更是佩服得很,聽了婉清的話,自然是喜笑顏開,又與婉清說了一會子的話後,就起身告辭了。
  
  沒多久,郁心悠回來的,她一回來就詫異地問:「外頭是怎麼了?那些胡人轉性了,都在都督府門前哀求?排了好長的隊在那畫押呢,一大堆子的漢人百姓在看熱鬧。」
  
  豆芽兒得意的將婉清回來時,發生的事情對她說了一遍:「……姨娘是不知道,那些個胡人好凶,圍上來一群人,把我們的馬車圍得水洩不通……幸虧爺臨走時吩咐過平安,讓他出門就帶上連努和摔炮,保護少奶奶,不然,還不知要怎麼收場呢。」
  
  郁心悠聽了不贊同的對婉清道:「你也是的,以後可不能再如此行事了,這一次是平安帶足了武器,若是沒有那些毒箭呢?你呀,瞧著吧,阿離回來肯定會罵你。」
  
  婉清聽了不以為意,笑著問她:「你不是說師爺也去了錢家麼?可探得什麼消息沒?」
  
  「那師爺好像與錢夫人關係很密切,他一時錢宅,就直接進了內院,與那夫人密談了小半個時辰呢,他們聲音不大,我也沒聽出什麼來,只是隱約聽得好像是五千兩修繕費什麼的……」
  
  婉清一聽就沉了臉,她充分相信,今年的修繕費才下來沒多久,錢大人既然離任,就不能再經手這一筆銀錢,這事她畢竟不在官場,只能等上官夜離回來的再解決。
  
  上官夜離是第三天早上才回來的,與他一同來的,還有上官子墨。
  
  婉清迎到二門去時,就見上官子墨被人抬了進來,不由皺了眉問上官夜離:「他這又是怎麼了?」
  
  上官夜離面沉如水,「先給他安排個住處吧。」說著,就往內院走,一抬眸,看到內院破敗不堪,臉色就更加黑沉了,轉過頭,看到婉清正與方媽媽商議,該把上官夜離安排在哪裡,他又回過身來道:「安排到前院都督衙門後的偏房裡去,這裡全是女眷,他進來也不方便。」
  
  婉清聽了就鬆了一口氣,指揮人把昏睡著的上官子墨抬到前院去,又著大夫去給他看病,轉回頭,就看到上官夜離深湖般的眼眸裡含著憐惜,她眨巴眨巴著眼睛,拚命把湧到眼眶前的淚水又壓了回去,笑道:「怎麼了?不過兩日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麼?」
  
  不過兩日,上官夜離清俊的臉龐也消瘦了幾分,下巴上竟然長出一黑色的胡茬,整個人都顯出幾分沉穩和蒼桑來,面對凶悍圍攻上來的胡人時,她當時真的好害怕,怕平安幾個若是壓制不了那些人怎麼辦?那個時候,她就特別想念上官夜離,好想他用修長的臂膀將自己護住,不用自己去面對那些蠻橫的胡人,可是,她知道,他比她累,只是送個糧,路上就出了壽王這檔子事,到了康王那邊,還要向康王解釋,並提醒康王壽王叛逃一事,要不要上報皇帝,這還要與康王一同商議才行。
  
  連月奔波,他一個好覺都沒有睡,一回來,不像這個時代其他男人一樣,先要享受妻子的服侍與體貼,而用那種憐惜和愧疚的眼光看自己,這樣的男人,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也許他現在還不夠強大,不夠體貼,對她護衛得也不夠周全,但是,他那顆愛她的心,從來沒有變過,他一直在努力,想要給她一個安定,靜好的環境。
  
  其實,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誰也不是天生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生活中,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夫妻間更是如此,個性的磨合,來自家庭的紛爭,還有工作生活中的艱難,困難隨處都在,重要的,是兩顆緊貼著的心,能相互體諒,相互關懷,相扶相攜,共同努力,創造更好的將來。
  
  「只有兩日麼?可我覺得像是過了兩年一樣。」上官夜離輕輕攬住婉清的肩膀,將她擁住自己的懷裡,「晚上可被蛇鼠嚇到了?莫怕,今晚我睡在外頭,幫你檔著可好?」
  
  「可是有蛇從牆壁裡爬進去呢?」
  
  「那你睡在我懷裡,我護著,肯定嚇不到你。」
  
  婉清的目光柔柔的,想起前世時父母兩人之間的談話,那時,爸爸總是睡在外頭,媽媽想在床上看電視,就總被爸爸擋著,兩人常為這點小事爭,後來,婉清就怪爸爸,「你就不能讓著媽媽麼?反正你一著床就睡了,媽媽喜歡睡覺前看電視,你睡在裡頭也是一樣的啊。」
  
  那時爸爸的眼神也像上官夜離的一樣,柔柔的,軟軟的,摸著婉清的頭道:「傻孩子,在外頭方便啊,你媽晚上喜歡喝水,又不起開燈,總是會摔跤,我睡外頭就可以給她倒水啊,還有,要真有個小偷什麼的來了,我在外頭也能擋一擋嘛。」
  
  其實,平凡的夫妻間,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再多的誓言和甜言蜜語,也比不過,生活中,點點滴滴的關愛體貼。
  
  「六弟這又是怎麼了?是傷了還是病了?」婉清收回遙遠的思緒,問上官夜離。
  
  「昨天在大嶼關外,又遇到了一小股北戎人,他們試圖燒糧,幸虧六弟及時發現示警,他左臂受了一刀,不太嚴重。」上官夜離輕描淡寫地說道。
  
  「原來是工傷啊,那可要好生醫治了。」婉清聽了心裡卻不甚痛快,上官子墨可是來從軍的,普通的傷員應該住到兵營裡去才是,兵營裡有特定的傷員住處,他這樣,分明又是在搞特殊嘛。
  
  其實,作為上官夜離的弟弟,受了傷住進都督府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婉清一直對次落子蓮心懷芥蒂,那次幸虧自己沒有懷孕,若是懷上了,不就被他和歐陽落衣兩個聯手害到了麼?
  
  人就是這樣,一旦在腦海中對一個人形成了特定的印象,想要改變,就很難了。
  
  上官夜離拉著婉清的手,越往內院走,臉色就越沉,走到正院時,他終於開口道:「這如何住得?朝庭不是每年就修繕銀子下撥麼?怎麼會破敗成這樣了?」
  
  婉清聽得眼睛一亮道:「朝庭每年的銀子是何時撥發的?」
  
  「十月,今年的銀子應該撥下來的才是,平安呢,讓他去把以前的帳薄拿來,應該上帳了吧。」
  
  「可馮師爺說,今年的銀子也被錢大人領去了。」
  
  「那就讓錢大人給我吐出來,光拿銀子不修房,不好生還給我,莫想要離開龍景鎮。」上官夜離火冒三丈地說道。
  
  婉清便把在錢宅看到的事情都跟上官夜離說了一遍,包括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也說了一遍,上官夜離聽了臉色更沉,拖著婉清就往屋裡走,婉清一看情形不對,果然他是要發火的,剛想著要怎麼為自己開解時,就見平安急匆匆的進來了:
  
  「爺,不好了,鎮北有兵營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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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鎮北兵營鬧事了?」上官夜離俊眉微皺,「我還沒有接交,就有兵營鬧事,錢大人在做什麼?可趕過去了?」
  
  「回爺的話,來報信的人說,錢大人並沒有過去,是他使人過來請爺您去處理的。」平安也有氣,昨日龍景鎮的治安之差已經讓他對此地的官員非常痛恨了,如今兵營裡頭又在嘩變,爺還沒有接手,那錢大人竟然就想甩手,什麼事都交由爺來處理,他以為他算老幾啊,真當爺是收拾破爛的蔞子麼?昨兒個少奶奶給胡人一個大大的教訓,今兒爺一定要給那個昏官錢世傑甩一記耳光,那才能消心頭之恨。
  
  「豈有此理!」上官夜離面如鍋底,抬腳就往二院外走,但走到一半,袖子就被人扯住,回過頭來,婉清正牽著他的袖口,大眼眨巴著滿是興奮,他的腦海裡便浮現出曾經第一次她進宮時,她也是這樣可憐兮兮地牽著他的衣角,一絲不好的預兆浮上心頭,歎了口氣搖搖頭道:
  
  「娘子,那裡是兵營,都是粗人呆的地方,正在鬧事呢,很危險。」
  
  「帶我去嘛,最多我女扮男裝啊。」婉清扯住他的衣袖不放,大眼水霧濛濛的,清澈而無害。
  
  上官夜離一陣頭痛,但她好久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這般小女兒態了,前段時間,兩人之間產生了一些不愉快,他差一點就失去了她,而她,也變得堅強果決,獨立自強,甚至讓他感覺,她便是離開了他,也會一個人生活得很好,她從來就不是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那樣的婉清讓他心動,卻也讓他覺得疏離,好像她在越行越遠,讓他心慌心惶,所以,她好不容易又在他面前撒嬌,他竟然有種死後重生的喜悅,所以,那拒絕的話他再也難說得出口,捨不得啊。
  
  「那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站在我身邊,不能離開我一尺遠。」上官夜離握住婉清的手,無奈的說道。
  
  「好,我保證,一定緊貼相公你。」婉清點頭如蒜,扯住上官夜離就往屋裡去,上官夜離好笑地鬆開她道:「說了帶你去就帶你去,不會騙你的,快去換衣服吧,沒有特殊命令,兵營裡不許女子進入。」
  
  婉清這才笑著鬆開上官夜離的衣袖,高興的進了裡屋換衣服,方媽媽在一旁皺了眉道:「趁著少奶奶還沒有出來,爺你就快走吧,別太縱著少奶奶了,那種地方怎麼能是少奶奶去得了的呢,一大群臭男人呆在一起,沒得熏壞了少奶奶,而且,嘩變的士兵動起手來,沒個輕重準頭,真要有個流矢什麼的……傷著了可不好。」
  
  「媽媽就放心吧,少奶奶勇敢著呢。」平安不贊同地說道,以前在侯府裡頭,平安天天只跟在上官夜離屁股後頭跑,府裡頭發生的事情,只是耳聞,知道少奶奶也是個精明厲害的主,但這一路跟著北上行軍,再加上昨天的殺伐果決,平安對少奶奶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他如今更願意跟在少奶奶身邊,為她做事,這樣更有成就感。
  
  婉清出來時,郁心悠也已經換了一套男將,她原本就美艷絕倫,身材又高挑,這把男將一穿,那嫵媚俏麗風情簡直入了骨,讓婉清看得都直了眼,一把就撲上去扯住她往屋裡拖:「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你這個樣子往兵營裡一站,只會引起更大的騷動,莫說平亂了,你只會添亂。」
  
  郁心悠聽了氣得手指發顫,指著婉清罵道:「你……你敢說我紅顏禍水?」
  
  婉清嘻嘻一笑,一把扯過平安來問道:「平安,你說,姨娘是不是有禍水的潛質?」
  
  平安倒底是下人,不敢對郁心悠不敬,但他垂著眸,眼睛怎麼也不往郁心悠臉上看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婉清看得咯咯直笑:「師姐啊,你就高興去吧,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禍水的,沒有傾國傾城的外貌,你能禍害到誰呢?」
  
  郁心悠氣得嘴唇發烏,轉身就往後堂裡衝去。
  
  婉清笑嘻嘻的上前去挽住上官夜離的手臂,得意地說道:「走吧相公,我幫你打發了一個麻煩,你要怎麼謝我?」
  
  上官夜離卻不動,只是垂眸看她,深湖般幽墨明澈的眸子裡,閃躍著一簇小小的火苗,猶如漫天綻放的煙花,眩麗耀目。
  
  「娘子,你不知道你才是禍水嗎?我現在就捨不得把你帶出去了,若是有別的……男人看你,我好想挖掉他們的眼睛。」
  
  婉清聽得眼睛都瞇了,彎彎得就像兩個月芽兒,紅唇微嘟:「好了,我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了,你不用再誇我了。」
  
  她只當上官夜離在安慰她,沒把他的話當真。
  
  「娘子以為平安是不敢看師姐麼?」上官夜離歎了口氣,正要接著說時,郁心悠從後堂裡跑了出來,原本俏麗雪白的臉龐此時變得灰黑色,髒兮兮的就像是才從灰堆裡爬出來的一樣。
  
  「你比我更禍水呢,平安也是少年郎好不好,你那樣子扯著他,他敢抬眸看麼?沒規沒矩的,虧你還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呢。」郁心悠找準了報復時機,邊罵邊兩手抓著一把鍋灰往婉清臉上抹,不過片刻,婉清潔白瑩玉的小臉就被她塗成了黑灰色,只剩一雙明澈的大眼在閃啊閃,連五官都看不清了。
  
  婉清的個子小,她找了件上官夜離的舊袍子套在身上,衣服過長過大,她不得不把袍子挽起紮在腰間,這樣一來,多餘的袍子在腰身處疊了一層,像是圍了一件圍裙一樣,不倫不類的,好在她腰身纖細,走路時,絲質的袍子隨風飄動,倒顯出別樣的韻致來,也掩蓋了她身上的女氣,看著便不像是個青蔥少艾的女子,而像個發育不全的青澀少年,跟在上官夜離身後,像極了他的書僮。
  
  郁心悠一頭烏絲用青布包著,身上穿著也不知道她從哪裡翻出來的一身粗布長衫,腰間用根布帶子鬆鬆繫著,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皂底靴,頸間的扣子系得嚴絲密縫,再加上灰黑的臉,倒也看不出是個女子,站在平安身邊,很像個小馬伕。
  
  幾個出了門,上官夜離就跨上馬去,郁心悠也選了一匹馬,矯健地翻身上馬。
  
  扯住韁繩,她便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婉清,上官夜離也不作聲,坐在馬上靜靜地等著婉清。
  
  婉清最後一個從馬廄裡出來,好不容易選了一匹個頭矮些的棗紅馬,吃力的把馬兒牽到前門來,邊走還不停地嘀咕著:「好棗花兒,今天你可一定要配合啊,千萬不要亂厥蹄子,你少奶奶我騎術不太精啊,不太精,這一次咱兩合作好了,以後我天天給你加料,哪,今天先給你吃兩顆麥芽糖……」
  
  碎碎念著,郁心悠憋笑都快憋紅了臉,上官夜離的黑眸波光流轉,眼中的柔情能溺得死人,郁心悠不經意地抬眸看去,眼神一黯,微微別開臉去,看向遠處蒼涼古樸的古鎮街道。
  
  婉清把馬牽了出來,看大家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她,不由嘟了嘴,冷哼一聲道:「哼,都以為我不會騎馬吧,我就要騎給你們看。」
  
  又摸了摸棗紅馬的頭,那一副討好的樣子,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平安都沒臉看下去,這還是昨天那個威風凜凜,震得那一群凶悍的胡人跪地求饒的少奶奶麼?
  
  踩著馬蹬,婉清揪緊了馬搭子,奮力攀了上去,雖然姿勢不太好看,但倒底還是沒讓人幫,自己上了馬。
  
  倒讓郁心悠看怔了眼,京城大宅門裡頭的貴人小姐們,會騎馬的可不多,要不然,那個歐陽落衣也不會那麼的囂張得意了,她是打小就隨父闖蕩江湖的,騎馬什麼的,當是家常便飯,所以,她一身騎射功夫比起歐陽落衣來,只強不弱,只是身份所限,而且,她也不屑於出頭露臉的吸引男人的眼球,女人嫁了人之後,很多想法就跟以前不同了,心底深愛的那個既然得不到,那就永遠埋在心底塵封起來好了,以後的日子,只要怎麼過得姿意開心就好,男人什麼的,再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只是沒料到,嬌嬌弱弱的婉清竟然也能上馬,而且還騎得有模有樣,不過,上官夜離和平安一左一右的緊靠著她,是生怕她跌下來吧。
  
  郁心悠唇邊含著一絲笑意,眼中羨慕之色收起,鞭子一抽,走在婉清的前頭去了。
  
  東鎮大營離得並不遠,騎馬也就半個時辰的樣子,由於婉清的騎術不熟練,所以,幾人帶著一隊護衛兵,跑得並不快,趕到大營前時,日頭正當中,冬天的陽光雖然不是很熱,但卻晃眼,婉清在京郊學的那點子騎術,在崎嶇的山路上跑了一陣子,早就不夠用了,好在她對騎馬還有些天份,平衡能力也強,腰都快閃斷了,總算歪歪扭扭的,沒有被馬顛下來,倒還跟上了隊伍,不至於太丟臉。
  
  只是邊上的上官夜離提心掉膽了一路,一顆心都快超負荷了,看著她瘦小的身子在上坡下坡時倦縮在刀背上,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極力控制著自己要將她從馬背上揪到自己懷裡來的衝動,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婉清。
  
  總算到了目的地,上官夜離並沒有下馬,大營口子上,兩名守衛看到上官夜離一身將軍服匆匆而來,有些詫異,上官夜離還是離京時穿的那套二品將服,並沒有換成都督服,所以,那兵丁把路一欄,不讓他們進營。
  
  上官夜離手執長鞭,指著那兵士道:「進去報信,讓所有佐將全都到主宮集合。」
  
  兵營裡正鬧得歡,這兩名兵丁早沒有心思在此守衛,對上官夜離的身份又看不透,沒有好氣地回道:「你誰啊,你叫佐將集合就集合了?」好幾個佐將早就躲起來,不知窩在哪個娘門的床頭去了,他們到哪裡找啊。
  
  上官夜離鞭子一甩,那兵士聽得風聲,下意識地就避開頭臉,但誰知那鞭子並沒有抽打他的臉,而是直捲他腰間而去,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的人已經捲到了半空中,他還來不及尖叫,人已經甩落在離原地幾丈遠的地方,摔了個四腳朝天,另一個兵士一看這位將軍好生威猛強悍,忙單腰跪地道:
  
  「大人莫怪,小的不是不去稟報,實是營裡正鬧得厲害,佐將都不在營裡,小的也沒法子把人集齊。」
  
  「你們通判大人呢,也沒來麼?中郎將總有幾個在吧。」上官夜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通判大人倒是來了,不過……」那兵士欲言又止,通判大人文弱得很,這會子只怕全幾個中郎將打暴頭了……
  
  「前頭帶路。」形勢比想像中更為嚴重,照正常的程序只會誤事,上官夜離鞭子一抽,打馬直奔營寨,那兩名兵士連滾帶爬地跟在後頭直追。
  
  婉清緊抓著韁繩跟在上官夜離後面,陽光晃得她的頭暈乎乎的,但腦子卻是清醒得很,看那兩名兵士小跑著很是吃力,她好意地問道:「前頭為啥鬧事呢?是兩個幫派打架麼?」
  
  「好幾個月沒發軍響了,弟兄們也是沒法子,昨兒個去搶了一個富戶,回來分東西的時候,就為一個女人吵起來了,今兒一大早,王中將的營裡沒米糧,姜中將的後營不肯發,事情就越鬧越厲害了。」那兵士邊跑邊說,難得他氣息還平穩,可見得以前還是操練過的,有些功底子。
  
  婉清聽得肺都要氣炸,這哪裡是正規軍隊所作的事情,分明就是一群土匪,怪不得,自己在大街上被胡人攻擊,沒有一個兵士上街巡查,這些人全在偷盜搶掠,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呢,哪有時間管老百姓的死活,這個樣子,北戎人攻打進來,不要費吹之力,就能輕易將這個邊關要塞拿下。
  
  諾大的練兵場裡,幾百名士兵正打得激烈,有的人身上衣服都沒穿,光著膀子手拿鐵槍正向自己的同袍刺去,有的沒拿槍,則一個個凶悍無比,下了死力扭在一起撕打,地上除了血跡,還有斷臂殘腿,更多的地綾羅綢緞,踩得亂七八糟,這還是軍營麼?
  
  幾個中郎將正騎在馬上,打得難分難解,有兩個佐將樣子的人,則騎馬歇在一旁,兩個正饒有興趣地觀看著,不時還對爭鬥的郎將喊出一聲好來。
  
  一群人打得正酣,對上官夜離的到來視而不見,平安上前大聲喝了好幾遍,也無人住手,上官夜離氣急,持弓搭箭,箭頭直指那兩名看熱門的佐將,噗噗兩聲,雙箭連發,那兩名佐將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應聲墜落馬下,他們身邊的侍衛軍頓時大驚失色,大喊道:
  
  「誰,誰大但刺殺了王佐將!」
  
  場中殺伐聲太大,沒有人應他,那名侍衛倒也凶悍,抬手便向天空放了一個響箭,終於打架的兩方人停了手,愣愣地看著從地上艱難站起的兩名佐將,事情鬧大發了,竟然有人敢對佐將動手……佐將可是朝庭命官啊……
  
  「哪個狗日的偷襲我?」王佐將傷了左臂,箭頭還紮在肉裡,鮮血直流,痛得他呲呀裂嘴,對著打架的兩群人大吼。
  
  兩群人終於不再打了,愣愣地看著王佐將,一個一個垂下頭去,另一名劉佐將性子沉穩些,從地上爬起來後,就抬頭四顧,總算是看到了騎在馬上,手持弓箭的上官夜離,他手一抖,指著上官夜離罵道:「哪時來的奸人,竟然敢在大營裡行兇?」
  
  平安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喝道:「大膽,都督大人在此,還不過來見禮!」
  
  兩名佐將聽得一愣,上官夜離不過十**歲的樣子,又沒有穿都督服,龍景鎮沒出現過這麼年輕的都督大人,一個一個臉上帶著輕蔑之意,那王佐將性子暴烈,忍痛往馬上一翻,打馬過來道:「哪裡來的乳嗅未乾的小子,敢冒充都督大人,快快給爺下刀磕頭,不然,莫怪爺手裡的刀劍不長眼,打傷了公子哥。」
  
  上官夜離冷著臉,看那王佐將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不動如山,只見他臨得近了,手中長鞭一甩,手腕輕抖,王佐將那百八十斤的魁梧身軀便被他捲到了半空中,他再一抖鞭子,將他甩落在自己的馬前,揚鞭就向王將軍抽去,鞭子帶著一股沖天的怒氣,劈頭蓋臉,十幾鞭子如閃電一般的抽下,那王將軍痛得在地上打滾乾嚎,一旁的中郎將見事情不好,這個默不作聲就在軍營裡行兇,打的還是營中高級將領,自然要上前相救,兩名先前還打在一起的中將便齊齊向上官夜離撲來,上官夜離鞭子不停,左手執劍,不過幾個劍花閃動間,就將其中一名郎將挑落馬下,另一名郎將從沒見過如此細緻卻強悍的功夫,頓時停住了馬,怔怔地看著上官夜離。
  
  先前扭打成一團的兵士們也不敢再上前,大家一時都鎮在原地,不敢亂動,有眼神利害的,已經跪了下來。
  
  王佐將已經被上官夜離抽得遍體麟傷,乾叫的聲音都變得嘶啞了起來,劉佐將終於覺得感覺氣勢不對,突然想起錢都督曾說過,這一次來的新任都督是靖寧侯世子,很年輕,聽說是個病殃子……
  
  「都督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劉佐將跪在上官夜離的馬下,這位年輕的世子爺,進來後,就一言不發,下手狠辣果決,毫不留情面,而且,一身武功深不可測,王佐將的功夫他是清楚的,在這位爺面前,一合之力都沒有……誰說他是病殃子啊……傳言真的能害死人啊……
  
  那名被挑落馬下的中郎將也終於反映過來,也顧不得左胸傷口,跟著劉佐將跪了下來,當官的都跪下的,當兵的自然更不敢如何,齊刷刷的,七零八落的跪在原地,垂頭不敢直視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打累了,停了手,收了手中的鞭子。「給你們三鍾時間,三刻鐘所有的佐將和中郎將全都聚事廳集合,違令者,軍法處置。」
  
  說罷,便打馬讓先前帶路的兵士在前頭,他自己護在婉清的馬邊上,柔聲問:「可嚇到了?」
  
  婉清一臉傾慕地看著她,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對他豎一個大拇指。
  
  上官夜離面容仍是酷酷的,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聚事廳裡也是一片狼藉,椅子東倒西歪的,桌上全是灰,看得出,這裡很久沒有人議過事了,上官夜離的面色越發的沉重了起來,這一次,一定要殺一儆百,整肅軍紀。
  
  兩名帶路的兵士倒也機靈,一進大廳裡便忙著將幾把太師椅上的灰塵掃去,上官夜離便大馬金刀地坐在大廳正中等。
  
  外面的軍士早就亂成了一團,去報信的報信,請人的請人,王劉兩位佐將和兩名中郎將也不顧身上有傷,連稍微的包紮也不敢,隨後也進了大廳。
  
  上官夜離也不問,只是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等,他不作聲,這些人誰也不敢開口,整個廳裡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王佐將是又痛又怕,進來沒多久,竟然昏了過去。
  
  三刻鐘比三個時辰還難熬,陸續趕來的兩名佐將,四名中郎將,還有一名佐將人都找不到,三名郎將正在路上,上官夜離冷冷道:「參謀官呢,把這四個人的名字全都記下來。」
  
  參謀官也是才趕回來的,汗都不敢擦,哆嗦著手把人名記下,報給上官夜離。
  
  上官子清這時也趕來了,一見上官夜離坐在正堂,眼神就變得熱切了起來,上前向上官夜離一輯道:「大人,你總算來了。」
  
  當著眾將官的面,上官夜離也不能以兄弟相稱,抬眸看上官子清臉上有淤傷,面色就黑了:「通判大人也參與鬥毆麼?」
  
  他的語氣很嚴肅,上官子清愣了一下,眼裡便升起怒氣:「回大人,末將並未參與鬥毆,末將臉上的傷,是在輕架時被打的。」
  
  「都是誰打的你?」上官夜離的聲音森冷如冰。
  
  兩名中郎將遲疑著走出列,跪下道:「末將不是故意的……」
  
  「拖出去,重責二十軍棍。」上官夜離不等他們的話說完,便冷冷道。
  
  立時有四名軍士上來,拖起中郎將就走,上官夜離道:「就在大廳裡行刑,也讓大傢伙都瞧瞧,毆打上司的後果是什麼。」
  
  眾將軍個個面面相覷,一陣棒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晌起,中間夾雜著痛苦的悶哼,大廳裡頓時瀰漫著血腥氣。
  
  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為那兩名郎將求情,上官子清只覺心頭郁氣頓時消散,好不暢快,老五來了,就再也沒人敢欺侮輕視他了,當初老五練武時,自己怎麼就不跟著多學點呢,以至於在這兵痞子營裡,總是無故挨打……
  
  總算那幾個佐將和中郎將到齊了,有兩個衣衫都沒穿齊整,頸間的風紀扣都是敞著的,一進廳,見到兩個同僚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頓時心中一凜,撩袍輕腳垂頭溜了進去。
  
  上官夜離目光如劍,直逼這幾位將領,手一抬,參謀官很自覺的將名字記下,上官夜離開口道:「先各打二十軍棍,然後再扒去官衣,名降一級。」
  
  其實一名佐將是京中恭親王家的子嗣,與上官夜離倒也相熟,一聽頓時垮了臉,大聲道:「離哥兒,你怎麼一上來就打人啊……」
  
  平安聽得大怒:「大膽,軍營之中,不論私情。」
  
  那佐將也是個暴脾氣,一聽火了,大聲道:「平安你個小兔崽子,你也敢跟爺大小聲,看爺不扒了你的皮……」
  
  「來人,拖下去重責三十軍棍。」上官夜離的臉色更沉,冷聲道。
  
  那佐將頓時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跳著腳就罵:「上官夜離,你初來乍到,都督印都沒有接手呢,你就在此大耍威風,你這是越俎代庖,各位,不要被他的威風嚇到,他現在還不是咱們的都督大人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不少人,那幾個後頭跟著來的正要挨打的中郎將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剛想要起身,轉念一想,遲早是要接手的,現在與都督作對,以後不是更慘麼?於是他們也不敢響應佐將。
  
  兩名軍士上前去拖佐將要給他行刑,無奈他又蹦又跳,抓不住,上官夜離手中一彈,也不知彈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就見那佐將腳一彎,跪了下去,兩名軍士掄起棒子就打。
  
  所有的人都罰完後,大家總算老實一些,上官夜離才開始詢問打架的理由,結果,越聽越氣,龍景鎮有大軍兩萬人駐守,這兩萬人有一年多沒有發過軍響了,平日用度全靠大家劫舍和與北戎人偷偷做點毛皮生意來維持,怪不得軍士全都縮在大營裡,日伏夜出,這哪裡是軍人,全是一窩兵匪。
  
  上官夜離將軍隊整肅了一翻,將軍事務理清了一些,便與婉清幾個一起進了中堂大營裡,讓那些兵士拿出帳冊來,查看近年來朝庭所撥兵響的出入帳。
  
  但那帳本卻是記載得一塌糊塗,根本查不清頭緒來,婉清便接過帳本去,拿了枝筆,坐在一旁一筆一筆地記,進帳出帳分開,一個時辰過去,總算把帳算清楚,朝庭的軍響倒是來了不少,但卻沒有如數發放到軍士手上,上官夜離正要發火時,外面傳聽得錢都督來了。
  
  上官夜離臉上一陣冷笑,虧得他還敢來,正好一起算總帳。
  
  錢大人一身都督服,威風凜凜地打馬進了營地,營中的將士對他還是有三分畏懼的,見了都紛紛行禮。
  
  幾個挨了打的,尤其是恭親王府侄子更是一拐一拐的向錢大人訴苦:「大人,你人還沒走,茶就涼了,新都督大人一點面子也不給,把屬下打得……」
  
  錢都督進得廳來,見上官夜離正在翻看軍中帳薄,臉色就很不好看,這位錢大人,大約四十多歲年紀,中等個子,倒也相貌堂堂,只是一雙眼睛雖然大,目光裡卻透著一股子精明和算計,婉清對這樣的男人很不感冒,反正她裝的是小兵,不用給這樣的人見禮。
  
  「上官大人,錢某兩天不在,怎麼這東營裡就改成大人的了?」錢大人語氣很是倨傲,他也不知從何處趕來,來得匆忙急促,神情也很急切,只是面上還稍顯鎮定。
  
  「整個龍景鎮在兵營全是皇上的,錢大人說話可要注意點,本世子可是從來也不敢把軍營說成是自己的。」上官夜離目光如炬般直視錢大人,神情更加冷傲不屑。
  
  錢大人聽得一怔,耐著性子道:「上官大人,都督官印還在本官手裡,本官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就請大人先移駕出營,等本官完事之後,再與你交接可好?」
  
  「不好,若昨日大人如此說,本世子不會插手大營裡的事情,但今天,大營裡鬧得如此混亂,大人身為都督,身負皇恩,卻聽之任之,軍中紀律鬆散,軍士軍響被剋扣,這些事情本世子既然知道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上官夜離穩坐如山。
  
  「你……本官與侯爺乃是故交,看在侯爺面上,不與你計較,還請你先離營,這裡的事情,本官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不行。」上官夜離回得乾脆得很。
  
  錢大人與上官夜離都是都督之職,官位是一樣的,但錢大人的品級卻比上官夜離低了兩級,上官夜離是高品低位,不過,這也是京中世家子弟裡常見的事情,這些世家子弟,身上都有世襲爵位,但年輕沒資歷,在軍中自然比不得從底層奮鬥上來的將軍們官位高,底氣足,錢大人本以為以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上官夜離是初來的菜鳥,應該會讓一步的,誰知道,上官夜離就是個根本不講官場規矩的混蛋,這般軟言想勸,他也不肯聽,一時大怒,一揚手道:
  
  「軍營重地,不容閒雜人等入內,來人,將這幾位請出去。」他還算知道厲害,不敢說打出去,只能說是請出去。
  
  婉清在一旁看得很奇怪,按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龍景鎮的軍營實況已經敗露在上官夜離眼皮底下了,錢大人就算要回還,要掩蓋,也應該迂迴求軟,不該如此強橫才對,硬碰硬,就算把上官夜離請出去了,他的罪行不同樣還是會被上官夜離上報朝庭麼?他不同樣還是會被處置麼?
  
  這個錢大人看著也不像是個沒謀略的糊塗蟲啊?怎會行事如此魯莽,正尋思間,就見錢大人的親信護衛隊長劍出鞘,劉刷刷地指向自己這方人。
  
  平安早就執劍上前,攔在前面,新舊兩個都督的人馬在大營裡對恃起來,那些個佐將郎將看得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有的則是一副看戲的姿態,退到一邊去,兩不想幫。
  
  婉清心頭電轉,這個軍營裡只怕有比貪沒軍響更大的罪證在,不然,錢大人不會如此破釜沉舟不顧一切。
  
  「相公,把這廝給抓起來。搜營。」婉清悄悄靠近上官夜離,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上官夜離聽得微怔,以他的官職,可以與錢大人對抗,但把對方捉拿下來還是不行的,這是違反軍規的。
  
  不過,這樣倒也好,他也覺得錢大人很不對勁,如今軍營中千頭萬緒一時理都理不清,不如從源頭抓起,擒賊擒王,把錢大人捉起來,再往深裡挖。
  
  心隨念動,上官夜離將婉清向郁心悠一推,示意郁心悠保護婉清,自己手一抖,執劍直撲錢大人。
  
  錢大人的配劍還在腰間,沒料到上官夜離會突然對他發難,一時抽劍都來不及,騰挪間高高躍起,在半空中拔出劍來,與上官夜離戰在一起,錢大人的是馬上將軍,馬上功夫甚是了得,近身功夫就差了一著,幾十個回合過去,上官夜離竟然將錢大人的一對膀子生生御掉,拎著他的領子扔在地上,而平安早就率人把錢大人的親信殺的殺,抓的抓,整個對恃不過三刻鐘不到,便已經結束。
  
  大廳裡所有的將領們看得目瞪口呆,這位新來的年輕都督做事膽大包天,根本就不按常規矩,就是個二猛子,連前任的都督也被抓起來了,自己這些人跟錢大人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頓時沒有一個人再敢說半句不是,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地站在廳裡,大氣都不敢出。
  
  上官夜離對上官子清道:「通判大人,煩你點兩千金兵去錢大人的宅子,將那府弟全抄了,帶著參謀官,將所有的財產記冊。」
  
  「上官夜離,本官並沒有犯罪,你無權查抄本官的家財。」錢大人一聽,像是被什麼咬了尾巴一樣,不顧雙肩的疼痛,跳起來罵道。
  
  上官子清也有些猶豫,那畢竟是上司的家,查抄四品大員的家宅,必須得皇上的聖旨才行,上官夜離如此行事,也太過藐視朝庭律法了吧。
  
  「通判大人儘管去,軍中將士一年半沒有發過響了,本官不管這些軍響被誰貪沒,當務之急,便是先把錢響補發下來,先穩定軍心了再說。」上官夜離眼神堅定地對上官子清說道。
  
  「可是,如此一來,大人便觸范了大周律法了……」上官子清擔心地勸道。
  
  婉清聽了從懷裡拿出太子交給他的黑色令牌來,舉在手裡,對上官子清道:「通判大人,不知有太子令牌,算不算得上是聖諭呢?」
  
  太子乃是皇儲,又久掌軍權,他的旨意自然是能代替聖意的,上官子清細看了婉清手中的黑令兩眼,只當那令牌是上官夜離放在隨身小廝身上的,只是有些不明白,這麼重要的東西,上官夜離怎麼不自己隨身帶上,還是要放在這麼一個瘦小而又不起眼的書僮身上,就不敢遺失了麼?那可是大罪啊。
  
  而錢大人原本也料想沒有人敢真帶人去查抄自己的府弟的,沒料到,上官夜離竟然有太子令牌,見令牌如見太子,眾官員全都下跪,三呼千歲,婉清原本只是死馬當活馬醫,把那令牌拿出來亮亮而已,當初太子只說這個令牌可以號令他的暗衛隊,可沒有說過還可以有狐假虎威的作用,一時心頭得意,將那牌子舉得更高,大聲道:「通判大人還不速速去辦?」
  
  上官子清領命下去,錢大人感覺好像世界末人要到了一般,萎頓在地上,那些觀望著的將領信總算明白了,這裡的老大決對是上官夜離,新來的都督大人不只是侯爺世子身份,還深得太子寵信,來頭可不是一般的大,誰再敢與他作對,那便是死路一條、
  
  上官夜離看整個大營裡的人都老實了,便拎起錢大人往他平日在軍中的營房裡去。
  
  錢大人的營房建成了兩居室,外頭一間是與將領們議事的地方,而裡面一間,則有些像書房,他倒是懂得享受,書房裡還安了一張床,一應生活用具都還齊全,上官夜離上平安在書房裡翻找了好一齊,竟然什麼可疑之物也沒人發現,不由好生疑惑,這個錢大人一點也不像是個二楞子啊,如此非要與自己硬來所為何來?
  
  婉清默默地觀察著錢大人的表情,平安搜了一圈後,她便讓平安停下來,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去查,她叫一個地方的名字,平安就去搜一回,婉清緊盯著錢大人,果然在她說要將書櫃挪開,再查一遍時,錢大人的眸光緊縮,額頭青筋直暴,她不由笑道:
  
  「平安,好生在櫃子壁裡查一查,摸一摸,要是發現暗格暗扣什麼的,要記得擰一擰啊。」說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累,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不多時,平安還真的在書櫃的最裡側發現一個暗扭,擰開時,整個房子都在搖動,上官夜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把婉清一把擁在懷裡,櫃後的牆竟然向後移開了一尺半寬的距離,露出裡面的暗格,那裡竟然藏著好多金銀珠寶,還有一些信件。
  
  婉清高興地讓平安抽出一封來,拆開一看,竟然是錢大人與北戎三王子的往來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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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婉清將信匆匆看了一遍,裡面竟然講述了三王子與錢大人之間的幾筆往來帳目,似乎錢大人在大周幫三王子夠買了什麼東西,偷偷運到北戎去,三王子有一笑筆款項似乎沒錢付清,要錢大人再等上半云云。
  
  婉清看完後,將信交給上官夜離,上官夜離迅速地看了一遍,臉色變得沉重,他拿著信走到錢大人面前,神情冷冽地問道:「大周與北戎邊關如此吃緊,錢大人倒還真有經濟頭腦啊,正值國難當頭之時,你倒是與敵過做起了生意,不知,什麼東西這麼好賺錢,一筆款項就達到了十萬兩銀子啊?」
  
  錢大人早在平安查出那封信時,就面如死灰了,額頭上大汗淋淋,聽了上官夜離的話,他臉色露出一絲艱澀的苦笑,「世子又何必如此認真,北疆天乾特燥,成年風沙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您是在打小兒生長在京城,哪裡知道北疆的苦,您是二品大員還好一點,一年有四百兩的奉碌,下官呢,才只是個四品,三百多兩,老婆孩子靠著這點俸祿只能喝米粥,穿葛布,綾羅綢緞那是想都不用想,來北疆的官員,哪個不想法設法撈一點私財做家底,您真不用大驚小怪的,這已經是北疆官場上約定成俗的事情了,就算是咱們的頂頭上司……如今的太子爺他……不也一樣……」
  
  上官夜離聽他連太子都攀扯上了,臉色暗沉的冷哼了一聲,錢大人也是個知事的,忙轉了話,笑道:「下官原也打算給世子爺分一杯羹的,只是這兩天下官外出有點事,沒來得及到府上拜訪,如今世子爺既然敢上了,下官也不是那吞獨食的人,下官分兩成利潤給您如何?」
  
  兩成就是兩萬兩銀子,上官夜離一來,便憑白得兩萬兩,天下還真是容易掉餡餅,一來就砸中了他,按說兩萬兩也不是小數目了,上官夜離初次出仕,甫一上任,就有如此得到如此豐厚的報酬,要是換了別人,還不高興死去,錢大人自認為自己已經出大血本了,人為財死,鳥為食王,這天底下,不愛銀子的人還真不多,他也聽說,靖寧侯府子在府裡頭過得也並不是很如意,若是有了這兩萬兩銀子,在家族裡的話語權可就要大多了,他相信,沒有人抵制得住銀子的誘惑。
  
  所以,當上官夜離垂下頭沉思時,錢大人細長的眸子微瞇了瞇,他知道,上官夜離在猶豫,像上官夜離這樣的京城世家弟子,出京北上時,是懷著滿腔報國熱情的,想要為皇上,為大周朝建功立業,但是,北邊的官場素來黑暗,腦子不靈活一點,迂腐刻板的,就很容易被同僚排擠,就如上官夜離的那位堂兄,還是侯府出來的世家子弟,小家子氣得很,又想要錢,膽子小,又怕擔責任,還總每天念叨著朝庭律法什麼的,很討人嫌,龍景鎮一派官員裡頭,就沒有幾個與他交好的。
  
  總之那些新派來的官員們,不管以前如何的清高廉潔,一年半載以後,也會受不住誘惑,同流合污。
  
  三年任期一滿,拍屁股走人,撈足了錢財回京城當京官,享清福去了。
  
  上官夜離沉思了一會子後,一言不發,似笑非笑地轉著錢大人轉了一圈,眸光複雜地盯著錢大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得錢大人的心不斷往下沉,乾笑著道:「世子,你考慮得如何了?」
  
  「今年朝庭裡撥下的那筆都督府院修繕費五千兩銀子呢?錢大人也拿著進了腰包麼?」上官夜離答非所問,突然提起了府院的修繕銀子。
  
  錢大人聽得一愣,一時沒有跟上上官夜離的思維,過了一會子才回過神來,眼裡露出一絲興奮來,暗道這位靖寧侯世子爺也是個愛財的,連這小小的五千兩修繕銀子都不肯放過呢,愛錢就好,就怕不愛錢,自己今天是被他捉到了把柄,不得不割肉,要不然,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他一來,就憑空得錢。
  
  「區區五千兩銀子,好說,好說,世子爺可是答應了,這封信,您還給下官,並與下官平安交接,下官給您兩萬五千兩銀子如何?」
  
  「你給我?」上官夜離的聲音在鼻子裡打著轉,悶悶的,似乎覺得好笑,又似在咬牙切齒。
  
  「錢大人好像忘了,那五千兩原本就是朝庭用來修繕都督府的,你任期一到,這些就得移交給我。」
  
  錢大人聽了眉頭一挑,嘴角有些抽抽,小聲嘀咕道:「世子,兩萬五千兩已經是下官的底線了,下官也是付了成本的,再多,下官這筆買賣只要賠了。」
  
  「誰讓你加價了?我只是正正當當讓你移交而已。」上官夜離臉色一沉,冷聲喝道。
  
  「但那筆銀子原就還在都督府的公帳上,下官並沒有挪用,下官明知道大人來了肯定會問這筆銀子,下官便是再愛錢,也不會貪這五千兩,那不是給自己惹麻煩麼?世子爺也不會輕易接交啊。」錢大人先前以為上官夜離是嫌兩萬五千兩太后,用這法子詐他的錢呢,聽明白上官夜離的意思後,他有些煩燥的對上官夜離道。
  
  上官夜離看他的神情也不想是在撒謊,不由看向婉清,這些事情是婉清告訴他的,他自己還並不瞭解實情。
  
  「錢大人的意思是,那筆錢還在公帳上?但小的昨天查過帳,那筆銀子在世子爺接任的前兩天,就被劃走了,上面還蓋得有錢大人你的印章,錢大人,你不會想要賴吧。」婉清如今是小兵的模樣,所以,說話時,嗓子也是故意壓低了的,錢大人倒也沒看出她是女人來。
  
  「下官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兩萬兩都捨得,又何必非要貪了這區區五千兩呢?」錢大人的聲音裡帶了些怒氣,這位世子爺看著是個圓融的,怎麼總在這五千兩銀子裡攪什麼筋啊,他現在是心急如焚,在兵營裡拖得越久,越怕出變故,到時候就脫不得身了。
  
  這麼說,那五千兩銀子錢大人並沒有提走,看來,那位師爺有很大的問題。
  
  上官夜離也不再糾結這件事,倒是又滿是興趣的問錢大人:「大人只說給我兩萬兩銀子,卻又不肯告訴我,這銀子的是怎麼賺的,人家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大人就要離任了,本世子爺我呢,可還有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三年呢,有什麼發財之道,錢大人不如傳授於我,以後,我也好撈點歪財嘛。」
  
  錢大人聽了卻是微微一笑道:「不是下官不告訴世子爺,這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下官這些個發財的道道也是自個琢磨出來的,前任的大人可沒有指點下官半點,世子爺聰明過人,想必以後比下官更會賺錢,會發更大的財呢,哈哈哈。」
  
  上官夜離沒想到他的嘴巴這麼緊,竟然不敢講出與三王子的交易內容,不由皺了皺眉道:「大人你也太這夠意思了,你既然不拿本世子當朋友看,那本世子也只好將這封信送到康王爺的手裡,不知康王知道大人在北疆其間,不思治邊防敵,而與敵國王子勾結,會給你定個什麼罪呢?聽說錢大人的原配夫人在京城吧,她為錢大人你生了二子一女,通敵可是大罪啊,只怕會判個滿門抄斬吧,可憐你那大兒子,去年考得還不錯,年紀輕輕就成了貢生呢……」
  
  「世子爺,不是下官不肯說,實在是,說不得啊。」錢大人沒想到上官夜離翻臉就不認人,不由沉了臉來,有些憤怒說道。
  
  「不說?那好,我現在就把這封書信派人送到大嶼關去?」上官夜聽邊說邊往書屋外走,錢大人急了,忙追了幾步道:「世子又何必如此相逼呢,下官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些個門路世子爺呆得久了,肯定也會清楚的,你就不要再為難下官了。」
  
  「你可以不說,但是,我保證,你受到的懲處,不會比說出來輕。」上官夜離懶得與他再囉嗦,冷冷地丟下那句話,就往外走,錢大人見了把額頭的汗一抹道:「那好吧,世子爺,這裡人多嘴雜,咱們換個地方再說如何?」
  
  上官夜離這才轉過身來,讓平安帶人將錢大人押好了,自己又將那封信收好,幾人便一起出了錢大人的營帳,外面不少將官們都沒有散去,一個一個圍在營房外頭探頭探腦,看上官夜離黑著臉出來,頓時又作鳥獸散,上官夜離心知短期內要整肅軍紀不可能,便冷冷地橫了一遍外面的將官們,一言不發的往營外走去。
  
  但他們這一群人,還沒有走出多遠,就突然聽到錢大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來,婉清回頭看時,就見錢大人已經蹲在了地上,身子不停地抽畜著,臉色脹得紫紅,雙目突起,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眼眶來,這個情形好生熟悉,上官夜離蠱毒發作時,也是這個樣子,他不由大驚,忙要上前去查看,上官夜離一把拖住她,將她護在身後。
  
  平安神色緊張地對上官夜離道:「爺,並沒有人施暗簡,奴才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只怕是他體內原就有毒,正好發作了。」
  
  婉清卻不以為然,上官夜離和皇上身受蠱毒毒害多年,身體都效為清瘦,而這位錢大人,腰肥體壯,滿肚肥腸,根本就不像是曾經中過蠱毒之人,只怕是有人見他事情敗露,怕他說出更隱秘的事情來,所以臨時對他下了毒手,錢大人的皮毛體發之內的東西只怕是早就被巫師掌握了,一旦發現他出了問師,施蠱之人便在暗中對他施蠱,這樣的殺人滅口手法,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防備,更難以阻攔。
  
  「用刀刺他的手指,讓他保持清醒。」婉清沉靜地說道。
  
  平安立即照辦,錢大人果然清醒了一些,婉清忙上前問道:「告訴我,你與三王子究竟進行了什麼交易,現在他們要殺你了,你還是快快說出來,或許,這能成為你立功贖罪的機會,能減免你的罪行,你難道希望你的妻兒也被你連累,一同入罪嗎?」
  
  錢大人痛得渾身都有抽畜,牙齒上下打著戰,只是,兩隻眼睛絕望地看著北方的天空,喃喃道:「不……不可能,我……我還有一批貨不出,他們不……不可能會殺我。」
  
  「你再不說,就抱著你的銀子一起下地獄吧。」婉清沒好氣的罵道。
  
  「我……不能說,說了……罪更大……」錢大人的目光越發的呆滯了,口中開始吐白沫,他中的蠱毒明顯與上官夜離和皇上的又不是一個類型的,婉清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救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地上抽抽。
  
  剛才散開了的官兵們又圍了上來,恭親王的侄子司馬明大聲道:「天啊,錢大人被他們下毒了,他可是朝庭四品大員啊,上官大人,你也太過狂妄了吧,竟然對錢大人動用私刑?我到康王那裡去告你。」
  
  上官夜離眼一瞇道:「剛才的三十軍棍是不是太輕了點?你說我動用私刑,有何證據?」
  
  一旁的另外幾個佐將聽了忙上前來拉走司馬明,對上官夜離陪笑道:「都督大人息怒,司馬兄糊塗了。」
  
  說著,便將司馬明拖走,司馬明還有點罵罵咧咧的,也不知道那名佐將對他說了什麼,他才閉了嘴。
  
  上官夜離便點了幾位看著還算正直的佐將,與他一起回了都督府。
  
  回到都督府,婉清仍然跟在上官夜離身邊,立即召了府裡的都督府裡的軍醫當著那幾句將領的面,給錢大人診治,那軍醫也是在北疆住了不少年的,像錢大人這種症狀他竟然是見慣不怪,只見他拿了些蟲子,枯草,碎布什麼的,放在一個碗裡燒了,然後把燒灰水灌到錢大人的嘴裡,錢大人才算好一些,但精神混亂,迷迷糊糊的很不清醒,沒辦法向他詢問什麼。
  
  上官夜離只好讓人把錢大人押到都督府衙偏屋裡去住下,派人看守著。
  
  婉清對那位老軍醫的醫術很感興趣,問道:「老大人可知錢大人中的是何種蠱毒?」
  
  那老軍醫回道:「查不出來,下官只是粗通些皮毛,剛才的那些解蠱手法,龍景鎮的很多胡人都懂得一些,小哥以後出門還是小心一些,胡人的巫蠱真的很麻煩,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他們施法呢。」
  
  婉清聽得眉頭深皺,她還是不太相信巫蠱能有如此詭異的殺傷力,不然,北戎人直接對大周的高級將領直接施蠱算了,還打什麼仗?
  
  「很多會巫蠱的胡人,從小就養命蠱,他們只要施一次,自己的氣血就會損失很多,施蠱是很傷身的,由其是施命蠱時,受蠱人若是死了,施蠱人也一樣活不了,所以,胡人並不常常施蠱,除非那個人是他們恨之入骨的仇人。」老軍醫似乎看了婉清的困惑,笑了笑解釋道。
  
  原來如此,這樣倒是說得通了,「那老大人可知道子毒蠱?施蠱之人是不是也會因受蠱之人的去世,而死去?」
  
  「子毒蠱?」老軍醫聽得臉色一變,眼裡露出一絲恐懼之色,驚奇地看著婉清:「小哥竟然知道子毒蠱?那可只是傳說中的蠱種,聽說,只有大巫師才能施放,而且,一生也只能施一次,那種蠱太過陰毒霸道了,施蠱者倒是不會死,因為,受蠱者,只要還有後代留下,那蠱毒就一直傳承下去,只要沒有絕代,施蠱者就不會死。」
  
  也就是說,施蠱者,在受蠱者沒有後代時,並不希望他死去,怪不得,上官夜離早就蠱毒纏身,卻還是病歪歪地活到了十八歲,並沒有死去,就算自己沒有給他解蠱,只怕那幕後之人也會想法子讓他殘喘著活下去吧。
  
  在老軍醫這裡,婉清又對於蠱毒有了進一步的瞭解,而那幾個從軍營裡一起過來的佐將也明白了,錢大人是被人下了蠱毒。
  
  上官夜離問起軍中軍響的情況來,一名袁佐將告訴上官夜離:「……朝庭的軍晌其實還是按時下撥了的,尤其是今年,北戎大軍壓境,朝庭正是要用兵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按時發軍晌?這些個錢,其實是……」
  
  「其實是什麼?」上官夜離看他欲言又止,似乎很有顧慮,忙道:「你儘管說,萬事有我給你頂著。」
  
  袁佐將是東鎮大營裡少數幾個有正義感的將軍,他今天也算是被上官夜離的鐵血手腕和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給震住了,更是佩服上官夜離不貪錢財,竟然沒有與錢大人之流同流合污,讓他打心眼裡感佩。
  
  所以,雖然只是見了一面,但上官夜離身上散發出的正義與果決的氣勢,不容他還有半點懷疑。
  
  「大人,軍晌剋扣是個黑鏈,從兵部下發時就有了盤剝,按大周令,每個什長,每月是五兩銀子的俸銀,但一級一級的盤剝下來,到他們手裡,就只有三兩銀子了,那二兩便是被剋扣了,這倒沒什麼,只要有得發,兵士也不會嘩變,更不會出去搶砸,今年的銀晌,則是被錢大人全都挪用了,竟然一年沒有發放了。」
  
  「兵部?如今不是被趙大人管著麼?」上官夜離看了婉清一眼,婉清這才明白,他嘴裡說的趙大人,就是趙昱軒的父親,趙姨媽的丈夫,聽說他從江南回京述職後,接任了兵部尚書之職,正是因為如此,華貴妃才把趙淑媛指給了慕容凌雲,為的就是搶得兵權,但如今華妃自己都不知去向了,壽王也逃到了北戎,但壽昌伯仍然逼著慕容凌雲娶了趙淑媛……
  
  難道這一切,與壽昌伯也脫不了干係?這個壽昌伯究竟有多大的能量,怎麼哪裡都有他的影子呢?
  
  「大人,如今北關吃緊,軍營裡如此混亂不堪,好好的正規矩大軍,如今成了一群烏合之眾,莫說上陣殺敵,就是與鎮上的胡人對上,都打不過那些凶悍的蠻子,這樣下去可如何得了啊。」袁將軍很無奈地說道。
  
  「而且,現在軍士們都沒有軍晌,長官們也沒辦法阻扯他們出去搶劫,如今營裡連糧草都不足一月了,再不發軍晌,解決糧草問題,只怕今天這樣的嘩變還會發生,下一次,怕是更嚴重。」
  
  另一名佐將也咐合道。
  
  上官夜離面色端肅嚴正,神情鎮定:「放心吧,軍營裡沒錢,錢大人有錢,一會子等通判大人來了,大家再作商議。」
  
  沒多久,上官子清從錢大人家回來了,他竟然讓人抬了一大箱子銀子來,臉上難得全是笑容:「都督大人,下官按您的吩咐,查抄了錢大人的別院,搜出一萬五千兩銀子,請大人查收。」
  
  上官夜離對袁大人道:「袁大人,讓參謀官將這些銀子記到帳上,現在就搬回軍營,先把這個月的軍響發一半下去,穩定人心再說,自明日起,東西兩鎮大營都按正規矩時間開始操練,紀律都要按軍紀來,明日本官會前自參加早操,若再發現有人私離營地,軍法處置。」
  
  這位袁將軍大約三十幾歲的樣子,個子高大硬朗,身材粗壯,是典型的北方漢子,他在錢大人手下過得並不順心,因為還算正直,所以一直被錢大人那一幫人排擠,過得鬱鬱不得志,如今上官夜離一來,也沒與他說幾句話,就如此信任他,這讓他非常激動。
  
  每一個新長官上任,總喜歡重新洗牌,為自己建立新的班底,上官夜離第一天見面,就用鐵腕鎮壓了一大批高級將領,原本以為上官夜離是很難接近的,沒想到,他不但清廉,而且很懂得知人善用,一來便將分發晌銀的事給了自己這個並不相熟的下屬,光這份信任,就讓袁大人感動。
  
  「大人放心,末將一定會將此事辦好的。」
  
  袁大人剛走,外面的護衛就進來報道:「大嶼監軍歐陽大人和慕容將軍來了。」
  
  監軍歐陽大人?難道是歐陽落衣?來得倒是很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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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6: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歐陽落衣一身戎裝,英氣逼人的出現在議事廳裡,水眸盈盈地看著上官夜離,眸中的喜悅由然而生,不含半點雜質,「夜離哥哥——」
  
  既便是身為一軍監軍,在上官夜離面前,她仍是一副天真爛漫的小女兒態,聲音清柔悅耳,令滿廳的將軍心頭一顫,忍不住都為之側目。
  
  心中不免艷羨都督大人,有個如此集英氣與艷美如一身的人間絕色傾心,真是好艷福啊。
  
  可惜,那位深澤艷福的都督大人卻面無表情,眸光犀利,對投懷而來的美人冷若冰霜,身子輕輕一側,在歐陽落衣投來之前,雙手一抬,用手阻隔了那具嬌俏的身子,「監軍大人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歐陽落衣的笑容立即凝住,垮下小臉來,紅唇輕嘟,神情委屈而嬌嗔:「夜離哥哥,落衣好不容易來看你,你怎麼對落衣如此冷淡!」
  
  亦嗔亦羞,嬌憨可愛,大廳裡那幾個佐將感覺自己的心都在化了,身為通判的上官子清多看了歐陽落衣兩眼,忍不住喚了聲:「落衣妹妹?你可還記得四哥?」
  
  歐陽落衣似乎這才看到上官子清,甜甜一笑:「呀,原來子清哥哥也在麼?是落衣疏忽了,剛才看到夜離哥哥太高興了,沒瞧見你呢,對不起。」
  
  上官子清眼眸柔暖,「無事,無事,你和阿離原就是青梅竹馬,又是訂過親的嘛。」
  
  他說得隨意,那一干心猿意馬的將軍們卻都心往下一沉,大失所望,怪不得這位美監軍一進來便只往都督大人懷裡撲,還來人家是未婚夫妻呢,呀,不對啊,都督大人不是早就成婚了麼?那這位歐陽大人?
  
  「子清哥哥你真好。」歐陽落衣對上官子清嫣然一笑。
  
  那笑容艷麗無比,上官子清不禁看有些發呆,好半晌才垂下眸子去。
  
  「落衣妹妹拔涉辛苦,快坐下歇息吧。」不等上官夜離開口,上官子清便憐惜地對歐陽落衣說道。
  
  歐陽落衣聽了微笑著便往上官夜離身旁的椅子上坐去,卻誰知,明明在身下的椅子突然被抽空,歐陽落衣很沒形象的向後倒去,摔了個四腳朝天,好在她身手敏捷,一個美妙的挺身,從地上彈起,憤怒地看著站在上官夜離身後的一個面色灰黑的小廝。
  
  那小廝身材修長,五官端美,只是皮膚很黑,看著似曾相識,但她一時沒有認得出來。
  
  剛剛做了壞事的郁心悠一臉無辜地看著歐陽落衣,「監軍大人,您的位子在那邊。」她指了指上官夜離下首的那張椅子:「小的也是怕您坐錯了地方,犯了軍中規矩。」
  
  雖然同在軍中為職,但監軍只是個文職,又是來客,自然不能與上官夜離平坐。
  
  歐陽落衣氣得眼圈兒一紅,傷心又委屈地看著上官夜離,她那副玄然若涕的樣子,再一次讓廳裡的一干男人心疼無比,上官子清最先開口,對郁心悠道:「大膽,你一個小小隨侍,也敢對監軍大人無禮,都督大人,這小子太過放肆,應該重罰。」
  
  上官夜離利眸往上官子清身上一掃,淡淡說道:「本官的小廝如何,還由不得通判大人來置喙,通判大人的事情既然辦完了,就先退下吧。」
  
  竟然是一點面子也不給,當著眾多同僚和歐陽落衣大美人的面,將他趕出去,上官子清的臉色一陣發青,惱怒的說道:「老五——」
  
  「這裡是都督府衙,通判大人請自重。」上官夜離冷冷地打斷上官夜離的話。
  
  上官子清只好垂頭抬手一輯,行了一禮,面含羞怒地退下。
  
  「上官兄,怎麼凌雲一來,你就要走?」上官子清剛出大門,便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原來是慕容世子,好久不見。」上官子清的聲音有些乾澀,但似乎已經調整了心態,並沒有露出太多的不豫之色。
  
  「世子既然也來了北疆,大家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為兄今天還有事要辦,下回一定為世子接風洗塵。」上官子清倒底還是知道上官夜離的脾氣,並沒有跟著慕容凌雲一同返回大廳裡。
  
  慕容凌雲身著一身銀色箭袖長袍,腰間繫著一根四指寬的腰帶,使得他精壯修長的身軀顯得更加偉岸高大,挺拔如松。
  
  婉清心想,這個騷包男,不管何時何地,穿著總是如此醒目耀眼,吸人眼球,他就不懂得何為低調麼?穿得這樣,上陣殺敵,就不怕成為敵人的靶子麼?
  
  正暗自腹誹,就觸到了那一雙黑如墨玉的星眸,朗如辰星,眸光灼灼,正亦驚亦喜的深深凝望著她,婉清心中一震,忙垂下眸去,這廝的眼睛還真利,自己扮作小廝樣子,連歐陽落衣都沒有發現,他倒是一進來,便看出來了。
  
  慕容凌雲看婉清不自在地垂下頭去,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對上官夜離的抬手道:「夜離兄,你我又見面了。」
  
  上官夜離目光冰冷如霜:「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見你,慕容將軍,你不是在康王帳下守著北軍麼?怎麼如此有空?」
  
  慕容凌雲聽得哈哈一笑道:「阿離啊,你怎麼把我心裡的話也說出來了呢,我也很不想看見你啊,無奈有人告到康王殿下那裡,說都督大人你濫用私刑,草菅人命,監軍大人又非要我陪著來處理這件事情,我只好勉為其難過來了。」
  
  上官夜離沒料到事情竟然傳得如此快,上午發生的事情就傳到了康王耳朵裡,而且,歐陽落衣和慕容凌雲也來得太快了吧,幾乎是自己還在東鎮大營動手時,就有人向大嶼關報信了,難道,有人早就有預料不成?
  
  「哦,原來如此,歐陽大人,你也是來調查本都督濫用私刑一事的?」上官夜離轉頭冷冷地看著歐陽落衣,歐陽落衣正因為剛才被郁心悠捉弄而惱火,而上官夜離對他冷漠得很,對那個膽敢害她出醜的小廝很是維護,這讓她丟盡顏面的同時,又更加傷心,聽上官夜離問起,她冷然一笑:「不然,就算我想念夜離哥哥,夜離哥哥也不會允許我過來吧。」
  
  說著,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坐到了上官夜離的下首,對慕容凌雲道:「凌雲哥哥你也坐,咱們奉了康王的令來調查情況的,都督大人便是再不喜歡咱們,也不能趕咱們出去不是。」
  
  這是在替上官子清抱不平麼?上官夜離微瞇了眼,黑眸中射出一絲危險的光芒,面無表情道:「本都督才來龍景鎮,雜事凌亂,沒時間陪二位大人,兩位要留下便留下,恕本都督無暇奉陪。」
  
  說著,竟是起身就走,生生將慕容凌雲和歐陽落衣兩個涼在大廳裡,婉清聽了覺得好笑,跟在上官夜離身後一起往外走,誰知慕容凌雲的手一伸,攔住了她道:「阿離你就算不想盡地主之誼,也總要派個人給我和落衣妹妹帶路吧,這個小奴才我覺得不錯,就留下來服侍我和落衣吧。」
  
  上官夜離聽得猛一回頭,一把扯過婉清,將她護在臂彎裡,理都不理慕容凌去,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歐陽落衣沒料到上官夜離對她冷淡到如斯地步,竟然連句辨解地話也不稀得說就走了,不由氣得直跺腳,大聲道:「都督大人,你沒有話要對本官說嗎?濫用私刑的罪名可不小,您既然不否認,那便是默認犯罪事實,那就不怪我不念舊情,以軍法處置你了。」
  
  上官夜離回頭冷冷一笑道:「第一,我是這裡的都督,是鎮守一方的地方大員,並屬於這一次的行軍將領之列,所以,監軍大人你管不著我,第二,你說是來查案的,可有康王手諭?沒有的話,請你速速離開,我的脾氣你最清楚,惹火了,我會忘記你姓什麼的。」
  
  「夜離哥哥,你非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麼?我是來幫你的啊。」歐陽落衣聽得眼圈兒又紅了,她剛才是一時生氣,才說了那些狠話,這會子聽上官夜離根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而且是半點懼意和顧及也沒有,不由又軟了態度,委屈地說道。
  
  「我不用你幫。」上官夜離冷冷地說完這句話後,繼續往前走。
  
  「錢大人的太子舊部,他現在無故被打,康王帳下很多將軍都在生氣,你才到任一天,就拿太子殿下的人開刀,你這樣弄得康王也很為難。」歐陽落衣又說道。
  
  「我是在為太子清理門戶,你去轉告康王,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力承擔就是了。」上官夜離不願意與歐陽落衣多說,他與康王之間的默契和感情又豈是歐陽落衣能懂的?自小他就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做事說話都很有條理,他能一來就拿錢大人開刀,康王爺未必就不知他的深意,所以,他絲毫不擔心康王會懲罰他,相反,龍景鎮的穩定,才是給康王的最大禮物,誰願意前方戰得正酣,後方卻藏著一把毒箭,隨時都可能會反噬一把,腹背受敵呢?
  
  「你……」歐陽落衣氣得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眼睛一橫,突然揚了聲道:「來人,新任龍景鎮都督上官夜離濫用私刑謀害朝庭命官,給我拿下。」
  
  立時,由都督府衙外衝出一隊人馬來,將上官夜離團團圍住,婉清看得呆了,她沒想到歐陽落衣真的帶了人過來了,而且是帶的康王親兵。
  
  上官夜離手握在劍柄上,冷冷地看著歐陽落衣道:「你非要如此嗎?」
  
  歐陽落衣淚眼婆娑地回道:「是你自己不聽勸告,怪不得我,夜離哥哥,你犯了軍紀國法,我是依國法行事。」
  
  上官夜離聽了就要拔劍,婉清在一旁按住了他的手,小聲道:「她們是有備而來的,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提過,要見錢大人,還有,她說你草菅人命,我記得,你今天上午並沒有打死了誰……」
  
  上官夜離聽得一怔,睃了平安一眼,平安領會他的意思,偷偷向包圍圈外移去,歐陽落衣目光一閃,冷聲道:「全都抓起來,帶到大嶼山去,由康王殿下定奪。」
  
  案子根本就沒有查,也沒有詢問過前因後果,一來就要捉拿二品大員,歐陽落衣還真夠狂妄的,但是,這個時候公然與她對抗,便是與康王對抗,這無益於謀反之罪,上官夜離權衡利弊之下,對婉清道:「娘子你好生在府裡不要再出去,我去見見康王,多則兩日,少則一日就回來。」
  
  婉清心想,這件事情還是與康王親自己勾通為好,現在歐陽落衣拿著雞毛當令箭,上官夜離也不想讓人以為,他不服從康王號令,於是便安慰他道:「放心吧,你娘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歐陽大人,我跟你走一趟,但不是認罪伏法,把你的人馬都收起來吧,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上官夜離眸光鋒利如刀般看向歐陽落衣。
  
  歐陽落衣皺了皺眉,手一揚,那些康王親衛們便全都退下了,上官夜離便拂了拂衣擺,大步向前走去。
  
  婉清也正要退回後院,誰知,歐陽落衣突然手一揮,幾十枝烏黑發亮的鐵箭便如疾風驟雨一般向婉清和郁心悠幾個直射了過來,上官夜離沒得及回頭,就聽見了噗噗有人中箭倒地的聲音。
  
  回過頭看時,婉清周圍除了郁心悠和平安,其餘的人全都倒在血泊裡,婉清的小臉嚇得蒼白如紙,清澈的大眼裡滿是驚恐和悲痛,上官夜離心中一陣抽痛,瞬間閃到婉清身邊,將她抱在懷裡:「娘子,娘子,莫怕,莫怕,我在這裡。」
  
  婉清雖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但卻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周圍的人突然失去了生命,這些年輕的護衛,昨天還勇敢的用連弩面對過凶悍的胡人,這幾天,他們一直默默地守在婉清的身邊,護衛她的安全,一個個風華正茂,年輕有為,沒有死在與北戎蠻子的戰鬥中,卻死在這突如其來的陰謀裡,她的淚,緩緩滑落,清亮的眸子無助地看著上官夜離,好半晌,才道:「為什麼?他們犯了什麼錯?」
  
  「娘子,我會為他們討回公道的,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上官夜離心疼地將撫著婉清的後背,發誓一般地說道。
  
  「為什麼?哈,顧婉清,你不知道為什麼嗎?他們幾個欲圖謀刺本監軍,被本監軍及時發現,先下手為強了,他們該死。」
  
  歐陽落衣得意輕蔑地看著婉清,她其實一進來,就認出了婉清,但一直假裝不知,郁心悠抽掉椅子,讓她出了大醜,她心中更恨,剛才不過是給上官夜離和顧婉清的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她受不了上官夜離將婉清當成掌中寶一般,連處理公事時,都將婉清帶在身邊,更受不了他們夫妻相互間的默契,眉眼間濃濃流轉的情意,以前在侯府時,上官夜離與婉清的感情還沒有好到如斯地步,那時的婉清對上官夜離有些失望,似乎萌生過退意,歐陽落衣很敏感地發現了這一點,儘管上官夜離對她一直很冷淡,甚至為了她的一個下人,能打自己耳光,但她仍然滿懷稀翼,只要顧婉清自己離開上官夜離,那她就還有機會……
  
  可不過十幾日不見,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就更進一步了,這讓她感覺以前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徒勞,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失敗,就此放手……
  
  她正在沉思,突然,她身邊的護衛連聲慘叫,由其是她的貼身使女彩雲,正捂著肚子緩緩倒下,滴落的鮮血飛濺在她特製的衣裙上,腳上的馬靴也被血跡浸染,她愕然抬眸,就看見慕容凌雲正拿著一塊潔淨的帕子輕輕擦試著手中秋水寶劍,唇角帶著殘戾的笑容。
  
  「你……你殺了彩雲?為什麼?慕容凌雲,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慕容凌雲慢慢地將劍擦乾淨,嫌惡地將帕子扔在地上,輕描淡寫地說道:
  
  「歐陽大人,你的人剛才試圖謀殺平寧郡主,本將知道非你指使,如今已經為你清除了內奸了,你要如何感謝本將?」
  
  「你……混蛋!」歐陽落衣氣得嘴唇在發抖,她本打算,如果上官夜離敢殺她的人,她便給他扣一個刺殺監軍的謀逆大罪,到時候,上官夜離的生死就掌在她的手中了,她等著上官夜離向她低頭的一天,沒料到,上官夜離還沒有發火,慕容凌雲就動手了,而且乾淨利落,讓她的人連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混蛋?你怎麼才知道我是混蛋啊?歐陽大人,你今天算是看清楚我的本質了吧,所以,以後做事時,小心一點,不要隨便傷害我在乎的人,我可不保證我的陰冥劍,下次還能認得人。」慕容凌雲眼中全是殘戾,唇角卻帶著淡淡的笑容。
  
  歐陽落衣看著地上還沒有斷氣,卻痛苦地抽畜著的彩雲,一陣恐懼襲捲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彩雲張開染血的手向她伸來,虛弱地喚她:「小姐……救我。」
  
  她嚇得退後一步,猛地尖叫一聲,轉身向外奔去。
  
  婉清也被慕容凌雲那切瓜剁菜般的殺人手法嚇呆了,躲在上官夜離的懷裡感覺腿腳一陣發軟,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慕容凌雲抬眸直直地看著她,笑了笑道:「對不住,又讓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了,其實,我平素還是很溫和的一個人。」
  
  聽了這句話,婉清頓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廝哪一次見了她,不會做一點驚世駭俗的事情?她知道他這是在為她出氣,可是,她不需要啊……她不需要他對她的好,一次可以不介意,兩次可以忽略,但次數多了累積起來,就會成為她難以承受的重壓……
  
  「我表姐……沒有跟你一起隨軍過來嗎?」婉清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愚蠢之極的問題來,問完之後,看著慕容凌雲瞬間變黑的臉,還有那眼中閃爍著的怒火,她再一次烏龜地伏進了上官夜離的懷裡,躲著不肯見人。
  
  再睜開眼時,慕容凌雲已經走了,婉清從上官夜離懷裡探出頭來,就觸到上官夜離眼中柔得溺人眸光,她不由微怔,這廝怎麼沒發脾氣,換了平日,慕容凌雲對她好時,他不都要吃一番乾醋,然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麼?這會子是怎麼了?變性子了?
  
  「娘子,他剛才的臉色好難看,你真會說話。」上官夜離唇邊帶著得意的笑,輕輕刮著婉清的鼻子說道。
  
  婉清不由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心臟是什麼做的,地上還躲著好些個屍體呢,一想到剛才無辜死去的護衛,她的心又沉重了起來,這個時代,人命如草芥,尤其是身邊的這些沒有品級的普通士兵,死了連口薄棺都沒有。
  
  平安蹲下來,檢查看是否還有活的,還好,只死了一個人,其他的人全都只是受傷,婉清忙將老軍醫和後院的大夫請來,為他們醫治。
  
  而剛才被慕容凌雲殺掉的人中,卻是一個活口也沒有了,婉清歎了一口氣,歐陽落衣還真不是一般的薄情涼薄,彩雲應該是自小就跟著她的吧,就這麼死了,連屍體都不肯為她收殮。
  
  「來人,將這些人全都葬了吧,給口薄棺。」
  
  「娘子,我還是要去大嶼關一趟,不知道姓錢的究竟與北戎三王子有什麼交易,我覺得,這件事情很不簡單。」上官夜離等婉清把那些事情處理好後,對婉清道。
  
  婉清安慰他道:「放心吧,平安和師姐都被保護我的。」
  
  送走上官夜離,婉清回到後院,昨天救回來的胡林正在院子裡等她。
  
  見她來了,忙上前行禮,婉清問他;「可算出,修整整個後院,需多少青磚?」
  
  胡林報了個數,確實用量很大,婉清又問一青石磚的市價,一塊磚竟然達到了一錢銀子,一兩銀子也只能買十塊青石,也就是說,那個後院圍牆得用銀子給壘起來,婉清不由皺了眉頭,那五千兩銀子就算拿回來了,也是杯水車薪,起不到什麼作用,歐陽夫人倒是給上官夜離留下了一大筆遺產,但都督府倒底是朝庭的,要她用自家的私財來修,真的不划算。
  
  「除了巴顏家,還有其他地方有青石磚賣麼?」婉表皺著眉頭問胡林。
  
  「回夫人的話,龍景鎮的青石全被巴顏老爺給壟斷了,其他人不敢經營,就算有經營的,也被巴顏老爺給搶佔了。」胡林憤憤地說道。
  
  「那好,明日我便去巴顏家買石頭,你這兩天就住在都督府吧。」
  
  胡林高興地退下去了,說實在的,他這兩天也不敢回自己的家,他得罪的胡人,那些胡人雖然被都督府人鎮壓住了,但那些人暫時不敢對夫人如何,卻肯定是會報復他的,昨天晚上,夫人已經派人將他的妻兒老小都接出來了,他現在沒有後顧之憂,所以,他很樂意住在都督府裡,為婉清做事。
  
  婉清累了一天,正打算去洗洗歇個晌,平安急急地跑來告訴他,錢大人死了。
  
  婉清心中一震,先前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覺得歐陽落衣和慕容凌雲明明是為錢大人的事情而來,卻對錢大人的現狀不聞不問……
  
  「世子爺呢?」
  
  「世子爺去了大嶼山,奴才沒有追得到。」平安一臉沉重地說道,「現在該怎麼辦?錢大人的死,要不要上報康王?」
  
  「不管了,平安,你趕緊帶人製作投火彈和摔炮,還有淬毒的連弩箭,準備得越多越好,過兩天我就要用到。」婉清想了想,冷靜地回道。
  
  平安領命正要下去,婉清又道:「錢夫人如何了?不要動她,派人監視她。」
  
  平安聽得詫異,但沒有多問,下去做事了,郁心悠心焦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我說,阿離只怕有危險啊,錢大人沒死還好說一點,現在他死了,又沒在他府裡查出多少銀子來,剛有那封信,只怕也不足以證明他的罪狀,他畢竟也是個封僵大吏,死在咱們都督府裡頭,阿離只怕難以撇清呢。」
  
  「不用怕,康王和相公的關係很好,他應該是明事理的人。」婉清安慰郁心悠道。
  
  這天夜裡,婉清睡得極不安穩,半夜總從夢裡驚醒,感覺屋裡會有蛇蟲爬進來,既然睡不著,她便乾脆坐了起來,看著窗外那輪淡淡的缺月發呆,月光照在院子中一根沙棗樹上,光禿禿的枝丫隨風擺動,那映在窗紙上的影子,就如一條條活蛇一樣扭來爬去,看著好不磣人,婉清在心裡給自己催眠:
  
  「蛇是冷血動物,它冬眠了,它冬眠了,這個季節沒有蛇,沒有蛇。」
  
  但是,似乎為了響應她的話,外面傳來一陣細細密密的沙沙聲,睡在小榻上的豆芽兒一翻身坐了起來,警惕地看向窗外:
  
  「少奶奶,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婉清頓時汗毛倒豎:「你也聽到了?」
  
  「別怕,我去看看。前兒四少奶奶拿來的雄黃還有呢,我去燒一點。」豆芽兒起了身就往外走,但門一開,就從門框頂上竄下一條長約兩尺的毒蛇,正糾著頭,對豆芽兒吐著蛇信子,豆芽兒倒底是女孩子,女孩子天生怕這種東西,她猛的向後退了一步,想要把門關上,但為時已晚,門縫裡已經同時鑽進十幾條蛇來,正向屋裡爬來,婉清看得心驚膽戰,差一點哭了起來,天知道,她從小就怕這種爬行動物啊……
  
  豆芽兒忙抽出長劍,對地上的蛇一頓亂砍亂剁,但蛇太多,有幾條還纏到她的手臂上去了,婉清忍不住尖叫起來。
  
  好在郁心悠住得不遠,希望她能聽得到。
  
  但是,虛掩著的門此時被一股大力擠開,門外的蛇像潮水一般的往屋裡湧來,婉清抬目看去,只見院子裡鋪天蓋地全是蛇,彷彿整個龍景鎮的蛇都在她這個小小的院落裡集會一般,婉清頓時嚇傻了,這樣子下去,就算蛇不咬人,她和豆芽兒也會被蛇海淹死去,而郁心悠這會子只怕自顧不暇,正在殺蛇吧。
  
  院裡傳來金嬤嬤和方媽媽的尖叫聲,墜兒哭得呼天搶地,她不由又擔心起碧草來,碧草快要生了,大著肚子行動不便,但願平安在照顧她。
  
  屋裡的蛇越爬越近,婉清想起自己的床頭還放一幾顆小型的摔抱,一枚火油彈,她大著膽子對正與蛇群作戰的豆芽兒道:
  
  「豆芽兒,你讓開,我來燒死這些爬蟲。」婉清深吸一口氣,大聲對豆芽兒道。
  
  豆芽兒聽了大著膽子將身上的毒蛇甩到了幾條,邊戰邊退到婉清的床邊,好在窗子都關得嚴實,窗上雖然爬滿了蛇,但卻進不來,蛇都是從門口進來的,只須要對付一個方向的蛇就好了。
  
  婉清忙取出火折子,拿起自己的一件衣服,丟了屋中間,拿起了顆火油彈點燃,向衣服投去,頓時聞到一股子焦臭味,火油彈裡的火油全澆在那件衣服上,屋裡燒起了大火,好在離家櫃還算遠,沒有燒著傢俱,不然,不被蛇咬死,也會被燒死去。
  
  衣服周邊的蛇被燒得曲扭成團,屋裡傳來滋滋地燒烤聲,火邊上的蛇都紛紛逃開去,門外準備進來的蛇也被嚇得倒退,不敢進來。
  
  豆芽兒鬆了一口氣,她的脖子上和手臂上被蛇咬了好幾口,也不知道這些蛇有沒有毒,婉清趁蛇還很怕火,忙找了顆百消丹給她吞下,這是太后娘娘給她的解毒藥,聽說能解百毒,不過,效果可想而知,至少皇上中的毒就沒有被解除過。
  
  一顆火油根本就不夠,眼看著那件衣服快要燒燼,火勢越來越小,外面的蛇又開始在往屋裡湧,一條條昴著頭吐著信子,情情實分可怖,婉清急了,又將台上的蠟燭扔進了火裡,火苗頓時又旺了起來,蛇再一次被嚇退。
  
  但這終究不是辦法,就算把屋子燒了,也維持不了多久啊,「這蛇應該是人操縱的,不然,不可能一下子會有這麼多。」豆芽兒歇了一口氣,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
  
  婉清聽得一怔,「難道是胡人?」
  
  外面就傳來一聲冷笑,婉清以為自己幻聽,並沒有留意,又去櫃子裡找蠟燭和雄黃,將之拿衣服包成一團往火堆裡丟。
  
  「沒有用的,火一滅,你就再也無法自救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聽著聲音並不蒼老,應該是個年輕人才對,婉清不由歪了頭看去,就見沙棗樹上,有個身穿紫色大袍的年輕人,正慵懶地斜臥在樹枝上,口裡叨著一根小竹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驅蛇人?是你把蛇驅趕來的?」婉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再發抖。
  
  「我還以為周朝的女子全是柔弱不堪,只會躲在男人背後哭的,你還不錯,這麼多蛇,你還沒哭,讓我刮目相看。」那人懶洋洋的翹著腿,在樹上晃動著。
  
  「你是北戎人?」婉清看他穿著不俗,身上並不像平日看到的胡人那樣,穿著笨重的羊皮襖,而是一件絲織的寬大紫袍,看著很單薄,他卻一點也不冷,肯是也是個內功深厚之人。
  
  「如你所見,我正是北戎人,顧夫人,聽說你連子母蠱都能解,我不太相信,所以特地來拜訪你。」那人笑了笑說道,那口氣一點也不像是敵對的人,倒像是在與婉清閒聊。
  
  「趕成一群蛇來拜訪嗎?你們北戎的禮節還真奇怪。」婉清忍著一口氣,冷冷地說道。
  
  「聽說你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武器,我也是特地趕些蛇來試試,看你有什麼法子破我的蛇陣,不過,很失望啊,除了火,你似乎也想不到什麼好法子來。」那人不屑地一笑,懶懶的將那小竹管子對正了,輕輕一吹,竹官子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地上的蛇立即像打了雞血一樣,不顧怕火的天性,扭曲著向婉清和豆芽兒爬來。
  
  婉清的心迅速往下沉,她從來就不是劉胡蘭,見風使舵這種事情,該做時還是要做的,氣節又不能當飯吃,最重要的是,命只有一條,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喂,你這樣大張旗鼓跑來,肯定不會只是想要我的命吧,說明來意吧。」婉清大聲對外頭那人道。
  
  「好,很識時務,我確實不想要你的命,不過,我對你的身體很感興趣,還有,上官家和歐陽家共有的寶藏我也喜歡,交出你身上那塊玉來,我就放過你院子裡的其他人,聽說,還有個懷了七個月身孕的丫頭,是你很在乎的人。」
  
  那人笑邪魅,月光下,婉清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那個笑容卻陰側側的很是磣人。
  
  「好可惜,那塊玉我並沒有戴在身上,你只怕要失望了,至於我這個身體嘛,如果保不住,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你如果想要一具屍體的話,儘管來拿好了。」婉清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窘,奶奶的,這是她前世今生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樹上那個,分明就不是人,是個變態。
  
  說話間,她從頭上取下了根步搖,抓在手裡,對準自己的喉嚨。
  
  豆芽兒嚇了一跳,忙要去攔,婉清將她往床後一推道:「你把雄黃打濕,淋在被子上,裹著被子從窗子裡跳出去吧,那個人想要對付的是我,不是你,快走。」
  
  「倒是個重情義的,對個丫頭,比對自己的命還看得重,好,就衝你這一點,我會對你的身體好一點,最多就是取些皮,抽抽血,拿一根把骨頭來試驗一下。」
  
  那人話音未落,人就輕輕飄起,從門口飄了進來,手指一彈,婉清的手腕便軟了,步搖從手裡掉落了下來,婉清忙去撿,但那個人已經飛到了床上,一枝小竹官就抵在了婉清的嚨間。
  
  婉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藉著屋裡的火勢,她才看清來人的長相,這是一張典型東西方結合的臉,要放在前世,就是個混血兒,他有深遂立體的五官,修長清秀的兩條眉毛,深藍色的眼睛,如玉一般清澄,皮膚潔淨細膩得像嬰兒一般的柔滑,最是那兩瓣微微嘟起的豐唇,小巧而有型,紅潤豐滿,像是在誘人品嚐一樣,婉清的腦子裡立即想起以前養過的一隻小白兔,不知為何,她感覺這個人渾身上下,像極了那隻兔子,明明身在險境,她竟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那人看她眼裡泛著潮氣,小臉拚命憋著,肩頭還一抽一抽的聳動,頓時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突然就把婉清一推,怒道:「你敢笑,我劃花你的臉。」
  
  婉清終於忍不住躺在床上笑得打滾,眼淚都笑出來了,還不時的說道:「哎,你不能怪我,你長得……長得也太可愛了,好像……」
  
  那人的臉越來越黑,先前慵懶散漫的氣質一下子消失怠盡,他猛地撲上來,雙手用心掐住婉清的脖子:「不許說,再說我掐死你。」
  
  「咳,咳。」婉清被他掐得透不過氣來,小臉都白了,慌忙間,她對著他一頓亂踢,但那人好像不怕疼,她只好又用力扳著他的手,無奈的對他搖頭,大眼無辜而可憐地看著那人,使勁眨巴著眼。
  
  那人似乎也並不想婉清就這麼死了,手勁鬆動了些,惡狠狠地問道:「不再笑了?」
  
  婉清拚命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點頭如蒜:「那個……話說,其實你長得很帥嘛……」
  
  「帥?」
  
  「就是很好看啦,你幹嘛要自卑嘛。」
  
  那人的臉立即又黑了,別過眼去嘟嚷道:「誰自卑了……」
  
  「哎,起來了,壓死我了,男女授數不清你懂不?我可是已婚婦女,不想吃你豆腐。」婉清奮力的推著身上的人。
  
  那人在鼻間輕哼一聲,嫌惡的從婉清身上爬起來,退到一邊去了。
  
  婉清坐了起來,也不看那個人,歪頭在床上到處找,那人一臉的黑線:「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個怪物,被人拿刀抵著脖子了,還能笑得出來,說你膽子大吧,你膽小如鼠,我還什麼都沒做,你就講起條件來,說你膽子小吧……喂,你找什麼,我在跟你說話呢。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嚇得瑟瑟發抖的嗎?」
  
  「找我的步搖啊,那是我親娘留給我的。」婉清一副焦急上火的樣子。
  
  「就是你先頭拿來自殺的那個?」
  
  「是啊,在哪?」
  
  那人竟然真的幫婉清找了起來,好不容易在床榻上找到了,一臉的興奮,婉清隨手就抓了過去。
  
  「喂,你要再自殺,我就把你的屍體拿去餵蛇。」
  
  「我才不會自殺呢,我拿這個是……」婉清細細的擦拭著那根步搖,突然出手如電,用步搖塵錐向那人的手腕猛地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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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人手急劇一縮,兩根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鉗住婉清的步搖,語氣不屑地說道:「你還真不省心,這種東西也能傷得到我?便是能傷到……」
  
  後面的話便似卡在喉嚨裡,那人身子一僵,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眼中驚怒之色如狂風般驟卷,另一隻手迅捷如電一般向婉清的脖子掐來,婉清根本無法避開,被他一下子便掐住了喉嚨。
  
  勁間傳來的刺痛和窒息,讓婉清感覺第一次感覺到生命受到了危協,她微微有些後悔剛才的冒失,沒想到這個人中了太子特製的毒後,還能有如此迅捷的速度和強大的自制力,不是應該渾身僵硬的麼?
  
  「中原人果然狡詐,我殺了你!」那人妖冶的雙眸殘戾地看著婉清,手指錯動,只要再用一點點力氣,婉清的喉嚨就會被鉗斷,死亡離得如此之近,婉清的背上冷汗潸潸,半年前,如果有人要殺死她,她倒無所謂,原本就是一縷異魂飄落在這個封建黑暗的時代,死了,保不齊還能回到以前那個相對自由平等的時代去。
  
  但是現在,她不想死,她捨不得,這裡有很多苦,有很多痛,但也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她一直很努力,努力把自己的生活經營得幸福美滿,她想要過平凡而安寧的生活,她想和上官夜離兩人過一過簡單的靜好的小夫妻生活,她還想,給上官夜離生一對兒女……
  
  努力了那麼久,所想的所要的一直都還沒有得到,她不甘心,她不能死,呼吸幾乎斷絕了,頭腦開始昏脹了起來,眼前一片模糊,心也痛得快要停止跳動,但求生的意志那樣強烈,她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是怎麼發出聲音來的:
  
  「解……藥,沒解……藥,你也死!」婉清死死攥住那樣的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
  
  其實,在喉嚨掐緊的情況下自然是發不出聲音來的,只是那人的毒似乎漫延得很快,漸漸他掐著婉清脖子的手也失了力道,所以,婉清才能擠出幾個字來。
  
  那人果然鬆了手,婉清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瞬間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突然覺得生命其實脆弱得很,若眼前這個男子再暴戾一些,自己只怕已經魂飛天外了吧。
  
  慶幸的同時,心底裡生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來,下一次,一定不能隨便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了……死亡也許只是一瞬間,但臨死時的感覺實在是太特麼不好受了。
  
  那人似在極力運動療傷,其實,婉清扎過去時,他極時夾住了那根步搖,但還是被步搖的尖錐劃破了一點皮,不過是見了點血而已,他本不在乎,習武之人,這點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開始,他還覺得婉清的行為幼稚而任性,沒料到那步搖上有毒……而且是劇毒,雖不算見血封喉,但劇烈的藥性麻弊了他的神經,很快便一邊身子僵木了,掐住婉清的脖子,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掐死她,這個小女人很有點意思,竟然用耍胡耍賴的手法讓自己著了她的道……,怎麼能讓她就那樣輕易死了呢。
  
  果然,她很快又妥協了,這個該死的,沒有氣節的,卻讓人又恨又怒,卻又不願意殺的女人,他才不需要她的解藥呢,等他自行解了藥性,看他怎麼來收拾她。
  
  「喂,解藥給你。」婉清從袖袋裡拿出一粒綠豆大小的黑色藥丸,她希望從窗戶裡逃出去的豆芽兒能快點請人來救她,如今也只能拖延時間了,這個男人性格似乎很古怪,時而精明,時而又很白癡,明明是來活捉她的,卻自信得暴棚,竟然在她的地盤上,跟她磨譏了那麼久,讓她找到了下手的要會,只是……可惜,傷口還是太淺了些……
  
  「我不需要。」那個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冒出,天藍色妖異的眸子裡閃著兩簇怒火,似乎很不甘心……應該是以前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吧。
  
  「喂,我可是好心啊,你不要那我扔了,不過我告訴你,這種毒是藥仙谷的人特製的,越運功,毒就運行得過越快,到時候毒氣攻心了,你想吃解藥,沒用了。」婉清眨巴了下眼睛,一片好心的對那人道。
  
  「天下還沒有本王子解不了的毒,藥仙谷又如何?」那人間手在空中艱難的劃了個半園,半歪著身子運行吐納功夫,突然感覺氣血在胸腹間一滯,似乎遇到了阻力,怎麼也到不了丹田,他秀麗的眉毛輕輕一蹙,臉色大變。
  
  「說了不能運功療傷嘛,你怎麼就不相信呢,哦,你不是怕解藥有毒吧,哪,我吃給你看啊。」婉清將那顆小丸子往自己嘴裡一扔,當著那人的面吞了下去。
  
  「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可不想你被我殺死了,而且啊,這些蛇沒有你的命令也不會爬走吧,我怕蛇啊……」
  
  那人見她真的吞了解藥,這才半信半疑的伸出手來,婉清又從袖袋裡拿了一粒藥遞給那人,那人不再猶豫,把藥吞下了。
  
  「藥效一時半伙也不會生效,得消化以後才行呢,那個,打個商量吧,你把蛇都驅走好不好,最多我把那塊破玉給你就是。」婉清說著,就爬開了,去床頭找玉珮。
  
  那個正在催功化開解藥,聽了她的話,沒有反應,婉清就正的叮叮噹噹地翻找起來,不多時,她手裡便拿著一塊玉珮,拎著在空中晃當著、
  
  「就是這塊破玉,一點用處也沒用,為什麼你們都想方設法要得到它呢,哪,你驅走蛇,我就給你,不然,我就砸了它算了,省得禍害人間。」婉清將那玉放在那人眼前晃了一陣後,等那人看清,便收回手,作熱往床頭的大青花瓷瓶上砸。
  
  「我驅走就是了。」那人用那只還不太僵木的手持了竹管到唇邊吹了起來,屋裡盤旋著,如潮水般的蛇終於掉轉了頭,向外面湧去,看著那可怕的生物終於從屋裡消失,婉清一身的雞皮疙瘩總算消散了些,她當真把玉珮交到了那人的手裡,很隨意的問道:
  
  「你是北戎的三王子還是五王子啊?」
  
  「關你什麼事?」那人沒好氣地問。
  
  「呵呵,沒什麼,我不過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以後若是給你拜忌時,不會燒錯了紙錢。」婉清猛地跳到了床下,撒丫子就往外跑,那人提氣就要捉她,卻隨便,體內的內力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封鎖了,根本就發不出來,一催內力,肚子裡就翻天攪地的痛,像是有人拿了把鏟子在胸腥間翻炒,腸子都攪成了一團。
  
  「你……你給我吃的什麼?」那人軟趴在床上,身上半點力氣也沒有。
  
  「自然是毒藥哦。我又不是傻子,給你解藥,你好了我不任得你要打要殺?」婉清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清亮的眸子裡透著一絲恚怒,該死的,她的脖子被這個人掐腫了,如今說話都好痛,喉嚨裡火辣辣的熱痛讓她恨不得拿刀踹了這小子的手腳指才好。
  
  「你……好……」
  
  「好奸詐是吧,你說過一遍了,不用再誇我了。」婉清回頭往外面看去,赫然發現,那些蛇仍然盤據在院子裡,並沒有完全退開,而這時,郁心悠和平安終於一身狼狽地舉著火把趕了過來,郁心悠看到婉清摸著脖子站在屋子裡,頓時眼圈兒紅了:
  
  「婉清,你還好吧。」
  
  「沒事,你們快來幫我,把那個人綁起了。」婉清的眼睛也是澀澀的,劫後重逢,看到彼此安好,心裡升出一絲感動來,他身邊能信得過的,又忠心的人並不多,何況,她如今已經把郁心悠當成了朋友。
  
  地上的蛇仍在蠕動著,平安不知從哪裡抱來了好幾大罈子酒來,對著那些蛇就潑去,府裡其它的護衛們也拿著火把跑了出來,在平安的指揮下,拿油的拿油,拿雄黃的拿雄黃,都一股腦兒往那些蛇上澆,火把點然,院子裡原就有很多砍掉的枯草,火勢迅速沖天而起,熊熊大火把整個天空照得通亮,郁心悠衝進婉清的屋裡。
  
  那人正痛苦的軟攤在床上,郁心悠伸指便點了那人的穴道,婉清又喚了人來,將他綁起。
  
  「你剛才也吃了解藥,為什麼你沒事?」那人被兩個護衛綁成了麻花,秀眉擰成了一股兩條小蟲子,一臉嫌惡的瞪著兩個護衛:「把你的髒手拿開,不要碰爺,走開。」
  
  還是個有潔癖的驅蛇怪物,婉清冷笑著道:「這還用問嗎?我吃的自然是假的,真沒見過比你還蠢的,人家說,在一個地方摔一跤那是不小心,再摔一次,那就是蠢了。還有啊,那塊玉你可別掉了啊,一塊玉本夫人可是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呢。」
  
  那人氣得藍眸都快要燒成紅色,惱羞成怒道:「死女人,你等著,等著爺把變成人牲。」
  
  「姑奶奶先把人變成人棍。」郁心悠今晚被蛇弄得火氣好大,她雖不如婉清這種深宅大院裡長大的女子一般怕蛇,但也被蛇圍攻了好一氣才脫身,伸手就甩了那人一巴常,那人白晰漂亮的臉龐上,立即升起五個手指印來。
  
  「他應該是北戎的王子,只是不知是排第幾的,把他押到大牢裡去,好生看管了。」婉清揮揮手道。
  
  誰知那人突然仰天一聲長嘯,很快天空傳來幾聲尖銳的鳥叫,兩隻大鳥迅速出現在都督府的上空,巨大的翅膀扇動起來,有如兩扇風機,帶著狂烈的颶風,向那人直撲而下,平安舉箭疾射,那一對大鳥的翅膀一扇,就將箭矢扇落,普通的箭枝根本就傷不了它們。
  
  其中一隻大鳥尖利的爪子抓傷了兩個護衛,另一隻大鳥則抓住了那個人,飛騰起來,將那人救走。
  
  婉清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人除了會驅身,還會御鳥,那一對鳥兒還配合默契,一隻掩護,一隻救人,特麼的,竟是不付吹灰之力,就把她費了半條命才抓回的俘虜給救走了,這個北戎王子如此強悍,以後只怕還有得是麻煩。
  
  金嬤嬤和方媽媽兩個被蛇咬了,婉清忙招呼人為她們解毒,好在這個人驅的蛇也並不太毒。
  
  第二天下午,婉清一大早,帶上平安和郁心悠還有豆芽兒往鎮南巴顏家而去,按照胡林說的,巴顏家在鎮面的幕虎山莊,屯積了很多青石,今天,她要親自會一會那個霸道的奸商。
  
  大街上,胡人仍然很囂張,但打罵漢人的現象變得少了些,巴顏的宅第是典型的漢人園子,門前兩座大石虎,張牙舞爪的甚是威武,兩個胡人看到都督府的馬車出現,不由怔了怔,其中一個胡人傲慢的提刀上前,另一個則將他的拖,大聲道:「車內何人,到此何事?」
  
  「我家都督夫人特來拜會巴顏大人。」巴顏的白石族的,在龍景鎮很有些權勢。生意又做得大,宅第很是氣派。
  
  「巴顏大人不見女人,除非……」其中一個陰邪地笑道。
  
  「除非什麼?」平安的聲音帶著怒氣。
  
  「除非是絕色佳人來投懷送抱。」那胡胡猥瑣地笑起來。
  
  「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響起,平安打完後又上前一步,拎起那胡人的領子道:「進去通報巴顏老爺,否則,我炸了你這宅子。」
  
  街道上被都督夫人炸了個大坑的事情,這幾天在胡人之間傳得很凶,很多胡人說要去找都督府算帳,但是,赤炎大人並沒有說話,白石族長也沒有動靜,所以這兩天胡人很安靜。
  
  平安的話問未落,從大門裡走出一個三十幾歲,穿著體面的胡人來,那儒雅俊秀,雖然有著典型的胡人五官,但是,卻沒有一般胡人身上那股子戾殺之氣。
  
  「下人不懂事,夫人請別見慣,小可不知夫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夫人見諒。」
  
  婉清沒料到傳聞中的巴顏竟然是個美大叔,只是,這個人明明很陌生,但為何有總似曾相識的感覺的熟悉感呢?在哪裡見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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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7: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久聞巴顏大人盛名,今日特來拜訪,叨擾了。」人家之客氣,婉清也禮貌周全,清麗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她一身煙藍色羽絨服,裁減纖合得體,如果是在相對溫暖的京都,穿著羽絨服會顯得臃腫,但在冰寒刺骨的北疆,人人都是穿著笨重肥大的毛皮外衣的人面前,羽絨服反倒顯得輕巧而修長了。
  
  巴顏大人不知她身上的衣服是什麼質料,在如此寒冷的天地裡,這個不過二八年紀的漢族小婦人竟然穿得如此單薄,卻沒顯出一絲懼寒來,心中不由一凜,只怕此人內力修為很高,不然,不會如此不懼嚴寒。
  
  沒想到,中原的一個深宅婦人也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龍景鎮的天,難道真的要變了嗎?心情微微有些沉重,巴顏輕呼一口氣,面氣那團氣立即霧化,旋即又隨風而散。
  
  「夫人光臨寒舍,篷壁生輝,歡迎還來不及,何來叨擾。」巴顏很優雅的向婉清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婉清笑著進了府門,暗暗打量,果然這位巴顏大人似乎深得漢學濡染,宅子裡亭台樓閣,水謝花廊深具京城園林之精華,布居大氣磅磚,富貴威嚴,不過是個胡從貴族而已,卻比京城王府還要氣派,婉清不由暗暗咂舌。
  
  進了待客花廳,只見屋中擺設也是大方簡約,膽卻處處透著貴氣雍容,婉清在一張酸梨木椅上坐下,眼眸微抬,就觸到巴顏略顯審視的目光。
  
  「大人家裡好生氣派,比起大周王親貴族家也不遑多讓,想來大人也應該是白石族的貴人吧。」婉清說話很直接,明麗的眸子坦然純淨,看不出有半點精於算計之色。
  
  巴顏手持一隻銀邊青絲花底貢茶碗,茶蓋輕輕滑動,輕啜了一口。
  
  「夫人言重了,小可不過是個生意人罷了,那些個名頭,不過是白石族長給的面子情,都是虛的。」說罷,又將茶往碗桌上輕放,溫潤的黑眸抬起:「夫人初來北疆,就做下了幾件震憾我族的大事,今日特來鄙人府上,不會是想拿逼人立威吧。」
  
  婉清聽得微怔,沒想到這位看似溫和的中年男子,說話如此直接凌厲,淡淡一笑道:「大人多慮了,龍景鎮正古便是胡漢雜居,外子得皇上信任,來此鎮守,不是要鎮壓外族,而是想把龍景鎮建設成為一個安祥樂居之地的,何來要拿人立威之說?」
  
  巴顏聽了婉清的話,唇角微勾,眼裡流露出一絲淡淡的譏誚,端起茶來又啜了一口:「不是麼?那為何小可聽聞,前兩日,夫人當街殺傷我族人幾十眾之多,且迫之按下屈辱認罪手印,如此,還不算得是上鎮壓我族人麼?」
  
  婉清聽得好笑,這位巴顏大人不但說話直接,連性子都是很躁的,這與他溫潤的外表很不相符,自己好歹也是個堂堂郡主,又是都督夫人,算得上這龍景鎮的最高長官家屬,此人竟是半點場面話也不多說,倒是一進來就開始發難……不過,這樣直接的人,倒比表面笑呵呵,背地裡拖刀子的人容易對付的多,婉清來時,的確有拿巴顏立威之意,這會子倒是改了主意,想要治理好一個地方,光用鐵腕政策是不行的,總不能四處豎敵吧。
  
  「不知大人可聽說過正當防衛,街上白石赤炎兩族對待漢族百姓是何種態度,到了何種境地,想必巴顏大人比本夫人更清楚,本夫人並不想鎮壓胡人,但也不允許胡人欺凌漢族,其實,不管是胡人還是漢人,都是大周子民,本夫人及外子只想各族能和睦共處,相互尊重,而不是某人族凌架於另一族之上,要知道,有壓迫的地方,就會有反抗,本夫人不知前任都督大人與龍景各位外族族長達成過何種協議,但外子既然來了,以前不合大周律法的一切行為,就要禁止,只要不違法亂紀,沒有人會對胡人如何,那日幾百人圍攻本夫人,本夫人也只是略懲小戒,並未傷人性命,至於寫處認過書,不過是對那些違法亂紀,衝撞官府之人一點拘束罷了,相比赤炎族族長對待漢民的手法來,本夫人應該是很溫和很仁慈了吧。」
  
  婉清侃侃而談,語速不急不緩,神情淡定自若,巴顏聽得微怔,半晌後,臉色稍霽,眼神仍是溫潤,卻浮上淡淡柔光,婉清怎麼也不能將這眼前這位溫潤如玉的中年人,與胡林口中那個欺行霸市,凌虐漢族工匠的頭給聯繫到一起來,這個人,不會是有精神分裂症吧。
  
  「聽夫人一席話,小可受教了,夫人所言,還算有些道理,不過,我白石族人,素來只信奉喀日神,漢人卻總在我們鎮上燒香拜佛,奉妖神為尊,此乃白石族人大忌,是本族人不能容忍之事,不知夫人以後該如何解決此事?」巴顏眼波微轉,隨即又問道。
  
  自古政治和宗教糾纏在一起,便是最麻煩的事情,婉清沒想到自己一個前世糊塗懵懂女子,到了這個時代,竟然參與到如此高端的政治層面上,她不由無奈一笑,相信自家那個世家公子出生的相公,也未必能解決如此棘手之事,便也端起那精緻的茶碗,輕啜了一口,「大人應該懂得,信仰是不能容褻瀆的,大人不肯信仰漢人的神,也不能強求漢人信仰喀日神,本夫人可以答應你,漢人以後不會對喀日神不敬,但胡人也不可以污辱漢人的神,要知道,多民族雜居,最主要的是求同存異,如此才能共同生存,共同發展。」
  
  巴顏聽了將茶碗往桌上重重一磕,冷笑道:「如此夫人便是要讓漢人繼續在龍景鎮大肆燒香拜佛之事,玷污我喀日大神?話不投機,夫人請!」說著,竟是起身送客。
  
  婉清心中惱怒,這些龍景鎮的胡人還真沒將漢人放在眼裡過,看來,以前漢人的軟弱在胡人面前,已是積弱難返,胡人囂張成了慣性,不是一般的手段,根本就鎮壓不下他們……但是,這個巴顏雖然也不是很講理,相比赤炎來,卻還是顯得有文化一些,也許,這是龍景鎮胡人貴族中,唯一能突然破的一個口子……
  
  「大人這待客之道可真不讓人恭維,本夫人可是來與巴顏大人你淡合作的,本夫人聽說巴顏大人以經營青石為主,雖然很賺,但畢竟手法不太光明,總不如正經生意來得坦然痛快,大人你就不想聽聽麼?」
  
  巴顏沒想到這個漢人女子不但沒有震怒而走,反而淺笑吟吟地與他說起生意經來,愕然微怔,神情頓進一鬆,眼裡閃過一絲瞭解的譏笑,隨即又蒙上了一層驚喜:「夫人果真要與小可做生意?小可聽說,此類生意可是……」
  
  婉清聽得乍喜,巴顏所指似乎是錢大人與北戎三王子之間的那個交易,她忙深吸一口氣道:「做生意嘛,總是眼界要寬一些才好,而且,多個銷路也能多個朋友,本夫人和外子初來乍到,想平安渡過三年時間,自然想與此地的貴族交好,倚靠和仰仗幾位族長和頭人的鼎立相助才行啊。」
  
  巴顏臉色終於露出輕鬆的笑意來,一揮手,讓人端上果品酥奶招待婉清,「夫人所言甚是,人說強龍難壓地頭蛇,歷代都督大人便都是如此操作的,夫人又何苦跟自己,跟錢過不去呢,夫人所說的路子,小可自然也是有的,只是不知夫人從朝庭帶了多少貨回來,此時正當用之即,還請夫人盡快籌備才是。」
  
  正當用?那是什麼?婉清心中疑惑,卻又不好明問,怕巴顏起了疑心,便模稜兩可的笑道:「本夫人今日前來,不過是探路,畢竟我只是個婦道人家,外子如今出門在外,並沒有回來,具體事宜,還請大人與外子相談才是。」
  
  想了想又道:「不過,那種生意畢竟還是有些冒險,巴顏大人沒想過做一做正當的,又很難賺錢的生意麼?」
  
  巴顏心中正為能得到都督府的那筆大生意而高興,聽了婉清的話倒也是來了興趣,誰不願意賺更多的錢,何況有正當生意掩著,那些刀口舔血的黑道生意做起來也沒那麼招人眼,他越看眼前的這位小婦人,越覺得她深不可測,這位夫人也是想用正當生意來遮掩吧,也是,這樣生意倒能做得更穩妥,更長久一些,比起那位滿腦肥腸的錢大人來,這位夫人倒是更加精明一些。
  
  他完全收起了對婉清的輕視,正色地問道:「不知夫人所言的是何種生意?」
  
  婉清笑著指了指平安道:「大人可覺得我府裡的這位小將軍身上穿著的這件衣袍如何?」
  
  巴顏早就注意了婉清身邊的這幾個人,穿得都很輕便,比起龍景鎮當地人來,這種穿著要舒適得多,不由好奇地問道:「小可正好奇,不知這種衣服是何種質料的,很能御寒麼?」
  
  婉清笑道:「自然,本夫人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不過裡面穿一件小絲裌襖,外面套一件羽絨便可以了,並不覺得寒冷。」
  
  巴顏的眼裡果然露出驚異之色來,忙問道:「夫人是要小可經營此種衣服?」
  
  「然也,據我所知,北戎人,一到了冬天,便都穿羊皮大襖,笨重且不太好看,而本夫人說的這種衣服則即御寒,又輕便,且價格比羊皮襖子要便宜,我相信,這種衣服便是在北戎皇室,應該也是很行銷的。」婉清笑吟吟地說道。
  
  平安在婉清的示意下,拿了一件男式長袍,遞給巴顏,巴顏揉捏了下衣服的質地,又在手中拎了拎,眼裡終於露出驚喜來,高興地說道:「夫人手中有多少貨,小可全要了。」
  
  「貨並不多,但是,我可以極時趕製就是,不過,本夫人如今最大的難題就是沒有場地,我那都督府想必大人也清楚,整個後園子都破破爛爛的,根本住不得人,我原本想在後院子裡開加作坊的,如今卻是……」婉清為難地說道。
  
  「夫人是沒有青石磚吧,這樣吧,小可算夫人便宜些,夫人要多少青磚,小可即日便讓人送到都督府上去。」巴顏果然很急切地說道。
  
  婉清今天來的目的總算達到了,微微一笑道:「那便多謝大人了,只是本夫人如今手頭也不太寬裕,聽說青石磚很貴……」
  
  其實巴顏屯貨不過是想打壓其他經營者罷了,如今戰亂生起,龍景鎮與前線離得太近,很多有錢的胡人和漢人都覺得不安全,正處在觀望之態,下本錢做房子的並不多,他青石屯多了,價太高,也賣不出去,反倒壓了錢。
  
  「算夫人個半價吧,也算是小可為新上任的都督大人接風。」巴顏說得很爽快。
  
  「三成吧,青石的原價本夫人還是略有所聞的,大人賺一倍,也不算虧。」婉清臉上帶笑,眼神卻堅定得很。
  
  巴顏心裡想著都督府的那樁大生意,和羽絨服的生意,兩相一加,比起這點青石來,不知要強多少,莫說還賺了錢,便是半送又如何,他略為沉吟,便答應了。
  
  婉清便請巴顏過兩日到都督府詳淡,起身告辭,巴顏也不留,親自送也屋,婉清一出花廳門,便被一聲尖銳的鳥叫聲吸引了,只見昨夜見到的那兩隻大鳥在巴顏府上空盤旋,心頭一驚,面上卻很隨意地問道:「這是何種鳥類,是草原上的麼?」
  
  「長翅隼,夫人以前沒見過麼?」巴顏眼眸微閃,笑著問道。
  
  「見過吧,只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罷了,巴顏大人也養鳥麼?」
  
  「我們胡人養隼的不少,夫人以後會常見到的。」巴顏漫不經心地說道。
  
  婉清一走,巴顏就急急的衝到後院子裡去,走進一間屋子,神情惱怒:「五弟,你怎麼把阿塔阿娜給放出來的,這不是在自找麻煩麼?」
  
  床上一個英俊妖艷的少年歪靠在林枕上,神情慵懶,聽了巴顏的話微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怒色:「若不是二哥你阻攔,我非把那臭女人給抓來撕碎了喂阿塔不可,二哥,你何必與她磨譏這麼久,直接給殺了不好麼?」
  
  「你總是這般魯莽,昨晚就很荒唐,差一點就遇險了,堂堂北戎王子,竟然連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都鬥不過,你真真丟盡了北戎王室的臉面,你還敢多說。」巴顏氣苦,忍不住就對著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吼了兩聲。
  
  「哼,她使詐,若不是看她體質特殊,我早殺了她了……」
  
  「你知道她特殊,就不要再惹她,那塊玉你也不要再去找了,大哥傳了信來,沒有歐陽家的秘令,便是有玉也打不開那個寶藏,我瞧著,這一次這對夫妻離京,肯定是會去找寶藏的,到時候,我們跟著就是,還怕得不到想要的。」
  
  「只怕你如是想,大周的皇帝也是這麼想的,那皇帝城府很深,與大哥斗了好些年,一直裝弱,這一次,差點把大哥的勢力一鍋給端了。」床上的少年冷冷地說道,妖異的藍眸儘是不服輸的神色:「哪天非把那個狗皇帝給殺了不可。」
  
  「真是可惜了,大哥布了那麼多年的局,眼看就要贏了,沒想到……」巴顏歎了口氣,婉惜地說道。
  
  「可不是嗎?聽說就是被這個該死的女人破壞的,原本壽王那小子很有可能會成功……若不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破了大哥的蠱,那皇帝就算下了套又如何?」
  
  「巴赫,你不要太衝動了,你身上中了兩種毒,如今還沒有清除,這幾天就在府裡好好修養,不要再輕舉妄動,阿塔和阿娜你放回草原吧,在這裡也太礙眼了些,剛才那個女人就起了疑心。」巴顏看著幼弟蒼白的臉色,溫潤的眸子裡興過一絲殘戾,柔聲說道。
  
  「二哥,你不要對那個女人動手,那個女人就留給我好了,等我好了,看我如何收拾她,哦,你真的要跟她做生意嗎?老三那裡,肯定會不同意……」巴赫的嘴角牽了牽,挪動了下身子,有些虛弱地說道,該死的女人,兩種毒都霸道得很,他昨天晚上回到就一直在運功療傷,雖然吃了二哥給的解毒聖藥,但還是傷了他的原氣,沒有十天半月,還真難以恢復過來。
  
  「放心吧,她膽敢傷害你,二哥也不會給她好看,你等著她成了寡婦,看她如何傷心欲絕,二哥再幫你把她擄了過來,以後你想怎麼折磨她都行。」巴顏溫潤眼裡滑過一絲狠厲,安慰巴赫道。
  
  「那倒中,現在最要緊的是策反龍景鎮的胡人,昨天大哥的兒子來了,他的意思是,要龍景鎮的胡人與咱們的軍路裡應外合,兩面夾擊。」巴赫聽了眼中儘是嚮往之色,他彷彿看到了那個女人悲傷哭泣,在他面前跪地求饒的樣子,一時心情大好,大聲說道。
  
  婉清的馬車剛回到府裡,上官夜離身邊的平和一身狼狽的回來報信:「夫人,不好了,都督大人被抓起來了,以謀殺朝庭大員之罪關在大嶼軍牢裡。」
  
  婉清聽得一陣暈眩,身子搖了一搖,差一點就倒下,郁心悠忙將她扶住,小聲道:「莫急,還不知道消息準不準確呢。」
  
  「平和,你快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郁心悠問平和。
  
  「回姨娘,小的跟爺,還有表小姐慕容世子一起去了大嶼關,爺去後,卻並沒有看到康王爺,倒是朝庭派的欽差大人來了,監軍大人把錢大人的死,都推到了爺的身上,說是爺無故殺了錢大人,那位欽差大人竟然不聽爺的解釋,突然發難,把爺抓起來了。」
  
  「那康王爺呢?康王在哪裡?」婉清不相信康王會對上官夜離如此無情。
  
  「小的也覺得奇怪,前次去,就見康王精神不震,這一次,康王爺臉都沒露,說是不服北疆水土,病了。」
  
  婉清的心驟然往下沉,康王怎麼可能病得如此及時?這事透著很大的蹊蹺,「欽差大人?大軍不過才到達北疆,戰爭還沒有開始,朝庭怎麼就派了欽差大臣來了?可知這位欽差姓甚名誰?」
  
  「正是兵部尚書趙大人,應該是夫人的姨父吧。」
  
  「趙姨父!」婉清驚得目瞪口呆,「他不在京城裡當他的尚書大人,怎麼會到北疆來?是皇帝派他來的麼?」
  
  婉清的心開始往下沉,她還沒嫁時,趙姨媽就很不喜歡她,而且也沒少耍手腕對付她,如今趙淑媛又恨她入骨,趙姨父的立場可想而知。
  
  上官夜離如今的處境非常艱難,歐陽落衣的目的很複雜,要說她如果真愛著上官夜離,就不應該如此要處心積慮地置上官夜離於死地才是,要說不愛,那先前一番做作又是為了什麼?
  
  還有錢大人的死,分明就蹊蹺得很,先前明明聽說歐陽落衣與慕容凌雲都來了,但歐陽落衣先進來,而慕容凌雲則是隔了一刻鐘左右才來,這期間,他做什麼麼了?
  
  而且,在京城時,歐陽落衣就幾乎與自己和上官夜離鬧翻了,那天她進來後,對上官夜離的態度又出乎意料的親熱起來……那一切,只怕是故意裝出來的吧,是想引開自己和上官夜離的注意,故意激怒自己,以掩蓋慕容凌雲的行跡的吧。
  
  「平安,我讓人製作的那些東西,如今備了多少貨了?」雖然很多事情想不通透,但有一點很明白,上官夜離此時四面楚歌,她們一來,就鑽進了別人設下的陷阱裡,錢大人那麼愚蠢的貪污手法,分明就是故意若得上官夜離對他動手的,那些人,是在京城裡就想設計好了的吧……
  
  「回少奶奶,備貨不多。」
  
  「那有多少,帶多少,你把都督府所有的護衛全都召集起來,隨本郡主去大嶼山。」婉清冷靜地對平安道。
  
  平安聽得愕然,大驚道:「使不得啊,少奶奶,大嶼關離此上百里路,山路崎曲,您的身子……而且,爺吩咐過,不管他發生了什麼事,都讓小的一定要保護好少奶奶您……」
  
  婉清知道平安的意思,以她的騎術和本事,現在去大嶼關,不亞於羊入虎口,歐陽落衣原就對自己恨之入骨,巴不得食自己的內,啖自己的皮,自己去了,只怕反而會給上官夜離添亂,可是……她的心極度的不安,感覺這一次若不去,只怕以後就再也難以見到上官夜離了……
  
  「平安,備人備馬,即刻出發,就是把大嶼軍營給我炸飛了,也要救出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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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過上百人的隊伍,卻也行得整齊雄壯,主母大人一身簡單的箭袖胡服,顯得乾淨利落,身後那位年紀稍大一些的,據說是都督大人師姐的美艷女子,則是鄭重其事的穿了一身清爽的戎裝,很像戲裡面唱過的替夫從軍的女將軍。
  
  來時,主母大人已經說明了此去的目的,上百號的五尺男子都被這位嬌小柔弱的女子的氣魄打動了,她竟然說,要炸了大周大嶼關的十萬雄兵的軍營,要以百人之眾去衝開一條血路,救出她的夫君,他們的主子,靖寧侯世子,這不是典型的雞蛋碰石頭麼?不對,應該是螞蟻撼大樹,送死吧。
  
  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會成功的事,誰都知道此去便無生還之機,卻沒有一個人後退,更沒有一個人逃跑,這上百號人,全是靖寧侯府的護院家丁,這一次被靖寧侯選出來護衛世子爺和世子奶奶,他們的根在靖寧侯府,他們的命也早就屬於靖寧侯府,世代沐浴靖寧侯府的恩養,世子奶奶那般柔弱的女子都有如此通天膽量,堂堂男人又怎麼能被一個弱女子勝過?
  
  所以,這個簡單的,單薄的隊伍,步伐堅定而悲壯,有種赴死前的英勇和壯烈。
  
  婉清迎著肅肅北風,眼神堅定地看向著前方,執疆的手還有睦笨拙,但雙腿卻夾得及緊,纖細的腰背挺得筆直,平安守在她的身邊,沉默而執著地跟隨著她的步閥,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僕人,經歷了這一兩個月來的軍旅生涯,臉上的稚氣和青澀早已褪去,還沒有正式上過戰場,龍景鎮的複雜與血腥就讓他迅速成長,副他成熟。
  
  他不贊成少奶奶決定,這有孛世子爺讓他留下的初衷,但是,爺竟然讓他保護少奶奶,那少奶奶到哪裡,他就要跟到哪裡,少保護不了她,那就陪她一起死吧。
  
  腦子裡又浮現出碧草的模樣兒來,她的肚子越發的大了,身材也變得臃腫,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比以前在侯府時多了,平安又是勞累一天,回到那間屬於他和她的,很平實簡陋的院子裡,就常看見她端了把椅子坐在屋簷下曬太陽,低著頭,微笑著撫著肚子,柔聲地對著肚子說話,那時的她,臉上的慈愛,眼中的溫柔就像一根細細柔柔的羽毛,輕輕撥弄著他的心弦,滿身的疲憊便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消失怠盡,那的刻的溫暖融進了他的心裡,見多了血腥和傾扎,冰冷的心在那一刻回暖過來,很平實,很寧靜的,家的感覺包裹著他的心。
  
  每每此時,平安會說一聲:「我回來了。」
  
  然後,碧草便抬頭,微笑著起身,手支著笨重的腰腹進屋去,為他端來了盆熱水,擰乾帕子,給他擦臉,然後再給他倒上一柄熱茶……
  
  出門時,那個女人正在睡,他沒有跟她告別,他害怕別離,如果三天以後,這些人,包刮她最敬重的少奶奶也不能回去,他不知道她會怎麼樣?傷心自是不必說,只是那傷心裡,有多少是給自己的呢?
  
  正沉思間,身邊少奶奶發出一聲驚呼,平安從思緒中回神,卻見前面有一條較寬的溝,少奶奶不會縱馬跳躍,那匹柔順的棗紅馬停在了溝邊,猶豫不前。
  
  平安欲翻身下馬,為她牽馬而過,但婉清阻止了,如果只是一條小溝就要人幫忙,那等會到了大營,她要怎麼面對千軍萬馬?怎麼從歐陽落衣的手上,救回自家的相公?
  
  「等等平安,我能過去的。」
  
  平安聽了就靜靜地看著,看婉清勒緊了韁繩,努力駕馭著馬兒,艱難的,勇敢的縱馬跳了過去,雖然身子搖晃著差一點牛下來,但她最後還是穩穩地坐在馬上了。
  
  平安突然就覺得鼻間有些發酸,為眼前這個女子的勇也和堅韌,也為世子爺欣慰,爺一輩子過得如何平安最清楚,爺有多在乎這個女子平安也清楚,以前只怕爺的一片心會錯付,總覺得少奶奶有些若即若離,有些怨忿於胸,但如今才明白,少奶奶對爺的那份心,不會比爺少,也許,情沒有爺的濃,但那分成全和犧牲卻讓人感動。
  
  趕到大嶼關時,天即將黑了,婉清感覺自己的腰都快斷了,大腿兩側也似乎磨破了皮,但是,前方高懸的燈籠和飄楊的旗幟都讓她精神一震。
  
  平安早就打馬到前面報信了,果然有人攔住了他們:「咄,來者何人,這裡是軍營,速速離開。」
  
  平安拿出上官夜離的都督府腰牌與那營校交涉,那營校很快便進去報信,出來的,竟然是歐陽落衣和孫將軍。
  
  孫將軍婉清見過,在太和殿裡,他曾親自看過婉清的兵法策論,對婉清的軍事才華很是推崇,見到婉清過來,這位中年大叔即驚訝,又高興,還有一絲的隱憂,可謂心情複雜之極。
  
  「表嫂,這裡可是軍營,你一個深宅婦人到這裡來做甚?」歐陽落衣攔在營帳外頭,並沒有請婉清進去喝茶的意思,眼中一派冷厲和譏誚。
  
  「我拜見康王爺的。」婉清騎在馬上,並不正眼看她,皇上曾說過,監軍之職不過是個意思,讓歐陽落衣來軍中玩耍的,只是不知這位太后的外孫女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在軍中混得風聲水起,儼然一福主帥的風姿。
  
  「王兄病了,不能見客,表嫂請回吧。」歐陽落衣口口聲聲叫她表嫂,卻沒有一點親戚間的待客之道,一來就開始趕人。
  
  「哎呀,我聽說康王爺病了,正是來看他的,相公與王爺自小交好,王爺也稱我一聲弟妹,都遠離家鄉,他病了,我自當應該來看望的。孫將軍,不知康王營帳何處?」婉清矢口不提上官夜離,一來便說是要找康王爺,倒讓歐陽落衣有些意外,只是,今天是萬萬不可能讓這個女人進營帳的。
  
  孫將軍的臉色有些為難:「這個……康王的營帳就在那邊,不過,王爺似乎病得很重……不肯見客,末將都有一天沒有見到王爺了。」
  
  婉清見孫將軍的眸子裡閃著一絲異色,那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竟然對她眨巴了下眼睛,婉清剛要細看時,他又別過眼去,婉清越發覺得軍營裡出問題,她認識的將軍可不多,先前還有一個王大人,不知也在否?
  
  「這樣啊,不知康王得了何病,可找了軍醫看過了?」婉清聽了便笑了笑問。
  
  「軍中自有安排,不勞表嫂操心,此乃軍營重地,表嫂你非營中之人,還是早些離開的好,不要犯了軍規。」歐陽落衣不耐煩地說道。
  
  「表妹你這就太不近情理了,我好歹也是個郡主,來看望爺也是一片好心,如今天色已晚,便是要趕我走,也得明天吧,而且天高路黑,我也不敢回去,孫將軍,麻煩你安排一個住處給我,我明日再走。」對於狐假虎威之人,婉清不想與她多少,翻身利落地跳下巴,對孫將軍也使了個眼色。
  
  孫將軍聽了便道;「那好,末將就去為郡主殿下準備營帳,殿下稍等。」
  
  歐陽落衣大怒,冷喝道:「孫將軍,你僭越了。」
  
  孫將軍高傲地回頭,虎目生威:「監軍大人,此乃軍營,我堂堂一個三品武將,有權接待自己的客人,監軍大人可以裝作不認識這位夫人就是了。」
  
  說罷,轉身就走,歐陽落衣冷笑道:「表哥看王爺是假,來找表哥是真吧,實話告訴你,表哥這一次犯的是重罪,你就算來了,也救不了他。」
  
  婉清聽得心中大怒,面上卻不顯,「你不是對你表哥感情深厚麼?你表哥落到這步田地,你也不打算想法子救他?」
  
  「法子自然是有的,不過,他要答應我的條件才行,但表哥太過執拗,把一根莆草當成靈芝……算了,誰讓他是我歐陽家僅存的幾個親人呢,救我自然是要救的,表嫂,方纔那些不過是氣話,你既然來了,我自是要安排你住宿的,孫將軍是粗人,他能給你安排出什麼好住處了,你且跟我來吧。」歐陽落衣前頭的話說了一半後,似乎又改了主意,臉上露出一絲的無奈來,當真要領婉清進營帳。
  
  婉清正要進去,就見趙家姨父和慕容凌雲兩個正從另外一個營帳裡出來,慕容凌雲見到婉清,眼神驟然緊縮,大步走了過來,語氣裡帶著怒火:「三妹妹,你跑來作甚?簡直是胡鬧。」
  
  「自然是來看望康王爺的,你可別望了,我也是郡主,皇上當初曾是讓我來任這監軍一職的,只是我懶得出這風頭罷了。」婉清看也沒看趙家姨父一眼,說罷便跟隨歐陽落衣進了營帳,自己那上百人並沒有全帶進來,讓他們埋伏在兩里五里以外的地方,因為都是穿著大周軍服,倒不怕大嶼關的人查出來認作敵軍剿滅了,她只帶了平安和郁心悠兩個進去,倒讓歐陽落衣沒有了防備,讓她當自己是個傻楞子,隻身敢赴軍營。
  
  慕容凌雲見婉清根本就不在意他,氣得就要衝進營帳把她扯出去,趙大人長臂一伸,緊緊的抓住了慕容凌雲的手:「世子爺,大事為重。」
  
  慕容凌雲只得惱火的跟趙大人走開了。
  
  歐陽落衣並沒有與婉清多說什麼,安排好了營帳後,便離開了。
  
  婉清細看了一遍營帳裡的擺設,看到帳中燒了個小香爐,忙讓郁心悠給滅了,她如今對歐陽落衣是一點也不放心,誰知她會使什麼妖蛾子。
  
  外面營帳口上,果然守了幾個兵士,平安試著出去,卻被告知,不能在軍營中亂走動。
  
  婉清便坐在營帳裡等,果然不多時,孫將軍來了,被外面的人攔住,接果,這位脾氣暴的大將軍,兩個耳刮子就把那守衛打暈了,施施然進來了。
  
  康王爺是真的病了,孫將軍的話說得很客道,只是告訴了婉清,康王爺住在哪一個營帳裡,而上官夜離又在關在哪個營帳裡,又斥責了少上官夜離幾句,便離開了。
  
  郁心悠氣得啐了孫將軍的背影一口,忿忿地罵了兩句,婉清卻明白,孫將軍是在指點她,告訴她如何去救人。
  
  深夜,郁心悠拿著婉清給的淬了毒的小刀,將守衛營帳的士兵暗殺了,偷偷溜了出去。
  
  月黑風光,駐守在大嶼關的大周軍營裡寂靜無聲,一小隊巡邏軍士正負責著警示任務,在軍營中巡邏,突然,小隊長看到一小隊穿著大周軍服的人從對面走來,警惕地問道:「什麼人?站住。」
  
  前面的一行人慢慢地站住,其中一人神秘兮兮道:「是劉大哥啊,我們是孫將軍營裡的,正從外圍巡邏回來呢,剛交防。」
  
  領隊看了一眼,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似乎真是孫將軍所部,「腰牌!」
  
  那人將手中的腰牌拿出來交給領隊,領隊看了一眼,還真是孫將軍手下,便放行通過了。
  
  不多時,那隊人馬便潛進大周關押軍犯的營帳裡,剛動手打暈守營軍士,往裡衝進兩人,突然四周燈火通明,歐陽落衣帶領大隊人馬將這座營帳包圍起來,一根根火把照得營地上空透亮、
  
  「果然不出我所料,有人想劫營。」歐陽落衣對一旁的趙大人道。
  
  趙大人陰沉著臉:「上官夜離果然有叛國之心,來人啊,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
  
  頓時,手持長槍的軍士迅速向前包圍,一場短兵相接的戰鬥立即開始,婉清冷靜地站在自己的隊伍中間,手一揮,每個戰士手中的連弩齊發,而郁心悠手中的箭矢直接對準了歐陽落衣,一支箭在趙大人話音剛落之際便射了出去,但前面的人圍得太多了,竟然讓歐陽落衣躲了過去。
  
  趁對方猝不及防,婉清這邊早就搭箭在玄,上百支連弩齊發,近距離射擊,幾乎百發百中,立即圍在最前面的大嶼關戰士就倒下了一排,當他們拿出抽劍殺上來時,另一鬆已經在瞬息之間已經發射,長劍不擊砍下來,人便倒了下去,所有的大周將軍都震呆了,這種武器殺傷力太大太過迅猛,近身戰竟然使他們沒有回手之力,就算武功再厲害,一時也有些措手不及,而戰場上,講的就是時機,瞬息萬變,能抓住戰機的,勝利就有了一半。
  
  當第四圈人倒下去時,歐陽落衣的部下終於開始了有效的進攻,好幾名護衛被對方斬殺,歐陽落衣更是搭弓在手,黑色的箭矢帶著幽冷殘戾的氣息向婉清射來,郁心悠手長劍揮舞,打落了那奪命的一箭,但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另一支冷箭便從趙大人手中發出,趙大人乃大周名將,臂力強大,郁心悠雖打偏了箭頭,但那鐵箭仍然強勁的射進了一旁一個年輕的護衛胸口,那護衛眉頭皺,慘叫都沒來得及,便仰頭倒下了,已方不過上百人,人員再損傷下去,大家都會死。
  
  婉清原不想太過殘忍,前面的將士都是大周的兒郎,他們原是來保家衛國,與北戎人作戰的,卻要死在這種內部隊謀中嗎?
  
  可是,歐陽落衣擺明了就是要婉清死,再仁慈下去,自己和這些忠心耿耿的問下都會死,婉清冷靜地下令:「摔炮。」
  
  平安心頭一喜,早就準備好了摔炮,就怕少奶奶不忍心,婉清一聲令下後,他迅帶向那邊的人堆裡投了一個摔炮。
  
  頓時,一聲巨大的響聲震向天際,營地上,一陣濃煙伴隨著斷肢殘體飛向空中,慘嚎遍地,那如雨射來的箭矢陡然停歇,人們被這突然如雷電一般的襲擊嚇破了膽,不將士大叫:「遭雷譴了,天雷啊。」
  
  平安拿著一顆摔炮又要投過去,婉清抬手制止了,對那邊朗聲道:「我不想殺人,大周的將士如果不想死在這裡的,就退開去,我只想救我的丈夫而已。」
  
  饒是趙大人久經沙場,也沒見過如此凶悍的武器,此時也嚇得臉色蒼白,這種武器上的對比,懸殊太大,他並不知道婉清他們手上還有多少這樣的炮彈,剛才若不是他躲避及時,此時只怕也被炸飛,看著身邊一地血肉模糊的慘像,趙大人的也忍不住有些害怕了起來,歐陽落衣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聲道:
  
  「趙大人,我們兩人先撤。」卻對手下的兵士發令:「他們的炮彈扔不遠,後退五十米再放箭。」
  
  所有的軍士有序的後退,婉清不得不承認歐陽落衣確實有膽量,這種時候還能冷靜地看出摔炮的短處,而且,沒有被那一炮嚇住。
  
  「繼續打。」既然還在戰鬥下去,那就不能把戰機給別人,婉清一狠心,又下令道。
  
  這時,兩個炮彈投射了過去,頓時前面變成一個修羅場,幾十名軍士應聲倒下,有的炸得腳體殘缺,有的是被飛來的彈片擊中,還有的是嚇得抱頭就跑,前面的列隊也散了,人們總是把自己未知和看不懂的,不瞭解的歸於神鬼,不少人在說靖寧侯世子夫人是妖孽,有的人說是犯了天譴。
  
  婉清大聲道:「我這裡還有的是炮彈,不想死的就投降。」
  
  歐陽落衣在第二輪的炸彈中,受了輕傷,她終於有些害怕了,站在人群裡,眼神有些無助和茫然,郁心悠趁機一箭射去,正中她的左肩。
  
  而趙大人則早就不知遁到何處去了,這邊的聲音太大,驚動了整個大營,軍號緊急吹響,人馬很快就會集結過來,郁心悠從人群中飛起,直撲歐陽落衣。
  
  守在歐陽落衣身邊的軍士早被炸彈嚇破了膽,竟然沒有人阻攔她,郁心悠很輕鬆地就提著歐陽落衣飛了回來。
  
  等孫大人和王大人兩將軍將人員集齊,趕過來時,婉清已經將歐陽落衣捉拿在手了,而歐陽落衣的部下們早就失去了戰鬥意志,一個個按照婉清的要求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孫將軍看到地上慘烈的景象,驚詫異又心痛,同時,也很佩服。
  
  而王將軍則是一臉笑地看著婉清,朗笑著上來打招呼:「夫人,我們又見面了,你果然沒讓末將失望啊。」
  
  婉清對於這兩個直率的大將軍也很有好感,笑道:「我只是想來營救我的丈夫而已,但有的人卻要殺我,我也沒辦法,還望老將軍不要責怪我太過魯莽就好。」
  
  王將軍看了眼地上死去的戰士,眉頭皺了皺道:「末將只知道夫人在為大周試用新型武器,並沒有看到夫人做什麼不當之事,這些人……應該是不聽號令,不小心闖進夫人的試練區,所有才遭不測的,怪只怪他們的主將沒有管束好下屬,孫將軍,你說是吧。」
  
  孫將軍聽得哈哈大笑道:「確實如此,夫人原本就與末將商量好了,要作夜間演練,末將的人馬早就得到了消息,所部無一人傷亡,這些人,應該是咎由自取。」
  
  這兩條老狐狸,這場戰色原就發生在營地裡,每個營帳相隔並不遠,怪不得先前鬧得很大動靜,除了歐陽落衣帶的人馬外,其他營房裡人連看熱鬧的也沒出來一個,到了這個時候,局勢差不多定下來的,他們倒是出來了,不過,先前很多信息都來自孫將軍,婉清也明白這兩位將軍部位尷尬,歐陽落衣是監軍,深得康王爺的信任,而趙大人是欽差,更不好得罪,身在官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而且,歐陽落衣被自己的人抓住,那兩名將軍也選擇性當看不見,這才是更可愛的地方,婉清剛想出來言謝,王大人就熱切地看著婉清,想找婉清要一枚摔炮看看。
  
  婉清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兩位將軍,相信我來這裡的原因你們心裡很清楚,我只是想救我的相公回去……」
  
  孫將軍聽了狡黠一笑,正要說話時,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撕殺聲,孫大人臉色一變道:「有人劫糧!」
  
  婉清聽得臉色也變了,如果有人趁這個時候來劫糧,不管成功與否,自己都難逃干係,很有可能會被人指控為,故意憂亂軍營,為敵人做掩護,裡外勾結奪大軍糧草。
  
  孫大人翻身上馬,王大人卻對婉清一笑道:「夫人莫要多想,凡事都有公理在。」
  
  婉清聽得心情緊張,也翻身上馬道:「將軍,我也去幫忙吧。」
  
  王大人笑道:「那是最後,夫人小心跟隨孫大人,末將還有其他的事,就不相陪了。」
  
  婉清聽他說得奇怪,卻也知道這是軍中機秘,不好相問,便打馬跟隨孫將軍的人馬向那火光沖天的地方跑去。
  
  大周糧草營裡,混亂一片,火光沖天,幾十輛馬車拖著糧草正向北戎邊關行進,後面一支強悍的人馬與大周守糧軍官戰得正酣。
  
  而上婉清又驚又喜的時,那個與敵方將軍戰得正激烈的人,竟然正是自家已經被抓起來的相公,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王將軍一來,就從側面包抄了過去,將劫糧的敵人包了個嚴實。
  
  對方為首那人似乎沒料到大周這邊早有埋伏,所帶人馬不太多,雖然強悍,但也抵抗得也很吃力,戰了一陣子後,感覺這一次怕是難以成功,便成了退意。
  
  婉清驚喜地騎馬立在戰團之外看著,這個時候,她最先要考慮的便是保護自己不要受傷,因為,剛才的戰鬥間隙中,她家那個臭脾氣的相公,看見她後,臉色很是不善,應該是觸了他的倒毛了,還是乖乖站著為好。
  
  她正看得有勁,一旁傳來懶懶的嬉笑聲:「我說弟妹,你說我是要感激你呢,還是把你軍法處治呢?」
  
  婉清驚訝地回頭,竟然看到多日不見的康王爺正騎在馬上,與她並肩而立,饒有興趣地看著前面的撕殺和戰鬥。
  
  「你……你不是病了嗎?」
  
  「是啊,病了,可是,病了也可以來看熱鬧的嗎?好久沒有看到阿離跟人打架了,還真有些想念呢,你瞧那傢伙,殺得多起勁啊,可他就是不許本王也上去,真真氣死我了,你說,本王就那麼沒用麼?本王好歹也是堂堂一軍統帥好不好,他怎麼能夠看不起我呢……」
  
  不知為什麼,好久沒有聽到康王爺的嘮叨,以前特煩這樣的婉清覺得好生親切,第一次沒有打斷他的囉嗦,含笑聽著。
  
  「你們設了計謀對嗎?可是為什麼?」婉清等他頭一輪經念完,笑著問道,她可不想自己也是被設計在內的那個。
  
  康王頓時瞪大了眼睛,無辜地看著她道:「軍營裡的奸細……不過,你是意外,絕對的意外,不過,你的到來,倒是加速了我們的計劃,弟妹啊,你說你,不好好地呆在都督府裡頭,冒這麼大的危險跑到營地裡來做什麼,你也不想想,阿離那傢伙有多在乎你,你就等著吧,看他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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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軍營裡的奸細?是誰?查出來了沒有?」婉清聽得心情激動,私心裡,巴不得歐陽落衣就是奸細,她如今正押著歐陽落衣呢,眼前這位大周朝的王爺,十萬大軍的統帥對歐陽落衣這位表妹可是情有獨鍾,自己惹了歐陽落衣,正怕這傢伙找麻煩,若是歐陽落衣就是奸細的話……
  
  「弟妹啊,你好像很高興本王的軍營裡有奸細啊!本王這十幾萬石的糧草可是差一點就被那奸細全都搬到北戎去了。」康王爺很不滿地瞪了婉清一眼,神情很是不善。
  
  婉清向來只怕他唸經,看他又起了要念的架式,忙垂頭作認錯狀:「啊,你說哪裡話來,我自是不喜歡王爺的營裡有奸細的,只是這奸細不是已經存在了麼?我是高興王爺英明神武,能在他作亂前就發現了,並讓他落入了你的圈套。」
  
  婉清的馬屁似乎很得康王的心,他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眸子明光流轉,熠熠生輝,只手撫著頜下不存在的鬍子,作老成狀:「那倒是,本王嘛,自小就是精明睿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弟妹你如今是越發會說話了,怪不得阿離對你是……哦呵呵。」
  
  婉清聽得直翻白眼,這個人的厚臉皮還真舉世罕見,誇他一句,他要誇自己好幾句,而且,英俊跟聰明有關係咩?
  
  「那王爺如今查出來,奸細是誰沒?既然懷疑,總有懷疑對像才對啊。」婉清怕康王繼續誇自己噁心她,忙轉了話題。
  
  「自然有懷疑對象,不過,那人似乎很狡猾,這一次並沒有親自現身,而是派了幾個蝦子小蟲出來。」康王臉上的笑漸漸淡去,顯出一絲凝重來,目光投向正與上官夜離激戰的那人身上。
  
  婉清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驍勇異常,以上官夜離深不可測的功夫,一時也很難將他拿下,而且,好幾次,那人還差一點就傷到了上官夜離,婉清看得心驚肉跳,手中的小連弩不自覺的就舉了起來,對著場中那人,想要射擊。
  
  康王一把奪了過去,拿在手裡細細摩挲,越看越高興,「弟妹啊,婦道人家不適合打打殺殺的,這種東西你還是不要拿著的好,影響形象啊,還是交給我來保存吧。」
  
  這把連弩可是上官夜離前自為婉清特製的,所用的弓可是精鋼特製打磨,雖然這個時代的治煉技術還沒有達到練精鋼的程度,但不影響靖寧侯府偶爾會冒出一兩件驚世駭俗的物件來,這根精鋼就是上官夜離在歐陽夫人的寶庫裡找到的。
  
  婉清也說不清為什麼在這個時代會出現一些與時代不相符的東西,但是,她自己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所以,見到了倒也不覺得驚訝,也許,穿越者不只她一個,有某位比她更加聰明厲害的前輩曾經到過這裡也不一定,而這些東西應該就是前輩們留下的,到此一遊的證據吧。
  
  「你想到別想,這是我相公送給我的禮物,快拿來。」婉清伸手就去奪,但兩人都坐在馬上,相距較遠,婉清的手臂沒有康王爺的長,夠不著,加上康王故意高舉著連弩在她眼前不停的顯罷,由氣得小臉浮起一絲紅暈,瞪他道:「哼,你可以不給,但千萬別後悔。」
  
  康王也著實愛剎了這枝小連弩,只是他還沒有親眼看到過它的威力,也知道婉清這把連弩的意義,不過是逗她玩罷了,聽她說得咬牙切齒,倒更起了玩鬧的心,嬉皮笑臉道:「哼,才不呢,還給你我才會後悔,就不給你。」
  
  一轉頭,又對著場中的上官夜離碎碎念:「死啊離,見色忘友的東西,有了好東西沒說先給兄弟,只記得老婆,不中用的傢伙,看我不好好收拾他,叫他記住,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正念得起勁,耳邊一陣勁風擦臉而過,好在他手快,兩指一伸,夾住那突然殺過來的箭矢,背後大汗一炸,就聽見上官夜離冰冷的聲音傳來:
  
  「你真聒燥!」
  
  康王爺氣得直起脖子就罵:「阿離,你敢暗算我?」
  
  上官夜離理都不理他,繼續與那人酣戰,而婉清這時候也算完全放下心來,她於武功一道完全不懂,剛才只覺得上官夜離危險,所以才想要暗中幫助,如今經康王爺這一鬧,才明白上官夜離打那個人打得輕鬆得很,不然也不能分心聽自己與康王爺的閒聊,更無暇分心射康王一箭警告他。
  
  再仔細看去,就見上官夜離似乎故意在引那人出招,而康王看似正與自己嬉笑怒罵,眼睛卻很少離場中戰鬥著的兩人,她立即明白,康王似乎在通過看那人的招式,可能是想以此來判定那人出自何門何派,武功出處往往能夠看出一個人的身份來。
  
  婉清只見那人貌似很年輕,而且身材高大,看著似曾相識,卻又認不出來是誰,雖然那人並未蒙面。
  
  只是那人五官雖然普通不顯眼,但臉上一直面無表情,太沒有表情就會顯得僵木,而某種僵木的表情保持得太久,那便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個人是化了妝的,也許原就是康王爺平日所熟知的人。
  
  幾百回合下來,那人終於大汗淋漓,也似乎明白了上官夜離和康王爺的用心,更加清楚此次行動不但無功,還很有可能被人活捉,那人終於受不了上官夜離這種貓戲老鼠般的打發,突然長嘯一聲,從馬上縱身躍起,倒縱向後,隨既手中一顆彈丸摔向地面,地上立即升起一股濃黑的煙霧,將整個夜空籠得伸手不見五指。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上官夜離雖然早料到怕他逃,保是沒想到他會捨棄了最好的逃跑工具,跨下駿馬,而是用他怎麼也想不到的,可以認為是最笨的辦法,棄馬而步行,所以,一時沒有抓得那人住,但是,等煙霧消散一些,稍能視物他再去尋那人時,那人卻似是憑空消失了。
  
  只有婉清搶過一時失神的康王手中的連弩,舉高向天上射去一箭。
  
  但她的臂力著實太差,準頭也不行,那枝射出的短箭連那人的衣邊也沒有碰到,不過倒是提醒了上官夜離和康王,上官夜離拿出與婉清手上一模一樣的連弩來,對著天空連發三枝箭,遠遠的天空上,傳來了聲悶哼,但那人還是被兩隻巨大的鳥給救走了。
  
  婉清不由懷念起前世的衝鋒鎗來,這麼遠的距離,用連弩根本不行,若是有衝鋒鎗,放一梭子子彈上去,還不把那兩隻扁毛畜牲打成網洞?
  
  她實在是痛恨這種大鳥,前世有飛機坐,這一世想也別想,但北戎人卻比她過得先進得多,人家這飛機連油都不用燒,還能自己捕獵自己養自己,多好啊,省能源又省力氣,越想越糟心,打死也不肯說出自己其實是羨慕嫉妒恨剛才被抓走的那個奸細。
  
  「弟妹怎麼知道他在天上?」康王詫異地問,迷霧起時,他雖然也聽到了幾聲鳥叫,但沒怎麼在意,婉清足不出戶,雖然來了北疆,但總不能短短數十日,就比他的見識還廣吧。
  
  「我前兩日就看到這種扁毛畜牲,它的叫聲我聽到過,只是這個恁狡猾,先用了煙霧彈,所以就算知道他被鳥救走,我也沒法子射他。」婉清惱火地說道,眼神中,不經意地起了一絲委屈和怨氣,但這樣的小女兒態卻更加真實可愛,康王眼神微晃,移開目光看向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正黑著臉過來,整個營地上,都籠罩著暴戾的怒氣,康王爺很沒良心地對婉清道:「你家那口子來了,本王先去清點庫營了,唉,雖然早有準備,但為了誘那人出來,還是損失了些草料的。」
  
  「不過是砍來的枯草,算個屁啊。」上官夜離對他大聲吼道。
  
  康王脖子一縮,打馬就跑,嘴裡咕噥道;「自己管不住老婆,怪得誰來,有本事就打老婆出氣,莫人殃及了我這條可憐的池魚。」
  
  還待要碎碎念,上官夜離的馬已經到了婉清身邊,抬手就是一箭,康王怪叫一聲,馬兒後面揚起一層飛煙,跑得比那鳥兒還快。
  
  「相公……」不待某個氣得暴走的人開口,婉清先嬌聲喚道。
  
  某人深湖般的眸子染著狂捲的怒火,死死地瞪著她,一言不發。
  
  「相公,不能怪我呀。」婉清很少被他這樣兇惡地瞪著過,一時覺得委屈,連日來的緊張,擔驚受怕,死裡逃生的惶然先前都被她刻意壓制著,見到他安好,原是又驚又喜,本想伏進他還裡撒嬌尋求安撫,沒料到這個人竟然這樣凶她,所有的情緒一股腦兒全都觸發,湧向心眼,像是關不住的洩洪口,驟然暴發了出來。
  
  婉清哇的一聲,放肆大哭,也不管週遭還有很多大周的將士在打掃戰場,也不管多少雙眼睛正驚異地看著她,哭得呼天搶地,悲痛欲絕,哪裡還有半點堅毅勇敢的樣子,哪裡還像一個世族淑女,跟那鄉下撒潑的婦人沒什麼兩樣,更像是打輸了架,被人欺侮的賴皮小孩。
  
  上官夜離再沒想到她竟然也會如此放肆大哭,愕然之後便是手足無措,滿腔的怒火和擔憂全都化成了心疼,一顆心被她的哭聲揪得像要脹裂開來,還沒暴開,又驟然緊縮,像是突然被人拋入了高空又驟然墜落,饒是他在冷漠中橫練過十幾年的心臟,也受不了這種忽脹忽緊,忽高忽低的負荷,顫著聲,竟然不知到要如何去安撫她,一顆心被她的淚水打得**的,鼻子也跟著酸,一時又愧又痛,她素來堅強靈慧,若非情不得已,又怎麼會自甘冒險來到這裡,她的馬術沒學多久,從龍景到這裡,上百里的路,只怕身上都磨破了皮吧……若不是擔心自己,她又怎麼會……
  
  滿腹的鋼烈這會子也化成了繞指柔,上官夜離一個縱身躍了過去,將婉清從馬上抱下來,再高高掠起,坐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輕輕將婉清的頭埋在他的懷裡,一隻手拍打著她的背,默默地陪著她。
  
  他沒有哄她,求她,叫她不要哭,而是任她的放縱自己,放聲大哭,他明白,自從嫁給自己以來,她受的委屈,驚嚇,擔憂數不勝數,她需要這樣一次的發洩,這樣的痛哭能讓她舒緩心裡壓力,對她只好不壞。
  
  這是這樣的痛,卻生生撕扯著他的皮,他的肉,他的心已經碎成了無數塊,又粘合起來,再被她的淚水打濕,浸了婉清淚水的心,以後應該更懂得要如何照顧她,保護她吧。
  
  婉清哭了個昏天黑地,終於哭累了,倦在上官夜離的懷裡,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熟息的氣息,溫暖的懷抱,溫柔地撫摸,讓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媽媽慈愛的懷裡,所有的擔憂害怕全都消失,她慢慢的陷入了黑甜香。
  
  看著懷裡睡得正酣,偶爾還會小小抽泣一下的娘子,上官夜離的心柔柔的,像是被她用雪白的羽毛鋪上了滿滿的一層一樣,癢癢的,暖暖的,很舒心,剛才的愧痛仍然在,但自責的同時,卻又被她滿溢的愛戀和信任填滿,他的小娘子呵,不管受多大的苦痛,還是堅定地依在他身邊,護著他,愛著他,今生有如此獨特,真執,勇敢,堅強的女子相伴,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見到她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那一刻,他確實很生氣,氣得心都要炸了,明明叫她好生呆在都督府的,不知道戰場上有多危險麼?營地裡的爆炸生他早就聽到了,那樣的聲音只有她才能製造得出來,當時他差一點就扔了手中的任務,要衝回去,但是被康王死死地攔下了。
  
  康王告訴他,有孫將軍在,有王將軍在,婉清不會有危險的,而且,婉清的到來,正好讓她收拾歐陽落衣,那正是上官夜離和康王不方便做的事情,如今有人來做,不是更好麼?
  
  雖然明知她不會有危險,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擔心,要生氣,要害怕,康王不知道,立不立功,建不建業於他來說都不重要,他做這一切,不過就是想給她一個安穩的家罷了,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活著都沒什麼意思,那還要保家衛國做什麼?國家危難關他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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