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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上官夜離抱著晚清坐在空曠的草地上,婉清睡得很香,夜風冰寒刺骨,雖然怕自己一動就驚醒了她,但他還是起了身,抱著她向自己的那匹黑色駿馬走去。
  
  孫將軍此時已經打掃完戰場,沒有抓到為首的劫糧者,上官夜離有些遺憾,孫將軍走過來,臉色有些沉重,小聲道:「死的全都是胡人。」
  
  這話聽著有點像廢話,上官夜離卻清楚,這一次的誘敵行動似乎不太成功,從死人身上查不出那人在大周軍營裡的身份,也就是說,並沒有真正將營中的奸細揪出來,或者說,並沒有找到切實的證據,證明那個人,就是奸細。
  
  「沒有一個活口嗎?」上官夜離還是有些不甘心。
  
  孫將軍搖了搖頭:「就是剩下的幾個還活著的,也都自殺了,這些胡人,就是對自己也是殘忍得很。」抬眼看著上官夜離正抱著婉清,又道:「夜涼,都督大人可莫讓夫人受了寒,這裡一切有末將在,放心吧。」
  
  上官夜離微點了點頭,抱著婉清躍上馬,回了營地。
  
  剛下馬,婉清就醒了過來,在上官夜離的懷裡動了動,感覺脖子有些發酸,上官夜離附頭,昏暗的燈火下,他的眼睛熠熠如黑寶石般閃亮,婉清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先前在他懷裡放肆大哭了一回,想想那情形,確實有些撒潑無賴,不由有些不自在,將臉又埋進他的懷裡,手卻摸向他腰間,兩指輕錯,嘟嚷著:「不許看,誰讓你發脾氣來著。」
  
  上官夜離的腰一硬,隨即又放鬆,任她擰自己的腰上軟肉,咬牙忍著那又酸又痛的感覺,嘴角勾起一抹柔軟的笑來,他的小娘子在害羞呢,看來,她的心情完全放開了,先前那緊繃而又愧痛的感覺這才鬆散了些,歎息一聲,抱著她進了康王的營帳。
  
  康王正獨坐在營帳裡,俊眉深皺,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看見上官夜離抱著婉清進來了,深遂的眸子微微漾出一絲波瀾,隨即臉上又浮出一絲痞賴的笑來:
  
  「我說阿離啊,我們兄弟感情雖好,你也不能把你娘子也抱到我的營帳裡來吧,我可是正常男人,沒有娘子的男人是很可怕的。」
  
  婉清只知道上官夜離抱著她進了營房,哪想到這廝竟然不是去的自己營房裡,一時臉上火燒般發燙,又加之眼睛哭得紅脹,這會子抬頭肯定又會讓康王笑,手又往上官夜離的腰間摸去。
  
  上官夜離身子一僵,用眼神凌遲康王,康王爺只當沒瞧見,笑嘻嘻笑道:「要不,我讓人在寢帳裡再添一張床吧,我拿棉花把耳朵堵了就是,你們愛怎麼就怎麼,盡興便好。」
  
  婉清再也聽不下去了,顧不得害羞,也顧不得怕康王嘲笑,從上官夜離懷裡滑了下來,拖著上官夜離就走,邊走邊道:「相公,咱們回都督府去,奸細呀,北戎三王子啊什麼的,都不關我們的事,回去。」
  
  康王聽得臉色一變,忙涎了笑臉作輯:「別介,弟妹啊,只是開個玩笑嘛,你遠來時客,還沒喝杯茶呢,就這麼走了,別人會說我慢待了你的,來來來,快快請坐。」
  
  上官夜離也覺得婉清的話裡另有深意,牽了她的手往康王爺的對面椅子上坐去,康王癟癟嘴,一臉的不屑:「阿離,你也適可而止吧,太親熱了有傷風化啊。」
  
  上官夜離聽了不怒反笑,扶著婉清坐下手,自己大馬金刀地坐著,譏笑道:「我自家娘子,想如何便如何,有些人看著眼熱,大可以找一個去啊,不會是我那傲嬌的表妹,這兩天又對你不冷不熱了吧。」
  
  康王聽得眉眼一挑道:「人家在意的可是你啊,我這個可憐人,只不過是人家利用的工具罷了,哎呀呀,做王爺做到本王這份上,也太失敗了,太失敗了,阿離,你說,她為什麼打小兒就看不上我呢?」
  
  雖然滿嘴都是怨忿,但眼中卻是含著一絲促狹的笑,果然上官夜離聽完了這番話後,立即看向婉清,眼裡的緊張讓康王爺看得特暢快,叫你小子在我面前得瑟。
  
  「因為你並不是真心喜歡她吧。」婉清深深地看了康王一眼,突然道。
  
  康王聽得一震,深遂的眸子裡,嬉笑之意頓去,眼裡滑過一絲尷尬,聲音有些發飄:「弟妹啊,人有時候,不能太聰明的。」
  
  婉清見他突然正經起了,倒也不再笑話他,只是有些莫明,忍不住道:「王爺是故意要給她一個錯覺麼?」
  
  康王眸光微黯,別看眼光,看向別處,不肯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現在你把她捉起來了,怎麼如何處置。」
  
  婉清聽這話說得好笑,「王爺,你才是大軍統帥,自然是交給你處置啊。」
  
  康王聽了臉上就露出一絲無奈來,歎了口氣道:「你也知道,太后對她很是疼愛,父皇對她懷了些愧意,臨來時,都叮囑過我,讓我好生照顧她,任她在營裡玩玩就好,只要不鬧得太厲害,就由她去。所以……」
  
  「所以,她犯下大過,你也聽之任之,卻想讓我來教訓她一頓是麼?你可知道,錢大人的死,肯定與她有關係的。她哪裡是喜歡我相公,分明就是在陷害。」婉清的語氣裡有些怨忿,聲音微有些上揚。
  
  「她是與小時候不一樣了,可是,我那姑姑死得淒慘,我總要留些情面的。」康王微垂了眸,讓人看不見他眼中的情緒,但聲音卻有些發滯。
  
  婉清暗想,這倒也是,畢竟是表兄妹,康王總要念些親情的,只是,歐陽落衣這一次的目的似乎不太單純,明顯不僅僅是為了上官夜離……
  
  「我是聽說相公被王爺打下大牢,所以才急急地趕來的,想要見王爺一面,歐陽落衣又說王爺你病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婉清問道。
  
  康王的臉色更黯了一些,眼裡露出一絲悲哀來,歎了口氣道:「她膽子越發的大了,竟然在我的茶水裡下毒,雖不致命,卻是能讓我大病一場,阿離早提醒過,讓我防著她,所以,我一直對她有些防備,我並沒有喝她下過藥的茶水,也依著她的心願病了一場,就是想看她究竟想做什麼,後來,看她與阿雲走得很近,就越發起了疑……不過,就今晚這件事看來,若不是弟妹你太過強悍,只怕也成功了一半了。」
  
  「成功一半?王爺指的是什麼?」康王說的這些,婉清也猜到了一部份,只是有些疑,歐陽落衣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她要殺你。」上官夜離的聲音冰冷如霜。
  
  「她要殺我?你是說,她殺了錢大人,再把相公引到大營裡抓起來,就是想要誘我到營地裡來,再一舉殺掉我?」婉清愕然地問道,歐陽落衣不喜歡她,嫉恨她,她早就知道,但應該還沒有到致自己於死地的地步吧,她們之間,有如此深的大恨嗎?
  
  「她接近阿離,向我示好,又刺激你來北疆,一切不過是為了歐陽家的那塊傳家至寶吧,以前想要嫁給阿離,也是為了能夠奪回那塊玉,而且,她的心裡,應該是怨恨父皇的……」康王又歎息了一聲,幽幽道:「以前的落衣很天真可愛,真的不是這個樣子。」
  
  婉清隱隱約約有些明白,想來,當年皇上滅了歐陽滿門,只餘幾個婦孺還苟活在人世,歐陽家的傳家至寶又被她的族姑帶到了靖寧侯府,歐陽落衣應該是一直就想要重震家族,並為父母報仇的吧。
  
  「我只但願她還沒有與北戎人勾連,不然,到時候,就是我想要放她一馬,皇上也會容不得她了。」康王喝了口茶,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手中的青花瓷杯,眼神有些不忍之色。
  
  「但願吧,不過,就今晚的情形看來,王爺你只怕自欺欺人了。」婉清毫不留情的戳穿康王爺的幻想。
  
  康王猛地抬頭,直直地看著婉清,眼神堅定:「不到最後一步,我不會把她看成叛賊的,她畢竟是皇室成員。」
  
  婉清也知道,皇室成員如果叛國,這在大臣和百姓之間的影響有多大,但如果歐陽落衣故意將自己誘到軍營裡頭,故意在營裡鬧出很大的動靜,除了想要殺自己,另一個原因只怕是為了掩護劫糧的北戎人吧,若沒有勾連,又怎會如此湊巧?
  
  「王爺希望我怎麼怎麼置她?」既然知道她有問題,又不想殺她,總得給個妥善的法子吧。婉清可不想被人當槍使了,歐陽落衣的身份很特殊,處置得稍有不慎,京裡頭的皇上和太后那邊就不好交待,康王自己不想去面對,倒把事情推到她身上來,婉清也不是傻子,皇家總是喜歡裡子面子都要,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她實在不適全再呆在軍營裡頭,與北戎的大戰即刻就要發生,殺又不能殺,如今送她回京,又怕中途出了岔子,只能委屈弟妹了,請弟妹把她帶回都督府去,等戰事緩一緩後,我再作安排。」康王的眼裡帶著一絲請求,態度很誠懇。
  
  婉清卻聽得火冒三丈,這個燙手的山竽竟然要她捧著,憑什麼啊?
  
  「王爺就不怕我把她給暗害了麼?到時候,你可別怪我。」
  
  「我知道夫人你會知道輕重的,我也不瞞你,這個軍營,明裡說是我在這裡統帥,但太子殿下在這裡經營了那麼些年,他的勢力根深蒂固,當初太子之位是如何定下的,你親眼所見,在太子的眼裡,我就是皇上最疼家,最親近的一個皇子,也是對他威脅最大的一個……話我不能再多說,以夫人的聰慧,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的難處,也請你能體諒。」康王有些疲憊地說道。
  
  康王一直叫婉清為弟妹,這會子改為夫人,就是在提醒婉清她的身份是什麼,她既是都督夫人,又是大周朝的郡主,王爺的話,可以說是請求,也可以說是命令。
  
  婉清聽得煩燥,原以為,康王放棄了太子之位,讓給了福王,福王應該感激康王才是,就算不感激,也應該念著這份上,就是在面子上,也不應該再對康王如何才是,可怎麼?
  
  也是,帝王家原本親情就淡薄,一切與那把椅子有關,又有威脅的人,都要消滅,才能讓自己安心。
  
  婉清輕輕搖了搖頭,暗幸上官夜離並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不過,她的日子比起在靖寧侯府來,更加難過,還不如自殺一次再穿回去的好。
  
  「娘子,如果你不願意,就給她灌藥,讓她在床上躺個幾月半年就好了。」上官夜離回身握住婉清的手道。
  
  簡單的一句話,卻很有力,也很讓婉清窩心,婉清的臉上忍不住就浮出一絲笑意來:「也是,這法子著實不錯,不過,只怕康王不會同意呢。」
  
  康王臉上就浮出一絲苦笑來:「只要不太過份就好,就怕到時候,賢妃娘娘是她的親姑姑……」
  
  賢妃又是太子的親娘,康王是怕到時候,回了京城,太子會拿這個說事吧,婉清明白康王的難處,笑道:「放心吧,不會讓她生大病的,只是把她圈禁起來就是。」
  
  康王聽她終於應承下來的,長吁一口氣道:「還是弟妹你明事理,阿離能得你這個賢妻,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剛才還稱自己為夫人,如今又改回了口,婉清瞪了康王一眼,
  
  「也是,幸虧沒有嫁進皇家,不然,就是我三生修來的禍端了。」
  
  康王聽得一怔,深遂的眸子瞬間鎖定婉清的小臉,幽幽如潭般深不可測,那一眼的複雜,讓人婉清頭皮有些發麻,康王素來溫和,又愛耍寶,眼神從未如此凌厲過,她不由皺了皺眉,不過一句玩笑話,何必如此認真,撇撇嘴,婉清調轉頭去。
  
  「弟妹啊,你的話也太刺激人了。」好半晌,康王似乎也回過神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看上官夜離正靜靜地看著他,眼裡帶了一絲審視,康王的唇角又浮出一絲苦笑,轉了話頭;「哦,弟妹,先前你怎麼知道,會有大鳥來救那個人?」
  
  婉清聽了便把自己這一兩天來,在都督府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到自己在巴顏家看到的事情:「我在巴顏家的院子上空也看到了同樣的兩隻大鳥,覺得巴顏家有些古怪,更懷疑北戎的那位王子肯定是住在了巴顏府上,只是如今大戰就要開始,龍景鎮又都是胡人,這個時候不適應太過激怒胡人,怕他們狗急跳牆,一下子全反了,到時候,王爺你就要腹背受敵了。」
  
  康王眼中露出讚許之色,點頭道:「正是如此,當初派阿離駐守龍景鎮,就是知道這個鎮的複雜,說句實在的,龍景鎮的麻煩,不比前線的少,在前線,兵法運用得當,不怕死,敢往前衝就去了,可是龍景鎮嘛……」
  
  「王爺可真是看得起我家相公。那地方比上戰場還危險呢。」婉清忍不住就對著康王翻白眼。
  
  幾人正在說話時,有小兵來報,說欽差趙大人求見,康王皺了皺眉,看了上官夜離一眼,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的說道:「姓錢的那老小子死得太快了,還有很多秘密沒挖出來呢,趙大人若再揪著這事不放,王爺大可以把他放到龍景鎮去當這個鳥都督,我回京請罪。」
  
  康王聽得大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來人,請趙大人進來。」
  
  趙大人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朝服,一進門,見了帳內的情況,不由怔了怔,衝口道:「王爺您身子好轉了?」
  
  康王笑道:「欽差大人莫非不想本王身體康復?」
  
  趙大人眸中精光一閃,躬身行禮道:「微臣不敢,微臣自來北疆起,就心繫王爺安危,一顆忠心,蒼天可表。」
  
  「大人深夜到訪,就是為了控望本王的病體麼?」康王喝了口茶,懶洋洋的說道。
  
  趙大人看了上官夜離和婉清一眼道:「微臣是為了上官都督及夫人之事來的,錢大人死得蹊蹺,臣奉旨監軍,正然想要調查清楚,臣也知道,今夜糧草出了事,幸虧上官都督及時出現,才使得大軍糧草得以保全,此乃大功,但功是功,過便是過,有過便要認罪,正好上官都督也在,還請王爺給個示下,當如何處置上官大人。」
  
  康王眉頭皺得老高,這個老小子也是個狡猾的,一來便把這棘手之事扔給了自己。
  
  「那就功過相抵如何?」康王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道。
  
  「臣以為不妥。」趙大人神情恭敬,語氣卻很堅定:「如今正值大戰將至,正是要穩定軍心的時候,上官大人身為重鎮都督,對下屬和朝庭命官任意刑法,任意濫殺,太過將軍規法治視為兒戲,若其他將軍也學上官大人這般,豈不亂了套了?所以,臣以為,上官大人所犯之罪,不能輕忽,還請王爺按律法行事,以正典刑。」
  
  不得不說,趙大人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軍隊裡,最重要的就是紀律嚴明,錢大人之事若不解釋清楚,確實於治軍不利。
  
  「趙大人,你可知道那錢大人所犯何罪?都督大人又是為何會捉拿了他?」康王冷笑著問道。
  
  「回王爺,不論上官大人是何原因要捉拿錢大人,他也沒有權利殺死錢大人,錢大人與上官大人平級,按大周律法,上官大人發現錢大人有問題,捉拿之後,應該送交王爺你處置,若是押回京,送有司判決,而不是私處。」趙大人果然老奸巨滑,他根本就不聽王爺的解釋,只拿結果說事。
  
  康王聽了又摸了摸下巴,「那依大人的意思,該如何處置上官大人?」
  
  「送交軍法處,以罪論刑。」趙大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好,本王就照趙大人的意思處置上官大人,只是龍景鎮就沒有人駐守,就請大人暫待時日,等本王找到合適人選了再把大人換回來如何?」康王好笑地說道。
  
  趙大人面色一變,愕然道:「這如何使得?下官是皇上的欽差,怎能去龍景鎮?」
  
  康王臉色立變,冷冷道:「趙大人不能去麼?那你說派誰去龍景鎮?你久居江南,怕是不知道龍景鎮的現狀吧,那裡胡人佔了八成,只有兩成漢人,雖說是天朝派駐軍隊統轄,但漢人地位低下,胡人凶悍成性,而且,幾乎每個胡人都是練家子,只有龍景鎮的赤炎白石兩族族長起了反心,那便是一呼百應,龍景鎮在北疆的地位你應該清楚,到時候,大周的軍對會處在何總境地之下,大人可想過?此次大戰勝負之數,一大半便要取決龍景鎮的安定與否,趙大人,你既然要治上官大人的罪,那龍景鎮就請你去坐鎮吧,本王沒有閒心再管那邊的事情。」
  
  趙大人聽得大汗淋漓,康王說的雖是實話,但也有點賴皮,他只是個欽差,擔負著監軍之職,至於北疆的人手如何安排自然是康王和朝庭的事,可是……康王說的又實在嚴重,他擔不起啊……
  
  「可是,難道就讓此免了上官大人之罪麼?王爺又要如何跟這十萬大軍交待,如何正典明法?」趙大人的語氣明顯沒有開始那樣堅決了。
  
  「錢大人通敵叛國,龍景鎮兩萬大軍這兩年更換的軍械幾乎全被他賣給了北戎三王子,而且,他還貪沒了兩萬大軍一年的軍晌,中飽私囊,還有龍景鎮屯積的糧草中的三成也賣給了北戎,趙大人,光這幾條足以讓他滿門抄斬了,你還想為他出頭,申冤嗎?我真是懷疑你與錢大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是啊,趙大人,你如此為錢大人說話,所為何來?何況,上官大人抓了錢大人後,連他的同夥都沒有查出來,這麼大的案子,原是立功的好機會,他為何要殺死錢大人?既然趙大人如此關心錢大人的死,不若就把這件案子交給趙大人你吧,本王限你三天之內,查出殺害錢大人的真真兇手,違時以軍法處置。」康王的話,更是讓趙大人又流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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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爺,微臣……」趙大人面如土色地顫聲道。
  
  「趙大人就不必推辭了,此事就這麼定下來了,明日就請趙大人去龍景鎮,協助上官大人查清錢大人通敵的罪證,好向皇上和太子殿下交待。」康王不等趙大人說完,不耐煩地揮了下手,示意趙大人退下。
  
  趙大人額頭一滴豆大的汗珠緩緩滑到了眼皮處,流進了眼珠裡,感覺些微的刺痛,他卻顧不得拭汗,嘴角抿了抿後,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又道:
  
  「微臣尊命,不過,今日顧夫人大鬧軍營,打死打傷眾多軍士,此乃擾亂軍紀,違反國法,形同叛亂,便是微臣也差一點被顧夫人謀殺,又挾持了靖平郡主,不知王爺可知曉否?」
  
  「此事本王自會處理,就請趙大人先辦好眼下的事情吧。」康王眼眸凌厲,如有實質般打在趙大人身上,趙大人打了個激凌,知道康王爺是鐵了心要庇護上官夜離夫妻,他再堅持下去,不知道王爺還會怎麼整他,只好垂頭退了下去。
  
  等趙大人走後,婚清和上官夜離雙雙起身,康王爺行了一禮:「謝王爺。」
  
  康王眼眸一轉,一改剛才的嚴肅冷厲,笑嘻嘻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婉清身邊:「弟妹是真心謝我麼?」
  
  婉清確實是真心感謝康王,自己所犯之事可不小,要是按朝庭律法,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和目的,那都是要被處以重刑的,尤其是在如此緊張之期。
  
  「自然是真心。」婉清回道。
  
  「道謝呢,是要拿出誠意來的,弟妹,你也知道,這件事,我還是要擔心風險的……」康王的眸子湛亮湛亮的,圍著婉清打著轉兒。
  
  婉清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忍不住就問:「王爺你又打什麼主意了?你可是才在我心裡有了些好印像,可莫又要再被我嫌棄了。」
  
  康王乃是一臉奸笑,清了清嗓子道:「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只是覺得奇怪,弟妹你又沒學過騎射功夫,怎麼能憑上百人的隊伍,就把歐陽表妹那五百人之眾給打敗了的呢?」
  
  婉清斜了康王一眼道:「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
  
  康王臉上的笑就有了些僵,嘟嚷道:「女人太聰明了,就不可愛,弟妹,你可不能一口回絕我。」
  
  「不是回絕,而是我辦不到。」婉清手裡拿著那把小連弩把玩著,故意舉在康王眼裡晃動:「你也知道,這種東西製作精良,非一時就能做好的,而且,你的軍營亂得很,我若把這製作法子交給朝庭,將來有人洩露給北戎了,北戎人也製作這樣的武器,那我們的優勢就會大大減退。王爺也知道,北戎兵力要比大周勇悍得多,若武器上不佔點優勢,您要如何打贏他們?」
  
  「所以,本王決了,並不要你的製作法子,你就送個千兒八百的給本王,讓本王建一枝精銳就行了。」康王笑得陰險,大黑眼閃阿閃,實足像個老於事故的奸商。
  
  「千兒八百?王爺你做夢吧,你可知道,相公手上的這批連弩一枝就要二十兩銀子,你當我們是百萬富翁還是冤大頭啊。」婉清沒好氣的白了康王一眼道。
  
  「哎呀,弟妹,你才說要感激我的,怎麼恁地這般小氣,製作法子你捨不得拿出來,說是怕洩了機密,讓你替朝庭製作,你又說沒錢,你也太摳門了吧,我可知道,靖寧侯府富得流油呢。」康王一臉賴皮的看著婉清,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語氣。
  
  「扯蛋,一碼歸一碼,你維護了我們夫妻,我們承你私人的情,製作武器是屬於朝庭的事,我們沒義務去管。」上官夜離冷斥道。
  
  「喲,還真是婦唱夫隨啊,我說阿離,你也是邊防軍的一員,大軍在前頭吃了敗仗,你龍景鎮也會保不住,你不就是想建功立業麼?這就是最後的機會啊,你不會忍心看北戎的鐵蹄踏進大周的土地上吧。」康王滿是譏諷地看著上官夜離道。
  
  「王爺這話說得也很有道理啊,其實吧,莫說製作千兒八百枝連弩,就是制上萬枝,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製作武器原就屬於朝庭中事,請王爺在公言公,朝庭既然想要擁有這樣一批新式武器,那就出銀子買吧,我也不要多的,就二十兩一枝,一千枝的話,就是兩萬兩銀子,我和相公回去後,先修好都督府的後院,然後就在後院子裡開個武器加工作坊,一個月之內,製成一千枝連弩,到時候,與王爺一手交銀子,一手交貨,王爺說如何?」婉清眼裡閃著慧黠的笑容。
  
  她之所以會在軍營之中,康王爺的眼皮底下用連弩殺人,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救自家相公,另一半原因也就是想拿這個向朝庭作交換條件,康王似乎也明白了她的心意,竟然就順著她的意思走。
  
  他如此維護上官夜離,一力將婉清的事情給擔了起來,為的就是向婉清示恩,又換取婉清手裡的新式武器,當然,能得到製作方法是最好的。
  
  「二十兩啊,你們也太黑了吧,十五兩,多一兩我都不給。」康王爺一副心肝肉痛的樣子瞪著婉清:「我說弟妹,你怎麼能鑽錢眼裡去了呢,你可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對阿堵物太過癡迷,是會壞了書香門弟的名聲的。」
  
  「十七兩,再少一兩都算了,反正我們貼身護衛身上有就行了,新式武器做得太多就沒有了新奇感,我喜歡我有的護衛隊與眾不同。」婉清像是在菜市場砍肉價,眼神疏懶得很,一副你愛要不要,我又不求著你要的樣子。
  
  「好吧,你們什麼時候交貨?我希望越快越好。」婉清還的也算是康王的心理價位,康王很爽快的答應了。
  
  「好,我會盡快回都督府,先修繕後院牆,然後再著手製作連弩,但願能等得及開戰。」上官夜離看了婉清一眼,神色鄭重地說道。
  
  「記得把那像打雷一樣的炮彈也多作一些。」王爺又追回了一句,看婉清有些疲累了,便道:「阿離,天色太晚了,今夜你們就不要回龍景了,就在營房裡住一個玩上吧,明天再走,哦,歐陽表妹關在哪裡?我得去看看她。」
  
  婉清聽了嘴角就含了一絲促狹的笑,斜膩著康王道:「怎麼?怕我虐待你的好表妹麼?」
  
  康王收了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決一了要讓她隨你們一起去龍景鎮,我肯定要見她一面,跟她說幾句話的,就當是給你們以後減少些麻煩吧。」
  
  婉清聽了歎了一口氣,歐陽落衣就是個大麻煩,能不帶著當然是最好的,但康王求下來的事情,不應又不行……只盼他的話真能讓她有些畏懼才好。
  
  三人說話間,正要出營帳,就見慕容凌雲帶著歐陽落衣和郁心悠一起來了,郁心悠臉色很不好看,一見到婉清便道:「這位慕容大人好大的本事,非跟我搶人!」
  
  邊說邊毫不客氣的把歐陽落衣從慕容凌雲身後拽了出來,婉清一見歐陽落衣的樣子,不由得震住,只見她原本清麗姣好的臉上,一邊印著五個手指印,頭髮散亂,神情憔悴,難道是郁心悠打了她?
  
  「阿皓表哥……」歐陽落衣一見到康王,立即就往前撲,美目含淚,嬌花帶雨,一副柔弱委屈的樣子,如見到至親一般。
  
  康王看了身邊的一直站立的侍衛一眼,那侍衛很瞭然的手臂一伸,攔在了歐陽落衣面前,歐陽落衣神情一震,不相信地看著康王:「阿皓,你……」
  
  「誰打的你?」康王雖然沒有讓歐陽落衣撲過來,但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眼裡還是滑過一絲不忍,語氣關切地問道。
  
  「別看我,不是我打的。」郁心悠忙向後一退,她只是制住了歐陽落衣,並沒有打她。
  
  「我打的。」慕容凌雲冷冷地看了歐陽落衣一眼,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狂傲:「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傷害三妹妹,這兩巴掌不過是小懲,以後再犯,我會讓你後悔生而為人。」
  
  歐陽落衣聽了瑟縮了一下,竟似很怕慕容凌雲,下意識就向康王身邊靠去。
  
  康王聽得眉頭皺了皺,冷冷地看著慕容凌云:「阿雲既然這般維護三妹妹,先前表妹圍住三妹妹時,你怎麼不去幫三妹妹?倒是事後了來罰人,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臣今天有些頭痛,早早兒就歇下了,睡得有點迷糊,等聽到外面的動靜再出來時,三妹妹已經離開了,倒沒想到歐陽監軍帶了五百人,竟然敗給了三妹妹一百之眾,歐陽監軍號稱女中豪傑,我怎麼覺得是徒有虛表呢?」慕容凌雲看了婉清一眼,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目光微縮了縮,淡淡地回道。
  
  「阿雲,你對我的娘子倒是一如既往的上心,你說我這個表哥……哦,不對,我這個姨父該如何感謝你呢,是該誇你孝順,還是……說你心懷不軌?」上官夜離面沉如水,狀似隨意的拍了拍慕容凌雲的左肩,墨玉般的睃子如兩把鋒利的小刀,直直地看著慕容凌雲。
  
  慕容凌雲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高大的身姿挺立如松,隨手一揮,打落上官夜離的手,肆意地說道:「我對三妹妹心懷不軌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何必多此一問,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總讓她受苦,不然,終究有一天,我會把她帶走。」
  
  上官夜離聽了不怒反笑:「帶走?一年前,你沒有這個本事,以後,你更加沒有這個本事,阿雲,有些事情錯過一次,就沒有機會再來,你還是認輸吧。」
  
  慕容凌雲冷哼一聲,卻不再看他,轉過頭對康王道:「王爺,雖說歐陽監軍做事有些過份,但是,她畢竟是堂堂郡主,三妹妹與她也不過是兩個小女子之間的小打小鬧,將她收押起來,還是有些不妥,隨軍來時,太后娘娘曾經囑咐過臣,讓臣負責她的安全,還請王爺放了她吧。」
  
  康王聽了似笑非笑地看著慕容凌雲道:「阿雲啊,若非親眼看到你對弟妹的關懷,本王還真以為,你對我這個表妹也動了心呢,這些日子,你們可是走得很近啊。」
  
  慕容凌雲聽了臉色不改,「王爺,臣已經成親。」
  
  「你這話連你的岳父大人也不見得相信呢,這兩日,趙大人常與你在一起,難道不是在提醒你,你是有婦之夫麼?」康王爺又笑著說道。
  
  慕容凌雲聽了這話,眼神從婉清臉上滑過,婉清正靜靜地看著他,兩人眼神一觸,婉清倒沒什麼,他的心卻像是被重物擊中了似的,咚地跳了一下,竟然有些發慌。
  
  婉清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紅色,眼睛微眨了眨道:「你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幹嘛臉紅?」
  
  慕容凌雲聽得一滯,剛剛被她那一眼激起的心浪頓時如遇冰川,他挫敗地看了婉清一眼道:「我做什麼虧心事了?」
  
  這話聽著卻像沒什麼底氣,婉清歪了歪頭道:「沒有嗎?我差一點以為,那個劫糧的人就是你呢,那個人的背影和你的好像啊。」
  
  慕容凌雲聽了臉色一白,終於有些惱火地對婉清道:「三妹妹,你莫要太過偏心了,雖然在你的心裡,我不如阿離好,但我可是大周的世家子弟,堂堂伯爵世子,你怎麼能把我與北戎人相提並論呢?」
  
  一轉頭,又對康王一輯手道:「要如何處置歐陽監軍,王爺最好三思,莫要到時候,讓臣對太后娘娘不好交差就是。」說罷,竟然就此走了。
  
  康王看了眼垂著頭的歐陽落衣道:「你可知錯了?」
  
  「表哥,你其實沒有病對嗎?」歐陽落衣緩緩抬起頭來,眼神幽怨地看著康王。
  
  「是啊,沒病,讓表妹失望了,真不好意思。」康王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歐陽落衣聽得一震,目光裡閃過一絲怒色:「表哥此言是何意思?我何時希望你病過?你過去很疼我的,為什麼,現在連你也不相信我,懷疑我呢?難道,你也是喜歡這個女人,所以,也變了心麼?」
  
  「放肆!」康王臉色難得的染上一層怒意,聲音冰寒刺骨,歐陽落衣還從來沒有被他如此大聲喝斥過,兩行清淚立即無聲流下,神情淒楚無比。
  
  「我確實一直就很疼你,也很關心你,甚至,我曾經向太后提過,想娶你。」康王眼神有些悲傷地看著歐陽落衣:「雖然,我知道,你的心裡並沒有我,但我不想你鑽牛角尖,不想你去破壞阿離的夫妻感情……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麼?你以為,全世界就你自己聰明嗎?你那些小手段,能瞞得過誰?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我不想說穿了,看在死去的姑姑份上,我不想追究你,只希望你最好懸涯勒馬,不要到最後,不可收拾時再後悔。」
  
  歐陽落衣臉色劇變,她愕然地向後退了兩步,眼裡閃過一絲惶恐,幽怨地喚了一聲:「表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沒有……」
  
  康王將手一揮,有些疲憊地說道:「人有臉,樹有皮,不要再裝了,落衣,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有些事情,該收手時就收手吧,不要再鬧了,明天起,你就跟阿離去龍景鎮吧,大戰就要暴發,你呆在軍營裡頭也不安全。」
  
  歐陽落衣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上前一步,扯著康王的手臂搖晃,眼神像個孩子似的乞求著:「表哥,我不要要,我要上戰場,我也要為國殺敵,表哥,阿離哥哥現在恨死我了,還有……表嫂,她巴不得我死呢,我還想回去見太后外婆,見皇帝舅舅,見賢妃姑姑,阿皓,我……我想留在你身邊,我以前,只是放不下阿離,現在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我錯了,你讓我留下好不好,我一定痛改全非。」
  
  婉清看著哭成淚人兒的歐陽落衣,在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康王任歐陽落衣搖著手臂,眼裡的不忍之色愈來愈盛,她幾乎以為康王就要心軟答應時,康王終於輕輕扯出自己的手臂,聲音淡淡地說道:
  
  「你乖乖的在都督府住些時日吧,等戰事緩下來時,我再派人送你回京去,阿離和弟妹雖然不喜歡你,但他們夫妻都是有分寸的人,你的身份他們心裡都清楚,只要你不鬧,他們就不會怎麼樣你的,」
  
  「那阿皓你讓阿離哥哥保證,不會打我,不會罵我,我乖乖的就是了。」歐陽落衣回頭看了一眼很不耐煩的上官夜離,小聲求道。
  
  「我肯定不會打你,也不會罵你,至多是不理你,而你也最好老實點,不要給你鬧什麼妖蛾子,不然,我就送你回王爺這裡。」上官夜離看也不看歐陽落衣一眼道。
  
  歐陽落衣走後,康王又問上官夜離:「你剛才沒有試出來麼?」
  
  上官夜離有些挫敗地搖了搖頭道:「我用重手傷了他的左肩胛骨,那可是連著鎖骨的,剛才拍那一下,可是施了暗勁的,以他的性子,應該沒這麼能忍痛才是,要知道,那可是裂了骨啊,那種痛,可比一般的傷痛厲害得多。」
  
  康王聽了幽幽地看向遠處:「難道我們懷疑錯了?而且,我也覺得,那個人不是被大鳥救走了麼?不可能這麼快就回營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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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也許我們都錯了。」上官夜離說道。
  
  康王點點頭道:「或許吧,不過,軍中的內奸一日沒有查出來,警惕就一日不能放鬆,阿離,你且帶著弟媳回去歇息,這事本王會仔細再查的。」
  
  上官夜離於是帶著婉清回到自己的營帳,營帳外的死屍和傷員已經清理乾淨,但血腥氣卻仍濃,看著地面上那幾個炸出的深坑,上官夜離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娘子,你說這還只是小型的?若是能做出大型的炸彈出來,那得多大的威力?」
  
  「真正的炸彈,能催毀一座城池。」婉清有些黯然地說道,像美國投到日本的原子彈不就是催毀了日本的兩座城市麼?只可惜,一是自己只會做些小土彈,二嘛,就算懂那高科技的東西,也沒設備和條件啊?北戎的軍營離得不過百里之遠,莫說原子彈,只是烘上幾高射炮,也足足能嚇破北戎人的膽,怕就此滅了北戎也是可以的。
  
  「一座城池!」上官夜離眼裡露出嚮往之色:「娘子你能做出來?」
  
  「你做夢!」婉清睨了眼身邊異想天開的男子,突然想到什麼,問道:「相公,錢大人的那位如夫人如今在哪裡?」
  
  「應該就在錢宅吧,那天讓四哥去查抄了錢府,可是只抄了一萬多兩銀子出來,也不知道錢大人那些錢都到哪裡去了,如今軍晌還有很大的缺口,兩萬人的吃穿嚼用還都是麻煩事呢。」上官夜離想到這個就有些頭痛,「王爺又是個最摳門的,我來這兩天,硬是一個大子也沒哼到手,虧我和他還是多年的兄弟。」
  
  「那咱們以後把摔炮算貴點給他,為相公你出氣好不好。」婉清聽了就揚起臉來,笑道。
  
  上官夜離很自然地捉住她的手,深湖般的眼睛在昏暗的軍燈下,璀璨如星,眸中波光流動:「嗯,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筆。」
  
  第二天,歐陽落衣不情不願地被押上了一輛軍用馬車,婉清坐騎著棗紅馬跟在上官夜離身後,她帶來的那一百多名護衛隊,死傷了幾個,傷員留在軍營裡養傷,並沒有帶走,那是康王爺特意留下的。
  
  婉清也知道康王的心思,留下的那幾句護衛隊員,人數有一枝連弩,而且,每人手上都有兩個摔炮,康王營裡有將作營裡來的技匠,也許,能拆掉幾個連弩窺探到製作技法。
  
  婉清倒也不擔心這個,原就不是太難製作的東西,只是裡面將了幾個巧妙的彈簧而已,也不是做不出來,反正那一千個的銀子已經拿回來的,賺得一筆是一筆。
  
  至於摔炮嘛,那是會產生化學效應的東西,比起只有物理變化的連弩可能造得多了,就讓康王想破頭去吧。
  
  趙大人也不情不願地騎著馬跟在隊伍後頭,上官夜離不太理睬婉清這位名義上的姨父,婉清如今更是不在乎林氏了,顧家除了顧大老爺和存孝外,沒有誰是值得她在乎和牽掛的。
  
  趙大姨父先前跟本不拿這對夫妻當親戚看,在康王爺面前彈駭起這對夫妻來,那叫一個慷慨激昂,巴不得,就此置他們於死地就好,生生把人得罪了,卻沒有得罪人的自覺,這會子倒是甩起長輩的派頭來,騎馬趕到前頭來,與上官夜離和婉清並駕齊驅。
  
  「賢婿!」趙大人喚了一聲。
  
  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
  
  「賢婿,我有話對你說。」趙大人把馬又往前趕了一些,扭過頭來,看著上官夜離的臉說道。
  
  「趙大人剛才是在對我說話麼?」上官夜離一臉莫明地問道。
  
  趙大人的臉色有些不豫:「自然是對你說,這裡除了你之外,誰還當得這個稱呼?」
  
  上官夜離聽了回頭四顧,訝然道:「我聽錯了,以為慕容兄也跟著來了呢,正奇怪,可是大人莫不是叫錯了,我何時成了你的女婿?在康王營帳時,我以為,你跟我娘子有世界仇呢,原來你真的是她的姨父麼?」
  
  趙大人的臉色終於有些尷尬,耳根處隱隱透出一些異樣紅來,要不是婉清眼尖看到了,她還真以為,這位姨父大人的臉比城牆還厚呢,不過,想起京城的趙昱軒,那個清俊又乾淨的男子,曾經那樣不顧一切的維護,關愛過她,心又一軟,到底還是開了口:
  
  「姨父,您有何事?」
  
  趙大人乾咳一聲道:「我聽說都督府還沒有修繕,你們自己住得都不方便,龍景鎮有沒有一間像樣點的驛站,所以,就打算住到錢大人家去,錢宅應該還算整潔乾淨吧。」
  
  婉清聽得愕然,錢大人死了不過幾日,錢夫人可是新寡,這位姨父大人竟然要住到錢宅去……
  
  上官夜離臉色卻勾起了一抹笑來,「趙大人是欽差,我去龍景鎮按說本都督是應該好生接待才是,但既然趙大人嫌棄都督府太過破舊,本都督也無能為力,就由趙大人高興好了,錢宅聽說修得很是豪華,趙大人應該能住得舒心才是。」
  
  婉清聽了就怔怔地看著自家相公,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她也知道,這位姨父大人對居住的環境很挑惕,先前從江南回到就城述職時,就不喜歡驛站,也不肯租宅院住,非得賴在顧家,一住就是近半年,只是叨擾了顧家多時,卻對自己這個顧家女兒一點親情也不顧念,薄情寡義的性子倒是與趙姨媽如出一轍。
  
  只是不知道,他們夫妻是如何生出趙昱軒那樣性情溫和,深情執拗的兒子出來的。
  
  一回到都督府,下了馬,婉清的兩條腿就有些打哆嗦了,倒底很少騎馬,前兒兩腿間蹭破的皮還沒有好,今兒又騎了這麼遠,著實有點受不住痛,一進府院門,就賴在上官夜離身邊掛著,方媽媽和金嬤嬤早得了消息,抬了軟兜過來。
  
  婉清一見,臉上便笑吟吟地:「還是兩位嬤嬤心疼我呀。」
  
  墜兒和方媽媽扶著她坐了上去,金嬤嬤的聲音卻有些冷:「奶奶也知道痛了啊,哪有女子騎著高頭大馬往軍營裡鑽的,顧家出來的女兒哪一個不是嬌柔慣了的,倒是您,快成了女將軍了。」
  
  婉清當時決定去營救上官夜離時,方媽媽和金嬤嬤就極力反對,但都拗不過她,如今兩夫妻同時回來了,金嬤嬤眼中喜色不多,卻拿眼睛瞪上官夜離,婉清心知她是真心關心自己,怪上官夜離無能,不能保護好他自己,反而讓婉清受苦受累,冒險去營救。
  
  上官夜離有些無辜,他原本只是設計誘姦細出來,沒想到,歐陽落衣竟然故意把消息傳到龍景鎮來,騙了婉清去,差一點就殺了婉清,想到這個,他的心就有些生痛,不由回過頭來,又狠狠地瞪了身後的歐陽落衣一眼。
  
  歐陽落衣正一副楚可憐的樣子跟在他身後,想與他說話,又有些害怕,被他一瞪,身子瑟縮了一下,腳頓在原地不敢走。
  
  「離後院最西角處有個院子,清理清理,就讓表小姐住進去,到鎮上買兩個丫頭來服侍她,府裡頭的人,不得允許,不可以進那院子,表小姐也不可以出來,可聽清楚了?」上官夜離冷冷地對方媽媽吩咐道。
  
  金嬤嬤對歐陽落衣不熟,但方媽媽卻是太清楚這位表小姐了,曾經還挨過她的兩巴掌,更是恨歐陽落衣對上官夜離的小心思影響了少奶奶和爺的感情,完全就拿她當敵人看,所以,聽到上官夜離的話,臉色一肅道:「請爺放心,奴婢保證一那院子裡只有蛇鼠蟲繩能進去。」
  
  歐陽落衣聽得臉色一白,顫聲道:「都數九寒冬了,怎麼還會有蛇?」
  
  她話音未落,一條只有半截身子的蛇就出現在她眼睛,那蛇似乎被獨然斬斷,眼睛還是睜著的,吐出來的信子還沒有收回去,看著很是磣人,歐陽落衣尖叫一聲就往上官夜離身邊撲去,上官夜離身子一閃,避了開始,她撲了個空,絆著了自己的裙子,咚地一聲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狽。
  
  平安將劍尖上的蛇一甩,鄙夷道:「一條死蛇就嚇成這樣,那天晚上,少奶奶屋裡爬了成千上萬條蛇,少奶奶也沒見著叫一聲,還生擒了那驅蛇人。」
  
  上官夜離臉色一變,握著婉清的手就緊了些,聲音都有些黯啞了:「娘子,你……」想到上萬條蛇同時湧進婉清屋裡的情形,莫說她只是個嬌弱的女子,便是自己這個見慣血腥的男人,見了那種場面,也會很害怕吧,她竟然……沒有跟自己細說,只說是有人進了後院想對她不利……
  
  「確實挺嚇人的,不過,還好,那些蛇都不太毒,豆芽兒的傷也不知道好些了沒有。」婉清的臉色也有些發白,那天晚上的情形著實太過恐怖,如果再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暈過去。
  
  上官夜離的臉色黑如鍋底,一言不發地把婉清送回了後院,正要轉身就走,婉清忙揪住了他的衣袖,拚命搖頭。
  
  「娘子……」上官夜離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不能去!」婉清揪著他的袖子不放手,眼裡帶著一絲堅決。
  
  「我怎麼能容忍別人如此欺負你,你放手,我這就帶五千兵馬,滅了巴顏一家。」上官夜離沉聲說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你比我更清楚,你是我的丈夫,你沒能保護好我,我知道你自責,但是,你還是龍景鎮的新任都督,你要駐守一方,要保持龍景鎮的穩定,殺了巴顏一家事小,引起整個龍景鎮的胡人反判就是大事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相公。」婉清堅定地說道。
  
  上官夜離頹然地坐了下來,垂著頭,半晌沒有做聲,婉清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她不想去安慰他,以前在京城時,住在侯府裡頭,她覺得四面楚歌,日子過得如履薄冰,很辛苦,一心就想脫了那攀籠來,兩個人鬆快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而到了龍景鎮後,日子過得照樣不輕鬆,仍然是四面楚歌,四處有敵,但她卻過得比以前灑脫多了,沒有了京城那些陳腐的規矩,雖然也辛苦,但是,心情卻暢快了很多,誰欺負了自己,就打回去,快意恩仇的感覺確實很爽。
  
  但是,在大事上,還是得運籌帷幄,得從長計議。
  
  有些事情,不是上官夜離能控制得了的,她並不怪他,但是,說穿了,他也還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大男孩,很多事情考慮不周也是有的,她希望他能快些成熟強大起來,而她的苦,更是刺激他奮發向上的動力,安慰的話,只能讓他更難過,所以,她不說,讓他在那裡坐著發呆,多想想也好,看能不能想出些好法子來,改變龍景鎮的現狀。
  
  上官夜離在屋裡一坐就是一上午,婉清一直沒鬧他,由他坐著長蘑菇。
  
  自己帶了平安一起去了錢宅,趙大人已經先到了,看到屋外駐得有兵,錢大人的臉色很不好看,錢夫人被軟禁幾日,又聽說錢大人死了,正成日在家哭泣,聽得有人來訪,便含淚出來接待,一見趙大人,頓時眼眸一亮,將趙大人請進了宅院。
  
  婉清和平安到達錢宅時,監視的人把這情況告訴了她,婉清心中有些瞭然,趙大人與那錢夫人怕是早就熟識吧,那天聽錢大人所言,他做的那些生意,京中的某些大佬們,也是要分一杯羹的,想請趙大的富庶來……
  
  婉清便笑著讓平安去敲門,錢夫人見她到來,有些詫異,眼裡的恨意一閃而過,苦著臉深福一福後道:「夫人莫非還要治小婦人的罪麼?或者,夫人是來宣告我夫君死因的?」
  
  婉清微揚了下巴,氣勢凜然:「錢大人做過什麼,夫人就算不全知,心裡也應該有些數吧,他這般死了,可真是便宜的緊,最起碼,在京裡的妻兒族人都還沒有受連累,錢夫人剛才的意思,是想查明死因,為錢大人討回公道麼?」
  
  錢夫人聽得臉色一白,臉上的怨氣盡斂,垂了頭道:「婦人家,哪裡管過男人外邊的事情,何況,夫人可能也知道,小婦人不過是他的一個外室,他總不肯貼心待小婦人的。」
  
  先前來時,她可是以錢夫人自居的,這會子又只說是外室了,婉清臉上就帶了絲譏笑,「哦,原來只是外室啊,那就好辦了,這間屋子,得徵用給欽差大人居住,錢夫人新寡,再住在這裡,倒很是不便,夫人還是盡快搬走為好吧。」
  
  錢夫人聽得一怔,眼淚就出來了:「夫人何必趕盡殺絕……」
  
  婉清猛地轉頭道:「好大的膽子,你一犯婦,也敢用此種語氣跟本夫人說話?」
  
  錢夫人嚇得立即跪了下去,抬眸就朝宅子裡瞄,婉清冷笑一聲道:「上次與夫人簽的協議還在,今兒我來,也不是特地來趕你出府的,正好趁著你在,我把協議裡頭簽暑的東西都拿走。」
  
  錢夫人聽得一怔,囁嚅道:「可是夫人……」
  
  是想說自己還沒有給錢吧,這個時候,虧得這位錢夫人還有膽子找自己要錢,婉清眼中閃過一絲慧黠,看了平安一眼,平安手一揮,便立即進來了一隊護衛,推開錢府內宅的門,就開始搬東西,什麼珊瑚樹,玉屏風,銀鳳瓶,紅木傢俬,搬得有條不紊,很像前世的搬家公司。
  
  除了細軟,有點值錢的大家什全都一件不落的往外搬,進了門後,半晌裝外人的趙大人終於忍不住出來了,臉色陰沉地喝道:
  
  「清丫頭,你這是做甚?」
  
  婉清聽她喚自己在娘家的乳名,也就上前給他行了個晚輩禮:「姨父倒是來的早呢,不知錢夫人把您安排在哪個院子裡?侄女好吩咐下面的人,您那院子裡的東西就不搬了。」
  
  「清丫頭啊,錢大人雖然犯了些事,但他人已經死了,而且死因還未查明,你不能隨便動他宅子裡的東西,且,就算要動,也得由朝庭派人來查封,你這可是犯法的啊。」趙大人眼中戾氣大盛,好像婉清搬的是他家的財產一樣。
  
  「哦,這樣啊,可是,姨父你好像誤會了,這些東西可是錢大人出事之前,就賣給侄女我的,我搬自己的東西,不算犯法吧。」說著,將手中的協議在趙大人面前揚了揚。
  
  趙大人接過那協議細看了一遍,頓時臉色鐵青地瞪了錢夫人一眼,卻不好再說什麼,便道:「原來如此,那你就搬吧,只是姨父我還要在這裡住些時日,調查錢大人的死因,我住的那院子,就不要都搬空了吧。」
  
  「這是自然。」婉清笑道:「不知姨父住的是哪間院子,好叫下面的人知道,莫要亂動了姨父的東西。」
  
  趙大人黑著臉,指了指北面的一間小院子,婉清笑著對平安道:「可記住了?告訴下面的人,莫要惹了趙大人的清靜。」
  
  回都督府裡,方媽媽見婉清搬了幾車名貴的罷件回來,好生詫異,郁心悠在一旁笑道:「媽媽您就安心搬進去擺著吧,各個院子裡都放一些,這些個啊,可是你們少奶奶打秋風得來的。」
  
  方媽媽聽得愕然,嘴巴張得好大,半晌都沒有閉攏,眼前這位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少奶奶麼?怎麼回,連巧取豪奪的事情也做出來了?
  
  「媽媽安啦,一是,這些東西我並不帶走,以後就是龍景鎮都督府的公產,第二嘛,錢大人本來就犯了事,他家的東西原就要充公,為免有查抄的人貪污,不若我先下手,也消除一個人家貪污的機會,保不齊,就是救了某一位臣官,保了他的清廉。」
  
  在這樣保的麼……
  
  到了自己屋裡,卻看到上官夜離不在,也不知道到哪裡生蘑菇去了,便打了個響指,一個暗衛從暗處閃了出來:「夫人請吩咐。」
  
  這個,卻不是太子給她的那塊鐵令上的人,她暫時還不想用太子的人,說實在的,她對太子的信任度還是很打折扣,誰知道那些人來了,是保護她的,還是監視上官夜離的?
  
  「夫人請吩咐。」暗衛行了一禮道。
  
  「你帶兩個手下,密切注意錢府錢夫人和趙大人的行動,尤其趙大人住的屋子,有風吹草動就來報我。」婉清吩咐道。
  
  卻說上官夜離,婉清出去後,他便帶了人,騎馬到了赤炎族長赤炎大人的府上,赤炎那日在街上被婉清教訓一了頓,這幾天在府裡頭倒是老實,連街都沒太上,但上官夜離知道,他們這些胡人族長,最是凶悍,又記仇,絕對不會輕易被婉清馴服。
  
  赤炎聽說都督大人親自來訪,倒也按規矩穿著整齊的朝服出來迎接,只是臉色淡淡疏冷。
  
  新都督大人來了,一直沒有召見他們這些族長,倒與前幾任很不一樣,不過,能最先到赤炎府來,赤炎臉上很覺得有些光采,但又隱隱有些擔憂,不知他是不是來找岔子,為他夫人出氣的。
  
  「你就是赤炎族長?」上官夜離板著一張臭臉,一點也不像是來拜碼頭的,倒有點像皇上微服私訪。
  
  「下官正是,不知都督大人前來,有何賜教?」赤炎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語氣也有些不善,歷來的都督都對幾個族長很客氣,因為,全鎮的服人,很少聽朝庭的話,對族長卻是恭敬敬畏,龍景鎮與其說是朝庭所控,不如說是幾個族長共同控制的,得罪了他們,就等於得罪了整個龍景鎮的胡人。
  
  「賜教就免了,本都督是來與你商量管轄區重新劃定一事的。」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的說道。
  
  赤炎聽得一滯,重新劃定區域?還是商量?他沒有聽錯吧,一股驚喜直湧上心頭,他忍不住就有些激動了起來,要知道,龍景鎮一直是分由幾個胡人族來管轄,幾族之間自然也是有衝突的,當然,土地和地盤的紛爭從來就是最主要的,都督大人這是在向自己示好麼?那不也就是說,自己將要得到那塊與白石族爭了幾十年的那條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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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9: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都督大人請!」赤炎心裡欣喜若狂,但面上不露,仍是淡淡的,態度稍比先前恭謹了一些。
  
  上官夜離笑著進了赤炎府大門,在廳堂分主次坐下後,上官夜離便談起了龍景鎮的胡人狀況來:「族長大人如今管轄著鎮北三條待,加上鎮北周邊的好千畝田產,石礦山,本都督說得不錯吧。」
  
  「大人既然登門,自然是對龍景鎮的狀況有所瞭解了,我赤炎族,有族人三萬之眾,所佔地,卻只有三分之一,而那白石一族,族人才兩萬之眾,所佔轄地界卻佔全鎮三分之二,我族人生活窘迫,常遭白石人的欺辱,先前幾位都督大人素位屍餐,只拿朝庭俸祿卻不管實事,不理百姓疾苦,本族萬民早就期待能有賢能來解族人之危困了。」赤炎族族長難得文芻芻地說道。
  
  這番話馬屁味實足,又貶謫了前幾任都督,上官夜離聽得心情不錯,冷峻的臉上稍有了些笑意,這世上,想要讓人辦事,最容易的就是抓住別人的**和所求,有**便有弱點,有弱點,就不怕打不垮,想要管理好一個異族雜居的地方,最好就是早到各方的矛盾焦點,然後好好利用,再達到相互的制衡。
  
  「本都督確實瞭解一些,正是為此,兩族族人才不斷有爭鬥發生,所以,本都督打算為龍景鎮做些實事,決定按人品重新劃分族居區域,今天來,就是找赤炎大人商議的。」上官夜離笑著說道。
  
  赤炎聽得心癢如麻,笑容漸漸爬上臉龐,他這個族長當了十幾年了,始當族長之初,便發過宏願,要帶領族人搶佔土地,讓族人過上富庶的生活,但一直卻沒能如願,族中自然也有些有實力的頭人不服他,如果這一次能成功,那他在族中的地位,自然更加穩固,而族中功勳譜上,他的名字會為後世族人景仰。
  
  「大人英明!」赤炎起身向上官夜離一輯道。
  
  「不過,此事也不能只聽你一族之人,過幾日,本都督打算召集各族族長頭人開個會,商量這土地的劃分事宜,還請赤炎大人到時一定要到場。」上官夜離說道。
  
  不是說要商議麼?怎麼又是一起去開大會,那種會有什麼好開的,大家召集在一起,不過又是一頓無休止,沒有結果的爭吵罷了,赤炎滿腔的希望頓時化為泡影,神情有些不豫起來,莫非這位都督大人也和上幾任一樣,不過是走個形式?如此一想,臉色就很難看了,但也不好就此得罪,端茶就想送客,手還沒有觸到杯子,就聽這位都督大人又道:
  
  「其實本都督也知道,白石族佔地最大的,就是巴顏一支,巴顏族人不過三千,就佔了龍景鎮鎮東最繁華的東待,而且,還佔領了整個青石市場,便是赤炎大人你想要修繕院牆,也得求著巴顏頭人,本都督這一次,就是想讓巴顏讓出些地盤來給赤炎一族,只是巴顏族素來凶悍,不知本都督的話,能不能有用。」
  
  赤炎大人一聽巴顏的名諱就皺了眉,眼中的熱切似乎都黯淡了不少,似乎很是忌憚巴顏頭人。
  
  上官夜離見他默然,也不心急,端起桌上的茶,淡淡地喝了一口,又狀似無意地說道:「內日前兒去了巴顏府一趟,與巴顏大人談起了宗生意,巴顏大人似乎很有興趣,若那宗生意做成,以後巴顏一族在龍景鎮的地位只高不低,而且會更加富庶。」
  
  赤炎聽得一震,眼中火星直冒,都督大人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在示威麼?一時氣得後牙槽直癢癢,沉聲道:「不知是何宗生意?能讓高傲的巴顏大人也動心?」
  
  「衣服生意,內人聽說北戎貴族穿膩了狐裘大衣,便新制了一種輕便大方的棉衣,想讓巴顏大人銷往北戎,本都督對這些內院的事情素來不感興趣,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材質做的衣服,不過,穿在身上確實暖和,又輕便,應該很合北戎人的心意才是。」
  
  赤炎倒是見過婉清一次,也看到那位小巧的大周貴夫人穿著的衣服,倒沒覺得什麼,北戎雖然兵力強大,但在文化物質生活上,大多都模仿大周,很多風行的衣服款式都是從大周傳來,所以,都督夫人穿了新式樣的衣服,也不覺得奇怪。
  
  不過是個新式樣而已,人家看見過一回,自然就能仿了去,巴顏還真是可笑,這也值得與都督夫人當作生意來談?
  
  「輕便又保暖的棉衣,在龍景鎮赤炎大人你見過沒?一件衣服不過八兩重,穿上之後就不用再穿毛皮大衣,女眷便可是喜歡得緊呢。」上官夜離又輕輕地補了一句。
  
  赤炎聽得一怔,眼中精光一閃道:「那倒的確是好東西,怪不得巴顏大人會想與夫人合作,不過,既然如此,大人現在告之下官,又是何意?」
  
  赤炎問得直接,上官夜離道:「本都督自然不想厚此薄彼,既然巴顏大人有了羽絨服的專銷生意,那西岐山的青石礦生意自然就要分給赤炎大人不是?」
  
  赤炎聽了差一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驚詫地說道:「西岐山如今可是歸了北戎,下官如何能得來那礦石?」
  
  上官夜離聽了眼睛一瞇道:「據我所知,那坐山百年來,一直就直屬大周的龍景鎮,北戎不過是一進霸了去罷了,那麼好的礦山,怎麼能說是北戎的,就是北戎的了呢?大人族人繁衍得快,每一年,都需要大量的青石新砌房宅,難道你的族人用辛苦賺的血汗錢,去買那番了好幾倍的賤石頭,你們會心甘?」
  
  自然不會心甘啊!可是……
  
  赤炎半晌沒有說話,素來狂肆的臉上,帶著一絲黯然和無力。那是兩國戰爭中產生的後遺症啊,大周軍隊沒用,讓北戎將那坐礦山搶去了,他一小小族長,能有什麼辦法?難道他敢以一族之力,去抵抗一個國家麼?
  
  「這一次,大週五十萬大軍開赴邊疆,為的就是一雪前恥,奪回失去的土地,把北戎人趕回塞維河以北去。」上官夜離看出赤炎大人的無奈,很自信地說道。
  
  赤炎臉上興趣缺缺,大周的軍隊,哪一次與北戎開戰時,不是高喊這種空口號的,還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敗,就算那個大周皇子福王殿下,驍勇善戰,也不過是守住了疆土,不再被北戎人蠶食罷了,幾時奪回過?
  
  不過,腦中突然又浮現出那日都督夫人在大街上使用的那個如雷電般的武器來,他心裡就升騰起一絲希望來,那東西殺傷力大得驚人,也許,這一次真會不一樣也不一定呢。
  
  「大人的意思,奪回西岐山後,就交由赤炎族管理嗎?」赤炎的聲音裡,又帶了一絲期待。
  
  「的確如此,不過,本都督聽說巴顏大人與北戎皇室交好,兩國大戰就在開始,龍景鎮在戰略上的意義,想必赤炎大人你也明白,前方大仗,可容不得後方有失,本都督其實也頗為頭痛,若是龍景鎮能有一位有足夠實力的族長統領整個胡人,那便會少去很多麻煩呢。」上官夜離終於說到了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了。
  
  赤炎聽得一凜,心中某個深埋著的**叫囂著要向體外蹦出來,都督大人說的話太讓他興奮了,一統龍景鎮!這是好幾代族長都夢寐以求地事情,但是,談何容易啊,兩族人,打了幾百年,鬥了幾百年,誰都沒有打贏過,從來就沒有統一過……
  
  「龍景鎮有兩萬兵力,以前的都督確實沒有做出成績來,本都督今年才不過十九歲,想的,就是建功立業,赤炎大人可願意與本都督一起,開創龍景不一樣的明天?」上官夜離豪情萬丈地說道。
  
  赤炎聽了更為心動,他也曾調查過這位新來的都督,是啊,聽說這位來頭不小,原就是靖寧侯世子,又與康王與太子交好,他那位強悍的夫人聽說也是大週一等郡主,這樣的人,後台硬得很,不像前幾任都督,想的只是怎麼撈錢撈官,這位血氣方剛得很,想的怕真的只是建功立業,成就大功勳吧。
  
  「大人好志向,下官願意跟隨大人左右,為龍景鎮的前景盡微薄之力。」赤炎不像上官夜離一樣的喊口號,不過,這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那十天之後,便請赤炎大人去都督府一趟,商討重新劃分街區事宜。」上官夜離又把話繞了回去:「東大街赤炎大人能不能拿得回去,就看大人的本事了,如果有什麼困難,大人儘管向本都督開口,本都督會盡力幫助大人的。」
  
  說罷,上官夜離就離開了。
  
  赤炎興奮地坐在大廳裡,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從大廳外,轉出一個年輕人來,對他一輯道:「父親大人難道真的要幫那漢人都督?難道您沒聽出他是故意要挑起我們胡人之間的戰爭?」
  
  赤炎狡賴地一笑道:「你爹我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他的用意,但明白又如何,人與人之間,原就是利用與被利用,你爹我現在,就怕他不肯利用我啊,這麼好的事情,若是他沒找我,而是去找的白石那老頭,咱們赤炎一族就完了。」
  
  「爹爹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漢人素來就是軟豬腳,這麼些年,哪一任都督不是被父親和白石族長幾個踩在腳底下的,何是怕過他們來?爹爹可莫要忘了,咱們可是胡人,與漢人素來就不和。」那年輕人很輕蔑地說道。
  
  「胡人又如何?你也莫要忘了,咱們歸屬大周已有上百年了,早就被北戎皇室忘記了,就算現在北戎能把龍景鎮搶回去,你以為,到時候,咱們還能像在大周朝那樣的自在麼?漢人以儒道治天下,講的就是個仁字,對我們這些異族,素來心軟寬容,而胡人的本性充滿掠奪,龍景鎮一旦歸屬北戎,那幾個大族很快就會把我們這幾個小族給吞沒,到時候,還有沒有赤炎族都是個問題呢,爹爹我可是寧願在猴子山上充王,也不願去老虎山當只不起眼的小老虎。」赤炎眼裡閃過一絲陰戾,又道:
  
  「巴顏跟北戎皇室走得太近,也怪不得這位都督大人想要除了他,這一次,可是我族的大好時機,以前白石就是倚仗著北戎皇室欺壓我赤炎,沒有了巴顏一支,我倒要看看白石又拿什麼和我鬥。」
  
  上官夜離走後的那天晚上,龍景鎮的東街上,就發生了一起胡人鬥毆事件,東街上十家胡人開的鋪子全被貧苦的赤炎族人搶劫一空,巴顏族胡人大怒,抄起傢伙就往赤炎族所轄的西大街進行瘋狂報復,打死打傷胡人不計其數,兩件事情,引得兩族頭人大怒,吵了一架後,講理講不通,就繼續開打,一時,胡人集居的幾條大街便打殺的血流成河。
  
  而都督府的漢人軍隊和以往一樣膽小,窩在軍營裡度躲著,太陽都不敢出來曬,成日介不知在做什麼,反正是無人管理兩族胡人的流血事件。
  
  打了三天後,上官夜離俊眉深鎖地坐在都督府大堂裡,下面坐著一排軍營將領,其中一名佐將憂心忡忡地說道:「都督大人,鎮上再這麼鬧下去,怕是收不得場啊,以前雖然咱們也不太管,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事,總該過問一下吧。」
  
  上官夜離卻在心裡默算,十天時間,赤炎應該能打出一些結果出來吧,如果他總打不贏,要不要送他幾十枚炮彈?
  
  「王大人,你只管每天操練軍士,其他的你不要管太多了。」上官夜離淡淡地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大人,軍晌不夠啊……軍糧也告急。」王大人還是麻著膽子說道。
  
  「不急,過兩天,就有錢了。」上官夜離輕輕地說道。
  
  下面的人一片愕然,但沒有一個人問,錢從何處來,這位都督大人不像以前的幾任,只知吃喝玩樂撈錢,而是在真正的練兵,做實事,別人都是人軍營裡把錢往外拿,他卻把錢往軍營裡撈。
  
  上官夜離從赤炎府回來不久,婉清便使了人去巴顏府,拿著一萬兩銀票,購了不少青石回來,正讓胡林叫了人來,修繕院牆,又建了一幾間空曠一些的大房子,但好女紅的女功卻不好找,龍景鎮的漢人原就少,一下子要招幾十名女紅精湛的繡女回來,談何容易,這裡可比不得京城,更比不得江南,她不由有些頭痛。
  
  答應了巴顏的羽絨服生意就要做好,雖然,那位巴顏大人很有問題,但第一筆生意是不能食言的,相公說過,要麻弊敵人的意識嘛……
  
  正頭痛時,四少奶奶來了,那日上官子清回去後,心情很鬱悶,說是被少官夜離駁了面子,問清情由,四少奶奶在家裡冷笑幾聲道:「你倒和你那六弟一個德性,都對那丫頭念念不忘,那丫頭的心思,又豈是你這迂酸能猜得透的?老六如今賴在阿離身邊不肯走,保不齊,就是想與那丫頭謀些什麼,你最好是少參合一些,還是跟老四把關係弄好點,好早些回京城裡去,老太太也一把年紀了,總住在侯府裡頭也不是個事,沒得你家老祖宗,總人別家的兒孫供養的道理。」
  
  上官夜離清得滿臉羞愧,對上官夜離的氣,倒是消散了幾分,只是仍有些拉不下面子,沒有公事,就不願意到都督府裡來,四少奶奶則不然,她與婉清意氣相投,龍景鎮裡也難得有談得來的親戚,自然是往都督府裡來得勤。
  
  婉清也沒出去迎,仍坐在正屋裡畫花樣子,墜兒打了簾子把四少奶奶迎了進來,四少奶奶笑道:「幾日不見,弟妹這院子裡倒是熱鬧起來了,後牆開始翻修了?」
  
  婉清抬頭笑了笑道:「嫂嫂過來瞧瞧我這花式,好不好看。」
  
  四少奶奶笑著走近前去,就見紙上畫著一件衣服樣式,看著既不像胡服,也不像京中慣有的漢服,比胡服簡單,又比漢服便利,尤其是上衣很短,只齊到腰腹部,稍長一點點,下身卻不是群,與一般的中衣褲子又不太一樣,看著有點怪。
  
  「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恁怪呢?你這是要做了穿到外頭去的?」
  
  「當然,這是我設計女子騎馬用的,上衣太長上下馬很不方便,裙子自是更不用說了,太長了,走路還怕絆住腳。」婉清手裡拿著一枝削尖了的木頭制的筆,筆著尺著,又畫了兩條線,才滿意地放下筆,在金菊端來的水盆裡淨了手。
  
  畫上的線條太多,四少奶奶不是很看得懂,看不懂就懶得再看:「等你把衣服做好了,穿著給我瞧瞧,要是好看,我也照著做一套去。」
  
  墜兒沏了茶來,婉清和四少奶奶坐在椅子上閒聊,就說起要招女工的事來,四少奶奶眼睛一亮道:「原來你愁這個,我倒有個想法,就是只怕不太方便。」
  
  婉清就手中的茶碗一放道:「嫂嫂快說,什麼法子,我這頭髮都快愁白了呢,你可得幫我,方便不方便你說了我才知道。」
  
  四少奶奶嗔她一眼道:「瞧你這猴急樣,我知道你不是個怕事的,也不是個陳腐的,這事若真能辦成,倒是一件功德。」
  
  婉清秀眉緊寧,笑著雙手捧了茶送到四少奶奶面前:「嫂嫂知道我心急,就別吊喟口了,快告訴我吧,我都急死了。」
  
  四少奶奶這才道:「每年刑部都要流放好幾百人到龍景鎮來,其中就不有少大宅院裡的小姐和丫頭,她們如今正在龍景鎮的鹽廠,礦山裡受著苦呢,若是能到你這都督府裡來,風不吹,日不曬的,三餐還能給個飽飯吃,只是做點女紅,可不就跟進了天堂一樣麼?老五是都督,是龍景鎮的總管,這點子事情還是能做到的,那些犯婦,只要不離開龍景鎮,也就算不得圍了律法。」
  
  婉清聽得大喜,這法子還真是好,既解決了自己的人手問題,又幫了那些犯官們的無辜家眷。
  
  正要向四少奶奶道謝,就見郁心悠從後堂進來,向她一個勁的打眼色,婉清忙對四少奶奶道:「嫂嫂先坐一會子,我到後院裡有點事。」
  
  四少奶奶如今也知道郁心悠的真正身份了,雖是看不起小妾的,但這個妾的身份不一樣,是侯爺的寵妾,就看她能輕輕鬆鬆地離開京城,自在地跟著婉清,就知道侯爺有多麼嬌縱她,倒也就多了幾分恭敬之意,對郁心悠點了點頭,揮手讓婉清去了。
  
  「你那姨父大人果然與那錢夫人有些首尾。」郁心悠小聲在婉清耳邊道。
  
  婉清聽得大震,她雖派了暗衛去監視趙家姨父,但本意是想查探錢大人這幾年賺的黑心錢都藏在什麼地方,她懷疑的是趙姨父也參與了趙大人的貪污買賣,卻不知,竟然是這樣的驚悚八卦。
  
  看著婉清驚呆了的樣子,郁心悠戳了下她的頭道:「你驚訝什麼,這種事情也不稀奇,想那錢大人還才出事,你那姨父大人就立即討了旨,來了北疆,哪有那麼湊巧的事啊,他們肯定早就有勾聯啊,那錢夫人原就是那種地方出來的,看著穿得闊綽,不過是充門面罷了,保不齊,她原就是錢大人趙大人的禮物呢,在京城裡頭,拿自個的小妾作禮物送給上司偷情,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婉清聽得癟了癟嘴,這個時代的男人原就不拿女人當人看,便是自己的小老婆也是送來送去,當成賄賂上司的工具,又想到前世那種開明世道裡頭,這種齷齪事不是一樣也比比皆事麼?那個時代沒有小老婆,那便送小三,有的人,沒錢找小三,就乾脆拿自己老婆當禮物……
  
  「可查到銀子的去處?錢大人的錢,不可能只有一萬多兩。」婉清還是關心銀子,軍營裡頭斷了晌,士兵們拿不到錢,吃不飽飯,心就難得齊。打起仗來更不會肯出力。
  
  「你問他!」郁心悠手一指,從暗出閃出一個人來,正是先前指派出的暗衛。
  
  「回夫人的話,趙大人所住的屋子裡有暗道,屬下懷疑,那裡面應該就藏著銀子,所以,現在加派了人守在外面守著,請夫人示下,要不要現就派人?屬下怕夜長夢多,趙大人會轉移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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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現在還是欽差大人,身邊的隨護也不少,現在咱們冒冒然去,肯定會遭到阻攔,也會打草驚蛇,最好的法子是……」婉清秀眉擰成一兩知好看的柳形,眼波微轉,小聲對湊近郁心悠和暗衛跟前,嘀咕了幾句。。
  
  郁心悠聽了拿眼直瞪她,嗔道:「你這蹄子,越發的學壞了。」
  
  婉清這些日子與她生死相依,知她心性單純良善,性子爽直,平日裡就笑鬧慣的,言語上也隨意了很多,自是不介意被她罵兩句。
  
  「師姐還說我,怎麼你好像比我更興奮呢。」婉清笑得像只小狐狸,擰了把郁心悠漂亮挺直的小鷂鼻。
  
  「那事不宜遲,你快些找你家相公搬人手去,咱我和阿濤可不行。」郁心悠細長的手指在婉清的額頭上戳了一下,笑道。
  
  婉清提了裙,轉身就往正堂裡路去,四少奶奶正在堂裡坐著等她,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追著問:「老五家的,你這是做什麼呢?後面有老虎追啊。」
  
  婉清笑著回頭:「不是,我要給老虎撥牙,到時候賣了虎牙請嫂嫂吃飯。」
  
  四少奶奶聽得莫名其妙,反應過來時,婉清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她又無聊地坐在正堂裡,與方媽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侯府裡的事情。
  
  「……啊呀,二嬸的郡主之位也給削了,連封誥也沒啦?」
  
  「可不是麼?那天侯夫人打了咱們少奶奶一頓,少奶奶氣得要跟世子爺和離呢,世子爺自是不肯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傳到宮裡頭去了,是皇上下的旨呢……」方媽媽手裡的針線沒停,邊說邊縫著衣邊兒。
  
  「我們倒是有幾年沒回去過了,在這荒蕪的北地,連個好說話的親戚的沒有,府裡頭的事,也知道得很少……我家那老太太也是個喜歡閒抄心的……」四少奶奶的眼神就有些悠遠了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
  
  「唉,原以為,出來了,就能自在一些的,可到了這地兒,也一樣糟心,我們少奶奶就是個操心的命。」方媽媽歎了口氣,手中的繡花針在頭皮上劃拉了兩下,又低下頭去繼續縫著。
  
  「六爺不是說傷了麼?怎地來了好幾回,也沒見著他?」四少奶奶奇怪地問道。
  
  方媽媽眼裡就露出一絲不屑來,鼻子裡輕哼了聲:「世子爺不讓他到後院裡頭來呢,那傷嘛,自是早就好了的,昨兒個歐陽表姐一來,他就往後院裡頭探了好幾回,讓平安給生擋了回去,如今怕是正發著火呢。」
  
  四少奶奶一聽這話,就明白,侯爺的兩個兒子關係不怎麼融洽,想著大府裡的那些糟心事兒,不由也歎了口氣道:「以前我們老太太傷心,自家子嗣太少,其實啊,萬事都有好有壞,沒那麼多兄弟,倒少了些惡糟事,至少不用擔心血肉相殘的戲碼上演。」
  
  正聊著,一個面生的婆子急急地跑了進來,也不行禮,慌頭慌腦的就喊:「世子奶奶,世子奶奶。」
  
  在外頭穿堂裡坐著的金嬤嬤就冷斥道:「胡吵吵什麼,你是哪個院裡頭的?」
  
  「我是表小姐屋裡頭的,表小姐昨兒受了驚,像是被魘住了,請世子奶奶過去瞧瞧。」
  
  「夫人又不是道法大師,還能去幫人捉鬼麼?你家小姐怕是做了虧心事,遭報應了吧。」金嬤嬤以前在顧家就是嚴厲著稱,來了婉清身邊,說話變得越發的冷厲了。
  
  「你這婆子,表小姐病了,你不去找大夫為她醫治,反倒在這說風涼話,是何道理?」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在院子裡頭響起,金嬤嬤抬了頭去,就看見六少爺上官子墨正面含薄怒地瞪著她。
  
  倒底是侯府的正經少爺,金嬤嬤雖然來侯府沒有多少時日,但禮儀規矩還是懂的,只是聽這位六少爺的話裡似是很關心那位表小姐,金嬤嬤心裡便不太喜歡這位看著乾淨俊逸的少年。
  
  她也是在大宅院裡鬥爭了幾十年的老人精,婉清在侯府過的什麼日子,她不用親眼所見,也能明白個大致,這位爺肯定對世子爺是不對盤的。
  
  起身規矩地行了一禮,金嬤嬤面無表情的進了正堂,眼睛都不看上官子墨一眼,這種禮貌的無視,讓上官子墨有火無處發,這裡是婉清的院子,金嬤嬤是婉清的人,明明心裡膈應得很,卻又找不到處置這個婆子的理由,無緣無故他更不敢處置婉清院裡的人,只能將一口氣生吞進肚子裡。
  
  一甩袖,朝北面的院子走去。
  
  四少奶奶在屋裡把這一切看了個清透,外面的上官子墨並沒有瞧見她,她也懶得出去跟上官子墨打招呼,只是抿嘴笑,對方媽媽小聲道:「這位嬤嬤可是個硬茬子。」
  
  方媽媽撇撇嘴,心道,自然是硬茬子,當初少奶奶沒嫁時,在顧家可也沒少被這位欺負過,不過,這位也咱了少奶奶不少虧,如今倒是一心一意對少奶奶忠心了起來,想了想,又笑,自己是個綿軟的性子,少奶奶跟前也得金嬤嬤這種硬骨頭才能震得住,如今那位六爺還是進了後院子來了,北面還住著一位偽菩薩,誰知道以後又會鬧什麼妖蛾子出來,有金嬤嬤擋著,少奶奶也能少操些心。
  
  龍景鎮錢宅裡,錢夫人坐在徒有四壁的屋裡發著呆,心裡卻像爬在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焦灼難耐,屋裡值點錢的東西南北全被那個厲害的都督夫人給搬走了,那是個騙子,當初說好了,要給自己五千兩銀子,才把東西買給她的,可是,銀子一兩也沒給,東西卻全搬走了。如今她也只能靠著那個屋子底下的銀子了,想起暗道裡的幾大箱金銀珠寶,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位都督夫人自以為聰明,拿走了她屋裡的所有東西,其實那點子東西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惹眼罷了,姓錢的那貨是個穩妥的,所有的財產都早早兒埋了起來……
  
  趙大人告訴她,院子裡外都佈滿都督府的人,讓她不要隨便走動,可是,她能不急麼?那個男人住著的院子底下,埋的可是死的那個臭男人這幾年搜刮的全部家當,要是就這麼著被那個男人全吞了,自己以後半輩子怎麼辦?
  
  她已經年輕了,雖說只是二十幾歲,但嫁過人的寡婦,誰還敢要?難道又要走回老路子,重操舊業去?不,絕對不行,她好不容易巴上那個男人,改變了命運,過上了好日子,不能讓這一切又回到從前,讓所有的幸福都成為泡影……
  
  夜漸深,龍景鎮的夜空灰濛濛的一片,連顆星星也不見,北風夾雜著沙塵,打得人臉生痛,錢夫人攏了攏罩在頭上的絨帽,起身去關窗,這時,從穿外跳進一個人影來,她細看去,眼裡立即浮出一絲驚喜來,一把抓住那人:「死鬼,你總算來了。」
  
  那人一件黑色袍子把整個身子連著頭臉都裹得緊緊的,見錢夫人認出他來了,他也不奇怪,一把抱住錢夫人,拱頭就往她脖子裡啃,兩隻大手也上下行事,往那摸不得的地方摸,錢夫人穿得厚厚的,卻也被那男人摸得軟了身子,聲音嬌媚得能滴得出水來:
  
  「你……你別鬧……做……做正事要緊。」
  
  那男人似乎抱著她又親親摸摸了好一陣子,倒也冷靜了下來,鬆開了錢夫人,「最近風聲太緊,我不太方便過來。」
  
  錢夫人拉著他往屋裡去,燈光下,那男人掀開了頭上的黑袍帽子,赫然是都督府的那個奸滑的師爺。
  
  「金才,你什麼時候帶我走,我實在是害怕啊。」錢夫人紅著眼睛,淚眼汪汪地問那位師爺。
  
  名叫金才的師爺山尖似的短眉高聳著,像極了戲台上的白鼻樑小丑,「都督夫人使人盯著我了,一時半伙怕是跑不了,而且,宅子裡的錢,不是還沒有拿到麼?那姓趙的,好像也知道錢大人的藏錢地點,是你告訴他的麼?」
  
  「怎麼可能?他是知道一點的,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過是兩成罷了,他對我還有些情意,總還要分一點給我傍生的。」錢夫人半倚在金才身上,又似乎想起什麼,轉過身,緊緊抓住金才枯瘦的手,眼神尖銳:
  
  「你不會拿了錢就扔下我跑吧。」
  
  金才細長的三角眼裡滑過一絲算計:「怎麼可能呢,你可是爺的心頭肉,爺把你從春香樓帶出來,就是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咱們幹完這一次後,就徹底收手,找個不認得咱們的地方好好生活去。」
  
  錢夫人的眼淚又忍不住留了下來,眼裡前過一絲希翼,喃喃道:「那你再不可以把我送人了,也不能再賣了我……」
  
  金才臉上浮出一絲愧意來,奸滑地笑道:「那不是權宜之計麼?沒有銀子,想過好日子也過不成,不過,姓錢的都是個金餑餑,竟然賺了那許多錢,如今他已經死了……」
  
  「是下的手?」錢夫人突然睜大眼睛問道。
  
  「誰下的手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不死,我們誰也別想得到那些錢,到最後都會進了新都督夫人的腰包裡去。」金才陰森森的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齒,笑道。
  
  錢夫人眼神有些黯然,微微垂下頭去,金才眸中戾光暴漲,但在錢夫人抬頭時,眼神又變得溫柔了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你快去趙大人那。」金才看了看屋裡的沙漏,把錢夫人往外推:「注意看著他……」
  
  錢夫人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把外披的帽子戴好,看了屋裡的金才一眼:「你可藏好了,一回子我打暗號,你就來幫我。」
  
  趙大人屋裡,趙大人正用手敲著地上的青磚,他與姓錢的早就相識,也是通過錢大人,他才找到了這條發財的路子,前幾年,在江南大營裡,他就沒少與錢大人勾聯……如今他成了兵部尚書後,生意就做得更方便了,但是,姓錢的狡猾,還欠了他許多銀子沒結呢,原也沒什麼,生意做得久,偶爾賒帳也是有的,可誰知他突然死了……那自己的錢怎麼辦?
  
  好在早就在姓錢的身邊放了這個女人,昨天來一逼問之下,這個女人就召了,只是,這個女人太癡心妄想,竟然想要自己給她名份,林氏可不是個寬容的人,加之,這個女人又是錢大人的妾室,名聲早就在外了,自己怎麼可能會要一個髒女人……既便是做妾也不成,趙大在京城可是大家族,可不能壞了趙家的名聲。
  
  沿著石牆敲了好一陣,卻怎麼也沒發現那個女人說的空心磚,趙大人有些不耐煩了,正惱火之際,錢夫人從暗門裡轉了進來,趙大人眉頭一皺,臉就冷了下來,轉念一想,又帶了笑:「你來得正好,快說,到底是哪塊磚,我怎麼找不著?」
  
  錢夫人輕盈盈地走了過來,「妾就是擔心大人怕找不到,所以才冒險過來的,大人卻瞪妾。」說著,粉紅嬌艷的嘴唇就嘟了起來,嬌嗔可愛。
  
  趙大人忍不住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心神卻並無動盪,手臂她一攬道:「來,早些拿了錢,我也可以早些帶你回京城去,總在這種吹乾風的地方呆著,把我心肝的皮膚都吹老了,我可捨不得呢。」
  
  錢夫嫵媚一笑,眉態橫生,牽著趙大人的手就走到門邊,趙大人眼睛一亮,任誰也想不到,會有人把銀子埋在門口處,他立即拿東西開始撬磚,沒多久,屋裡就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呼。
  
  青磚底下,一大箱子金元寶閃閃發亮,趙大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手一招,便進來兩個貼身侍衛,將那箱金元寶從地下抬了出來,足有五千兩之多,算成白銀,至少得十萬兩。比錢大人欠自己的可多多了,趙大人咧開嘴就笑。
  
  「大人,妾也知道,自己這身子是髒的,不能污了您清白之名,求大人憐惜,分些銀錢給妾傍身,從此妾再不敢打擾大人。」錢夫人趁著趙大人高興,眼裡浮出點點淚光,楚楚可憐地說道。
  
  「你說什麼傻話呢,你對我的好,我心裡都記著呢,快些先回自個屋裡去,我會想法子把你帶走的。」錢大人眼裡閃過一絲陰戾,笑著對錢夫人道。
  
  「大人,妾只拿一千兩,八下的四千兩全歸大人所有,要知道,沒有妾身,大人您也找不到這些錢。」錢夫人有些堅決地說道。
  
  趙大人的臉就開始往下沉,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笑道:「什麼一千兩五千兩的,我的就是你的,放心吧寶貝,我不會虧待你的。」
  
  錢夫人心知自己再糾纏下去,也得不到好結果,只好幽怨的從暗門處又走了。
  
  回到自己屋裡,金才道:「拿了多少?」
  
  「五千兩金子。哼,那個臭男人,果然是一兩也不肯給我。」錢夫人的語氣有些陰寒,嬌嫩的小嘴緊抿著。
  
  「莫管了,五千兩金子就五千兩吧,只要能打發他走就好了,你放心,我的人早就準備好了了,只要他把金子一運出錢宅,我就使人去搶回來。」
  
  這邊趙大人正高興的指揮人把金子打包收好,突然,他看到正在搬金子的兩個侍衛身影有些重,眼前的屋子也在搖晃,他晃了晃腦袋,手撐著頭,定了定神,就聽得彭的一聲,那兩個侍衛同時往箱子一倒,箱子也重重的摔在石地板上,他心頭一緊,正要說話,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幾個靈活矯健的身影悄悄潛了進來,將金元寶一塊不剩地全裝進了一個大布袋子,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潛了出去。
  
  整個事情不趕過兩刻鐘時間,等趙大人醒來,屋裡除了少了那箱金子外,一切如舊,頓時,心跌入了谷底。他眼睛一轉,起身便往錢夫人屋裡衝去。
  
  金才此時早就離開,趙大人衝到錢夫人屋裡,一進去便扼住了錢夫人的喉嚨:「賤人,你竟然敢對本官耍手段。」
  
  錢夫人聽得莫名,顫聲道:「大人你說什麼?妾聽不懂。」
  
  「把金子拿出來,不然,本官現在就掐死你。」趙大人的眼珠子都是紅的,任誰到手的金元寶飛了,心裡也會不痛快,尤其還是被一個女人給耍了,就更加惱火。
  
  「大人,妾早就知道那金子的所在,若是想獨吞,早在您沒來之前就吞了,何必要等到現在?」錢夫人倒是個急智的,立即分析出癥結所在。
  
  趙大人眼裡露出一絲疑惑來,喃喃道:「不是你,那是誰?」
  
  錢夫人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道:「妾又如何能知?大人,您先放開妾吧。」
  
  趙大人眼神一沉,不但不放,又打了幾分力道:「肯定是你夥同人拿走了金子,好個狡猾的賤人,你早知我要來,就算你先拿著錢逃了,天涯海角,你一個女人,又如何能逃得過我的手心?所以,才用了這一招,故意把錢交到我手上後再動手,以為我不會懷疑你。」
  
  「大人,我一個女人,又哪裡有本事從大人手裡奪走金子,妾有這本事,又何償不能躲過大人的搜捕?大人請深思啊。」錢夫人被掐得透不過氣來,話卻很有條理,頭腦也很清晰。
  
  趙大人終於放開了她的脖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就轉身走了。
  
  在趙大人衝到錢夫人屋裡時,他的屋裡卻進來一個如幽靈一樣的黑衣人,他在錢大人翹開的那塊青石板下,又下深撬了幾塊青石,露出黑漆漆的兩口大箱子,趙大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撬過的寶箱下,其實還埋得有寶貝,那黑衣人的嘴角露出一絲陰狠得意的笑來,手一揮,又出來四個黑衣人,搬起兩箱財寶,便如幽靈一樣的潛了出去。
  
  龍景鎮的風仍然刮得很大,都督府師爺金才的心情卻異常的好,再過不久,拖著泔水的馬車就要出城門了,兩箱金子,足有兩萬兩,哼,姓趙的那個蠢貨,竟然不知道都督府人早就盯上他子,不過,就是他自己也沒想到,都督夫人不是明正言順的去揭穿趙大人,而是也用了下三濫的手法,把趙大人的那箱金子截了去。
  
  不過,不管都督夫人用什麼法子,他都計劃好了,等都督夫人把金子一截走,兩方人都失去了戒心時,他才下手,果然,順利得很,這兩箱金子很快就被他給搬出來的。
  
  天際開始泛白,金才雖然很興奮,但搬金子倒底是體力活,他有些疲憊的靠在泔水桶上休息,前面趕馬車的都是他的同夥,馬車很順利的就出了城門,守城的將士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連個盤問的都沒有。
  
  馬車出了城,金才也睡醒了,看著前面綿延突兀,黑幽幽的山巒,金才忍不住就露出一絲勝利的笑容,過了前面那個山頭,就到了接頭地點,金子,很快就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也許是一切太過順利,他懶洋洋的,又感覺有些睏倦,嘟嚷一聲,又靠著泔水桶準備睡,突然,一聲震天的巨響,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巨大的衝力炸上了天空,他輕功不好,第一次飛這麼高,離地幾丈遠,頭就有些暈,睜開眼時,卻見天空中同時飄著的,還有幾肢斷腿,好像還有半個腦袋……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人就重生的摔在了地上,一抬眼,就看到新任都督夫人身邊的那個少年將軍,正拿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劍指著他的脖子。
  
  「你是……平安?」他見過這個少年郎,他應該是靖寧侯府的家奴,不過,一直呆在都督府人的身邊,充當護衛。
  
  「錢師爺,您怎麼一下子改行做起泔水生意了?」平安手中劍不動,揶揄地對金才說道。
  
  金才的心頓時涼透了,還以為,自己是漁翁得利,可真真的黃雀還是都督夫人,沒想到,小小年紀,那個女人就算夫遺策,自己還是敗在她手裡了,真不甘心啊,兩萬兩黃金,得是多少銀子?
  
  軍營裡的軍晌……怪不得,都督大人說,不過一兩天就能解決,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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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3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平安帶著金才和兩大箱金元寶離開不到半個時辰,一隊行商模樣的胡人騎馬來到鎮東的郊區,看著官道上殘餘的斷腳殘肢,雜草叢中的血肉碎沫,領頭的商人神情嚴峻陰冷,打馬在此處轉轉了一圈後,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可惜,來晚了一步!」
  
  當他打馬向北面而行時,他沒有聽到自己的某個手下,顫兢兢的小聲咕噥了一句:「幸虧,來晚了一步。。」
  
  一隊人馬,來也匆匆,去得更匆匆,留下一地血腥,揚長而去。
  
  四少奶奶那天在都督府用了午飯才走,飯間,四少奶奶問起歐陽落衣:「……說是王爺下的令,給軟禁了,飯菜都陽廚房裡送的麼?」
  
  婉清淺笑淡淡,夾了筷子紅燒肉放到自家相公碗裡,這廝不太喜歡吃肉,筷子常常只在青菜碗裡戳,看見碗那半精半肥的油乎乎的紅燒肉,上官夜離俊眉皺了皺,抬眼幽怨地看著婉清,婉清正別過臉去跟四少奶奶說話:
  
  「給弄了個小廚房,每天都派了專人送菜送米送柴碳,一應嚼用還是比著郡主的來,也請了廚子,她自個想吃什麼也方便一些,主要我也是怕麻煩,省得吃出了什麼問題,又來怪我,她可是都督大人青梅竹馬的表妹呢。」
  
  聽了這話,某人夾著那塊紅燒肉正準備放到桌上筷子又轉了方向,極不情願,卻老實的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老婆大人又用了青梅竹馬四個字,代表她的心情似乎不太爽,還是不要觸霉頭的好。
  
  「你倒是想得周到,不過,要換了我,就來個不聞不問,啥也不管,落個清淨。」四少奶奶對歐陽落衣似乎也懷有敵意,婉清沒太接這話,侯府裡頭的關係很複雜,凡事留一線的好,對誰也不能太過信任,保不齊,現在嘴巴爽快了,回到京城裡,又是事非。
  
  「嫂嫂明天可記得給我找些流放的犯女來,再過陣子,後院的牆就修好了,我得把作坊開起來才是。」婉清又轉了話題。
  
  上官夜離的筷子又頓在了半空,眼神有些深沉地看了四少奶奶一眼,又繼續吃飯。
  
  晚上平安把四箱金元寶送到都督府裡去時,婉清瞇著眼,輕輕撫摸著閃閃發光的元寶,露出四顆潔白的牙齒,笑得要多端莊就多端莊,任誰也看不出,她其實樂得快傻了,前後兩世加在一起,也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金元寶,以前在府裡頭,最多就是用點碎銀子,稍大些的面額就變成了銀票,這樣真金白銀,大量的,整整齊齊的擺在自己面前,還是第一次看到,呀呀呀,一塊元寶可以打幾枝金釵呢?
  
  六個絞股手鐲吧,嗯,一個得有十兩,一兩多一對的手鐲也差不多,兩個可以做一個金五事的頭面兒,碧草要生了,送一福給她……
  
  正處於冥想狀態,眼前的箱子蓋住了,耳邊傳來她家相公清冷的聲音:「搬一箱到大通寶號兌成現銀,明天去軍營發晌。」
  
  婉清嘟著嘴,白了一眼正板著一張臭著臉的上官夜離,小手依依不捨的從元寶上拿開,小聲嘟嚷:「我獻的計策,我找回的金子,我要獎賞。」
  
  「娘子,前方戰事吃緊……」
  
  「康王又不是你爹!他是小器鬼。」婉清擰身起來,甩袖就要離開,上官夜離無奈的扯住她,從她懷裡挖出兩塊大元寶:「娘子,這是貪污……」
  
  「平安,搬兩箱到本夫人屋裡去,找個地兒給埋好了,就當錢師爺把金子都偷運走了。」
  
  平安只當沒聽見,看到豆芽兒站在屋裡不知所措,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嚕嚕嘴,豆芽兒眼睛閃了閃,跟著平安一起退了出去,還隨手把門也關了。
  
  屋裡剩下三箱金元寶,和一對黑著臉的小夫到。
  
  上官夜離長臂一伸,將突然發著小性子,耍脾氣的小女人攬進了懷裡:「娘子,讓你受苦了。」
  
  婉清扭著臉,不肯理他,她確實在發無名火,外面的胡人越鬧越利害,街上每天都有流血事件發生,老百姓躲在家裡不肯出門,府裡頭派出去採買的,被誤傷了一個,腿打斷了,東西也採買不齊全,後院的牆正緊鑼密鼓地修著,但仍然每晚都能聽到後山上的狼嚎聲,墜兒幾個每天晚上都擠在一間小偏房裡,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北面院子裡住著怨恨沖天的歐陽落衣,上官子墨時不時的進後院子裡來晃蕩一下。
  
  這一切,都讓婉清精神高度緊張,尤其這一兩天,她心裡郁堵得慌,很想找個點兒發洩發洩,除了上官夜離,她不知道要怨誰,要怪誰。
  
  這可能就是所有已婚女人的通病吧,嫁了人後,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遇到不愉快最先怨的就是丈夫,總愛拿丈夫和別人家的比,看,人家的男人又升職了,她老婆就調了好崗位;看,那誰誰的男人發了大財,她才不用上班賺錢呢,老公養著,舒舒服服做少奶奶呢……
  
  而婉清,也像千萬個已經婦人一樣,在經歷了太多陰謀,太多的壓抑之後,她把所有的怨氣,一股腦兒都怪到上官夜離身上來,明知不對,明知很無理,但就是要怪他,要怨他,要在他面前撒嬌,要對他耍小性子,發脾氣。
  
  一伸手,婉清推開上官夜離,衝口道:「我就要貪污怎麼的?若不是我,這三箱東西你根本就拿不回來。我拿點勞費不行啊,我又不是聖母瑪麗蘇,憑什麼要奉獻給朝庭……」
  
  拉拉雜雜,七七八八的,說了一大通,聲音不大,卻是滿含怨氣,上官夜離靜靜地,溫柔地,憐惜地看著她,眼眶微潮,任她的小肉拳,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自己胸前,只是等她罵累了,打倦了,再兩手一抄,將她打橫抱起,送到裡間床上,拉開被子,擁著她一起躺下,什麼也不做,只是擁緊她就好。
  
  第二天起來時,婉清睜開眼,見一雙俊眸正心疼地看著自己,腦子裡想起昨晚的那幕無理取鬧,婉清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對著身邊的人綻了個大大的,沒心沒肺的笑臉:「相公,今天怎麼起得晚了?不是說要分發軍晌的麼?」
  
  「讓四哥去發了,今兒我不去衙裡,在府裡頭陪娘子。」上官夜離溫柔地撫了撫婉清的手腦,眼睛清亮亮的,卻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今兒四嫂回帶流放犯女來吧,一會子又要忙,時辰還早呢,再睡會吧。」
  
  婉清大眼眨巴了幾下,眼底浮出一層霧氣,軍晌雖然解決了,軍糧卻還是問題,錢大人做得太枯心了,竟然把鎮子裡的幾個糧倉都掏空了,秋收已過,寒冬已至,兩萬大軍的糧草從何而來?
  
  朝庭籌的糧都拉到了大嶼關前線上去了,邊關重鎮的守軍用糧,一般都是自備一半,朝庭發一半,現在朝庭今兒的糧草早就發放過來,再向朝庭伸手,只怕皇上會跳腳,自備……到何處備起啊,四周都是貧瘠的山梁,北疆從來就不是產糧區。
  
  他要操心的事情還太多太多了,很多都迫在眉睫,大白天的不去忙,卻說要在家裡陪她一天……
  
  婉清的身子往被子裡縮了縮,頭拱進上官夜離的懷裡,手悄悄的環住他精瘦的腰身,貼近他,悶悶地,細細地說道:「對不起,相公。」
  
  上官夜離捧著她的頭,在她烏鴉鴉的秀髮上輕吻了一下,也不把她的臉從被子裡挖出來,只是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柔柔地:「睡吧,再睡一會兒,什麼也別想,乖乖睡。」
  
  溫暖的懷抱,堅實而有力的心跳,踏實而安寧的氣息,婉清悠悠的舒了一口長氣,閒閒地閉上眼睛,就當這一刻是偷來的閒暇,偷來的幸福好了,真的又睡了個回籠覺。
  
  郁心悠在穿堂裡急得來回轉,四少奶奶半上半過來的,帶了二十幾個年輕犯婦,而都督府衙門裡,趙大人正急得滿頭大汗,坐立不安,要找上官夜離談公事。
  
  平安發完了軍晌,幾個軍營佐將都過來要當面向都督大人道謝,大堂裡坐滿了等著要見都督大人的人。
  
  而婉清的門緊閉著,豆芽兒向根標桿一樣杵在穿堂門邊上,誰來也不許吵到都督大人和夫人,方媽媽和金嬤嬤兩個沒事人一樣的各忙各的事,到了中午,裡間的門總算開了,都督大人和夫人面色紅潤,精神煥發地走了出來,郁心悠第一個迎了上去,語不驚人誓不休:
  
  「錢夫人死了。」
  
  婉清聽得一震,正要說話,平安在穿堂裡報道:「爺,趙大人來了,正在衙裡侯著您呢。」
  
  郁心悠鼻間一哼,小聲道:「不會是來賊喊捉賊的吧。」
  
  婉清和上官夜離對視一眼,唇邊就帶了笑意,四少奶奶笑吟吟地進來:「那樣的女人,死了倒乾淨,弟妹啊,人我可是給你挑好了,就在外頭偏屋裡呆著呢,你現在就跟我去瞧瞧不?」
  
  「多謝四嫂了,人先讓金嬤嬤幫我瞧瞧,把把關,先呆上三天,看看再說吧。」婉清對四少奶奶福了福,對四少奶奶辦事的效率深深感佩,這事還真是幫了她的大忙了,只等屋子衛修緝好,羽絨服作坊就可以開工了。
  
  四少奶奶卻不肯走,神**言又止,看看婉清和上官夜離似乎都不忙,只好笑道:「你們先忙著,我明兒再來。」
  
  上官夜離已經去了前院都督府衙,婉清便留了郁心悠說話:「怎麼突然就死了,可知道是怎麼死的?」
  
  「中毒,說是點心裡頭摻了砒霜,今兒早上,她跟前的丫頭喚她起床時,發現早就死透了。」郁心悠眉頭微皺地說道。
  
  「錢師爺昨兒晚上就被活捉了,是誰下的毒?」婉清站起來,在屋裡踱著步子。
  
  「所以趙大人急得不行了,一大早就來找阿離,看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嫌疑最大。」說到這個,郁心悠臉上就帶了笑,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婉清笑著嗔她:「師姐這麼急,不是已經找到了些證據吧。」
  
  郁心悠伸出一根白嫩如筍尖的手指戳婉清的腦門兒:「你個小沒良心的,我這辛苦為誰忙來?還不是想給你們兩口子出氣,我可是聽說,你在娘家時,他那閨女可沒少欺負過你,而這一回,阿離在軍營裡頭也被他害,誰讓他自個兒就行得不正,背著老婆行那齷齪事,給他點教訓也是好的。」
  
  說著,她就從懷裡拿一根金簪子來,遞給婉清,婉清拿著在手裡打了個轉兒,赫然發現,簪子上刻了個淑字,這是趙家女兒特有的簪子,婉清又眨巴眨巴了眼睛,眼裡含了笑:「師姐,別說這東西真是你在錢夫人身上找到的,她那一身的金翠,晃得人眼花,這東西雖好,可人家還不一定就能看得上,就算……那誰要送,也不會送自家的這種才對。」
  
  郁心悠白了婉清一眼道:「證據就是證據,你囉嗦什麼,能抵用就行,你管我是從哪裡拿來的,我可是當著衙役們的面搜到的,你還能說我作偽證不成?」
  
  婉清的心裡暖暖的,趙大人自己不乾淨,也怪不得讓人鑽了空子,這一次,算是栽在龍景鎮了,她腦中突然又現出趙昱軒那張清俊乾淨的臉來,想起自己在壽昌伯府對著樹桿撞時,他擋在樹前,手捂胸口,憐惜的眼神,心中微微一歎,眼色黯然,趙大人若是被押,他肯定會很傷心的吧。
  
  都督府衙大堂裡,趙大人火冒三丈:「本官不過是借住錢宅而已,宅子裡出了人命,應該是你都督大人的責任,你身為一方父母官,轄下治安混亂,街上每日血流成河,你沒有盡到保衛一方的責任,倒還懷疑到本官來,本官還要向皇上申斥你護衛不力,讓官身陷險地呢。」
  
  上官夜離微瞇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著趙大人,一旁的佐將劉將軍氣得差點跳腳:
  
  「欽差大人,昨日末將率隊在鎮郊截獲兩箱金子,正是從錢宅流出來的,你好好的都督府不住,好好的驛站不住,非要住到私宅裡去,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你原挖到了錢大人收藏的金子卻得而失復,懷疑錢夫人理應外合算計了你,所以才殺她洩憤。」
  
  趙大人被說得啞口無言,劉將軍說的大都屬實,除了殺害錢夫人以為,其它的他都無法否人,也無法辯駁,先前的那一番話,不過是強詞奪理罷了,此時萎頓下來,人像是驟然老了好幾句一般,眼裡帶了一絲的乞求:
  
  「賢婿!」
  
  「欽差大人,此乃公堂之上,請注意言詞。」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的打斷趙大人,這個時候再來攀親戚,不覺得太晚了麼?
  
  趙大人還想分辯,當平安把那個簪子拿去時,他氣得差一點吐血,卻連否認的力氣也沒有了,他也是官場上打滾幾十年的人,所謂的證據,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若人有成心想要陷害你,證據什麼的,都是虛的,怪只怪,自己太過貪心,太過麻痺大意,落進了上官夜離的圈套裡,這一次,栽得很慘,怕是永遠都難以翻身。
  
  上官夜離不僅給趙大人扣了個殺人的罪名,更給他扣了個通敵叛國貪污倒買軍晌的帽子,風風光光,戴著皇帝欽差大人紗帽來的趙大人,被人剝去了一身光鮮亮麗的朝服,關在囚籠裡,被送到康王營帳中,由康王定奪了。
  
  軍晌籌齊,眼下急的就是糧草,軍營中的幾位佐將,原先根本瞧不來上官夜離這位世家公子,雖然他一來,就用雷霆手段震懾了幾個發挑的,但人們還是對他持觀望態度。
  
  軍營裡頭,家世來頭什麼的,都不被人瞧得起,想要得到聲望,得到威信,只有靠本事,靠實力,而這位新來的,年輕的都督大人,來了不到一個月,就解決了兩萬軍人,困擾一年多的軍晌問題,有了錢,萬事好說話,佐將們不得不佩服都督大人的本事,對上官夜離的態度比起以前來,敬畏得多了。
  
  錢師爺被抓到了牢裡,當夜上官夜離就提審了他,但他什麼都不肯說,就算上官夜離用分筋錯骨手這種撕裂筋骨的酷刑,也沒能撬開他手嘴,正打算第二天再想法子審問他。
  
  第二天,告知他錢夫人的死時,他面無表情,只是眼裡閃過一絲陰戾,上官夜離便問:「錢夫人是你殺的吧?」
  
  金才倒是不否人:「那個蠢女,想跟著我一起逃,她也不想想,她的身份有多複雜,我能帶著他逃麼?有了錢,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只要我跳得掉,到了京城,吃香喝辣的,做什麼不好,帶個累贅,還會被人認出來……」
  
  「你就編,繼續編呢,你一北戎人,有了錢到大周京城去做什麼?」平安在一旁冷笑道。
  
  金才的眼神閃了閃,隨即又露出詫異之色來,罵道:「你這小廝,胡說些什麼,本師爺一龜公出身,有了錢不去花花世界的大京城去花,到北戎那鳥不生蛋的破地兒去做什麼?」
  
  平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金才確實長了一張漢人的臉,而且,少奶奶也早就讓他查過,金才也確實是從京城的某妓院裡逃出來的,但是,少奶奶還說過,金師爺的這張臉皮太過僵硬木吶,保不齊就是張假的。
  
  才與林將軍一起去堵截這位時,他所逃的方向正是北戎,少奶奶那話雖然是玩笑,保不齊就一語中的了,平安彎下腰去細細查看錢金才的耳畔下巴頜,但看了半晌也沒發現什麼。
  
  「用水潑。」上官夜離淡淡地說道。
  
  平安抬眸含笑看了上官夜離一眼,爺如今倒是和少奶奶越發的心意相通了,自己才做了個動作,他就明白意思,端了一碗水來,真的潑在錢金才的臉上,再伸手去摸的他的鬢間,感覺有皺折時,扯住就撕,也不管是不是金才的真面皮。
  
  金才嘴巴裡嘶了一聲,一副不堪受痛的樣子,眼裡露出陰戾和惶恐來,手被縛住,沒法子反抗,頭使勁晃著想躲,卻讓平安更加起疑,沒撕下假面具,他手上就加了內力,狠勁兒一搓,終於搓出折子來,果然露出一張極具胡人特色的臉來。
  
  一切都好解釋了,怪不得錢大人與北戎人的生意做得這般紅火,怪不得胡大人的錢,龍景鎮的現狀會如此遭糕,這位錢師爺才是龍景鎮的真正老大吧。
  
  「說吧,你在胡戎是個什麼身份。」上官夜離也不急,身子向後退開了一些,獄卒拿著型具在一旁躍躍欲試,有人有法子問出有用的東西來。
  
  但誰知,十八般刑具都招呼過了,這位看似平凡的錢師爺卻是個硬骨頭,一身血肉模糊,卻再也一聲都不吭,上官夜離想著明天的事還有很多,便離開了。
  
  看著趙大人被軍士押上囚籠,上官夜離嘴角勾起一抹狠色,就算明知道錢夫人是假師爺殺的又如何?有些敵對的勢力,決不能姑息,一想起婉清在皇宮時,被趙淑媛摳破手臂,遭華妃的蠱毒毒害,他的心就忍不住作痛,所有陷害過自家娘子的人,都該得到報應。
  
  婉清沒有管前頭衙門裡的事,她正和四少奶奶兩個往偏院子裡頭去,那裡齊齊站在二十個姿色各異,形容憔悴的可憐女子。
  
  原本是想過兩天再來查看查看的,但金嬤嬤看過之後說,女子中,有兩位說是上官家的親戚,哭求著要見婉清一面,婉清覺得好生詫異,靖寧侯府幾時也有流放的親戚了?
  
  「見過都督夫人。」看到婉清到來,二十個犯婦齊齊跪拜下去。
  
  「都抬起頭來。」婉清微笑著端坐在正當中,淡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見她們全都穿著囚服,胸前和背後都印著一個大大的囚字,不由差異,這些人不是流放麼?流放就和前世的勞改差不多,到了這裡,應該有些適當的自由的,怎麼都穿著大牢裡的衣服?
  
  「這些都是重犯,全是世族裡頭出來的,她們的見識比起地方上小家碧玉的要強多了,女紅手藝自然也是要好一些的。」四少奶奶在一旁解釋道。
  
  婉清聽得撲哧一笑,四少奶奶這是給她選的高素質人材呢,這些個若真是世家大族裡出來的,受過良好的閨秀教育不說,更是受過由天上,掉落地獄之苦的,自己若真能解救她們,給她們一個安定的輕鬆又不受屈辱的生活環境,她們自然會心存感激,會更加忠心不二才是,而且,朝庭重犯的帽子壓著,這些人想要鬧妖蛾子也難。
  
  她心中感激四少奶奶的心細和體貼,嘴裡確沒說什麼,眼睛在抬起頭來的女犯人臉上巡視,看能找得一張兩張熟悉的面孔不。
  
  猛然間,她看到跪在角落裡,微垂著頭的一個女子,她的臉,相對別的犯婦要稍白晰一些,其他人全都是抬著頭的,眼睛熱烈地看著自己,只有她是垂著頭的,似乎生怕被人發現似的,婉清不由詫異,對那女子指了指。
  
  金嬤嬤立即走了過去,將那女子的頭髮往後一扯,一張明麗的臉就出現在婉清眼前,婉清驚得半晌沒有出聲,那女子漆黑的眸子裡則露出驚惶之色來。
  
  「你是舒心?」婉清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記得,當初舒心被自己下暗手,摔壞了腦子的,舒家因為參與壽王叛亂,被皇上叛以滿門抄斬,怎麼還有人活著?
  
  「回都督夫人的話,舒心是犯婦的堂姐,犯婦是舒蘭。」那女子怯怯地回道。
  
  婉清這才看清,她確實與舒心長得只是相似,舒心比她的臉要長一些,這個婦子不過才十五歲的樣子,眼神清澈乾淨,並不是舒心。
  
  「舒家的旁枝並沒有被抄斬,但也被連累,全家流放龍景鎮。」四少奶奶在一旁歎了口氣:「她娘親原是嫂嫂我的一個遠親,弟妹,你就行行好,收留了她吧。」四少奶奶的眼神微黯,看來,舒蘭是她特意帶來的,通判官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可以在物資和待遇上關照舒家,卻不能把舒家的任何人解救出去,畢竟謀反罪不比其他,最遭皇上忌諱了,所以四少奶奶才用了這法子。
  
  婉清聽了皺了皺眉,怪不得四少奶奶對這件事這般熱心……不過,的確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誰還沒有求人的時候,雖然有點被人利用的感覺,婉清還是不往深裡去想了。
  
  「你若是女紅好,就留下吧,以後忘了自己姓舒,就是都督府裡幹活就是了。」婉清歎了一口氣,對舒蘭道,柱公國府以前是何等的風光,舒心差一點就嫁給了壽王,成為親王妃,舒家曾經也是繁盛得很,想這舒蘭,以前肯定錦衣玉食,婢僕環侍著長大的,卻因為家族的站隊問題,落理如今這個下場,原都是男人們的錯,她又何其無辜!
  
  「謝夫人,謝夫人。」舒蘭眼中清淚滑落,猛地給婉清磕頭,婉清忙讓豆芽兒扶住她。
  
  「少奶奶,這個女子說她是爺的親戚。」金嬤嬤指著另一個年紀稍長一些的女子說道。
  
  那婦子一直熱切地看著婉清,這會子見婉清看過來,眼神越發的熱烈了:「夫人,犯女是姓歐陽,是靖寧侯夫人娘家堂侄女。」
  
  那也就是歐陽落衣的堂姐妹?婉清聽了不由皺了眉,那女人卻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忙道:「犯女名歐陽素,同落衣妹妹並不是同房,犯女是侯夫人一支的,比落衣來,同世子爺倒更親一些。」
  
  還真是個認親戚的,四少奶奶遞過流放文書來,婉清看了一眼,當初歐陽世家有幾百人之多,抄斬的手法斬,流放的流放,如今活著的人著實也不多了,只是賢妃也是歐陽家的,這麼些年過去,為何賢妃沒有解救自己這些族人,而歐陽落衣也是口口聲聲說要振興家族,也任自家的堂姐流放在龍景受苦。
  
  「既然是相公的親戚,那也就先留下吧,金嬤嬤,給她和舒蘭一個屋子,一應嚼用都給足一些。」
  
  婉清吩咐了幾句後,懶懶起了身,給犯婦做思想教育工作的事情就交給金嬤嬤了,她比自己更在行,那位歐陽家的女兒見婉清並沒有將她帶走的意思,眼裡不由露出一絲失望來,但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眸,給婉清磕頭道謝。
  
  路上,四少奶奶小意地說道:「弟妹啊,我也是沒法子了,這幾年,老娘沒少給我來信,讓我照顧照顧表姨一家,你那四哥又是個迂腐的,一點力也不肯出,連給她一家子換個舒適的地兒都不肯……」
  
  婉清見四少奶奶眼裡有些真誠的愧意,笑了笑道:「你該先和我說明的。」
  
  婉清這也是掏心的話,若是心中有氣,大可以敷衍著,以後與四少奶奶保持距離就是,能如此坦誠地說出來,就說明她並沒有真的介意,四少奶奶臉上浮出笑意,「就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弟妹你原諒則個,以後嫂嫂肯定會以誠相待。」
  
  婉清聽了舒心一笑,不再介懷。
  
  這天晚上,婉清正與上官夜離說著歐陽素的事情,就聽豆芽兒說平安有事要報,上官夜離忙走了出去,平安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上官夜離便匆匆往前院書房裡去,赤炎族長正在書房裡坐立不安的踱著步,一見上官夜離過來,喜出望外,拱手一輯,行了一禮,「大人救我。」
  
  上官夜離神情一怔道:「族長大人何出此言?」
  
  「大人,巴顏族昨夜調集兩千人,將我族的祠堂都給燒了,喀日神像也被損毀,大人,神像被毀,我赤炎族要遭神罰的啊。」赤炎大人快要哭了,原本議定好了,他先鬧著,打不贏巴顏族後,上官夜離再派兵收拾巴顏一族,誰知,兩族都打了好幾天了,巴顏族裡混進了不少北戎軍士,赤炎早就槓不住了,誰知上官夜離卻並沒有如約派兵,他現在已經把巴顏給得罪了,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只能來求上官夜離。
  
  「本官也是想派兵鎮壓巴顏族啊,可惜,本官軍營裡號稱有兩萬精兵,卻一個也派不動,軍中糧草難繼,士兵們總不能餓著肚子為赤炎大人你打仗吧。」上官夜離也是一臉憂急地說道:
  
  「大人應該也清楚,前任的錢大人把軍營弄得一團糟,如今這些士兵們一點作戰士氣也沒有,本官也沒法子啊。」
  
  赤炎聽得氣急,都督大人的話他哪裡聽不出意思來,龍景鎮的糧倉裡沒糧,他們這些地頭蛇當然清楚,兩個胡人族裡倒都屯了糧,但以前只有在漢人軍糧倉裡搶糧放進自家糧倉的,哪有從自家糧倉裡拿糧出來的道理,一想到這個,赤炎就忍不住一陣肉痛,他捨不得啊。
  
  「巴顏族的糧倉裡至少有一萬石糧,下官只知道他們的秘密糧倉在哪,只有大人發兵,拿下巴顏族,下官願意奉送巴顏族的糧倉給大人。」赤炎沉吟半晌,仍是一福肉痛的表情跟上官夜離說道。
  
  「哦,如此甚好,不過,還請族長大人先買給本官五百石糧食,讓軍士們吃頓飽飯,好為大人你衝鋒陷陣,滅了巴顏族。」上官夜離一本正經地說道。
  
  赤炎聽得臉上的橫肉抖了一抖,一咬牙道:「好,就這麼辦,下官這就派人送糧給大人,就按比市價低一成算好了。」
  
  「族長大人還抽得出人手來送糧麼?不若本官派人去取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糧。」上官夜離臉上的笑活像只老謀深算的狐狸,赤炎感覺心中一陣發堵,乾笑了笑,正要反對,就見平安從外頭進來道:「赤炎大人,不好了,才你家管家來報說,小公子被巴顏族給劫了。」
  
  赤炎聽得眉頭倒豎,回身就往外頭沖,上官夜離忙扯住他道:「你家戒備森嚴,他們既然潛得進去劫了你的小兒子,你現在回去不是更危險麼?事不宜遲,本官速速發兵。」
  
  赤炎聽得心一熱道:「多謝都督大人,我赤炎一族雖然不若漢人禮儀多,但也最懂理知恩圖報,大人幫了我,赤炎會銘記在心的,只要赤炎一統龍景,大人的軍糧就不成問題,赤炎有法子幫你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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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40: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男人們打打殺殺的事,婉清暫時沒有管,後院子裡的事情太多了,她忙不過來,後面的院牆還沒有修完,又新來了二十個如花似玉的女眷,光住就是個問題。。
  
  好在都督府院子裡空地大,廢屋子也多,尤其靠北邊的院牆,有一個稍大的院子,裡面也是雜草叢生,但收拾收拾,再修繕一番,還是能住人的,只是離得後山太近,每晚都會聽到野獸的叫聲,這些從京城裡頭發配過來的女眷們難免會害怕。
  
  好在婉清吩咐胡林先將靠近那院子的那段院牆先修好,住著也就沒那麼恐怖了,頭天晚上,這些個人,先擠在婉清院子裡的三間偏房裡,在地上鋪了一層氈毯,再鋪上被子,開了地鋪,一間偏房睡七個,只有舒蘭和歐陽素兩個待遇好一些,住在金菊的屋裡,有坑睡。
  
  金菊幾個原就都擠在墜兒和豆芽兒屋裡睡,都不敢單獨睡一個屋子,所以,反而騰出些屋子來。
  
  赤炎族長的小兒子被巴顏族劫走了,上官夜離親自率領五千精兵直撲巴顏府。
  
  所以,晚上也沒有回來歇息,平安在院子裡擔負著警戒事宜,碧草的肚子越發的大了,院子裡天天修修補補敲敲打打,鬧得厲害,她困頓得很,卻被吵得睡不著,便搬著大肚子往婉清屋裡來閒聊。
  
  一看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墜兒幾個正幫方媽媽安排那二十幾個新來女眷的住處,那些人全都穿著囚服,在都督府院裡走動著實有礙觀瞻,也太顯眼了些。
  
  婉清便吩咐墜兒和豆芽兒幾個,把自個兒穿舊了的衣服拿出來,給她們換上,這一分發衣服,又是事兒,高矮胖瘦都不一,婉清屋裡又只幾個丫頭,最後連著方媽媽金嬤嬤的舊衣服也清出來了,郁心悠也拿了幾套自個兒不穿的,二十幾個婦人見都督府人和善又好說話,便嘰嘰喳喳的在院子裡挑衣服,選那最好看,最合適的搶來穿。
  
  碧草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個熱鬧場景,一時驚得張大了嘴,正挑衣服的舒蘭和歐陽素看到都督夫人院裡竟然還有個大肚子的女人,不由怔住,以為碧草是府裡的那位夫人,態度都很恭謹。
  
  墜兒正抱了一大堆衣服過來,看見碧草來了,衣服往毛毯子上一摜,就親親熱熱的跳到碧草身邊:「難得姐姐今兒沒早睡,來看夫人麼?」
  
  碧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是啊,這幾天小傢伙動得厲害,總在踢我,睡不安穩,過來瞧瞧你們,你們可真忙呢。」
  
  「可不是,這些個都是夫人招回來的女工,夫人要做筆大生意,人數不夠呢。」墜兒好奇地拿手去摸碧草的肚子,感覺肚子裡有個東西碰了下她的掌心,她嚇了一跳,一臉驚愕地說道:「呀,真的動了呢。」
  
  方媽媽正好過來,一巴掌拍打開她的手,罵道:「當然動啊,都九個月了,就要生了呢。」
  
  墜兒一臉的驚奇,怪叫道:「呀,碧草姐姐就要做娘了,我也要做姨了,太好了。」說著,就扶了碧草往婉清屋裡去。
  
  正在揀衣服的歐陽素聽了眼裡就露出一絲的不屑來,以為是個正經主子夫人呢,沒想到是個管事娘子,一樣也是個下人。
  
  低了頭,正繼續挑著衣服,就見一個身材修長,白膚白淨,英氣不凡的少年將軍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焦急,正四處尋找著什麼。
  
  歐陽素這些年來,一直在鹽場外做事,給那些鹽工們縫補漿洗,所見到的男人全是粗俗不堪,好久沒有見過如此俊美英挺的青年男子了,而且,看那一身將束,似乎地位也不低,她不由看得有些癡了起來,她今年已經十九了,已經是老姑娘,歐陽家被抄得太早,世家大族的榮華她沒有享受多少,卻歷盡人間艱苦,幾歲開始,就跟著娘親發配到了這個苦寒之地,所受的苦,她都無法言訴。
  
  好在倒底是大家世族出來的,雖然天天做著最下等的事情,卻沒有影響她的容貌,她繼承了母親的花容月貌,長得仍然水靈,除了一雙手粗糙乾裂外,與那些個大家閨秀沒什麼兩樣,所以,她的心氣兒也高了,一般鹽工的兒子想要娶她,她是堅決不肯的,總有一天,她要用自己的容貌為歐陽家翻身,從新回到上層社會上去。
  
  所以,一磋砣,就到了十九歲,容貌再好,女人又有多少花樣年華,她越發的慌張了起來,急切的想尋一個人差不多的人嫁了,而這位少年將軍的出現,讓她的心整個激動起來,成了她人生的目標和希望。
  
  看那少年的樣子,應該還沒有成親吧,歐陽素美美的想著,一雙妙目跟隨那人一起轉動,看那少年正在人群裡尋著什麼,她便挺直了纖腰,微抬下巴,盡理使自己的姿態變得更加優雅美妙一些。
  
  當那少年淡淡地看過來時,她的目光勇敢的迎了上去,直直凝視他,那少年的目光與他一觸,立即便移開了,耳根處出現異樣的紅色,這個歐陽素的心怦怦直跳起來,他……他好像對她有些意思呢,一時,她的越發的自信了起來,秋水般的眸子對那少年眨了眨,可惜,那少年似乎很害羞,很快就撇了開去,並不再看她。
  
  「碧草姐姐在這兒呢,平安,你不會才一會子不見她,就著急了吧。」歐陽素正芳心大動時,就聽見夫人的那個小丫環又轉了出來,那這個少年將軍嘻嘻笑道。
  
  平安被墜兒說得不好意思,神情卻有些放鬆,展顏一笑,燈光下,那笑容如綴上了碎金,燦爛耀目,原來只是個下人麼?歐陽素有些失望,但那溫暖而陽光的笑容印進了她的心裡,那一刻,她的乾涸的心田像是浸進了一汪甘泉,溫暖而又潤澤。
  
  碧草是隨意出來逛逛的,所以,也沒跟屋裡的小丫頭打招呼,平安每天只有得空,就回轉回去看她,她現在身子重了,平安怕一個小心,發作了,他還不知道,所以,這陣子,就把碧草看得更緊了,沒料到,剛才回去時,竟然沒在家裡看到碧草,而問小丫頭,小丫頭也吱吱唔唔的說不上來,心裡一急,便找到婉清屋裡來了。
  
  碧草聽到墜兒打趣,忙從屋裡出來,看平安眼裡含著憂色,心中一暖,支著腰,笑著乖巧地走到平安身邊,很自然的挽了平安的胳膊,「外面鬧得很,我就到夫人院裡來走走,不是說一整晚都要巡查麼?」
  
  平安伸手扶在她的腰上,垂眸看她因為懷孕而越發豐潤光滑的臉,伸手拔開她鑽進嘴角的髮絲:「我把門簾子換成厚的了,應該沒那麼吵,如今月份大了,金嬤嬤說,晚上不要在外頭走,怕碰到不乾淨的東西。」
  
  碧草抬眼微笑地看著平安道:「你也小心個些,這裡不比京城,外頭亂得很。」
  
  「嗯,我省得,你只管多吃多睡,好生養著,等明兒生了,我就寄信回去,讓娘過來服侍月子。」
  
  「那可不成,怎麼能讓老人千里奔波呢,咱們買個婆子來就好,不用太麻煩的。」
  
  小夫妻兩邊走邊說,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廊燈下拉得好長,卻顯得溫馨而寧靜。
  
  歐陽素不由看怔了眼,潔白的貝齒緊咬著嘴角,死死地盯著那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兒。
  
  上官夜離的率五千人馬,將巴顏府團團圍住,赤炎族長帶著人衝在前頭,巴顏府裡的精兵與赤炎族的人正糾纏在一起,戰得難解難分,上官夜離吩咐人圍而不攻,先讓赤炎與巴顏人打了再說。
  
  巴顏族那些身穿盔甲的戰士果然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比起赤炎族這些臨時招集起來的胡人戰士戰鬥力要強了很多,怪不得,赤炎人多,卻還被巴顏族攻佔了祠堂,連自家小公子都被人擄走了。
  
  戰爭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巴顏族到底寡難敵眾,府外的將士們且戰且退,看打不贏,便都退到府院裡去,把沉重的鐵門一關,整個巴顏府便像一個碉堡一樣,易守難攻。
  
  赤炎一見,急得不行了,他生了五個女兒,好不容易得了個老兒子,愛若珍寶,如今落到死對頭手裡,能不焦心嗎?站在宅子外頭就大罵了起來,把巴顏的十八代祖宗全都問候了個遍,但巴顏府門緊閉,始終不肯迎戰,赤炎氣不過,讓人搬了長木來,要撞開宅院門。
  
  這時,院牆頭上露出一個人影來,正是巴顏大人,「赤炎,你這蠢貨,同是胡人,你發什麼神精要挑起兩族戰爭?」
  
  「你抓了我的小兒子,還敢說是我挑起戰爭?快放了我兒子。你他娘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族不過幾千人,卻佔了大量良田好鋪,我族人就只能在你們的下巴底下接飯吃,憑什麼啊?」
  
  「蠢貨,我搶你兒子做甚?也不想想,咱們開戰,誰才是得到好處最多的?」巴顏英俊的臉上全是戾氣,看著自家院牆外老神在在騎在馬上的上官夜離,氣就不打一處來,赤炎那二楞子,受了人挑撥而不自知。
  
  前幾天赤炎族在巴顏的地盤上鬧事,巴顏族人依慣例施了重手,但後來,巴顏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事不簡單,便吩咐底下的人,不要與赤炎族起衝突,誰知,第二天,巴顏族人便遭了偷襲,自然是怪到巴顏族頭上來,巴顏族在龍景鎮素來霸道慣了的,哪裡受得了這個氣,底下人還是殺了不少赤顏族人。
  
  好在他在族裡的威望還是很高,總算平息了下面人的心氣,巴顏族卻是變本加利,竟然越鬧越過份,巴顏幾次想找赤炎和談,那蠢貨卻被眼前的利益蒙了眼,避而不見。
  
  前幾天,竟然還把巴顏族一個頭領家的小妾給捉去了,扒光了擺在鎮門頭當人牲,讓赤炎族人盡情渲淫了一回,這可是奇恥大辱啊,胡人漢子怎麼受得了這個氣,巴顏再也控制不住手下的人,那頭領率著自己的人巴,硬生生的攻破了赤炎的祠堂,損毀了喀日神像,這仇,算是結死了,解都解不開,後來,巴顏在暗中調查,發現那女人根本不是赤炎族人擄去的,巴顏赤炎兩族都他媽的被人玩弄了。
  
  如今看到騎在高大馬上的上官夜離,一切便昭然若揭,這位新任都督大人,看著年輕,卻心思深沉,心狠手辣,手段陰險毒辣。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吧。
  
  赤炎被巴顏罵得愕然,兒子不是巴顏族搶子,那是誰搶了?一回頭,看向一身戎裝,英氣逼人的上官夜離,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上官夜離面無表情,冷冷道:「本都督是支持族長大人的,大人若心存疑慮,本都督退兵就是。」
  
  赤炎聽了心中暗想,也是,與巴顏族作戰,原就是都督大人授意,他一直就是支持自己的,他要捉自己的兒子做什麼,都督大人的目的與自己是一樣的,就是要消滅巴顏族,一統龍景鎮。
  
  差一點,就聽了巴顏那子狐狸的話,上了當,赤炎對上官夜離郝然地點了點頭,手一舉,大聲道:「攻進巴顏府,活捉巴顏。」
  
  他帶領的赤炎族人,因喀日神被毀而痛恨巴顏族,族長大人一聲令下,頓時嗷嗷叫的就往府門衝去,牆上的鐵簡如雨一般的射了過來,很多赤炎族人應聲倒下,又一批又接著攻,如此幾番下來,巴顏府門處,屍體塊要堆成山了。
  
  這時,一人輕騎打馬過來,走到上官夜離身邊,耳語了幾句,上官夜離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手一揮,大聲道:「本都督新上任之際,便逢兩族胡人大打出手,爭鬥不休,為了龍景鎮的安寧,本都督不得不出手鎮壓,將士們,向巴顏府進軍,連弩隊,放箭。」
  
  赤炎族族長終於等到上官夜離有所動靜了,心口一鬆,卻對上官夜離說的那幾句話膩歪得很,漢人就是喜歡酸酸嘰嘰的,打個仗還要喊幾句口號,說個名目來,虛偽。
  
  每支箭頭上都淬了麻毒,這是婉清要求的,她說這樣殺傷力不止在,而且有效殺敵的人數也多,所以,頭番箭發射過後,巴顏族的牆頭上,倒下去的,掛牆頭上的,一排弓箭手所剩無幾,巴縮回了頭,看著牆院裡倒下一排的兵士,氣得臉黑如鍋底,卻對那連弩更上了幾分心。
  
  這時,受了傷的巴赫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一臉的戾氣:「二哥,難道就讓那些漢狗如此玩弄咱們?」
  
  巴顏垂了頭道:「是我低咕了上官夜離那小子,沒想到他心機如此深,竟然先下手為強了,如今只等著大哥的兒子在軍營裡配合了,還是先堅持一陣子吧,聽說上官夜離最在乎的就是他妻子,咱們現在暫時還不能離開龍景鎮,不然,以前所費的心力,就會全功盡棄。」
  
  「那就等著上官夜離攻佔巴顏府?把你抓到牢裡去?」巴赫妖艷的眸子變得赤紅,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不然,他真想殺將出去,把那個臭女人的丈夫千刀萬刮了,看那個囂張狡詐的女人還笑得出來不。
  
  「放心吧,白石族的一萬人馬就會過來,要知道,咱們可是白石一族的貴族,白石那老頭雖然狡猾,但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真讓赤炎勝了,他白石族也難以保持在龍景鎮的地位。」巴顏胸有成竹地說道。
  
  「上官夜離會就此放棄嗎?他不是正想趁機滅了巴顏麼?」巴赫還是有些不放心。
  
  巴顏的臉上就露出一絲不屑的譏笑來,「你以為,他真那麼大膽麼?龍景鎮可是以胡人為主的,如今老三已經集結了十萬鐵騎正逼向大嶼關,明天戰爭就會打響,龍景鎮可是大周運輸補給咽喉之地,若是這裡亂了,大周的錢糧可沒那麼容易運到戰場上去。你沒聽他剛才動手前,先說了幾句話嗎?那可不是廢話,他是來調解鎮壓動亂的,滅我族?他還沒那個膽子。」
  
  果然兩刻鐘過去,巴顏府的大門即將破開之際,街道兩頭傳來一陣陣馬蹄聲,白石族族長白石親率一萬族人,從兩頭包抄了過來。
  
  「都督大人,你想引起龍景鎮的胡人造反嗎?」白石族族長雖然年過半百,但身材魁梧高大,手持一柄大鐵斧子,威風凜凜的衝了過來,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威脅。
  
  上官夜離面無表情,仍繼續發令讓人攻擊巴顏府,白石族長氣得橫虎就向他砍了過來。
  
  上官夜離穩坐於巴上,手上一柄秋水長劍,看著薄如蟬翼,卻只是輕輕一挑,竟然就接住了白石那雷霆萬鈞的一擊,劍身輕顫,卻像是粘滯在那柄寒光閃閃的鐵斧之上,白石族長大斧一撤,卻沒撤得回來,那劍像有了生命一樣,緊緊粘纏著他手中的斧,任他怎麼使力,都甩不脫,上官夜離劍走輕靈,手臂如蛇便運展,剛猛的白石一時汗流浹背,臉色凝重,上官夜離突然將劍一撒,劍塵如鬼魅一般突然就在白石的脖子周圍走了一圈。
  
  白石當時便呆滯了,坐在馬上,眼睛緊盯著自己脖子下的那柄如蛇般遊走的劍身,一雙眼珠子差一點變成了鬥雞眼,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上官夜離的劍太快,旁人看來,只見劍光閃爍,卻並不知其中凶險,當上官夜離瀟灑撤回劍,再向白石族長一拱手時,那些個白石族人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白石一張黑裡透紅的老臉變成了死灰色,好半晌也沒回過神來,身後的汗水把厚厚的棉裌衣都浸濕了,整個身子都有些虛脫感,眼前的年輕人,只用了一招,一招讓人眼花繚亂,卻又妖異致命的一招,就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白石族長,本都督是來調解巴顏和赤炎兩族爭端的,這幾日,龍景百姓死傷太多,本都督再置之不理,就會引起更大的動亂,百姓無法生存,發兵也不過是用武力勸解罷了,大人剛才所言,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上官夜離將手中的長劍輕輕收回,眼神冷冷地看著白石族長。
  
  「原來如此,龍景鎮都督府軍營歷來對胡人是散放式的管理,並不干予胡人自治,大人發五千兵馬在此,容不得下官不誤會了。」白石族長心中很是忌憚上官夜離,但身為族長,萬千族中兒郎面前,他的話不能說得太過軟弱了。
  
  而且,剛才是近身作戰,自己太過自負,才著了上官夜離的道,如果退開一些去,一萬大軍對五千,勝算是有的,只是……
  
  「白石叔,莫跟這漢人都督磨嘰,他就是想要滅到我巴顏族。」巴顏看到白石果然重兵來援,自然欣喜,不顧連弩的危脅,又一次站上了牆頭。
  
  「巴顏大人,下官看,這其中怕是有些誤會,赤炎倒底也是咱們胡人,你們二位族長還是坐下來,好好談談,總是打打殺殺,死的都是胡人啊。」白石果然老奸巨猾,他的話,可沒分族類,試著消除兩族之間的矛盾,更是提醒那兩族,胡人才是一家,不要被漢人利用了才是。
  
  「白石大人所言甚是,是該坐下來談談了,總是打打殺殺,也影響龍景鎮的治安,巴顏大人,請你釋放赤炎族長的小公子吧。」上官夜離附合著白石族長的話道。
  
  「本官並沒有抓他的兒子,誰抓了自己心裡清楚。」巴顏惱火地對上官夜離吼道。
  
  赤炎聽得眉頭皺得老高,大聲吼道:「不是你抓了,會是誰?你快放人,要是我兒子少了一根毫毛,老子踏平你巴顏府!」
  
  「蠢貨,老子告訴過你,沒有就是沒有,誰看見老子抓了你兒子了?」巴顏滿口粗話,與他那儒雅俊秀的外表很不相符。
  
  「巴顏大人,末將的斥侯就親眼看見你家養的兩隻大鳥抓著一個六歲多的胡人孩子飛進了巴顏府。」上官夜離身邊的一位中郎將朗聲說道。
  
  「一派胡言,老子從來沒有抓過人。」巴顏聽得面色一變,嘴裡卻還是強硬地否認著,但目光卻不如光才那般堅定,心中暗急,不會是巴赫那小子使了大隼去捉了人吧?那小子看著妖邪,卻最是個暴性子,保不齊真是他。
  
  「巴顏大人,既然有人親眼目睹你抓子人,就請你快些放人吧,好快些結束這場內戰。」上官夜離一副父母官的語氣,還真的做足調解事端的態度。
  
  赤炎眼睛都紅了:「巴顏,你說沒抓我兒子,敢不敢讓人進去搜?」
  
  巴顏心裡也沒底,一回頭,看到巴赫也是一臉迷茫地站在院子裡,兩根手指往口中一放,吹了個口哨。
  
  兩隻大鳥果然盤旋在巴顏府的上空,上官夜離俊眼微瞇,眼神如刀一般看向空中飛翔的大鳥,那個傷了娘子的人,果然是躲在巴顏府的。
  
  白石族長也有些難做了,赤炎就只有一個老兒子,那個兒子對赤炎的重要他心裡很清楚,如今這一次,都督府沒有派人支持赤炎,白石和巴顏兩族合力一起,滅了赤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不是火拚的時候,保存胡人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說句老實話,巴顏一族與北戎皇室走得太近,白石其實也並不想歸屬於北戎,大周的漢人朝庭其實對龍景鎮的胡人一直很不錯,一直都不太管他們,他喜歡這種霸著一方,做土皇帝的感覺,真去了北戎,可就沒有現在這般逍遙自在了。
  
  但巴顏又是白石的一支,真讓赤炎打敗了,他臉上也不好看,白石族在龍景鎮的霸主地位很有可能就會失去,所以……白石族長也需要三方都保持以前的平衡狀態才好。
  
  「巴顏大人,大人之間的爭鬥,扯到女人和孩子就不好了,既然抓了赤炎的兒子,就還給他吧,別嚇壞了小孩子。」白石族長想了想,像家長對兩個不聽話的孩子一般的口氣說道。
  
  巴顏被逼無奈,大聲道:「那就請赤炎和都督大人,白石大人一起進府吧,只要找到那個孩子,我立即放人。」
  
  巴顏正要命人打開門時,就聽得下人來報道:「巴顏大人,不好了,我們族的糧倉被了,五萬石糧食全都被人劫走。」
  
  而白石族長身邊也正有一個人沉著臉對他道:「族長大人,不好了,族裡的糧倉被人放了火,糧食顆粒全無。」
  
  白石族長聽了這個消息,差一點沒有從馬上墜下來,手一揮道:「回去!看誰大膽包天,敢劫老子的糧!」
  
  這時,上官夜離身邊也有一位小將士來報:「都督大人,不好了,發現北戎軍隊,正趕著幾十兩馬車往鎮北而去!」
  
  「我操,那只怕是老子族裡的糧食。」白石大人一聽,大斧子揮得呼呼作響,帶著人就往鎮北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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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4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院牆上站著的巴顏氣急敗壞地看著白石族大隊人馬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狠狠罵道:「蠢貨,蠢貨,怎麼可能是北戎人劫了糧,這點子欲蓋彌彰的把戲也看不懂,真是蠢貨。。」
  
  赤炎哪裡管他這些,白石走了,巴顏正好少了幫手,大手一揮,就讓下屬們抱起大樹桿子對著巴顏府的大門撞,原就被撞得變了形的大鐵門終於受這住這一再的撞擊,光噹一聲,打開了,赤炎族人像潮水一般的向巴顏府衝去。
  
  上官夜離在後面緊張地大聲道:「赤炎大人,有話好好說,不要濫殺無辜!」
  
  赤炎頭都沒回的罵了一句:「虛偽,漢人真虛偽。」然後揮舞著手中的彎刀直奔巴顏府內宅,劫糧也好,搶地盤也罷,如今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家兒子,什麼也管不了了。
  
  巴顏早就從牆頭上下來,揮刀就擋住了赤炎,邊戰邊黑著臉罵道:「你這頭野豬,被人幾句話就哄了來,也不想想,老子是什麼出身,就憑你也是能對抗的麼?你如此蠻橫,會遭到承受不起的報應的。」
  
  赤炎早就殺紅了眼,只罵道:「交出老子的兒子,不然,老子管你是什麼出身,照樣殺個片甲不留。」
  
  巴顏氣得頭髮根根豎起,卻也懶得再跟他羅皂,手中的刀舞得密不透風,恨不能一馬將這蠻子斬為兩段才好。
  
  巴赫身上有傷,不敢正面與人衝撞,門一開,就往內宅裡溜,那裡有密道可以逃出去,他輕功卓越,只需逃過二門,就能找到密道,衝進來的赤炎族人已經被護院給攔劫了,一時還沒有人能殺到他的身邊,所以,他並不急,不時還回頭看一眼後面的戰況,突然,一技黑黝黝的鐵箭破空而來,帶著尖嘯的呼叫和冰冷的寒光,直奔他而來,他下意識地揮刀擋去,那枝箭卻力大無比,竟然撞開他手中的彎刀,噗地一聲,射進了他的胸膛,他子一震,抬眼向外院牆頭看去,只見一個清俊的少年將軍,神情凜烈,手中一把胡人常用的鐵弓正被他隨手扔掉,那人眼神冰冷如霜,正冷冷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巴赫倒下的那一瞬還在想,原來那個女人的丈夫不是軟豬腳啊。
  
  巴顏見到自家弟弟被殺的那一剎那,心怒如狂,刷刷幾刀便把赤炎逼退,瘋了一般的向巴赫跑去,這時,赤炎一部份手下從內宅裡衝出來,手裡抱著赤炎的老兒子,赤炎見到自家兒子的那一瞬,竟然老淚縱橫,衝上前去,抱住兒子便往回走,手臂一揮,跑得比剛才衝進來時還快。
  
  他才不是傻子呢,巴赫的身份是什麼,他心裡清楚得很,他不喜歡北戎人,但並不表示他有膽子殺北戎皇子,巴赫不是他殺的,但卻與他脫不得干係,現在不跑,等巴顏回過神來,非斬了他不可。
  
  先前進來鬧,不過是故意將著不知巴顏的真正身份,想和稀泥似的趕走巴顏罷了,現在連皇族人命都鬧出來了,赤炎可不相信,那位年輕的漢人都督會真心誠意的給他撐腰,保護他的安全,所以,他只能繼續裝作和稀泥,快些逃離。
  
  那枝箭,究竟是誰放的,赤炎沒有看到,但他深知,不是自己的屬下,因為來時,他就吩咐過,只殺下人,不殺主子,搶回兒子就跑。
  
  而比他退得更快的上官夜離,他此時已經整肅兵馬,黑壓壓地守在巴顏府外頭,就像他剛才一直騎在馬上,只在冷眼看戲,根本就沒有參與這場兩族胡人之間的戰鬥一般。
  
  赤炎被他鎮定如山的神情震到,深深地看了眼上官夜離,「都督大人好謀算,下官已經幫大人達成了目的,希望大人不要過河拆橋才是,下官還等著大人重樣劃分管轄區呢。」
  
  上官夜離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來:「大人放心,該是你的,本都督一寸也不會少給你,小公子受了驚嚇,大人還是早些帶他回去吧。」
  
  卻說白石族長,帶著人直撲鎮外,但看到的只是那隊趕糧人的隊尾,看那群人的裝束的確是北戎人,而且訓練有素,隊伍整齊不亂,退得有條不紊,白石族長不由疑惑起來,韁繩一勒,反而將馬兒的步子放緩了,小跑著向前追著。
  
  他追出來時,本以為,這是新任都督小子玩的聲東擊西,是他暗中派人奪了自己族裡的糧倉,但他太瞭解龍景鎮駐軍了,那些個所謂朝庭正規矩軍,每日裡游手好閒,搶掠賭淫,哪裡好生操練過?比起自家這些私兵來還要不如,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哪裡似前面的軍隊那般訓練有素,所以,原本篤定的心也疑惑了,自信心開始動搖,難道,真是北戎人搶了自己的糧?
  
  一時又想起巴顏前幾日逼他造反的話來,或許,這一切,全是巴顏的計謀,自己沒有答應巴顏,不肯投靠北戎皇室,所以,他才出了這麼一遭苦肉計,先是把赤炎一族弄得五勞七傷,然後再把自己的糧倉給端了,讓自己這些私兵沒法子過冬……
  
  上官夜離沒有管這些人,爭鬥已經結束,他的目的全都達到,現在是該回府的時候了。
  
  那一箭,他是站在院牆的暗處射的,而且極快極隱敝,相信看到的人不多,只是沒想到,巴赫竟然詭異地回過頭,準確地找到了他的位置,沒關係了,他相信自己的箭術,那一箭,就算沒有射死巴赫,也讓他重傷了,就算以後巴顏為此來理論,找麻煩,不承認就是,反正他用的是白石族的弓,找不到證據,也拿自己沒辦法。
  
  回到府裡時,已經經是深夜,三名中郎將在都督府裡等他,滿臉興奮,林將軍更是高興地搓著手:「都督大人,這一次徹底解決了兩萬軍士的糧草問題,您這一招聲東擊西,暗渡陳倉用得真是奇妙,白石老兒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拿您沒有辦法,這下子好了,末將可以放心地操練軍營,一旦前線需要,咱就把隊伍拉到前方去,打北戎人狗日的。」
  
  上官夜離微笑道:「白石族的幾萬石糧食可都被孫將軍運走了?」
  
  林將軍道:「您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孫老將軍派來的人中,有兩千人是穿的北戎衣服,也虧得您早就跟王爺商量好了,備足了北戎軍服,白石老兒肯定看不出來,還真以為是北戎軍搶了他們的糧呢。」
  
  一旁的張將軍道:「白石族長也太大膽了些,竟然私蓄了一萬多私兵,他是打算造反麼?這一次,若不是都督大人給了他一個下馬威,震懾住了他,保不齊那條老狗真的會起兵呢,只是如今倒好了,他的糧倉全空了,一萬多人,吃什麼?」
  
  上官夜離聽了眼眸微漾,自信地笑道:「本都督身為龍景鎮的父母官,自然是要為龍景鎮的百姓排憂解難的,那些私兵,戰時為兵,閒時為民,今年北疆的糧食普遍欠收,雪冬來臨時,各族族長大人不能供應糧食,那本都督會開粥棚,救濟普通的胡人百姓的,而各位族長大人想要糧,自然得出錢來買咯。」
  
  三位佐將聽得哈哈大笑,許多年來,漢人將軍在龍景鎮過得一直就很窩囊,因為要維持龍景鎮的穩定,因為要平衡各族的勢力,因為怕龍景鎮的胡人反叛,朝庭一直用懷柔政策,對這些個胡人族長是一忍再忍,今天總算讓三位族長頭人都吃了一記悶棍,出了一口惡氣,心情自然舒暢。
  
  接下來龍景鎮的日子難得太平了很多,婉清派了金嬤嬤的丈夫到龍景鎮百姓家裡收鵝毛鴨毛,鳥毛也可以,再讓墜兒和豆芽兒幾個教那二十幾個招來的女工作鴨絨,大家按流水線的作業方式,大大縮減了用工時間,不過幾日,就有好幾件羽絨衣成品作成,婉清又按胡人的身高,把每一種款式都設計尺碼,按身材個子的大小,一應尺碼都有。
  
  靠北的那一排專給犯婦住的院子,婉清取名為宛春樓院,女工們每天只需做四個時辰的女紅,便開始休息,所以,相對來說,她們過得比起在流放地來說,輕閒了很多,到了晚上,這些個女工們沒什麼事,就在院子周圍閒逛,婉清也不太拘著她們,院裡的護衛軍士不少,這些個可憐的女人,年紀都不太小了,很多都到了出嫁的年紀,若是能被哪個護衛軍士看中,婉清還是很願意成全她們的。
  
  但方媽媽和金額嬤嬤兩個是很不贊同這點,說是傷風敗俗,若是有哪個不知恥的,在都督府大院裡做出下作的事來,影響的是都督府的名聲,對夫人的名聲也有損。
  
  婉清不以為然,她自己的婚事就是由封建家長給包辦的,這些流放女的人生已經很悲慘了,若是能在一定範圍內,找到相對合心合意的丈夫,倒也長得上是一件好事,而且,護院們,如今能在都督府成家,心也會更家忠誠一些,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一到了婉上,都督府的後院,倒是難得的熱鬧了起來,女工們雖然沒有綾羅綢緞穿,但倒底都是世家出來的女子,身上的那股子大家閨秀的氣質還是隱隱存在著的,稍事打扮起來,雖然粗衣舊服,倒也素雅乾淨,一個個也還算是亮麗可人。
  
  婉清只許她們在宛春院附近走到,其他院子不許過去,倒底還是怕勾了單身護衛們的魂去,沒心思當值那就不好了。
  
  就是這種小範圍的自由,也讓這些犯婦們喜不自勝,又加之婉清給她們開的伙食並不太差,每頓都有些肉吃,所以他們感覺自己的生活比起先前來,算得上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天金嬤嬤到宛春院裡去巡查,女工們大多還沒有睡,舒蘭和歐陽素的屋裡燈還是亮著的,金額嬤嬤帶著豆芽兒敲門進去,就見舒蘭正要做著白天沒有完成的女紅,金嬤嬤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少奶奶規定過,活計不許拿到自己房裡來做,這個舒蘭膽子好大,只來了幾天,就敢違抗少奶奶的命令。
  
  舒蘭見金額嬤嬤進來,倒是大大方方的站起來,臉上並無慌張之色,規規矩矩地給金額嬤嬤行了一禮,不等金嬤嬤開口便道:「我自作主張,拿了一小塊布料回屋裡來研究了一番,感覺夫人設計的那種製作法子雖然好,但速度太慢,阻了工,就像包絨子的活計,應該先把布料縫起兩邊來,再在中間填絨子,就比鋪了絨子再縫四邊又快捷一些,我方才試過,果然快了很多,請嬤嬤向夫人稟明我的想法。」
  
  金嬤嬤看了眼她手裡的那塊衣背料子,果然她縫的時候,裡面的絨子就不往外揚,製作起來著實要方便很多,便微點了點頭道:「姑娘的想法我會稟告夫人,但姑娘擅作主張,卻是違反了府裡的規矩,所以,現在請姑娘到院子裡去脆一個時辰,以事懲戒。」
  
  舒蘭聽得臉色一白,眼裡滑過一絲不甘和屈辱來,眼圈紅紅的說道:「嬤嬤,我也是一片好意,為夫人著想,夫人爽直又不拘小節,聽了我的建議,應該只會獎賞,不會罰的。」
  
  金嬤嬤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冷冷地道:「夫人素來獎罰分明,你的建議很好,夫人會論功行賞,但你違反規矩,該罰的還是要罰,姑娘請不要再囉嗦,到院裡去領罰吧。」
  
  一旁的歐陽素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子看金嬤嬤當真要罰舒蘭,便上來求情道:「嬤嬤,舒蘭妹妹也是一時心急為夫人著想,所以才違了規矩的,請嬤嬤看著她初犯,又是一片好意的份上,就不要罰了吧,如今正值數九寒冬,天氣太冷,舒心妹妹若是跪上一個時辰,肯定會著涼的,少了她這個女紅好手,反而會誤了夫人的事。」
  
  金嬤嬤冷冷地橫了歐陽素一衣言,對一旁的兩個粗使婆子道:「拉她出去受罰。」
  
  便面無表情的走了。舒蘭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眼裡滿含屈辱地走到院子中間跪了下來,一時間,其他屋子裡的女工們都跑出來看,舒蘭更覺得沒臉,垂了頭,暗暗啜泣。
  
  等金嬤嬤走了,歐陽素衣拿了件棉襖子出來給舒蘭披上,小聲輕道:「舒妹妹,你的心意雖好,耐何事易進宜,你我現在是犯婦身份,就別妄想著別人還會念著以前的舊情了,何況你的堂姐以前可是得罪過夫人的,她表面不會對你如何,實際呢,所以,你還是老實點,只做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好,不要再多逞能了。」
  
  舒蘭覺得這番話說得很不地道,不喜歡聽,但又覺得倒也說得有理,心下黯然,她是四少奶奶幫忙才進得都督府的,她知道,這也許是自己改變犯婦的唯一機會,所以,想緊緊地抓住這個機會,她是真心實意的想幫夫人的忙,只是一想到那個法子時,她就特興奮,一時忘了規矩,沒想到,夫人身邊的婆子如此地鐵面無私,這會子十幾個姐妹都在看熱鬧,看她出醜,有的人在小聲議論,說她想討好買乖,想出頭顯罷,結果馬屁拍在馬腿上,讓夫人給罰了,說她活該。
  
  這些話,隨著冷風刺進舒蘭的耳朵裡,更是刺進了她的心裡骨頭裡,讓她失望又難過,寒風吹來,臉上的淚水差一點就在結成冰,她穿得並不厚實,雖然披了件舊棉襖,卻抵不得寒,柔弱的身子在寒風裡顫抖著,卻不敢亂動。
  
  不多時,她突然感覺有個人影映在身前,一隻纖細白晰的素手拿著一個暖爐伸到她面前,她詫異地抬頭,就看見婉清正微笑著站在她面前,眼裡是淡淡的憐惜:「把這個抱在懷裡吧。」
  
  婉清的聲音很溫柔,眼神也很真誠,舒蘭有些不敢接,婉清便將暖爐放在她的懷裡,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你肯定很不服氣金嬤嬤罰了你對吧。」
  
  舒蘭垂下頭去,沒有說話,婉清又道:「你也是大家子裡頭出來的,應該知道,每個府裡頭都是自個的規矩,你現在是我手下的一名員工,每一位員工都有按照府裡的規矩辦事,這樣,我才能便於管理,如果每個人,都不遵守規矩行事,那還不得亂了套去?所以,這個罰,你是一定要領的,但是,獎也是會給你的,從明天開始,我就升你為女工管事,由你帶著那幾個姐妹們做事,月例銀子就按豆芽兒的來算,每月二兩。」
  
  舒蘭聽得大喜,雖然夫人沒有免去她的責罰,但還是獎賞了她,好讓剛才那些個譏笑她的人看看,自己並不是在拍巴屁,也並沒有拍到馬腿上去,夫人是很公平的,確實做到了獎罰分明。
  
  婉清走後,歐陽素端了一杯熱茶來遞給舒蘭:「恭喜你,夫人果然賞識你呢。」
  
  舒蘭高興的喝了一大口茶道:「嗯,夫人是個好人。」
  
  歐陽素淡淡的輕哼一聲道:「傻丫頭!」
  
  又給舒蘭緊了緊棉襖,狀似無意地說道:「離這裡不院,靠北牆的那個院子你看到沒?那裡住著誰你知道不?朝庭的靖寧郡主,大周朝軍營裡的監軍,都督大人的表妹,我的堂妹,她正被夫人軟禁在那小院子裡,你可知道,她以前,可是都督大人青梅竹馬,議過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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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4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郡主?」舒蘭驚詫地喚著這個名字,有片刻的失神,夫人既然有本事把一個郡主也給軟禁了!
  
  看她不說話,歐陽素淡淡說道:「過了三刻鐘了,你慢慢受罰吧,我要睡了,明天還要縫一天的衣服呢。。」
  
  看著歐陽素邊走邊抬手細細撫著自己受傷的指尖,舒蘭仍然很茫然,只是跪得筆直的身子萎頓了下來,原本因為升職的興奮感一掃而空,只感覺心底有股冷氣在涼嗖嗖地吹著,比體外的寒風更讓她難以抵擋,她不由裹緊了身上的舊棉襖。
  
  上官子墨正悄悄在內院裡頭走著,今天婉清和上官夜離似乎都很忙,沒時間管他,而婉清跟前的那幾個厲害婆子似乎也忙得很,對他沒有防範得那般嚴實了,今天應該能夠成功地見到落衣了吧,他白淨的臉上露出一絲純淨的笑容來,步子邁得很快。
  
  路過宛春院時,他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正跪在寒見裡,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無助孤苦,這裡是流放女的宅院,他在才院裡聽到不少護衛調笑說,這裡的女人長得有多漂亮,多斯文,比起龍景鎮牛高馬大的胡人妓子可不知道要溫柔端莊多少,是最正宗的大家閨秀啊,若是能抱在懷裡寵愛一番,那是何種**滋味?
  
  上官子墨看不起這些個粗鄙不堪的下等軍士,這些苦哈哈出身的下賤民,怎麼能跟他這個正宗的侯府公子比,那些個在北疆生活折磨經年的女子怎麼能跟京城裡頭的大家千金比?身段不柔,白膚粗燥,莫說比小姐,就是跟他的幾個貼身丫頭比,都差了好大一截去。
  
  可是,前眼這個背影卻讓他的心弦一動,那樣的楚楚可憐,那樣的柔弱無依,這樣的女子比起歐陽落衣那種強悍又精於算計的女人來,更能激發他男性的保護欲,如果壓在身下,只怕更加**蝕骨吧,下意識裡,上官子墨的腳就轉進了宛春院的院子,修長的身子在舒蘭面前站定,抬眸細看眼前的女子,他頓時宛如隔世,竟然是舒家的女兒,他見過的。
  
  當然,他最熟悉的是舒家的大女兒,那個叫舒心的,差一點成了壽王妃的女子,明艷而耀目,他曾經被她的美震憾過,但那時的舒心像一顆遙不可及的星辰,閃爍在天外,讓他只能仰望,不可觸及,地上的這個女子,雖然不是舒心,但也一樣的明媚美艷,還比舒心多一了絲單純,上官子墨的唇角終於勾起一抹淺笑來。
  
  「誰讓你在這裡跪著的?」上官子墨的聲音溫柔醇厚,帶著一絲性感的磁性。
  
  舒蘭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聽到有人對她說話,愕然地抬頭,就看到淡紅色的燈光下,一張俊朗帥氣的,年輕貴氣的臉,微弱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卻顯出淡淡紫紫的光暈,使得他的臉,像籠罩在雲霧裡,看著好不真實,卻更像是夢境裡看到的某一個如謫仙般的存在。
  
  「你是……」也許太沉思得太久,舒蘭的聲音有些乾澀,眼神與這個少年如墨般漆黑晶亮的眼睛一觸,便立即感覺墜入了一個極深極強大的漩渦裡無法自拔。
  
  「都督大人是我的五哥,他們都叫我六少爺。」上官子墨微笑著說道,臉上的笑容如和日下的春風,溫暖而明朗。
  
  舒蘭羞澀的收回目光,一顆心忍不住如小鹿亂撞,咚咚的聲音似乎要傳出胸膛。
  
  「我認得你,舒家妹妹。」上官子墨向舒蘭伸出手去,含笑看著她。
  
  舒蘭臉上有著受寵若驚的不自信和喜悅,有片刻的呆滯,傻傻地看著他伸過來的,修長乾淨的手,她很想把自己的小手放進那只寬大的掌心中去,但殘餘的理智提醒她,她不敢。
  
  「我犯了錯,金嬤嬤罰我跪一個時辰,還沒到時間呢。」舒蘭微羞著回答,艱難地拒絕著那隻手。
  
  又是那個老不死的,上官子墨原本不過是好玩的心裡感覺一陣郁堵,金嬤嬤前兩天讓他吃過一個暗虧,這讓他心情很不爽,原本打算低調的在都督府裡過著的他,此時心裡升起一起惡劣的想法來,伸出的手往下一把挽住舒蘭的手臂,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她不過是個下人,要少爺讓你起來,她若敢說半個不字,爺就讓她好看。」
  
  舒蘭聽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狠厲,不由顫了顫,不敢反抗他的心意,很順從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無措地看著散發著怒意的俊俏少年。
  
  「你住哪間屋子?我送裡回去。」上官子墨很霸道,卻又不失溫柔地說道。
  
  「那間。」舒蘭眼裡浮出一絲霧氣,一種久違了的,被人呵護的感覺湧入心間,鼻子忍不住就發酸。
  
  上官子墨不由分說的牽著舒蘭的手,把她拖到她指著的那間屋子裡去,看門的一剎那,歐陽素怔怔地看著門口俊朗無匹的少年郎,看到兩隻緊緊相握的手,再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到舒蘭嬌羞而嫵媚的臉,頓時一股火像被風燎燃,炙烤著,燒灼著她的神魂,該死的舒蘭,命也太好了一些吧。
  
  她眼裡的陰戾只是一閃而過,隨即綻出一個溫婉而又適宜的笑臉:「這位公子是……」
  
  「上官子墨。」上官子墨冷冷地說道,把舒蘭往屋裡一帶道:「你去打些熱水來,給她燙燙腳,她在外頭凍壞了。」
  
  歐陽素愣怔了一下,隨即福了一福,乖順的到大廚房裡去取水,臨出門的那一刻,她的血都快被嫉妒灼乾了。
  
  上官子墨只是把舒蘭送到屋裡後,就很禮貌,很規矩,很優雅地退了出來,臨出門時,還拿了一錠銀子放在舒蘭的床上,什麼也沒說。
  
  舒蘭看著他消失在的門口頎長身影,眼淚奪目而出,心裡像灌入了桔子密茶一樣,又甜又酸,還有一絲的雀躍和欣喜。
  
  上官子墨心情大好的出了宛春院,就向相鄰的另一個院子走去,院子外頭,守著一個婆子,見他倒來,那婆子的粗礪的眉下意識的就皺了皺,旋即又是一臉討好的笑:「六少爺,這麼晚了,還來看表小姐啊,她怕是睡了呢。」
  
  夫人明白說過,不讓六少爺和表小姐走得太近,所以,守院的婆子滿心都是戒備,她實在是怕金嬤嬤的嚴厲,一旦知道她又放了上官子墨進去,肯定下個月的月例銀子也要被罰掉去。
  
  「睡了麼?這麼早就歇下了,不會是身子不舒服吧。」上官子墨隨手拿了塊碎銀子往那婆子手裡塞去,那婆子接過,在手裡掂了掂,得有二兩的樣子,比起自己的月例高多了,忙笑道:「要不,老奴給您去瞧瞧,保不齊真是身子不舒服,六爺您難得來,自然是要關係下表小姐的身體的。」
  
  「不用了,你呆在這裡就好。」上官夜離說著就徑直往小院子裡走去。
  
  歐陽落衣哪裡睡得著,她早就聽到院子外頭的聲響,只是懶得出來看罷了,上官子墨走過穿堂,剛進正屋,就看到歐陽落衣正著一襲薄衫,正從耳房裡出來,頭髮還是濕鹿鹿的,像是才沐浴出來,屋子裡燒了地龍,暖和得很,她的臉被暖氣熏染得粉紅,如三月的桃花一般艷麗無比,那雙剪水雙瞳更是秋波盈盈,勾人心魂,上官子墨頓時感覺骨頭都酸軟了,情不自禁地就走上前去,大手撫向歐陽落衣的秀髮。
  
  歐陽落衣慵懶而嫵媚地嗔了上官子墨一眼,身子一偏,躲過上官子墨的手,嬌嗔道:「子墨哥哥怎麼到了這處後,也和胡人一般的粗魯起來,把老祖宗教的規矩都忘了?」
  
  上官子墨臉一紅,吶吶地縮回手,乾笑道:「你太美了,我……有點情不自禁,表妹莫怪,我素來最是敬重於你,只等老太君向太后娘娘提親,我們……」
  
  「子墨哥哥,我如今可是待罰之身呢,不知道還沒有命回去,還談什麼婚嫁?」歐陽落衣立即垂下眼眸,聲音哽咽,神情悲切。再配上她嬌不勝力的身姿,更是誘人心魂。
  
  上官子墨看得眼都癡了,喃喃道:「不過是五哥夫妻使的絆子罷了,落衣妹妹,你可是太后的外孫女,他們再大膽子,也不敢將你如何的。」
  
  「可是,前線戰爭已經暴發,我這個監軍卻還被關在屋裡,不得自由,我辛苦來到北疆是什麼的?不就是能建功立業,好重振歐陽家的家聲麼?奈何卻落到這步田地,讓我心中何忍啊,子墨哥哥……」歐陽落衣越說越傷心,眼眸水汪汪如冰浸葡萄,楚楚動人。
  
  「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如果我能幫你,我一定用盡全力,只是……我如今也不得五哥信任,出入也不得自由,不知要如何幫你才好啊。」上官子墨心疼地看著歐陽落衣,一顆心都快化成春水了。
  
  「你真的願意幫我麼?」歐陽落衣睜大了眼睛,滿懷希翼地看著上官子墨。
  
  「那當然,你莫要忘了,我們曾經就合作過一次的,而且,合作得天衣無縫,五嫂不是很精明聰慧麼?那一次還不也沒查得出來。只是可惜,她並沒有懷孕,要不然,那一次在宮裡,她早就流產了,保不齊,就是個一屍兩命呢。」上官子墨越說趙陰戾,神情狠毒而可怕。
  
  歐陽落衣前挑了眉看了他一眼道:「那次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可別說漏了嘴,要知道,我可是利用了賢妃和太后娘娘的,真被人發現了,你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落衣妹妹說得是,我不會亂說的,只是提醒你,你我乃是天生的一對,是心靈相通的,只要我們兩個聯手,應該沒有辦不成的事情。」上官子墨自信地對歐陽落衣說道。
  
  「那倒是,我也是很相信子墨哥哥的,子墨哥哥,這一次,我在軍營裡之所以沒能成功,可就吃虧在五嫂那摔炮上頭了,那東西威力太大了,以前我怎麼沒見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做成的,要是我們也能擁有那種武器,還怕不能建功立業麼?」歐陽落衣話鋒一轉,眼睛定定地看著上官子墨,似乎想從他眼裡看出些端倪來,只可惜,上官子墨對那東西也是陌生得很。
  
  他訕訕地笑了笑,突然眼睛一亮道:「我聽說,五嫂準備就在都督府裡頭建一個制那炮彈的作坊呢,到時候……」
  
  「真的麼?我行動不便,到時可就得多仰仗子墨哥哥你了,那種東西,弄一個到手裡,想要了誰的命,都不用付吹灰之力呢。子墨哥哥,其實阿離哥哥已經官居二品了,若在這一次的戰爭中,再立下大功,皇上再給他分封個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皇上對阿離哥哥兩夫妻可是很看重的,何必又非要霸著侯府世子之位不放呢,你也一樣是嫡子啊。而且,你的母親身份比我那姑姑要高出不知凡幾,這世道,真是不公平啊,你文才武略,哪一點又比不上阿離哥哥了?」
  
  這話正觸到上官子墨的痛處,他的臉色立即變得陰沉起來,怒道:「可不是麼?爹爹太過偏心,明明大哥那會子身子差得很,三天兩頭就要吃藥,而且半個身子都埋黃土裡頭了,就是不肯把世子之位給我……」
  
  「凡事沒絕對嘛,有多東西是靠自己爭取的。」歐陽落衣笑了笑道:「如果你也是世子,京城裡頭的那些個大家閨秀還不爭破了頭想要嫁你啊。」
  
  上官子墨垂了頭,並不再說話,只是兩隻拳頭攥得死死的,透露出他心裡的不滿和嫉恨。
  
  「聽說,五哥搶了巴顏白石兩族的糧倉,如今困繞他的兩個難題都解決了,就只剩下征服龍景鎮的胡人,讓他們老實地不鬧事這一椿事兒了,想想就鬱悶,為才能,好事都是他得了呢?若我是這裡的都督,幹得肯定比他更加漂亮。」
  
  「那就去幹吧,就算得不到都督之位,也莫要讓人家只知道,靖寧侯只有一個能幹的兒子,而六哥你只能掩在五哥的光輝之下,沒有看得到你。」
  
  「摔炮的方子……我一定要得到,而且……」上官子墨喃喃地說道。
  
  「而且,我聽說,五嫂並不想把法子貢獻給朝庭呢,若是你能弄到,送到皇帝舅舅手裡去,保不齊,皇帝舅舅就給給你很大的賞賜……」歐陽落衣見上官子墨終於被她說得動了心,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又拋了更誘人的糖果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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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7:4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前方戰事緊張,龍景鎮卻是難得的平靜下來,幾個胡人族長被上官夜離暗中都教訓子一頓,暫時都老實下來,族長老實了,下面的胡人也跟著老實了些,不如先前那般囂張跋扈了。。
  
  上官夜離命令通叛上官子清每日派兵在街上巡邏,維持鎮上的治安,遇到胡人欺凌漢人的事情,便將這胡人捉住,也不打罵,當眾罰跪,按情節嚴重來決定跪幾個時辰,有胡人不服管,在街上就鬧起來,凡鬧得厲害的,照樣也不打也不罵,只是捆綁起來,送到鬧事胡人的族長宅地,請了族中頭人出來講道理。
  
  胡人頭人向來蠻橫慣了的,尤其是白石一族蠻橫,哪裡肯跟漢人衙役講理,往往便是出都不出來,或者出來了,也是兩句蠻話打發,自己便再進府去了,漢人衙役也不忽,押著那鬧事的胡人便在頭人住的宅子外頭搭個茅棚住下,只有頭人從府裡一出來,逮著就上前纏住,跟他講道理,頭人想出去辦點事,都被纏著動不了,這些漢人都是官府中的,胡人頭人就算蠻橫,也不能對他們動手,如此三番四次,頭人實在是受不了的,便把那鬧事的族人痛打一頓,並警告族人再不可以胡亂犯事了。
  
  如此這般,龍景鎮的治安便出奇的好了起來,龍景鎮的漢人也不像以前一樣,只敢窩在家裡,不敢出門,也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
  
  後院的圍牆也終於修繕一新了,後山上雖然夜間還是有狼嚎聲傳來,但看著那一丈多高的青石圍牆,都督府的人心裡踏實了好多,並不再像以前那般害怕了。
  
  上官夜離仍然非常忙碌,院子修好以後,又在都督府院裡建了兩個大房子,一間給婉清做羽絨服,另一間則用來製作摔炮,這製作摔炮的人手都是他從侯府裡頭帶來的,以前便是他的屬下,只忠於他,摔炮屋的外頭,有護衛嚴密把守,閒雜人等,誰也進不去。
  
  婉清也很忙,用了舒蘭的法子改良了製作方法好,巴顏族長定下來的第一批羽絨服很快就要完工,舒蘭確實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做事認真又肯想事,由她管著制服作坊,婉清輕鬆了很多,也越發的信任和喜歡她了起來,有時,婉清一天便只到作坊裡看上一回,有舒蘭操心,再加上金嬤嬤的嚴厲執法,婉清很放心。
  
  這天上官子墨一大早便進了內院,說是來給婉清請安,這陣子,婉清和上官夜離兩個都忙,也沒大多管他,上官子墨常溜進內院裡,到歐陽落衣屋裡一坐便是幾個時辰的事,婉清也清楚,說過他兩次,他倒是一改以往的傲氣,變得溫和賴皮了起來,罵他,他就笑,只道:
  
  「嫂嫂又不是不知,弟弟我是個一無事處的,讀書吧,到如今也只是個貢生,學武吧,我手無縛雞之力,不過就是萌點祖蔭,靠著哥哥嫂嫂們混混日子,混點軍功罷了,難不成,嫂嫂你還真捨得我上前線去送死?若是那樣,哥哥嫂嫂回了京城,只怕在父親母親和老祖宗跟前也不好交待,我也知道哥哥嫂嫂疼我,沒有逼過我往軍中去,可這龍景鎮,也就個屁點大的地兒,住著也太無聊了些,嫂嫂明知我對落衣表妹那點子心思,就成全了我吧,小弟在此給嫂嫂作輯了。」
  
  婉清那一次聽他那話說得倒還實在,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要弄啥妖蛾子的,便吩咐平和每日裡跟著他,也不再限制他進出內宅。
  
  上官子墨進來時,婉清正和上官夜離用早膳,桌上擺著幾籠小湯包子,一鍋雞粥,幾碟小菜,看著清淡很誘人,上官子墨知道自家這位五嫂,很有一些別樣心思,常作些他往常沒有幾過和吃過的小吃,一見桌上的粥菜,便食指大動,私毫不把自己當外人,也不等婉清請他,便自動自發的上了桌,吩咐一旁的金菊:「給六爺拿副碗筷來。」
  
  上官夜離的臉板得臭臭的,冷冷地掃他一眼,原本溫馨的家庭氣氛,被上官子墨一來,全攪得冷氣嗖嗖的,墜兒看了眼婉清,婉清點了點頭,墜兒進去又拿了副碗筷,給上官子墨盛了一碗粥,上官子墨抬眸笑吟吟地看了眼墜兒,端起碗,舀了一勺吃了,咂巴著嘴道:「墜兒這一年出落得倒比來時更水靈了,看來,侯府的米就是養人一些,這粥也煮得好,以後誰娶了你,可有服氣了。」
  
  墜兒立即被他鬧了個大紅臉,正給婉清布菜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眼圈兒都紅了,上官夜離將碗重重地一放,抬眼冷厲地看著上官子墨,上官子墨垂著頭,吃得優雅細緻,將碗裡的小湯包用筷子戳開,湯匙盛起,慢慢地將裡面的湯汁吸乾,抬起頭,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再慢慢的將包子放裡嘴裡。
  
  若他不是心思不正,就他這副吃相,還真稱得上斯文君子。可惜,討厭的人,總是難逗人喜歡。
  
  用過飯,上官夜離冷冷道:「你來不是混日子的,是要建功立業的,如今前線正在開戰,康王爺正值用人之際,你不上前線,在後方營帳裡做些文書差事,也可以吧,成天在後院子裡,與婦人混成一堆,成什麼事?」
  
  上官子墨立即垮下臉來,帶著哭腔道:「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就別逼我了,戰場上刀箭不長眼呢,我……我怕。」
  
  上官夜離瞪他一眼,正要再說什麼,平和過來報道:「世子爺,康王爺使了人來送戰報,請爺過目。」
  
  上官夜離拿去火漆封口的軍報,撕開口子,展開來讀,上官子墨伸長了脖子去瞄,婉清不經意的端了杯茶送給上官子墨,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上官夜離看完軍報後,也沒避著上官子墨:「娘子,我要去前方一趟,昨日大軍在七里山處遭北戎人埋伏,傷亡慘重,孫老將軍被伏,正要拖到前線去的五十車軍糧全被劫走,府裡頭現存多少摔炮,都集中起來,我得去救急。」
  
  婉清聽得心中一顫,想起那位熱血而爽直的孫將軍,心中隱隱發酸,她這幾天仔細研究過北疆的地形,上官夜離看軍事圖時,也會給她講解一番,如今大周與北戎正在三番裡交戰,從大嶼到三番裡的路有好幾條,北戎人怎麼就那麼湊巧,正好埋伏在七里山呢?
  
  「上一次的奸細並沒有清完,康王那人,還是太過心軟了一些,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軟只會害了自己啊。」
  
  婉清擔憂地看著他道:「相公一路小心,把府裡頭訓下的一百護衛也帶去吧,他們都是連弩的好手,應該能護得你周全。」
  
  「那是我為你準備的,娘子,我會速去速回的,都督府裡還不太安寧,這些人還是留下保護你。」上官夜離說完,便轉身出去,上官子墨在後頭道:「五哥,刀箭無眼,你還是多帶些自己貼心的人手去前線吧,五嫂在府裡頭,有我照應著呢,外頭又有幾千防衛軍守著,只要嫂子不出門子,應該不會有危險的。」
  
  上官夜離回頭眼眸深深地看著他道:「你能有本事保護好你嫂子?那跟著我上前線吧,這一次只是送軍火,不會有太大危險,你輕輕鬆鬆掛個名,就能記上一功,何樂而不為呢?」
  
  上官子墨聽得脖子一縮,躲到婉清身後去了,上官夜離鼻間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最多三天便會回來,你給我好生呆在府裡頭,最好不要鬧什麼妖蛾子,我如今與你的兄弟情份所剩不多,若不是爹爹相求,我也不會帶你來,你不要再把最後的一點血脈之情也耗盡了,我的脾氣你清楚,到時莫怪我手下無情。」
  
  上官子墨聽得臉色一僵,眼圈紅紅地看著上官夜離,那樣子,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上官夜離不再理他,扭頭向制炮作坊裡走去。
  
  婉清若有所悟地看著上官夜離離開的背影,並沒有再追著人他把人帶走,如今這個時候,她好好地,安全地呆在都督府裡,不讓他擔心,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上官子墨還呆婉清的正屋裡不肯走,婉清還有很多事做,不由皺了眉道:「六弟,你若沒事做,就回自個的屋裡讀些書吧,回去父請考核起來,你也有東西給他老人家看不是?」
  
  上官子墨笑嘻嘻道:「正值多事之秋,書是看不進的,這幾天大哥不在,我來保護嫂子你吧,要知道,你可是大周朝的人才,那些個摔炮呀,連弩呀什麼的,可都是你想出來的法子,若是戎人把你給擄走了,那可是朝庭的損失呢。」
  
  婉清白了他一眼,正準備往裡屋去時,碧草大著肚子來了,婉清忙上前去扶她:「今兒感覺可還好?」
  
  碧草的預產期只有半個月了,婉清怕她提前發作,早早兒請了產婆在府裡頭,每天讓人扶了碧草出來走動,多鍛練,生的時候也有勁一些。
  
  「一大早兒在園子裡逛了一陣子,有些累了,就到夫人這處來討杯水喝。」碧草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咕咚咚喝了,一抬眸,看到上官子墨也在,便道:「六爺今兒怎麼沒去表小姐屋裡,表小姐正在彈琴呢。」
  
  上官子墨興趣缺缺地道:「不去了,今兒就在這裡陪著嫂子。」
  
  婉清聽著就翻白眼,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他在這裡,自己反而更不安全,但這人像塊牛皮糖一樣,趕都趕不走,當著一眾下人的面,又不能太給他沒臉,只能漠視他,當不看見。
  
  婉清進了屋,拿了件羽絨小睡袋遞給碧草,「這是我給孩子做的睡袋,他以後直接睡著這裡頭,也不怕打被子了。」
  
  碧草笑得柔柔的,臉上泛著母愛的光輝,她與婉清如今就像姐妹一樣,早就不再拘束,也知道婉清不在乎那些個尊卑規矩,所以,連謝她都懶得說了,只是好奇地拿在手裡看:「夫人想得可真周到,奴婢乍沒想到做成袋子狀呢,以後搖藍裡頭就鋪一層舊棉被就行了,可以省去好多事呢,只是尿布似乎不好換……」
  
  婉清聽了直笑,拿了一條小短褲出來,裡面做了個小袋子裝置,底下是活動的,揭開就能看到孩子的小屁屁,換尿布方便得緊。
  
  兩人越說越來勁,上官子墨在一旁無聊地翻著婉清桌上的一本遊記,這時,舒蘭和歐陽素兩個過來了,舒蘭手裡拿著一個帳本,笑容滿面,一進屋,看到上官子墨也在,一雙亮晶晶的星眸正含笑看著他,眼眸深深,原本從容淡定的舒蘭立即像喝了一斤紅酒一樣,羞紅了臉,眼神不知道要看在何處才好,一顆心跳得怦怦的,抬腿跨進門時,一時沒留神,竟然被門檻絆住,身子直直的往前栽去。
  
  上官子墨敏捷的跨步過來,長臂一伸,便勾住了舒蘭的纖腰,輕輕一帶,將舒蘭擁進了懷裡,舒蘭驚魂未定的站起身來,頭一仰,不經意間,嘴唇正好碰到了一個溫熱細緻的觸感覺,她的眼睛立即睜大,赫然發現,六少爺他……他竟然在吻著她。
  
  呀,羞死個人了,夫人也在呢,還有一屋子的人,舒蘭感覺一股熱血便衝向了大腦,除了羞,她那顆原就怦怦跳的心,頓時無法負荷如此激烈的跳動,差一點停擺。
  
  「舒蘭妹妹,沒有嚇到吧。」上官子墨的唇稍碰即離,好像光才那一下,不過是個意外一樣,他瀟灑的將舒蘭放直,鬆開擁住他的手,神情從容而優雅,眼神乾淨明亮,沒有一絲雜質,讓舒蘭的心更加羞愧起來,自己是怎麼了,六少爺一片好心來扶自己,自己竟然懷疑他輕薄了自己。
  
  歐陽素把剛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眼裡滑過一絲淡淡的譏笑,不露聲色的走到碧草身邊,向婉清行了一禮道:「夫人,我和舒蘭妹妹來向您記工本,這個月已經完工了五十件羽絨衣,夫人要不要現在就查一查。」
  
  舒蘭和歐陽素同住一間屋子,舒蘭當了管事後,就把歐陽素提為小組長,兩人常來向婉清匯報一段時間的工作情況。
  
  這原本是舒蘭的事,但今天舒蘭明顯不在狀態,所以,歐陽素便代她向婉清稟報。
  
  婉清抬眸冷冷地看了上官子墨一眼,秀眉微蹙:「六弟,這裡全是未出嫁的女兒家,你呆在這裡不太方便,還是去院子裡頭逛逛吧,去看看落衣表妹也好,她關在院子裡出去不得,肯定很悶,你去陪陪她吧。」
  
  婉清邊說,邊睃了舒蘭一眼,上官子墨是什麼心性她最清楚了,香蓮是怎麼死的,婉清可沒有忘記,這傢伙剛才還調戲墜兒來著,如今又對舒蘭動手動腳,著實惹人生厭,他以為,他是賈寶玉,這裡是大觀園麼?由得他在後院子裡沾花惹草,禍害女生?
  
  可惜,她的一片用心,舒蘭似乎並沒有感受得到,她正紅著一張俏臉,頭垂得快要縮進領子裡去了,神思也不知道在哪裡游,婉清喚了她好幾聲,她才有些反應,羞怯怯地抬頭,眼睛也不敢看人,飄移著,不知盯在何處。
  
  婉清不由在心裡歎了一聲,她是比較喜歡舒蘭的,這女子沒什麼心機,單純得很,做事又認真,雖然只相識一個多月,卻也算得上是婉清的左膀右臂。她可不想,舒蘭著了上官子墨的道,等有時間,得跟舒蘭談談心才好。
  
  舒蘭被婉清叫了幾遍,才回過神來,羞愧地看著婉清道:「夫人,我……」
  
  「我方才查看了這幾天的帳目,你做得很好,該省的布料也省出來的,而且,衣服尺碼都是按著我寫給你的做了,很不錯。」婉清笑得很和暖,並沒有斥責舒蘭的意思。
  
  這讓舒蘭覺得自在了很多,這時,方媽媽從後堂出來,拿了一件羽絨衣:「夫人,這件衣服是送給落衣小姐的,只是……」
  
  「是怕她不收麼?無事的,請六少爺代為送過去,表小姐一定會穿的。」婉清笑著接過那件羽絨衣服,塞在上官子墨的手裡,上官子墨只好無奈的抱著衣服轉身往外走。
  
  這時,站在碧草身邊的歐陽素突然一聲尖叫:「啊,老鼠,鑽到碧草娘子的裙子裡去了。」
  
  碧草正拿著婉清做的小褲褲在研究,聽得這聲尖叫,嚇得腳一陣亂跳:「哪,在哪?」慌忙中,腳踩到自己的裙子,身子一歪,便向一桌子上撞了去。
  
  婉清的心都快要跳到口裡來了,她離碧草幾好幾步遠,追過去也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桌上撞,她痛苦地閉上眼,但耳邊卻並沒有傳來碧草痛呼聲,倒是舒蘭悶哼一聲,像是被什麼撞到了。
  
  婉清睜開眼來,就看見碧草一副感激又愧疚的樣子看著舒蘭,搬著大肚子,一個勁的問:「你還好吧,撞哪裡了?有沒有傷著啊。」
  
  舒蘭則是用手扶著腰,一副很痛苦的樣子,臉上卻帶著欣慰的笑:「碧草娘子沒受傷吧。」
  
  碧草點點頭,正要說話時,感覺腳邊有毛呼呼的東西在拱鑽,她嚇得又要跳,一旁的墜兒和豆芽兒兩個死死的夾著她往邊上拖,婉清惱火地罵道:
  
  「一隻老鼠而已,直得如此大驚小怪麼?碧草你也是,你可是做娘親的,莫說只是老鼠,便是腳下有一條蛇在爬,你也不該隨便亂跳,要知道,你跳一跳不打緊,肚子裡的寶寶可受不了。」
  
  碧草聽得羞愧地垂下頭,眼眸中驚魂未定,小聲道:「幸虧有舒家姑娘擋著,要不,這一次還真是……」話沒說完,卻是一陣後怕。
  
  婉清凌厲地看著歐陽素,歐陽素卻先跪了下來,委委屈屈地說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尖叫的,嚇著了碧草娘子。」
  
  上官子墨在一旁閒閒地看著,碧草先前摔得要撞到桌上去時,他很遲頓地伸了伸手,以他的功力和手臂長度,只是稍用些心,就能拉住碧草……可自己為什麼要拉呢?碧草肚子裡的孩子可是……他突然眼眸一轉,又有些後悔剛才沒有救得人,讓某人欠自己一個人情也好,碧草這個丫頭的身份可是特殊著呢,尤其那肚子裡的孩子,若是個兒子的話……他沒有繼續往下想,卻是回頭半挑了眉,看了眼地上的歐陽素,眼神變得有些冷,怎麼不管在哪裡,總有女人想方設法的把自己往死裡整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她知道,碧草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樣的身份,只怕打死地上的這個女人,她也不敢對碧草下手了。
  
  「你起來吧。」婉清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光才也著實把她嚇到了,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太差,自常生產,都有可能會有危險,何況是外力撞擊得流產的,碧草是她在這個世界裡的第一個朋友,如同她最親的親人,若是……真被一隻老鼠害得流產了……
  
  「謝夫人,謝夫人,碧草娘子,真的對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打小兒就怕老鼠……所以就……」歐陽素一臉真誠地看著碧草,眼裡全是愧疚。
  
  碧草知道自己也有責任,都是女孩子,而且歐陽素又是大家世族出來的女兒,怕老鼠也是正常的,看婉清臉色陰沉,忙道:「不怪她的,是我自己膽小,夫人剛才說得對,以後就算有條蛇在我腳邊爬,我也不能亂跳。」
  
  這時,平安不知怎麼得了消息,急急地趕了過來,一看碧草好好地站在屋裡,只是臉色有點白,也顧不得給婉清和上官子墨行禮,一把扯過碧草:「碧草,你還好吧,沒哪裡疼不?來,跟我去大夫那,讓他給你把把脈。」
  
  碧草其實也沒怎麼了,只是被嚇了下,看平安一臉的擔憂,心就覺得揪得痛,也越發的不好意思,連聲道:「無事的,無事的,你看,我好好的呢,不用去瞧大夫的。」
  
  歐陽素看到平安一進來,便順勢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雙美眸在平安身上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這一個多月裡,她早就弄清楚了,平安也不過是個僕人,但卻深得都督大人和夫人的信任,是府裡頭最紅的人,這一次戰爭結束,平安肯定能得到個一官半職,他的奴籍嘛,肯定是能脫掉的,而這位碧草……她是夫人的陪嫁丫環,很得夫人寵信,但不管如何,卻只是個奴婢,配清秀俊朗的平安,還真是把平安給糟踏了。
  
  歐陽素比舒蘭拎得清得多,她這種犯婦,想嫁高門大戶,莫說當正經奶奶,就是做個小妾,也是難上加難的,但如果配平安這種家生子通過奮鬥而成為王侯家院中的小官嘛,還是綽綽有餘的。
  
  歐陽素的眼眸湛亮,眸光在平安身上來回的睃巡著,上官子墨終於明白她為何會對碧草動手了,眼裡滑過一絲算計,嘴唇得意的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陰陽怪氣的說道:
  
  「平安啊,看不出,你的心還真是好呢,對別人的孩子也是如此上心,也不知道那個人知道了,會不會感激你呢?」
  
  平安聽得身子一震,雙目赤紅地看著上官子墨,平安是家生子,上官子墨也是他的主子,主子說的話就算不中聽,他能生氣,卻不能發火,只是眼裡快噴得出火來,一回眸,擔憂地看著碧草,伸手緊緊地牽著碧草冰冷的小手,將她渾身顫抖著的身子攬進懷裡,用自己的胸膛給她溫暖和堅實的依靠。
  
  碧草的臉已經剎白,她好不容易在平安的幫助下,才逐漸淡忘了那件事,那件讓她屈辱,卻又讓她失魂落魄的事,上官子墨的話像把刀子一樣,生生割著她的心,片著她的肉,她強忍著屈辱,腦子裡再一次浮現出那天晚上的情形來,慕容凌雲,你便是來了這裡,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來看我一眼,我為你懷著孩子,這孩子就要出生了,你難道,真的就能狠心連親生骨肉都不認麼?
  
  「上官子墨,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婉清氣急,若不是考慮到侯爺的交待,她真的想把上官子墨趕出都督府去。
  
  上官子墨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忙後知後覺的用手摀住嘴道:「對不住,對不住,嫂嫂你莫生氣,我不過是覺得平安很忠直罷了,真沒別的意思,那個碧草啊,六爺跟你陪不是了啊,你莫要計較六爺好不好。」
  
  一旁的墜兒聽了卻是笑道:「六爺你是主子,我們是奴才,爺要怎麼傷奴婢們,但憑爺高興,平安也確實是個真男兒,比起那些個侯府世家裡頭,為了自己的榮華和名聲,連自個兒的親生骨肉也下得手去殺死的公子哥兒,不知要好幾千倍呢。」
  
  墜兒這話說的就是香蓮的事,香蓮最後雖然說是寧華動的手,讓人殺了的,但也確實是上官子墨默許了的。
  
  上官子墨聽得臉色一黯,目光如利劍般射向墜兒,墜兒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
  
  這裡最高興的卻莫過於是歐陽素,上官子墨的那句話就像是一道靈符,貼得她渾身慰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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