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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布衣祺]空顏(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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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6:26: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誰是悲天憫人

  那個晚上杭州城驚心動魄。難民突然湧向杭州,在城外聚集,可是守城的官兵不肯打開城門,視難民為流匪賊寇。於是不可避免地發生衝突,城外火光滿天,哀嚎不斷,城裡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開始收拾細軟,準備武器。

  李安然是被吵醒的。他起身看見付清流和楚狂剛從外面回來,便問是怎麼回事。付清流道,「聽說城外從四面八方湧來了上萬難民,和守城的打起來了。杭州城是肯定不讓他們進的,他們進來燒殺搶掠不說,帶進來瘟疫可就壞了!」

  李安然默然。楚狂道,「難民也是人,家裡遭了難,就讓他們一動不動等死嗎?哪裡也不肯收容,到處見了他們不是打就是殺,天有不測風雲,遭遇洪荒也不是他們的錯,這到處要將他們趕盡殺絕,是什麼道理!」

  付清流訕訕地不說話,楚狂罵道,「這要真是打起來,怕是要血流成河了!瘟疫是避免不了的,人都到了城下,不讓人進來,又不施醫藥,人死在外面,瘟疫卻是能長著翅膀飛進來!這一番血戰之後,不信杭州城不死人!真是天也作孽,人也作孽!」

  李安然望著楚狂半晌,笑道,「那依四弟之見呢?」

  楚狂道,「我有什麼辦法!我一沒錢,二沒藥!就算我把刀架在杭州太守的脖子上,他也沒糧食和醫藥救人,倒是可能釀成動亂,城裡城外弄得不可收拾!」

  李安然柔聲道,「大哥,你也是逃荒中死了爹娘的孩子,僥倖存活,才被孟伯伯救下的,如今,我們幫幫那些難民,可好?」

  付清流突然淒愴地點了點頭。

  楚狂有點興奮,摩拳擦掌道,「二哥!你要做什麼!快說,我們怎麼辦!」

  李安然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自古富庶,大的糧商和藥材商比比皆是。我現在關了菲虹山莊在杭州所有的鋪子,將錢拿出來先用來購買糧食和藥材,一方面我們將難民安置在城外空地,避免廝殺傷亡。再輔之以醫藥,避免瘟疫的發生和傳播。另一方面,讓官府放棄敵意不再剿殺,再由官府出面,勸那些富商資助。後面的事情,是朝廷減輕賦稅,撫恤流民重歸故土,應該不是我們能管的。我們也就只能略盡綿力,救一人是一人,緩一日是一日了。」

  楚狂大叫道,「好極好極!你在杭州的店舖少說也值二十萬兩銀子,你若捨得,我自然願意賣命!」

  李安然道,「那好!我們分頭行動!難民情緒激動,我去安撫,大哥你拿著我的令牌去關閉商號,拿到銀票後去福星樓等那些囤積居奇的糧商和藥材商,務必讓他們以尋常價賣貨。楚狂,你去找官府讓他們放棄剿殺。」李安然說著,拿出腰間的令牌交給付清流,說道,「我們這就分頭去吧!」

  楚狂道,「二哥!你怎麼知道大哥能讓那些糧商和藥材商去福星樓?大哥這個人好說話,不夠狠,他一個人去,那些商人都不是善茬,千萬別被那些黑心賊給黑住,脫不了身!還是把我三哥找來吧!」

  李安然笑道,「這三更半夜的,三弟最討厭和商人官府打交道,流民就更別提了,楚狂你不怕被你三哥罵,有本事你就去請!」

  楚狂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再敢擺出那副天下人誰都別理我的架勢,我就跟他急!」

  李安然道,「不知道誰跟誰急呢!還是我去吧,要他跟我急。」

  楚狂道,「哼!就知道你面子大,那你去請他好了!」楚狂邊說著,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李安然搖頭苦笑,對付清流道,「大哥,你拿了我的令牌關了商號,直接到大和錢莊兌換銀子,二十萬兩,讓他們一文不能少。」付清流望了一眼手中的令牌,面色凝重而去。

  李安然剛剛到邱楓染的門前,門被打開,邱楓染長身而立,望著頗有幾分虛弱的李安然道,「二哥,你這是?」

  李安然微微笑道,「三弟,我深夜到此,自然是要你幫忙來了啊。」

  邱楓染讓李安然進屋,李安然道,「不了,簡單跟你說,就是我想救城外上萬的難民,關了在杭州的商號,讓大哥兌換好銀兩買糧食和藥材,可我怕他鎮不住那些囤積居奇的商人,所以,想請你勉為其難,幫二哥這個忙。」

  邱楓染笑得冷清清的,說道,「二哥說哪裡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安然笑道,「那就拜託你了!我讓大哥在福星樓等,你想辦法讓大一點的糧商和藥材商去福星樓議事,讓他們以尋常價出貨。」

  邱楓染道,「二哥放心,不出半個時辰,杭州城所有的糧商和藥材商定會齊聚福星樓。」

  李安然望著邱楓染淺淡的表情,突然有一種很奇妙的難以言說的虛幻的感覺,這個俊美冷峭的男子,一身白衣,好似在漸漸變得模糊,似欲要乘風而去。他以為自己眩暈了,遂打起精神對邱楓染一笑,說道,「那有勞三弟了,城外的難民情緒激動正在攻城,我去瞧瞧去!」

  邱楓染點點頭,目送李安然飄然而去,卻難以排遣內心的遺憾和失落。

  他內心裡一遍遍問自己,就這樣,和那個曾經是自己二哥的男子,從此形同陌路,成為敵手?

  他內心有一種難以抑制的鈍痛。

  他交代自己做的最後一件事,竟然是為了救難民。上萬難民,非親非故,李安然犯得上散去家財,拖著重傷的身體,奔波勞碌,救人水火?

  上萬難民,他們抵得上一個李安然嗎?二哥這是為什麼?

  光風霽月瀟灑風雅的李安然,竟然悲天憫人。你去悲天憫人,那麼多人都在殺你,天下人都等著看熱鬧,誰去悲憫你?

  邱楓染冷峭地站在夜色中,聽著城外淒慘的叫聲,由衷厭惡!

  那些勢利的小人!那群愚昧的生命!當年他和母親受盡冷眼,眼睜睜看著母親病死街頭,他好不容易找到口吃的,卻被人粗暴地搶去!他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誰曾經幫助過他、對他好過?

  他可憐兮兮地望著賣炊餅的攤販,腹內飢餓如烈火焚燒。可那個肥肥的男人,揮著油晃晃的手趕他,「滾一邊去,小叫花子!」說完,一把將他推在地上,還不解氣地踹了他一腳!

  這天底下的人,誰對他好過?!

  現在那些所謂的難民,沒有吃的,沒人收留,受人厭棄,被人剿殺,呼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可要是他們沒有遭難,他們還不是照樣吝嗇、刻薄、麻木不仁!這就是報應!

  別人的生死關他邱楓染什麼事?

  可他為什麼要答應李安然,甚至沒有一絲遲疑?

  邱楓染的眼角突然濕潤了。他仰天歎了口氣,隨手帶上門,去了杭州城最大的米商家。

  杭州城最大的米商沈一鳴,家裡燈火輝煌,他正在廳堂宴客,歌舞昇平。邱楓染冷冷地進去,頓時一陣寂靜,歌舞也停了。

  沈一鳴正欲問,邱楓染直直盯著他,他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這個白衣峻峭的男子,暗含殺氣,明顯的來者不善。

  邱楓染幾乎是在淡淡的笑,半是客氣地道,「請沈老闆邀請杭州所有的米商,到福星樓議事。」

  沈一鳴略略回過神,小心地問,「不知公子,有何見教……?」

  邱楓染道,「很簡單,買米。」

  沈一鳴道,「公子要買米,沈某有的是,因何要叫杭州所有米商到福星樓?」

  邱楓染冷冷道,「我不想多說話!誰不去,就讓誰家為他收屍吧!」

  邱楓染這樣說著,突然轉身就走了,猛一回頭,一道劍光,沈一鳴只覺得頭頂一涼,驚覺自己的頭髮正一縷縷地掉下來!

  他想喊可是喊不出聲來,邱楓染已經消失無影!

  邱楓染出現在杭州最大的藥材商武商家裡的時候,武商正在睡覺。邱楓染直接把他從被窩裡拽出來,驚得武商身邊的女人一聲尖叫。

  武商只感覺脖子一涼,順手一摸,全是血!

  他頓時嚇得六神無主,幾乎癱在地上,嘴上道,「英雄饒命!英雄饒命啊!」

  邱楓染在一旁笑道,「你慣賣假藥,我這次看看你治傷的藥靈不靈。」

  武商叫道,「英雄饒命!饒命啊!」

  邱楓染道,「我不是來要你命的,只是要你一點藥材。起來,馬上叫杭州所有的藥材商去福星樓!」

  武商猶自驚呼道,「英雄饒命!英雄饒命!」

  邱楓染冷冷地道,「想要活命,快照我的話去做!」

  邱楓染走了,武商望著自己的滿手血,一骨碌爬起,七手八腳地穿衣。

  付清流簡直要崩潰了,那個大和錢莊的包世天過了半個時辰才露面,而且堅決說菲虹山莊的那幾個鋪子根本不值二十萬兩銀子,最多十萬兩。

  付清流拔出刀,包世天悠閒道,「這位爺,你拔刀殺了我,就一兩銀子也拿不出去!」

  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道,「是嗎?大哥,你就殺了他,看看我們能拿走多少銀子。」

  付清流聽此言,刀也鬆了,轉頭狂喜道,「三弟!你來了!」

  邱楓染微微頷首,走近前頗為玩味地望了包世天半晌,清冷冷地笑道,「包老闆,是你的命重要還是錢重要,我想你是個明白人。何況,菲虹山莊的鋪子也是價值不菲的資本。」

  包世天陪笑道,「這位爺,鋪子是不錯,可是也,的確不值二十萬兩啊!」

  邱楓染淡淡笑道,「不值是嗎?」說完負手走到櫃檯,嫻熟地用合法手續開具銀票,遞給付清流道,「這是三十萬兩,就這麼定了,大哥你去福星樓吧!」

  包世天就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邱楓染乾淨利索辦完了事情,才如夢初醒,叫道,「這是搶劫!強盜!」

  包世天說著撲過來,邱楓染哪能讓他挨著自己的邊,輕輕一甩便把包世天甩出十步開外,冷冷地道,「二十萬兩是菲虹山莊杭州商舖的價錢,剩下十萬兩是你們平時吞了菲虹山莊的,現在一併要回來!」

  包世天大聲哭道,「這有沒有天理了,來人啊!這是強盜!」

  邱楓染回頭突然英俊地笑了,「是嗎?我二哥他人客氣,不喜歡殺人,我也就懶得殺你,但是我若是願意,你這大和錢莊,馬上就保不住!想想你那四十萬兩的髒錢,看看你有幾個腦袋!」

  包世天突然張大嘴巴怔住了,眼睛裡是嚇人的恐懼!

  邱楓染已經靜悄悄地走遠了,白衣如雪,很輕很靜,似乎不帶一絲塵埃。

  付清流拿著銀票,還像是做夢一樣。

  福星樓裡面亂哄哄的,糧商和藥材商都已經來了,絕大多數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見沈一鳴和武商那麼狼狽,皆大聲詢問,一時之間嘈雜混亂得快掀了樓頂。

  邱楓染緩緩走了上來,人群很快悄寂無聲。

  邱楓染淡淡地站在那裡,臉上不慍不怒,卻散發出一種冷冽不可碰觸的霸氣,他輕輕地掃視了眼眾人,每個人都好像矮了半截一般,覺得只有仰其鼻息,才能偷偷地呼吸。

  每個人心中都是怨氣沖天的,但在邱楓染跟前,誰也沒說一句話,似乎都在等著聽邱楓染說話。邱楓染也不客氣,他的聲音不高,看似隨意卻不可抗拒,他說,「在下邱楓染,深夜將大家聚集於此,乃是有一事商議。外面上萬難民欲闖杭州城,官兵奉命守城剿殺。我二哥李安然不忍看著上萬性命死於血污,故而關了自己的商舖,籌措了三十萬兩銀子,想向各位買些糧食和藥材,用以撫恤難民,救人於水火。二哥命我,來與大家商量一下糧食和藥材的價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聽他說得風輕雲淡冷冷清清,互相狐疑地望著,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沈一鳴和武商的身上,邱楓染淡淡一笑,說道,「看來眾位唯沈老闆和武老闆馬首是瞻,那兩位老闆意下如何?」

  武商面色蒼白,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望了望沈一鳴,沈一鳴略微沉穩,對邱楓染道,「李公子解救難民,救人於水火,如此有功德的好事,我們豈能不大力支持!不知邱公子意下如何?」

  邱楓染道,「既然大家也說這是有功德好事,那在利潤方面就只能讓大家讓一讓了。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到此,邱楓染突然自我解嘲地冷冷笑了一下,繼續道,「據我所知,你們從農戶手中購白米是200文一石,加上中間運營的費用,再給你們一成的利息,300文一石,如何?」

  底下人群開始竊竊私語,畢竟當時的米市是500文一石,趁著難民的機會,他們是準備翻兩三番的,這樣的價格被邱楓染買走,想不心疼都不行!

  邱楓染嘴角噙著淡淡的譏誚的笑,等著眾人的反應。終於有一個膽大的,叫囂道,「你們做善事救饑民,可是也不能這樣打劫我們!300文一石,這價錢實在是不行,和明搶有什麼區別!」

  邱楓染笑道,「是嗎?」

  說著,他仰天歎了口氣,拔劍。

  叫囂的人只覺得脖子一涼,來不及叫一聲,倒在地上。眾人紛紛後退,驚怖地望著地上的同伴。

  邱楓染的聲音冷冷的,說道,「錢丟了總比命丟了好些!」

  眾人驚怖地望著邱楓染,不說話。邱楓染道,「平日你們怎麼發財我不管,現在這個時候,還賺黑心錢嗎?」

  沈一鳴道,「邱公子息怒,我等但憑邱公子吩咐!」

  邱楓染緩緩看著武商,半笑不笑問道,「武老闆呢?」

  武商忙不迭道,「聽憑公子吩咐!」

  邱楓染仰天長長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眾人望著這個白衣公子表情若即若離,喜怒無常,皆不敢言語,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壓抑凝重。

  連付清流,也覺得邱楓染怪怪的。

  耳邊有人圍過來的聲音。邱楓染嫌惡地皺了皺眉。那些巨商大賈身邊能缺人手嗎,他們皆是豢養很多高手護院的角色,今天讓他們只能保本低價出賣,哪能不紅了眼睛?就是表面應承,也是有所圖謀的。

  邱楓染靜靜地等著殺手圍過來。他回頭幾乎有些綺艷地對眾人笑了一下,說道,「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他出劍。劍光像他的笑容般綺艷。

  不過一盞茶功夫,邱楓染持劍站在大廳中央,輕輕地吹落劍上的血。腳下橫了十來具屍體。

  他靜靜地問眾人,「這生意可是能定了嗎?眾位還有何疑義?」

  眾人面無血色,癱倒在地上,膽小的已然昏了過去!

  付清流驚訝地半天合不攏嘴,問道,「三弟,你,你竟然殺了他們!」

  邱楓染道,「我不殺了他們,難道等著他們殺了我嗎?」

  付清流半晌說不出話來。邱楓染靜靜地望著他,說道,「大哥,買賣做成了,去下訂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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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6:26: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九死

  楚狂闖進杭州太守的官邸的時候,杭州太守周夢龍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城外一片混戰,對手不是反賊是一群手無寸鐵的流民,他不急不行啊!

  楚狂大大咧咧地斜倚在周夢龍身邊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顧自喝了一口,周夢龍嚇了一跳,盯著楚狂叫道,「你,你怎麼進來的!來人!快來人!」

  門口頓時多了幾個侍衛,楚狂揮揮手,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笑道,「沒事沒事,我是周太守的朋友,周兄,相別幾載,你這做了幾年官,連小弟都不認識了?」說完,繼續大大咧咧地喝茶。

  周夢龍見楚狂儀表堂堂,灑脫不羈的樣子似乎不存惡意,他打量著楚狂道,「你是何人,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楚狂道,「我聽說周兄為流民的事情苦惱,放行也不是,剿殺也不是,遂來幫周兄解了這個難題!」

  周夢龍狐疑道,「這事情況危急,上邊也是說流民造反不可姑息,你,你能有什麼辦法解決難題!」

  楚狂道,「你讓城裡的富商出點銀子,安撫一下流民,將他們暫時安置在郊外不進城也不搗亂不就行了!」

  周夢龍急得笑了,「不進城不搗亂?你開什麼玩笑!城裡的富商?城裡的富商很多,誰都想著怎麼掙錢,誰出錢給流民?你真的是瘋了!」

  楚狂幽深狹長的眼睛瞟向周夢龍,明艷笑道,「你看我像瘋了嗎?」

  周夢龍突然怔了一下,這個男人那視若無人的一瞟,艷麗的笑,讓他突然有幾分惶惑,這陌生的男子好像也不是池中之物啊!

  楚狂隨意地撫上周夢龍的肩,湊近前,眼睛笑得彎彎的,對周夢龍道,「我這有一絕妙的好主意,你聽是不聽?」

  周夢龍突然一片大腦空白,平日裡姬妾成群,什麼樣的美女都曾投懷送抱,怎麼這個男人一湊近來,讓他有心潮澎湃的威壓感,就覺得世間美色,都不及他的幽深一瞟。

  周夢龍不自覺地點點頭,說道,「好!好!你說。」

  楚狂一下子離開他,復又坐靠在椅子上,說道,「我二哥願意幫忙,錢、糧食和藥都暫時不用你管,你只要先讓你的人停手,在城郊給難民一塊地方安身就行。至於以後的事情,朝廷總會賑災的,到時候難民回鄉,你既保存了一方百姓的安寧,又安撫了上萬流民,百姓歌功頌德,朝廷加官進爵,這樣的好事,太守大人不想做嗎?」

  周夢龍望著楚狂,楚狂敞著腿坐著,眼睛亮晶晶的玩味地注視著周夢龍,他破舊的黑衫微微露出鎖骨,衣襟上還滴著數點血跡,袖子已然破了幾個洞。但這男人充滿了陽剛的冷硬和果決,又帶著種灑脫的慵懶和幽艷,偉岸俊美卻隨性懶散,氣宇軒昂又偏偏玩世不恭。風神氣度令人心嚮往之,卻也只能高山仰止。

  像楚狂這身沒錢的行頭,要是穿在別人身上,定被當成叫花子趕了出去,可是穿在楚狂身上,周夢龍卻不敢小覷,他當然希望百姓歌功頌德朝廷加官進爵,只是,真有這樣的好事?

  他問楚狂,「閣下所說可是當真?閣下二哥不知是何方神聖?」

  楚狂的唇微微翹起,似笑非笑道,「他最近可是非常出名,菲虹山莊的那個少主人李安然,那個倒了大霉的傢伙,就是我二哥,他願意救人,太守你稍稍配合一下,好處源源不斷,這樁買賣怎麼樣?」

  周夢龍道,「李安然?聽是聽說過,不過,他好像沒有那麼大的財力,可以救助上萬流民吧?」

  楚狂道,「好幾十萬兩銀子,不夠安置一時嗎?只要止住了瘟疫,流民何懼?」

  周夢龍冷冷道,「上風已經有令,流民成寇,全部剿殺!」

  楚狂一把拎過周夢龍的衣領,冷冽道,「你就想活殺了這上萬無辜的人?上風有令,你倒是問問我答不答應!」

  周夢龍道,「自古廟堂江湖,井水不犯河水,我在廟堂,你們在江湖,你去勸勸你二哥,他自顧不暇,何苦趟這趟渾水?」

  楚狂逼視道,「自古以來,百姓哪朝哪代,全是任人宰割,你們這些當官的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就是魚肉百姓,剿殺難民嗎?我問你,今夜的兵,你是退也不退!」

  周夢龍面色蒼白,笑道,「我只要咳嗽一聲,外面的侍衛就會把你碎屍萬段,你信也不信!」

  楚狂湊近前,俊朗地笑了,「我信,但我在被碎屍萬段之前,會先殺了你!你現在倒是咳嗽一聲,讓他們來殺我啊!」

  周夢龍煞白著臉,突然咳嗽了幾聲,兵丁蜂擁而入。楚狂拎著周夢龍,對著圍上來的兵丁笑道,「你們太守大人讓你們退兵,你們聽見了沒?」

  兵丁投鼠忌器,面面相覷。楚狂拎著周夢龍向前走了幾步,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要殺他他還能活到現在?去去,一邊涼快去!」

  兵丁還是相對峙著,楚狂一發狠,一把掐住了周夢龍的脖子,說道,「給你好好的陽關大道讓你上天堂,你非得丟盔棄甲地進地獄,就沒見過你這樣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你是不是想讓我在你的手下面前就這樣掐死你!」

  楚狂手上一用力,周夢龍頓時踹不上氣來,臉窒息成血紅色,楚狂才微微鬆手,湊近前笑道,「好玩嗎?太守大人?」

  周夢龍連連擺手求饒。楚狂昂然將周夢龍的脖子一鬆,厲聲道,「快!快下命令!讓將士停止剿殺!」

  周夢龍連連答應,下了命令。楚狂旁若無人地將周夢龍往椅子上一按,在他耳邊耳語道,「你跟我出去城牆上看看,若是你敢耍花招,信不信先死的人是你!」

  周夢龍順了一口氣,說道,「壯士,我也願意為天下黎民造福,可是上風有令,說那些流民不但進城會燒殺搶掠,還會傳播瘟疫,全杭州城會深受其害啊!你說流民是百姓,可這杭州城的人也是百姓,手心手背都是肉,還是先顧活著的吧,流民上萬,我保不住啊!」

  楚狂道,「誰要你保!只是讓你停止誅殺!流民吃的不用你管,瘟疫由我們來治,流民不進城,不搶吃的,不傳播瘟疫,你滿意了吧!」

  周夢龍連連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下官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可我怎麼相信你的話啊!」

  楚狂道,「我馬上讓你相信,跟我走!」

  楚狂劫持著周夢龍來到城牆上,守城軍官已停止射殺,全部都在盯著那一身白衣立於上萬流民之前的李安然。

  當時混亂的情形已被李安然收攏住,萬馬齊喑,分外安靜。

  李安然的聲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他說,「各位兄弟父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眾位雖不是杭州人,但也是天子的子民,天災人禍,不得已背井離鄉,並非強盜流寇,怎可以盜賊視之!眾位長途跋涉,身受病患之苦,城中眾人惟恐瘟疫傳播,我們人人皆知趨利避害,想必各位也能感同身受!在下李安然,願意略盡綿薄之力,為眾位開粥送藥,解眾位燃眉之急,眾位於城郊安歇落腳,不去叨擾城中百姓,雙方免去爭戰之苦,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李安然說完,有一剎那靜寂,緊接著竊竊私語聲起,為首的是漢子叫劉青山,他振臂一呼道,「李公子!你說為我們開粥送藥,可是真心話!那群狗官見死不救欲把我們趕盡殺絕,我們要和他們拼了!」

  眾人群情激奮地喊,「對!和他們拼了!拼了!」

  李安然看見了城樓上的楚狂,說道,「在下句句真心,城樓上我四弟已經請來了杭州的太守,他們答應只要是為大家送糧送藥的車他們一定開城放行,只要大家不闖進城去,他們絕不剿殺。」

  他的聲音不是很大,但用內力發送,俱是聽得清清楚楚。楚狂聽他說完,將周夢龍往前面一推,小聲道,「按我二哥的意思去說,否則要你的命!」

  周夢龍站得高,聲音微微顫抖,大聲說道,「各位父老鄉親,下官上負皇恩,下對百姓,自然也想護大家周全!可是下官不得不奉命阻止各位入城,實在是因為懼怕瘟疫流傳,為害鄉民!既然李安然李公子,願意為眾位開粥施藥,解我萬民之苦,我周夢龍為官一方,更是感激涕零,豈有為難之理?眾位暫於城郊安歇,我周夢龍但憑李公子吩咐!下官還定當動員城裡其他富豪,為各位捐善款,捐醫藥,和眾位一起共度難關!」

  城下的人歡聲雷動,紛紛大聲詢問李安然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楚狂在周夢龍背後微微一笑,湊過去小聲道,「不錯!話說得漂亮!不過,你們當官的最擅長的就是兩面三刀背信棄義,我可是有點信不來你,」話說著,他端起來周夢龍的臉,將一粒丸藥按入周夢龍口中,微微一抬他的下巴,丸藥滑入了周夢龍的腹中。

  周夢龍的身體顫抖起來,楚狂在一旁笑著小聲道,「這招雖然老套得要命,可是的確非常管用!看你敢背信棄義試試,你別忘了,我二哥是什麼人,他的藥,誰能給你解得了!以後的事,你自己看著辦!」

  周夢龍冷汗涔涔而下,苦笑道,「下官不敢,不敢。」

  楚狂對著下面喊道,「二哥,你和大家說,讓大家放心吧,我們周太守,不敢背信棄義出爾反爾!」

  這時邱楓染和付清流趕著一輛輛糧車浩蕩而來,周夢龍怔怔地望著楚狂,似在徵求楚狂的意見,楚狂笑道,「看我幹什麼,送糧食的人來了,告訴他們,開城門啊!」說完對李安然喊道,「二哥,我三哥把糧食送來了,你讓大伙暫時安歇就好!」

  城門緩緩打開了,上萬流民看到送糧食和木柴的車,突然發出一聲歡呼,相互擁抱在一起,歡心之餘,竟然齊刷刷跪地叩謝,虔誠叩拜李安然宛如叩拜他們心目中的神祇。

  那一剎那,邱楓染有一點莫名的感動。上萬人叩頭齊拜,感激涕零,場面宏偉壯觀。

  付清流差人點亮火把,就地生火架鍋熬粥。為首的劉青山身材魁梧,瘦,長著大鬍子,濃眉大眼,皮膚黝黑,三十多歲的樣子,他對李安然再次叩首,李安然忙將他扶起來,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都有天災人禍的時候,我李安然略盡綿力,杯水車薪,兄弟不必如此客氣!」

  劉青山抱拳道,「大恩不言謝!我們上萬的流民仰仗李公子佑護,今後李公子如有用得著我們,找我劉青山,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狂這時已經跑了過來,和李安然擁抱了一下,又去和邱楓染擁抱,邱楓染遠遠地躲開。楚狂道,「二哥你放心,那個杭州太守不敢變卦,我給讓他下了一點點,一點點的毒。」

  李安然含笑道,「你別光顧著高興,忘了給他解毒,這毒殺朝廷命官的罪名可是不小,你還嫌我身上的事情不夠多嗎?」

  楚狂道,「我忘不了他的!」說著和付清流架火熬粥去了。

  邱楓染走近李安然身邊,苦笑道,「你在這邊救人,我在那邊殺人,不開殺戒,那些糧商藥材商怎麼會放棄發難民財的機會?二哥你,不要怪我。」

  李安然看著他臉上一貫的冷清,動情道,「三弟,委屈你了!」

  邱楓染笑,他輕聲道,「為二哥做點事,何來委屈。何況,從今後,那些商號會罵你巧取豪奪,甚至還可能會有損二哥你的生意。」

  李安然道,「三弟莫這麼說,商人官府還有這些流民,是你生平最討厭最不能容忍的,今夜,倒全讓你遇上了。你不怪二哥拉你出來做你不願做的事,就行。」

  邱楓染望著李安然,淺淡笑,搖了搖頭。

  不多時,到處散溢著濃郁的粥香,人群一片騷動。劉青山和楚狂等人高聲吆喝著維持秩序,邱楓染則靜靜地站著,怔怔地看著衣衫襤褸的難民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捧著碗,一邊吹氣,一邊貪婪地大口喝粥。火光明滅,李安然看不透他一貫清冷的表情,不知道在他的內心中,到底是悲憫還是厭惡。

  李安然望著邱楓染,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邱楓染也看過來,兩人目光相遇,就那麼互相注視了一會兒。

  邱楓染走過來道,「二哥,你的面色有點蒼白,不要過於勞累了,養傷要緊。」

  李安然笑著點頭應諾,這時一個四十歲上下黑瘦高大的漢子捧著碗粥從他們身旁經過,無意中碰了邱楓染一下。李安然見他面露嫌惡之色,遂笑道,「三弟,這裡不用你操心了。你馬上就成婚了,有許多事情要忙,先回去吧,不然冷落了新娘子,我可是吃罪不起呢!」

  邱楓染遂與李安然告辭。李安然的周圍一片喝粥的響聲,那夜天上有淡淡的月,夜幕是一種闊大無窮的黑。

  李安然忙了七天,為難民看診施藥,終於湯藥見效,眾人病情趨於穩定。李安然在椅子上剛剛舒了口氣,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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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1: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誰能不生情

  李安然整整昏迷了六個多時辰,在第二日的黃昏悠悠醒來。李安然有剎那恍惚,似乎做了一個悠長悠長的夢,醒來後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幽暗而又熟悉的時空。

  那個時候,他是一個學藝未成的少年,唯一的煩惱只是孟伯伯對他過於嚴苛。他不能像別的少年一樣,去外面喝酒,交遊,和自己愛慕的或是愛慕自己的人搭訕。他每日讀書,但不會去科考,他每日習武,但不會去爭鬥,他天天浸染著毒,但不能去用。

  誠然讀書習武也有很多的樂趣,但他那時覺得外面的世界豐富而精彩,經常讓他心生嚮往。

  他以為,在外面的世界裡,可以義薄雲天,相逢為君飲。三五好友,快意紅塵,對酒當歌,肝膽相照!

  如果他知道,他一出來,就是跳入那個十年前就設好的劫,惹得幾乎全天下的高手都來殺他,那他情願永不再有踏入外面世界的夢想!

  就那樣,酣暢淋漓地讀讀書,無憂無慮地習習武,多好!

  曾經心如雀躍翹首企盼的東西,在得知真相後,讓他疲憊,厭倦。

  李安然有一瞬間,希望自己永不要醒來。

  可是他已經醒來了。昏睡或許可以給他一個柔弱的機會,但生存讓他沒有再柔弱的理由。

  楚狂守著他,整整六個時辰沒眨眼。

  他睜開眼,乾渴得難受,吃力地起身,不等他吩咐,楚狂立刻捧著溫熱的水遞到他的唇邊。他接連喝了兩杯,復又躺下。

  楚狂道,「你可算是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

  李安然道,「沒事,好多了。」

  話說著楚雨燕端著藥進來,李安然虛弱地望著楚雨燕笑。

  楚雨燕看見他,眼圈一下子紅了。

  李安然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難受什麼。」

  楚雨燕把藥放在一旁,說道,「二哥,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我都不讓你去操勞了!等你好點了,我天天燉好東西給你吃,你什麼時候身體壯壯的,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楚狂在一旁聽了楚雨燕的話,笑道,「燕兒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二哥還沒娶你呢,就被你這小丫頭管得不能出屋了?」

  楚雨燕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叫道,「四哥你!……」

  正巧付清流提著只烏雞回來,楚狂遂趕她道,「燕兒去,去給你二哥燉烏雞湯去!」

  付清流把雞交給楚雨燕,坐在李安然身邊,笑道,「安然你醒了!你這下,出名出得更大了!整個杭州城到處都是說你!我出去了有半個時辰,沒走幾步路就被人圍住,東一句西一句地問,看我以後也不用出門了!剛才有一個胖胖的大嬸,非要把那只烏雞給我,我推辭不過,拿了雞一路跑回來的!」

  李安然笑。楚狂道,「你還笑!你以為出名好玩嗎?外面的人若知道你醒了,這院子差不多就快成集市了,送往迎來也會累死你!」

  李安然輕輕地咳嗽,說道,「我病成這樣子,哪有力氣送往迎來啊?就有勞大哥和四弟了!」

  楚狂道,「你饒了我吧!你靜靜地將養幾日,官府讓城裡的富人募捐呢!遭災的省份也正在放糧救災,號召大家回去重建家鄉,這場官司算是打完了!你把瘟疫控制住,偏偏又累得倒下,城裡城外的人都感激你,想不被歌功頌德都不成!不過二哥,你也別嫌煩,被人傳誦仰慕,總比被人殺來殺去強多了!」

  李安然笑,半晌道,「過一陣子,你三哥成親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楚狂聽出他話裡深深的疲憊。

  李安然道,「楚狂你為我拿紙筆來,我給阿逸他們寫封信,我出來很長時間,不能音信全無。」

  楚狂怔怔地望著他,這個面色蒼白,疲倦淡定的男子,突然讓楚狂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李安然開始靜養,很少出那個小院,只是偶爾出來看看花,曬曬太陽。一個月後,上萬的難民開始重返家鄉。臨別時,劉青山帶著三五個漢子來看望李安然,熱淚盈眶地叩謝著救命之恩。李安然氣色不錯,要店家做了一桌子菜,一堆人高高興興喝了一頓酒,賓主盡興,劉青山等人大醉而歸。

  杭州城沒有了難民的驚擾,又變得靜悄悄的,溫柔甜美。天氣漸漸熱了,到處飛滿了楊花。李安然經常懶洋洋地躺靠在外面的長籐椅上,臉上是慵懶和煦的表情,在那個萬物青蔥蓬勃的初夏,楚雨燕是李安然最親密的夥伴。

  她就在李安然的身邊,端茶送水,洗衣做飯,彈琴說笑。楚狂也突然有了眼色,經常拉著付清流出入秦樓楚館,不再打趣李安然和楚雨燕兩個人了。

  楚狂英俊,又是氣宇軒昂令人心儀的氣度,風流俊賞,音律精妙,現在突然回到秦樓楚館,與姑娘們耳鬢廝磨,填詞作曲,一時之間紅遍杭州,大街小巷傳唱的都是他的新曲子。眾多女子甚是愛慕,甚至有人三更半夜來客店裡尋,倒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見楚狂一面,哪怕是遠遠看一眼也好。

  李安然笑著罵他,「你這不做嵇康,又改做柳耆卿了。」

  楚狂一把搶過李安然手裡的茶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往李安然的椅子上一靠,理直氣壯地說,「做柳耆卿也不錯,二哥三哥都有女人陪,我也不能落後啊!」

  李安然道,「你又犯毛病惹那麼多相思債,欠女人的情可是不好玩的。」

  楚狂道,「我只是和她們喝喝酒聊聊天,教她們彈琴為她們寫曲子,又沒有許諾終生,有什麼好欠的。」

  李安然搖頭笑。楚狂亦壞笑,湊近前對李安然耳語道,「二哥,我這些日子帶大哥在外面打野食,給你騰出大把大把的時間,你有沒有把燕兒變成我名副其實的二嫂啊!乾脆,你也別等著回菲虹山莊辦了,不如和三哥湊個熱鬧,一起結婚吧,我和大哥把兩頓喜酒一起喝了!」

  李安然捶他一拳,楚狂捂著肩膀故意道,「二哥你傷好了,怎麼打得這麼疼!」李安然半笑不笑道,「你整天被一群紅顏知己圍著,挨慣了她們的粉拳繡掌,自然覺得我打得重。」楚狂跳起來,嬉皮笑臉地搶了李安然的茶一口喝光,說道,「我惹不起你,我躲!」說完人一轉眼鑽出屋子,沒了蹤影。

  那天上午,天氣清明,李安然躺靠在長椅上,在搖曳的海棠樹影中,看正在為他熬藥的楚雨燕。

  楚雨燕穿了件半舊的青草綠色的裙子,潦草地挽著頭髮,在太陽地裡面煽著火,額頭鼻尖冒出細細的汗來。李安然在一旁道,「燕兒,把蓋子稍敞一會兒,先過來擦擦汗,喝口水。」

  楚雨燕用袖子抹了抹汗,手上的扇子越發用力起來,嘴上道,「二哥,還沒大火煮開呢,一會兒就好,這日影,走得真快!」

  初夏的季節,臨近正午的陽光已是頗有幾分熱力,楚雨燕把藥燒開,小火熬著,抽身坐到李安然旁邊,用帕子擦額上細細的汗珠,一邊喝了杯茶。

  李安然將碎發往她耳後梳理,望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疼惜地笑著,將她攬在懷裡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楚雨燕親暱地半倚在他懷裡,眼光從海棠花葉的縫隙中投下來,斑斑點點地落在她的衣裳上。

  外面有人悠長的叫賣枇杷。

  楚雨燕一下子跳起來,復又聽了一聲,歡笑道,「是新下來的枇杷,我買幾個給二哥嘗嘗鮮!」

  她一溜煙跑出去。不多時,火上的藥因為蓋著蓋,開始「撲撲」地往外噴。

  李安然見了,起身過去,找不到隔熱的布子,遂用隨身的帕子將蓋子拿下來,用筷子翻動藥材,蹲下身挑火,被熱氣嗆得扭頭直咳嗽。

  楚雨燕從外面進來,見了,將衣襟裡兜的枇杷往桌上一扔,飛跑著上前扶起李安然,一邊為他捶背一邊自責道,「你看,都怪我,就這麼一會兒,忘了蓋子了!」

  她扶李安然回到椅子上坐下,李安然喝了口茶止住咳嗽道,「沒事。我就算是沒復原,也不至於這麼弱,你不用大驚小怪的。剛才是不小心被灰給嗆了一下。」

  楚雨燕見被藥弄髒的帕子,懊惱道,「我拿著布子跑出去買枇杷了,誰想這麼會兒就噴鍋了,髒了二哥的帕子。」

  李安然笑道,「髒了沒關係,反正都是你洗。」

  枇杷黃澄澄滾了一桌子,楚雨燕欣然笑著,撿著枇杷道,「我剛嘗了,可甜了,這就洗了給二哥吃!」

  楚雨燕洗了一小竹盤枇杷,坐下和李安然對面吃。枇杷多汁,楚雨燕慇勤地為李安然剝果皮,李安然自己動手,讓她不用管,她卻笑著,把果肉往李安然嘴邊送。

  李安然笑著張嘴咬,伸手去接,這一送一接,手一滑,眼看到嘴的枇杷咕嚕落在李安然雪白的衣襟上,一路滾到地上。

  枇杷的汁水印染上衣服,楚雨燕跳起來跌足道,「可惜了可惜了!最大個的枇杷,我剛沒捨得吃,給你,二哥你打暗器的手,怎麼竟連枇杷也接不住!」

  李安然看她嬌嗔痛惜的樣子,笑道,「暗器多小啊,枇杷這麼大,我哪兒習慣接得住!」

  楚雨燕笑著拿帕子擦拭他的衣襟,李安然撿個大個的枇杷,剝了,送給楚雨燕吃。楚雨燕張嘴接了,李安然道,「你愛吃枇杷,怎麼不多買些。」

  楚雨燕道,「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枇杷?」

  李安然笑道,「我弄掉了個枇杷看你心疼的那樣子,能不愛吃嗎?」

  話說著,又剝了一個給楚雨燕。楚雨燕匆匆嚥下嘴裡的果肉,伸手來接,不知是否因為咽得急了,甘美的果汁順著嘴角流下一滴,楚雨燕不覺,新的枇杷吃得津津有味。

  李安然頓時覺得這個陽光下吃枇杷的女孩鮮活生動極了,忍不住伸手輕輕抿去她嘴角的汁水,動作極其溫柔,很寵愛。

  楚雨燕笑。

  於是李安然剝,楚雨燕吃,一小竹籃見底,李安然用帕子擦燕兒的嘴角。燕兒起身打來一盆清水,讓李安然洗手。

  李安然洗手的空隙,卻見燕兒坐在陽光裡,托著下巴仰著臉,望著他笑。

  溫柔甜蜜,像她身上的陽光一樣明亮燦爛。

  李安然的心忽而柔軟。

  有了愛的女人,才會笑得這麼純真吧。

  燕兒煮一手好茶,煲一手好湯。李安然傷重未癒,少飲茶,多喝湯。經過燕兒精心調理,李安然直覺得五臟六腑熨熨貼貼,格外舒服。

  他忍不住寵她。

  燕兒愛笑,與他習慣無拘緊。她的氣息和語氣,戀愛中少女嬌俏的神態和動人的神采,李安然見了,內心像流過一道甘泉,舒展著,愉悅著,乃至,幸福著。

  他把她掬在手裡,擁在懷裡。楚雨燕就坐在他身旁和他談笑,偶爾會摟住他的脖子,搖著他的肩撒嬌。那丫頭尤其喜歡伏在他的懷裡,仰頭抿嘴歡盛地笑。

  愛極了那笑容。愛極了她笑容裡無邪的歡喜和愛慕。

  他常常低下頭,啄住她的唇,吻她。燕兒有時候還淘氣地躲,被他捉到了,笑著,溫順地閉上眼,伸手摟在他的腰。

  深吻,柔情陷入。

  李安然恢復得越來越好了,邱風染的婚期近了。

  燕兒卻笑得有些收斂了。那天楚雨燕在一旁彈琴,唱的是一首甚不合音律的奇怪曲子,據說是出自楚狂的手筆。李安然依靠在籐椅上閉目靜靜地聽,卻聽唱的是:

  「你的笑絲毫不經意,卻讓我一瞬間愛上你。愛上你也只能無言以對,從此後,我心力交瘁。 愛上你是萬劫不復的罪,將我的心碾碎成灰。記憶中的那一場江南煙雨,今生無從追悔,留作來生回味,可誰又曾真見過人世輪迴!」

  這一首曲子,曼妙纏綿,一唱三歎,反反覆覆,漸漸消歇。李安然半開著眼用眼角餘光微微一瞟楚雨燕,卻見她悵然若失,竟輕輕落下淚來。

  李安然復又閉上眼睛。楚雨燕茫然沉默了半晌,輕輕擦掉淚,轉頭望向李安然。

  李安然睜開眼睛,笑,對楚雨燕道,「傻丫頭,過來和二哥說,怎麼突然不開心了,你四哥寫的曲子,有這麼討女孩子喜歡嗎?」

  楚雨燕笑了一下。

  李安然一把摟過楚雨燕,柔聲道,「這是怎麼了,平時都是高高興興的,今天怎麼彈了一首你四哥的曲子就哭鼻子啊?」

  楚雨燕道,「覺得這曲子百轉迴腸,真的是又美妙,又讓人心酸極了。」

  李安然莞爾道,「真是搞不懂你們女孩子,怎麼被一首曲子也感動成這樣子。回頭我倒要問問楚狂,他還用代言體填詞,問問他這個不懂相思為何物,到處用曲子留情的傢伙,是怎麼揣摩到女孩子的心思,寫得這麼到位的!」

  楚雨燕一下子笑了,在李安然的懷裡舒適地半仰著頭,明亮的陽光灑在她俊美的臉上,她的眸子含著笑,黑而亮,目光澄淨得像一頭初次離家便被獵捕的無辜小鹿。

  李安然低頭吻住她。

  耳邊似乎還在迴響楚雨燕歌唱的聲音,「愛上你也只能無言以對,從此後,我心力交瘁。愛上你是萬劫不復的罪,將我的心碾碎成灰。」李安然內心悵然,燕兒,愛上我,有那麼辛苦嗎?心力交瘁,心還被碾碎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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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2:2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24 17:03 編輯

第三十章  苦澀新婚

  邱楓染大婚那天,楚狂被李安然喝令洗得乾乾淨淨,穿得光鮮華貴。兄弟三人連同楚雨燕去賀喜,邱楓染穿著婚袍在門口笑著,引他們進了裡間,清冷的人穿著鮮艷的大紅,別是一番風味。楚狂湊近前,邱楓染條件反射般向後躲,楚狂道,「三哥莫怕!我今天洗得乾乾淨淨來的,被二哥逼著洗的!」

  邱楓染沒理他,對李安然笑道,「二哥身體,復原得如何?」

  李安然道,「還好,最近好多了,楚狂都敢氣我了。」

  邱楓染回頭望著楚狂笑,說道,「我們這位名滿杭州的大才子,動不動被女人追捧纏繞,是不是在外面闖禍,招惹了誰家姑娘,給二哥捅簍子了?」

  楚狂受寵若驚地叫道,「三哥!我要暈了!看來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今天竟然和我主動開玩笑了!讓我抱一抱,三哥!」

  結果邱楓染飛快地一閃,楚狂結結實實撲在了李安然身上,被李安然不輕不重地揍了一下。

  身後傳來謝小倩溫柔的嘲笑聲,「四哥你這是幹什麼,也不知道害羞,幹了壞事,就跟小孩子一樣躲在二哥懷裡去!」

  楚狂臉不紅心不跳地起身,臉上笑著,張開雙臂道,「新娘子怎麼跑這裡來了,來,讓楚狂哥哥抱抱!」

  謝小倩沒理他,笑著拉住了楚雨燕的手,問寒問暖。

  楚狂找了個沒趣,遂搭著付清流的肩道,「大哥,你千萬別不理我啊,我們去外屋,那邊好多人,擺了不少好吃的,我們過去嘗嘗去!」

  付清流沒有異議,兩個人朝人堆裡走過去。眾賓客本來各自和自己熟悉的親友閒聊,見楚狂豐偉英姿,玉山般光彩照人,於是紛紛側目。楚狂倒是自來熟,沒有人引見,顧自熟絡地打招呼,拉著付清流一屁股坐在一張桌子旁,一仰脖,喝了一杯茶。眾人怯怯私語,漸漸大家都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楚狂杜彤,幾個書香世家的年輕人,一開始見楚狂不像是池中之物,本想上前結識搭訕,一聽是楚狂杜彤,頓時打消了念頭,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轉過臉去。

  楚狂笑道,「大哥,我有那麼聲名狼藉嗎?我不過在青樓逗留得時間長了些,為她們寫寫曲子而已。這些人也時常在秦樓楚館流連啊,至於那些姑娘們喜歡我而不喜歡他們,那是我沒辦法的事情啊!」

  他說話聲音很大,毫不避諱,眾人紛紛厭惡驚訝地側目,付清流有些尷尬,拉著楚狂的衣角,叫他閉聲。楚狂偏偏越發來勁了,從背後抽出他的寶貝七絃琴,往桌上一放,大聲道,「今天是我三哥大喜的日子,我沒有什麼貴重的禮物可以送,就為三哥彈一首《鳳求凰》好了,祝願三哥和三嫂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說完他一甩長髮,旁若無人地彈起琴來,一邊引吭高歌,「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眾賓客的談笑聲漸漸歸於平靜,靜得連呼吸都輕了。這麼簡單世俗的曲子,本來是沒有什麼懸念的,可是從楚狂的琴中流淌出來,從楚狂的口中唱出來,便有了不同凡俗的風韻和味道,眾人如聞仙樂般,從耳朵到心靈,都像是被洗過一般。楚狂彈唱完畢,猶自餘音繞樑,眾人癡癡地回味,好久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謝小倩望著楚狂道,「四哥果然是好琴技!」

  邱楓染道,「你以為呢,幾乎杭州城一半女子都嚮往的美男子,風流多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謝小倩湊近前,膩在邱楓染的懷裡,笑道,「你怎麼不說,因為四哥生性懶惰,所有杭州的女孩子,都不再洗衣服了!」

  李安然對身邊的楚雨燕道,「對了,你四哥自從出入秦樓楚館,好像真的不用你洗衣服了。」

  楚雨燕笑道,「外面的紅顏知己把他照顧得好好的,聽說一次醉酒,吐了,竟然有姑娘為他換了外衣,偷偷洗好,就再也不還了,哪裡還用我洗!」

  這時,謝小倩的丫鬟小魚慌慌張張跑過來,一把拉過謝小倩道,「哎呀我的小姐!你怎麼跑出來了,還換了平常衣服,後面都找你找翻天了!快點快點,這都要拜堂了,你竟然偷偷亂跑!你想急死個人啊!」

  謝小倩一下子上前摀住小魚的嘴道,「你別大呼小叫的,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當心被別人聽見了!」

  李安然在一旁笑道,「小倩還真是淘氣啊,大婚的日子也敢亂跑,三弟,今天晚上可要好好管教,立立規矩,不然就翻天了。」

  謝小倩撅嘴道,「二哥你怎麼也學楚狂不正經了,開我的玩笑!」

  李安然道,「還不快走,看看你的夫君臉都冷了,真要是拜堂的時候來不及換衣服,晚上的罵你是挨定了!」

  謝小倩被小丫鬟推走,一邊回頭朝邱楓染和李安然吐了下舌頭,說道,「離拜堂還有半個時辰呢,急什麼!」

  望著謝小倩被推走的身影,李安然笑著,從袖中拿出一對貓眼大的明珠,送給邱楓染道,「三弟大婚,二哥沒什麼好送的,這對明珠互相輝映方能光彩叢生,在此祝願你和小倩姑娘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邱楓染接過明珠,遲疑道,「二哥,你已經在賬房送了禮了,鋪子又關了,怎麼還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李安然道,「這是我原來珍藏,為你婚禮準備的,恭賀你娶了掌上明珠般的妻子!」

  邱楓染收了,道謝,笑起來還是淡淡的。

  新人拜過天地,眾人賀聲如潮,突然門外響起優美的琴簫鳴奏,一個形容俊美的白衣小童挎著一個大花籃從容走進廳堂,頓時滿室芳香。

  邱楓染看見那花籃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李安然。

  李安然也在望著他。

  那是整整一大籃的紫莖雲蘭。邱楓染總感覺,李安然對他淡泊地笑,帶著微微的苦澀,有一個剎那,邱楓染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他好像看見李安然的目光悲涼而渙散。

  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覺。李安然的目光仍然在望著自己,隱忍地微笑著。

  那白衣小童行禮道,「我家主人命小人來恭賀邱公子新婚!」

  這邊有司儀接了花籃,白衣小童一句多餘的話沒有,行禮告退了。邱楓染含笑望著小童離去的背影,聽得眾人竊竊私語道,「這是什麼花啊?這麼香!」

  紫莖雲蘭。別人不認識,可是瞞不過李安然。

  邱楓染看見楚狂笑著拍李安然的肩膀,在李安然身邊耳語了一句,李安然也對他輕輕耳語了一句。楚狂變了變顏色,望了一眼那籃花,復又談笑風生。

  邱楓染面上清冷地笑,內心突然痛而悲苦。

  這一天是必然的,可是真的到來的時候,邱楓染心痛悲涼。他的臉上帶著笑,突然莫名其妙地和並不熟識的賓客寒暄應酬,一杯杯飲酒。

  那夜夜涼如水,邱楓染喝了不少酒,進洞房的時候,心很冷。

  他突然很想自己一個人!離人群遠遠的,一個人,靜一靜。

  可謝小倩在嬌羞地等著他揭蓋頭。

  他帶著幾分醉意,帶著幾分冷峭的寒,走過去,靜靜望著披著紅蓋頭的謝小倩。沉默。

  他突然有些後悔。或許婚事太過於草率。他原本就該孤零零的一個人,他習慣了,他也享受那種孤獨和清冷。

  而今,他娶了人家的女兒,成為自己的妻子。那個女人渴望著自己給她溫暖和寵愛,可他從頭到腳,從外表到內心都是清冷的,一個不能溫暖自己的人,如何去溫暖他人?可是這個傻女人,竟然已經嫁給了他!

  他苦笑著,痛苦地閉上眼睛,仰頭,頭很痛。

  他掀掉了蓋頭。

  謝小倩帶著驚喜和嬌羞,眼睛亮晶晶的,含著笑,望著他,但轉而笑容凝固了。她一把抓住邱楓染的手,驚呼道,「邱大哥!你怎麼了!」

  邱楓染有些醉了。心情很是不好。

  謝小倩詫異地望著她新婚的夫婿。

  邱楓染帶著酒氣,托起謝小倩青春美麗的臉問道,「怎麼了?後悔了嗎?我原本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你害怕嗎?」

  謝小倩抓著邱楓染的手,委屈道,「邱大哥,你這是怎麼了?我是小倩啊,你是不是喝多了?」

  邱楓染掙開小倩的手,步履踉蹌地走到桌旁,倒了兩杯酒,拿過去遞給謝小倩道,「來,再陪我喝一杯!娘子,來,交杯酒,你要喝的。」

  謝小倩聽了那聲娘子,遂接過酒,邱楓染已經顧自一飲而盡,然後將酒杯一扔,將謝小倩猛地拉到懷裡,狂風暴雨一陣狂吻!

  謝小倩手中的酒早不知道丟到了哪裡,她的身體一開始是掙扎抗拒的,但是很快在邱楓染暴烈的吻中軟下身子,邱楓染幾乎是粗暴地一把扯開謝小倩的婚袍,謝小倩一聲驚呼,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被生硬地撕裂,凌亂地跌落。

  她驚恐地試圖護住身上最後一層裡衣,邱楓染一把將她抱起扔在床上,死死按住亂動的謝小倩,另一隻手飛快地褪了她的衣服,整個人伏下身壓在她的身上,火熱的唇吻上去,一雙大手握住謝小倩胸前溫軟的雙峰,用力地揉捏。

  謝小倩放棄了抵抗,這個男人太霸道了,她幾乎不能喘息,更是無法反抗。

  邱楓染邊揉弄她,邊在她耳旁狂熱地低喃,「小倩!小倩!小倩!……」

  謝小倩聽他熱烈的呼喊,熱淚忽地滾落下來!

  邱楓染明顯地覺察到了,他的身子怔了一下,但很快更加狂熱地吻住她,七手八腳地脫了自己的衣服,在他的肉體與謝小倩的肉體糾纏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突然溫柔下來。

  謝小倩看到,兩行淚水從他的眼眶流下來。他捧著謝小倩的臉,溫柔地輕吻她的唇,對她道,「對不起,小倩,我,我剛才嚇到你了?」

  謝小倩突然不爭氣地流淚,止也止不住。

  邱楓染將頭埋在她的胸口,沮喪地歎了口氣,抱著謝小倩道,「對不起,我,我喝多了,對不起。」

  謝小倩突然柔情地擁住了他。

  在這個世上,人人都以為邱楓染孤寒冷傲不可接近,但是謝小倩明白,從見到邱楓染的第一眼她就懂得,那個一身白衣獨立西湖的男子,緣何而孤獨。

  西湖永遠都是繁盛的地方,那天遊客往來穿梭,可是那個男子負手獨立望著湖面,就好像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萬物與他沒有什麼相干。

  她失了神,丫鬟著急地在遠處喊她,她應了一聲。邱楓染突然回眸看向她。

  他的眸子冷峭平靜。她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邱楓染,快走幾步,又忍不住回眸一笑,帶著一臉乾乾淨淨的陽光,溫柔而大方地對他道,「我叫謝小倩,你呢?」

  邱楓染一怔,轉而微笑地告訴她,他叫邱楓染。

  人人都說邱楓染冷酷。可是謝小倩懂他。他的冷酷源於受傷害。他厭惡人群,不是因為他好乾淨,而是因為怕傷害。

  今夜他突然低聲下氣地流著淚道歉,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她不可以像尋常女子一樣得理不饒人使性子。即便他有錯,可是如果自己的妻子都不原諒他,這對於他來說將是一場最為可怕的噩夢。

  他看似冷酷強悍,其實他很脆弱。謝小倩知道,如果不知道,就不會嫁給他。

  所以謝小倩溫柔地擁住了他。抱住了他的脖子,用唇輕輕地吻邱楓染的臉,嬌癡地軟語道,「邱大哥,我知道在拜堂前我偷偷跑出去淘氣是我不對,可是你也不用這麼凶啊!」

  邱楓染聽了他的話,就笑了。謝小倩溫順地抱著他的脖子,在他的胸口輕輕地蹭。

  她的髮絲灑落在床上,邱楓染輕輕地掬在手裡,指縫間是溫順柔滑的質感。

  謝小倩今夜很美。她的唇被自己吻得紅腫了,正在極為性感地半開半合著,她白皙而玲瓏的處子肉體躺在大紅的婚床上,分外驚艷。

  邱楓染溫柔地愛撫她,輕輕地吻她桃花般的□。手指滑下去,溫柔地撥弄著她小小的花心,謝小倩忍不住顫抖痙攣,身體輕輕向上挺,像是欲拒還休的迎合。

  那裡有為他保留的處女地,她不可救藥地濕了。邱楓染順勢溫柔地進入她的身體,惹得她一聲嬌呼,但很快邱楓染的嘴壓住了她的唇,舌尖不安分地在她的唇齒間遊走。

  他在溫柔地律動,疼痛只是一個短短的過程,快感潮水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謝小倩在他身下融化成一江春水,一潮接一潮地嬌聲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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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獵手

  李安然他們走在少有行人的大街上,氣氛有一點沉悶。

  李安然靜靜地走,不說一句話。付清流悶悶的,楚狂忍不住了,說道,「二哥,你別冷著一張臉。三哥婚禮上的紫莖雲蘭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那籃花出現,三哥就很奇怪,竟然主動和不相干的人去喝酒,你也變得很怪異,連洞房也不讓我去鬧!」

  付清流道,「楚狂,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哥的性子,別人離他近一點他都厭煩,他怎麼能容忍別人鬧他的洞房呢?」

  楚狂不依,一把抓住李安然的袖子,執拗道,「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清楚!」

  李安然停住腳,望了楚狂一眼,淡淡道,「你三哥再不是你從前的三哥了。」

  眾人沒有聽懂,都探尋地望著李安然。楚狂勉強笑了一下道,「怎麼了,結個婚而已嘛,沒那麼嚴重吧?」

  李安然遲疑了一下,還是不想說,悶聲繼續向前走,楚狂跟著走了兩步,突然醒覺過來,一下子怔住,李安然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

  楚狂道,「二哥,三哥他,這,……,這不會是真的吧?」

  李安然沒有說話。楚狂突然暴怒地跳起來,叫道,「他為什麼!我,我問問他去!」

  李安然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他。楚狂暴怒地甩開他,李安然復又拉住。楚狂跺著腳吼道,「二哥你幹什麼!我去問問他到底為什麼,不行嗎!」

  李安然道,「今天是你三哥大喜的日子,別去了。」

  楚狂執拗道,「不行!我得找他去!」

  李安然道,「你別去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何況,你三哥那樣的性子,他既然已經決定了,會屑於解釋嗎?」

  楚狂咬牙道,「不解釋!他背棄了兄弟,投奔了那個面具人,他竟然不解釋!」

  付清流和楚雨燕聽了楚狂的話,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付清流失聲道,「楚狂你說什麼!」

  楚狂道,「你想想今天晚上他們兩個人見到那紫莖雲蘭後的表現,就知道我說什麼了!那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植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二哥知道!三哥也知道!」

  付清流道,「不會吧,不久前,三弟他,還,還三更半夜被安然拉出來,幫安然救助難民啊!」

  楚狂道,「他不久前還和我們一起同生共死呢!」

  李安然大聲道,「都別吵了,回去!」

  楚狂站著不動,李安然不管他,掉頭一個人快步向前走,楚雨燕望了一眼楚狂和付清流,跑著追上去。

  那夜的風溫柔地吹過,空氣中是暖暖的草木的清香。

  今夜曾是一場歡聚,明朝便是各奔東西。

  李安然回到房裡,靜靜地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淡淡的月光。他的心很疼。

  這次杭州之行,杭州的鋪子關掉了,銀子花光了。自己受了很重的傷,對手雖被挫敗,但很快會捲土重來。發生了很多撲朔迷離的事情,出現的人物一個比一個傳奇,每個人都是謎。

  最重要的是,他失去了自己的三弟。

  他有些疲憊地倚靠在窗口,任憑胸口的鈍痛持久不散。楚雨燕進了門,那夜她有一點奇怪。

  她為他端來盞熱茶,然後就靜靜地站在了他的身旁,不說話。

  李安然道,「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楚雨燕的臉在淡淡的光影中有些幽暗。她望著李安然,輕聲道,「二哥,我……」

  李安然奇怪道,「燕兒找我有事?」

  楚雨燕撲在李安然的懷裡。李安然怔了一怔,靜靜地擁住她。

  李安然柔聲道,「怎麼了,燕兒?」

  她的臉在暗夜中不可控制地紅了,燙燙的,隔著薄薄的春衫,李安然都能感覺楚雨燕臉頰的滾燙。

  李安然輕輕撫摸著楚雨燕柔長的髮。她的髮很長,一直垂到臀下。

  楚雨燕在他懷裡閉目揚起頭,月光斜照著她的一雙嬌唇,是一種朦朧撩人的柔紅。

  李安然垂頭吻上她。肆意糾纏。

  楚雨燕的雙手纏上了李安然的脖子,李安然的雙手纏上了她的腰。

  李安然突然發現,楚雨燕回來後換了衣服,淡淡地化了妝。

  她的妝容很美,眼角微微上挑,原本清麗的小姑娘突然就多了些許柔美的風情,一種成熟嫵媚的味道。

  她的衣裳換成了抹胸,廣袖,而且只是一層薄薄的紗,李安然的雙手纏著她的腰,盈盈一握,但胸前卻是豐滿溫軟,曲線玲瓏。

  李安然住手,審視著懷裡人詫異的表情,不說話。

  楚雨燕的臉再次燒起來,她突然很緊張,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安然盯了她半晌,笑了,說道,「燕兒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打扮這麼漂亮,來哄二哥開心嗎?」

  楚雨燕在他懷裡埋著頭,李安然內心歎了口氣,笑著道,「燕兒回去休息吧,下次不許穿成這樣淘氣了!」

  楚雨燕面色蒼白,鬆手倒退一步,一扭頭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出門時差點摔倒。

  李安然望著她跌跌撞撞的背影,仰天歎了口氣,坐在桌旁,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疲倦至極。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剛剛抑制住了自己將楚雨燕狠狠摔在地上的衝動,真的,在剛剛的一刻,他恨不得摔死她!

  他厭倦了。無論是刀光劍影還是美女柔情。

  李安然心亂如麻。

  空蕩蕩的大街,四周沒有一個人,夜風吹衣,很冷。

  楚雨燕靜靜地站在夜色中,流淚。

  仇恨只是一個傳說,她沒有任何印象。

  他的愛卻是一種毒,被他愛久了,終有一天不可救藥地發現,那種毒,無可解。

  她無可解。她絕望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愛上李安然了。

  傳說相互仇恨的人,結的就是場孽緣。她原本是來殺他的,但一直沒有接到讓她動手的命令。即便她接到了,她也清楚,無論是智謀,還是武功,自己都遠遠不是李安然的對手。

  李安然受傷,楚狂裡裡外外地罩著,那個叫杜彤的男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卻時時刻刻都防著她。

  楚狂防著她,李安然也是會防著她吧。他明知道自己有蹊蹺,卻依然收留,表白,寵愛。

  李安然這樣的舉動,也很蹊蹺。

  楚雨燕絕望。

  恨也絕望,愛也絕望。

  李安然在江南的事就要了了。過不多久,他就要回去了吧。

  他會帶自己回菲虹山莊。可是她去菲虹山莊,是什麼身份。他家裡,不缺一個小丫鬟吧?

  她癡心妄想,他或許,只是或許,他或許對自己也動了幾分情意。

  她色誘他,可是他拒絕了,用一種委婉的方式。

  他笑著對自己說,「燕兒回去休息吧,下次不許穿成這樣淘氣了!」他的語氣溫柔和氣,像是輕聲責怪自己的小妹妹。淘氣,聽聽這用詞,連責怪裡也是濃濃的寵愛。

  他心裡一定惱了,惱恨她的不自量力。

  可是他為什麼不甩開她、質問她,為什麼,不殺了她?

  他不殺她,可是她還有什麼臉和他回菲虹山莊?

  楚雨燕聽到一聲溫柔的笑,歎氣道,「你這是怕他了吧?」

  楚雨燕驚恐地轉身,不見人影。

  她聞到優雅的香,一種很奇怪很美的氣味,甜而微腥,像是雨後長滿茂盛植物的泥沼所散發出的淡淡的氣息。

  她驚白了臉,顫聲道,「主人……」

  一道衣帶輕輕滑過她左邊的臉頰,一個白色人影在遠遠的地方站定,衣襟飛飄,似欲乘風追去。

  楚雨燕驚怖地望著,說不出話來。

  那個人影回頭一望,遠遠的,看不清模樣,但他的聲音卻近在耳邊,他溫柔地道,「你怕他了,覺得殺不了他,是嗎?」

  楚雨燕驚恐地瞪大眼,本能地搖了搖頭。

  那個人笑了起來,聲音溫柔和緩,甚至有一點夢囈般甜美的味道,他笑道,「想想你的師父,你的姐妹,……,就這樣,白死了嗎?」那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終歸淡淡歎氣道,「你怕他,但也總該,要試一試吧。沒試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楚雨燕的面色蒼白,沒敢說話。那人細細地笑道,「你,不會是,愛上李安然了吧?」

  楚雨燕身體一個驚悸,那個聲音好像突然湊到了她的耳邊,道,「他好像挺寵你,你不動心嗎?這是你的機緣。這都是你的命。也不用勉強自己,鬥不過他,就去愛他吧,我決不會怪你。把一個女人送到他身邊,除了愛上他,還會有別的選擇嗎?」那聲音在耳邊笑起來,說道,「這我早就知道,跟他回菲虹山莊吧。這裡不用你動手,菲虹山莊才有你要做的事。」

  他話音已了,人影漸消。楚雨燕睜開眼,怔怔地望著人影離去的方向,像是做了一場夢。

  第二天李安然若無其事地笑,楚雨燕有些憔悴,見了李安然,輕輕垂下頭去。李安然顧自和楚狂和付清流打招呼。

  陶傑和馮春時吃了早飯,在收拾東西。楚雨燕內心一陣驚慌,怯聲道,「二哥,你要回去了嗎?」

  李安然笑道,「是啊,你一會兒收拾一下,下午,我陪你去給你師父磕個頭。明天一早,我們就回菲虹山莊了。」

  楚狂笑著喝了口茶,對李安然道,「二哥,先說好了啊,回去了我可是什麼也不會幹,只會秦樓楚館,吃酒彈琴,逗你那個混世魔王的妹妹玩!」

  李安然笑道,「好!這樣才熱鬧,大哥你說是吧!」

  李安然一上午為李若萱買點心,挑禮物,下午陪楚雨燕去花溪苑給苑主磕頭,磕完頭已是斜陽半落,李安然拉著她的手,輕聲對她道,「燕兒,昨天你是想,盡快讓二哥娶你嗎?」

  楚雨燕的臉剎那紅了起來,頭低得越發深。李安然托起她的臉,她欲再低下去,可是不能夠。

  李安然笑,說道,「燕兒昨天的妝扮,很漂亮啊,真的不怕我,吃了你?」

  楚雨燕後退一步,跪在李安然腳下,李安然靜靜地垂下手,問道,「這是怎麼了?」

  楚雨燕流淚道,「二哥,對不起,我錯了!」

  李安然道,「昨晚我那樣對你,你不開心了是不是?」

  楚雨燕怔住,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李安然的話語平靜,表情也平靜,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情緒。

  李安然望著蕭殘破敗的花溪苑,輕聲道,「你確定,要跟我走嗎?」

  楚雨燕煞白了臉,李安然看向她,她突然有幾分驚恐。

  楚雨燕低下頭,溫順地道了聲「是」。李安然於是拉她起來,扳起她的臉,不說話,突然就吻了上去,狠狠地,吻她。

  直到她的身子軟了下來,柔若無骨地偎在李安然懷裡。

  李安然停嘴,懷裡的楚雨燕猶自保持著仰頭閉目的姿勢,他笑了。

  楚雨燕緋紅著臉,李安然捏著她的下巴,看著她微微腫熱的紅唇,半笑道,「你昨天的妝容很漂亮。」

  楚雨燕聽了,頭低得更低。

  李安然道,「今天晚上,你到我房裡來。」邊說著,湊到楚雨燕耳邊,輕聲道,「可是我不喜歡女人晚上化妝,洗盡鉛華面對我,才是我的女人。」

  他講話的熱氣噴在楚雨燕的耳垂上癢癢的,李安然曖昧地輕笑道,「你給我好好準備著,我可是要,好好罰你的!」

  說完他笑著走開了。楚雨燕呆立了半晌,捂著發燒的臉,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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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男人意

  晚飯後楚雨燕將自己關在房裡,坐立不安。楚狂說要和他的紅顏知己們告別,遂拉了付清流出去了,就剩下李安然和她兩個人。

  楚雨燕有一種難言的慌亂。馬上要到來的時刻,她說不出是期待還是恐懼。

  時辰已經不早了。可是她不知道怎麼對待自己的第一次。

  梳什麼髮式呢?墮雲髻,那樣鬆軟慵懶太嫵媚了,雙峰戴月,那樣要插很多首飾太繁富了。

  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呢?穿紅火了,這可不是什麼迎娶,穿素淨了,這畢竟是自己的第一次。穿紗太薄透,雖飄逸但有煙塵氣,穿布,越發像一個青澀的孩子,沒有氣質。

  楚雨燕最後懊喪地坐在床腳,頭髮披散,衣服凌亂。

  外面的夜靜悄悄的。李安然在幹什麼,在等自己嗎?這麼晚了,他是不是已經睡了?楚雨燕突然喪失了勇氣。

  要不,不要去了吧。楚雨燕這樣的念頭一動,身體就僵住了。明天李安然一定會一如既往地笑,然後會對她耳語道,「我可是等了你一夜啊!」

  是自己昨夜先去招惹的李安然的,現在卻想逃了。

  她突然怕了李安然的笑。李安然的臉上現在一定帶著那淡淡,揶揄的笑。他一定可以猜到自己手忙腳亂的膽怯的樣子,他一定在笑自己。

  外面的更聲一下下響起來。時辰不早了。她一個激靈跳起來,快三更天了,她要去了。

  她最後用一隻碧玉簪子胡亂地挽起頭髮,抓了件細絹絲白衣穿好,隨意躋了雙鞋子,慌亂地跑出門去。

  李安然的屋裡亮著燈,他在等她。

  到他門前就膽怯了。她穿著薄衣,午夜有一點冷。

  她猶豫著不知道敲不敲門,卻聽見裡面道,「燕兒,進來吧。」

  那一瞬間她以為她聽錯了,她聽見李安然好像是歎了口氣。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低著頭不說話。

  李安然放下書望著她,臉上似笑非笑。

  楚雨燕把頭低得不能再低。李安然走過去,關上門,站在她的身邊。

  他不露聲色地望著不勝嬌羞的楚雨燕,這丫頭看似匆忙地別了根簪子,右邊耳後還漏了一縷頭髮。腳上的鞋更是有趣,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把鞋穿反了。

  這丫頭怕什麼,慌亂什麼?李安然不由輕輕笑了。

  楚雨燕大窘,李安然溫柔地動手,輕輕拔下了她頭上的簪子,一頭秀髮頓時瀑布般垂散下來,滑過胸前,垂於臀下。

  李安然從後面抱著她,輕吻,動手解她的衣裳。

  她的肌膚有些涼,細膩柔滑。在李安然的手接觸肌膚的剎那,楚雨燕的身體一陣痙攣,但並沒有反抗。

  李安然溫柔地褪盡她的衣衫,也脫掉了她的鞋子。

  她裸體披髮站在李安然的面前,一種無處遁形的羞恥感,讓她戰戰兢兢。

  李安然在看她。猜不出他的表情。

  她的雙乳不很大,小巧但是□迷人;她的腰很細,卻有著緊致豐滿珠圓玉潤的臀。她的頸下是淡淡紅的相思翼,兩腿之間是倒三角形的剪影黑。她的雙腿均勻挺直,一雙玉足驚慌無措地動,卻在他目光落過去的時候,噤若寒蟬。

  李安然的唇角勾著笑,伸手撫弄她左側頸下那顆鮮紅的小痣。

  有些癢,楚雨燕輕微地躲閃,李安然道,「別動。」

  他話剛說完,手一下子抽離,楚雨燕突然覺得空虛失落,偷偷地望了李安然一眼。

  李安然在笑,他說,「誰讓你來得晚了,就這樣罰站吧。」

  楚雨燕一下子被扔在一旁,不著寸縷站在房子中央,她慌亂,委屈得幾乎落下淚來。

  李安然看著她,心很痛。

  燕兒很美。她玲瓏有致的青春胴體,細膩的肌膚在昏暗的燈光下有著淡淡的光華。他真的非常希望她抓過衣服,生氣地跑出去。他在羞辱她,她知不知道。

  可是她在盡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竟然,竟然可以讓人生出一種她在隱忍自己慾望的錯覺。

  李安然索性不再看她,掩藏起內心深深的失落,開始喝茶。

  他不死心,他在等。等著楚雨燕爆發,歇斯底里地披上衣服衝出去。

  可是她在隱忍。他看見她的淚一行行流下來,可是她還是在隱忍。

  恥辱加身,卻平靜隱忍,一個女孩子的內心,因何這樣強大,這不應該是出於愛吧?為什麼昨夜,他在惱怒過後莫名其妙地以為,這丫頭是愛上了自己?

  沒有愛,那好,也沒關係。只要她願意,他也可以滿足她一次,二次,無數次。

  李安然突然起身嗔怪道,「死丫頭,你想這樣站到天亮嗎!」說完走過去,一把將她橫抱起,在楚雨燕的驚呼聲中,李安然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愛如潮水洶湧而至。

  楚雨燕半斜在李安然的腿上,被李安然火熱地吻著,從嘴唇到脖頸,到前胸,到她小巧豐柔的乳。李安然的大手在她的身上遊走,撫弄,在她被含住乳輕咬,忍不住呻吟的時候,他的大手固定住了她的臀。

  楚雨燕痙攣著,本能道,「二哥,不要!」

  李安然用嘴吻上她,吮吸她的舌頭。她痛卻叫不出聲,李安然的手已經捏住了她小小的花心,輕輕地揉弄。

  快樂的潮水席捲而來,她痙攣著,顫抖著,沉重地喘息著,扭曲著身體。李安然將她放到床上,俯身在她耳邊道,「燕兒,好不好?」

  他的動作輕柔但極富挑逗,楚雨燕極力遏制自己身體的反應,她不想在李安然面前像個蕩婦。但是她不由自主,處子的身體異常敏感,經受不住李安然一次次地揉弄,身下濕得好像一片汪洋。

  李安然停手,輕輕站了起來。

  楚雨燕這才滑稽諷刺地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被弄得低吟驚叫,可李安然穿得整整齊齊,面帶微笑。

  他像是一隻抓到老鼠的貓,自己就是他嘴邊的老鼠被他逗著玩。

  楚雨燕眼淚抑也抑不住,無聲地落了下來。

  李安然吻去她的淚道,「怎麼了,燕兒?」

  楚雨燕沒有說話,沒有動。

  李安然望著自己整整齊齊的衣服,苦笑道,「是你不給我寬衣,現在怎麼還怨我?」

  說著,動手解自己的衣服,俯首在楚雨燕耳邊笑道,「你把眼淚擦掉,哭啼蹄還怎麼做,就好像我在強迫你。」

  楚雨燕的臉一下子燒得滾燙,身下噴出一股熱流,她羞得往床裡躲了躲,這個小動作卻沒逃過李安然的眼睛,李安然笑,楚雨燕覺得他笑得好壞。

  她把眼淚擦掉了,可是李安然也沒有輕饒。

  那種深入到骨髓裡的銷魂滋味,那種狂熱的撫愛,尖銳的痛,無休止的索取和佔有。似乎自己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絲毛髮,每一條可以感知的,哪怕是最細微的神經,都全部交給了這個男人,成為他絕對隱秘絕對霸權的領地,任憑他遊走、出入,任憑他揉弄、修理,任憑他刺激每一個敏感的角落,然後狠狠地把她拋入高空,來不及尖叫,便融化在漫天的潮水中,一潮接著一潮。

  李安然累了,躺在一旁,輕輕地摟著接近暈厥的楚雨燕。楚雨燕只覺得虛脫,頭腦空白一片,有氣無力地癱軟在李安然身邊。

  李安然憐惜地撫著楚雨燕紅腫的唇,望著她頸上的青紫,馨香的相思翼在她如玉的肌體上呈現出一片妖紅。

  李安然含笑輕輕問她,「這樣好嗎,喜歡嗎?」

  楚雨燕嬌羞地鑽在李安然的懷裡,嬌癡地「嗯」了一聲。

  李安然笑道,「你以後不聽話,我可就這樣罰你了啊。」

  楚雨燕滾燙著臉,緊緊地抱住李安然不說話。

  李安然擁著她,悠長地歎了口氣,對她道,「做了我的女人,就得一生一世跟著我,再也不許離開了,好嗎?」

  楚雨燕嬌羞地默認。李安然抓過一床被子將兩個人蓋住,說道,「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睡吧。」

  楚雨燕蜷縮著身體,將自己全部放進李安然的包圍中,很快安然入睡。

  她醒來的時候,李安然已不在身邊。天色略顯幽暗,正下著濛濛的細雨。她驚惶地起身,胡亂地穿好衣服出了門去,李安然正在院中剛剛練完功,見了楚雨燕,忍不住笑,說道,「快回屋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當心被你四哥看見了取笑你!」

  楚雨燕慌慌張張跑回自己房間,卻見自己亂蓬蓬的頭髮,唇上余腫未消,一件低領的薄衣,讓脖子上一塊塊青紫的吻痕暴露無疑。她連忙找了件高領的衣服換了,但一想天氣已經熱了,穿那個樣子並不合適。於是穿了一件淺紫的薄衫,在脖子上配了一條柔黃的刺有紫色蘇繡的蠶絲披巾,在背後輕靈飄逸,倒也增添了幾分韻致。

  為了掩蓋發腫的唇和睡眠不足的臉色,她淡淡化了妝,一下子明眸皓齒,神采奕奕起來。

  楚狂和付清流見了她,都誇說漂亮,並沒有惹起人的懷疑,她輕輕鬆了口氣。吃早飯的時候,她為李安然盛飯,想起昨夜激情,不由溫柔婉轉地顧自笑。楚狂見了,伸手往她的額上探,嘴上道,「燕兒這丫頭不是病了吧。昨天慌慌張張垂頭不敢說話,今天怎麼突然打扮漂漂亮亮的,一個人傻笑?」

  楚雨燕微紅著臉,歪頭躲過去了,可是那種嫵媚的嬌羞卻是激起了楚狂刨根問底的興致,他望著楚雨燕和李安然兩個人的臉色,壞笑著,伏在付清流的肩上與他耳語了幾句,付清流含著笑,詫異地望了望李安然和楚雨燕。

  楚雨燕不用想也知道楚狂說了些什麼,臉一下子燒了起來。李安然笑道,「楚狂,你幹什麼呢,鬼鬼祟祟的!吃你的東西!」

  楚狂壞笑著,唯唯諾諾吃東西。對李安然道,「二哥,我剛剛和大哥說,燕兒昨天肯定淘氣把你氣得差點掐死她。是吧?」

  李安然微微笑,沒有理他。楚狂越發來勁,湊到楚雨燕身邊道,「燕兒,把絲巾拿掉,四哥看看,二哥是怎麼欺負你的,我為你報仇去!」

  楚雨燕死死護住脖子,躲閃道,「四哥,我,我沒事的,……」說完起身跑回了房。

  楚狂突然在她身後大笑起來,見她進了屋,才對李安然道,「二哥啊,我一直說你俗,什麼世俗禮法啊,總是規規矩矩的,以為你這個悶葫蘆,不把燕兒明媒正娶不會動她呢!這我倒是奇怪,二哥你是怎麼開竅了呢,變得不按牌理出牌,不按規矩行事了!」

  李安然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楚狂道,「我本來還納悶呢,像燕兒那樣的美女,兩個人整天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你要是還在那裡坐懷不亂,真讓我懷疑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李安然的筷子頭打了過去。楚狂躲閃開,嬉皮笑臉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在下恭喜二哥了!」付清流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

  回菲虹山莊,楚雨燕和李安然坐在馬車裡。李安然挑起了簾子,外面是迷濛的煙雨,漸行漸遠漸模糊的江南。

  李安然望著楚雨燕,撫著她嬌羞的臉,淺笑道,「回了菲虹山莊,你所能依靠的只有我一個人,你沒有名分,真不在乎,我負了你嗎?」

  楚雨燕輕歎道,「在乎又如何呢?」

  李安然望著她,目光很溫存,很亮。楚雨燕道,「我在這世上本就是剩下的孤魂野鬼,有一個人可以依靠,總比一個人都沒有,要好得多。」

  李安然伸手將她摟在懷裡,說道,「你就真是剩下的孤魂野鬼,我也已經要了。既要了,便不會負你。」

  楚雨燕理他如此近,卻感覺弄不懂這個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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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懵懂

  雲逸終於知道,李若萱混世魔王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被這丫頭鬧的,他覺得天都暗了,矮了。

  李安然也是怕她鬧,偷偷走的,可是這爛攤子卻要雲逸來收。這小姑奶奶從早鬧到晚,不吃不喝,精力充沛地砸東西,死活非要去追她哥哥。雲逸自然攔著,李若萱拚命地扑打,拳打腳踢嘴咬,雲逸就沒見過女孩子這麼能撒潑,一生氣不留神,就差點讓她跑出去。

  最後用強把這丫頭鎖在房裡,若萱嗓子哭啞了,整個人渴了,累了,總算是消停了,伏在床上誰也不理還在生氣。

  雲逸進了大廳,臉氣得發青,恨恨地對曉蓮道,「她要是我妹妹,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他的衣服被撕壞了,頭髮也亂了,很俊的左臉被李若萱抓了兩道,留著長長的血印。

  若萱不是他妹妹,今天也挨了他的打的。只是那幾下打和李若萱的胡鬧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

  曉蓮恭順地為他清理傷口,上藥,連聲替若萱道歉。

  雲逸看著溫柔甜美的曉蓮,歎氣道,「就不知道你怎麼跟了她八年的,就她那脾氣,還不欺負死你。」

  曉蓮道,「小姐脾氣雖然大,卻不成心欺負我的,她講義氣,我受了委屈,她還護著。」

  雲逸道,「就她?她不欺負你才怪!」

  曉蓮笑,勸道,「雲少爺你別生氣了,消消氣,別和我們小姐一般見識。小姐她年紀小,就剩少爺一個哥哥,哪能不黏著。她其實,也挺可憐的。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她哪能不害怕啊,她怕失去哥哥,才拚命想追上去。你看她哭得,嗓子都啞了,一直喊著要找哥哥。」

  說得雲逸又有點淒然,歎氣道,「看這丫頭,好像也真傷心了。」

  李若萱哭得累了,沒力氣了,意識到哥哥走了把她一個人留下的事實,已經無可改變了。

  哥哥走了。平日與哥哥在一起,倒也沒覺得什麼,現在突然走了,心一下子空了,莫名驚恐!

  有哥哥,她就覺得自己有家,有安全感。

  哥哥突然一走,她一下子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失去雙親,無依無靠的孩子。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她那麼暴烈地想要追上去。可是哥哥真的走了,追也追不上了。

  李若萱突然就消停了,不鬧了,她突然的安靜讓雲逸很是奇怪,很惶恐,他生怕若萱又偷偷地動什麼壞心思。明著鬧還能防,暗著來可防不勝防啊。

  雲逸於是沒事人兒似的,臉上帶著笑,去找若萱。

  若萱見了他臉上的傷,有點窘。

  雲逸近前指著自己的臉笑道,「看看你弄的,你想讓我毀容將來娶不到媳婦是不是啊!」

  李若萱撅嘴哼了一聲頂嘴道,「我被你踹了好幾腳,都青紫了,現在還疼呢。還有後背,挨你好幾拳呢!」

  雲逸撫著她的頭笑道,「你還委屈啊,跟我拿刀動槍的,還抓花我的臉,我是你五哥,不是要殺你的壞蛋,你有必要那麼拚命嗎?」

  李若萱不說話,算是認錯了。雲逸也不想再說,摟過她的肩笑道,「我家裡有兩個哥哥,三個姐姐,都比我大好多,我最小,特別希望有個小妹妹逗她玩。現在沾了二哥的光,他不在家,你都是我妹妹了,以後五哥帶你玩,你別發脾氣了好不好?」

  李若萱點頭。雲逸笑,和若萱擊掌道,「那就這樣說好了,前仇舊恨一筆勾銷,我們就是好哥們!」

  李若萱對他做了個鬼臉,開始過起神仙般的日子。不用早早起床練功,不用讀書,除了不能走出菲虹山莊,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雲逸變著法兒哄她玩,在花園裡唱皮影放風箏。再懶再淘氣都不會有人訓斥,沒有哥哥的日子,無所事事整天尋歡作樂的日子,卻像是抽了靈魂一樣,若萱經常沒精打采。她自己也很奇怪,去年冬天她琢磨哥哥不會回來,自己不讀書,偷懶去打雪仗,沒有多久,卻開心得不得了,被哥哥抓住了,又嚇得半死。那種懸著心做壞事的心情,非常讓人懷念。

  整天只是玩,吃飯,睡覺。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日,午覺醒了,太陽半斜,周圍靜悄悄的,鳥語花香。李若萱想著一個月的大好時光流逝無聲,突然心有所感,一骨碌爬起來,心急火燎地去讀書。

  一種奇妙的感覺襲來了。平日裡哥哥逼自己背書,一篇《醉翁亭記》早就背熟了,當時沒有覺得好,可是今日一讀,突然覺得字字珠璣,滿心生香。好像剎那頓悟,一下子領悟到了讀書的樂趣。

  原來,她覺得讀書只是在念字,一個個字排起來,枯燥難記,現在她一下子察覺到書原來是一副副畫,有著血脈的連接,一環環扣下來,美不勝收。

  她如醉如狂,癡癡地坐著,一頁頁翻,內心歡欣平靜。曉蓮喚她吃飯,叫了她好幾聲她也不理睬,嚇得曉蓮以為她病了,急忙過來撫她的額頭。

  若萱被嚇了一跳,見曉蓮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由笑了,歡欣雀躍地緊緊抱住曉蓮,說道,「曉蓮,原來讀書這麼有趣!真是太好了,我從來不知道讀書是這個樣子的!」

  李若萱突然愛學習了,白天不再去花園裡玩了。雲逸覺得奇怪,跑來看。李若萱見了雲逸,歡欣道,「五哥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一個問題想問五哥!」

  雲逸笑,臉上明顯的不可思議的表情,問道,「你有問題問我,看書看出來的?」

  李若萱抿嘴一笑道,「是啊,五哥,你看,《愚公移山》說,愚公嫌太行王屋兩座山礙事,在八十多歲的時候,想把他們搬走。可是,他年輕的時候,怎麼就想不起搬,非得等八十多歲再搬呢!」

  雲逸一怔,那個寶貝李若萱竟然問這樣一個問題!他哈哈大笑,說道,「這還不容易嗎,他年輕的時候,有的是力氣在山裡跑,山上景色優美,可以打柴,可以打獵,吃穿都不用愁。更重要的是,可以在山裡的樹林裡約會,找朵山花給自己心愛的姑娘戴戴,這多愜意呀,樂還來不及,他搬什麼搬啊!」

  李若萱笑著道,「那他後來為什麼要搬呢!」

  雲逸道,「這還不知道,人一老就糊塗,你想想,八十多歲,都是老糊塗了,自然就會做發瘋的事情!也可能,是他看他的孫子們都跑到山上談戀愛不幹活,一生氣,就下令全家人搬山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啊!」

  李若萱半笑道,「五哥你淨胡說!」

  雲逸道,「這是當真的事情,銳意求新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人老了,都是習慣於守成的,何況那山也陪了他一輩子了,有感情了,怎麼會突然就要搬山呢,不是老糊塗說說瘋話,做瘋事,還是因為什麼?」

  李若萱「咯咯」笑了起來。

  雲逸道,「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愚公太傻了。看我們若萱,玩了一個月就發憤圖強了,而這個老頭子,玩了一輩子,臨了臨了,悔恨當初,想發憤圖強了!」

  李若萱的臉微微紅了,攥起小拳頭捶了雲逸一拳,半昂著頭道,「你這是嘲笑我原來不學無術!我哥哥讓你管我你怎麼不管我!天天在書房裡睡大覺,要麼就在花園裡逗小丫鬟開心,害得小丫頭們都在打你的主意呢!」

  雲逸似乎很感興趣,問道,「打我的主意?怎麼打我的主意?」

  若萱揚拳去打他,雲逸一下子閃開了,外面是滿天的柳絮,悠悠揚揚地飄進屋裡來,李若萱剎那怔住,伸手抓在手心,柔若無物。

  撩亂春愁如柳絮。李若萱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看著雲逸一臉壞笑,覺得心裡怪怪的,又一下子軟軟的。

  李安然走了快兩個月了。

  李若萱那天上午練功出了一身汗,身體有點軟綿綿的疲憊。下午在房間裡背書,有些倦了,突然想起大年初二,哥哥曾經教自己煮茶。她一時來了興致,就拿出一把宜興梅花紫砂壺,親手煮了一壺青梅桂花茶。分與曉蓮嘗了,曉蓮說好喝。李若萱遂決定給雲逸嘗嘗去。

  那天花園裡有些靜,雲逸好像沒在。若萱正有點納悶,聽見不遠處的薔薇架下,有人正在聊天。

  李若萱躡手躡腳走過去,躲在花後面偷聽。聊天的是一群小丫頭,紅綴說,「小姐不來看皮影,好像雲少爺也閒著沒事做了,昨天他看見我在涼亭裡繡帕子,還停下來和我聊了半天的天呢!」

  銀兒道,「雲少爺就是那樣,見了誰都笑嘻嘻的,都會說一會兒話,好像有用不完的時間!不像咱們家少爺,雖然溫和,卻少話。」

  紅綴道,「我見了少爺就怕呢!他雖然很少生氣,也是微微笑的,可他就是能叫人怕,我每次都小心翼翼,不敢多看他。」

  翠鸚道,「其實你不用怕,上次我打碎了杯子,他不但不怪,還問我有沒有燙著!」

  香俏笑著接嘴道,「可是要是雲少爺,不但會問你有沒有燙著,怕是還會拿過你的手來吹呢!」

  眾人嬉笑成一片。

  紅綴道,「快別說了,雲少爺有時候就跟咱們家小姐似的,沒一點大人樣。上次和我聊天,聽到蛐蛐叫,還去尋呢!」

  眾人笑,銀兒道,「雲少爺就是愛玩,你忘了上次,他親手做風箏,和小姐還有咱們家一大群丫頭玩了好幾天!」

  翠鸚嬌聲笑道,「雲少爺又懶,也不管小姐,只知道逗小姐玩。也不知道我們家少爺是怎麼想的,讓他看家,也不怕把咱們家小姐越帶越貪玩了!」

  李若萱聽了,很是不服氣,心裡道,「哼!誰要他管,我哪有越來越貪玩!」

  香俏道,「是不是少爺要回來了,這幾天小姐很用功,怕是少爺回來了責怪她吧!」

  眾人都點頭稱是,香俏歎息道,「少爺回來,不知道雲少爺會不會走!他若是一直住在咱們山莊,那多好啊!」

  銀兒道,「小丫頭不知羞!是不是和雲少爺玩笑慣了,捨不得他走了!」

  香俏惱了,追著銀兒打。紅綴翠鸚也跟著嬉笑,四個人越走越遠。

  李若萱見她們走了,遂跳了出來,突然背後有人一拍,嚇得她大叫一聲,手裡的茶差點摔了。轉身一看,是雲逸。

  雲逸吊兒郎當站在那兒,嘴裡還叼著朵吊兒郎當的薔薇花。

  李若萱惱道,「你幹嘛嚇我!」

  雲逸道,「你幹嘛偷聽別人說話!」

  李若萱突然想起自己本來是來找他,給他送自己親手煮的茶,可看他那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於是道,「要你管!我偷聽,你不是也在偷聽嗎!」

  李若萱朝他「哼」了一聲,扭身就走不理他!雲逸在後面喊道,「喂!我手裡有你哥哥剛捎回來的信,你要不要看啊!」

  李若萱一聽,驚喜地跑過去叫道,「快給我快給我!」

  雲逸舉著信,嬉笑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偷吃什麼好茶葉不給我?」

  李若萱遂將茶遞過去道,「給!我親手煮的,曉蓮說很好喝呢!」

  雲逸接了,嘗了一口,吧嗒著嘴道,「好像我二哥煮的,是不是他教的?」

  李若萱點頭,期待地望著他,想快點看信。

  雲逸喝了茶,卻一臉壞笑,揚著手中的信道,「你哥哥的信是寫給我的,一個字也沒提你,所以沒你的份,我走嘍!」他動身欲走,又轉而回身,將剛才還是叼在嘴裡的花往若萱頭上插,嘴裡道,「你來不就是摘花的嗎?來,五哥這朵送給你了!」若萱無名火起,一把打掉花,就去搶信,雲逸一個斜身,躲開若萱的手,又穩穩當當接住了花,笑道,「就你那兩下子,還想在我手裡搶東西,你開什麼玩笑!等你哥哥回來了,你再跟他好好學幾年再說!」

  若萱不甘心,追上去搶,雲逸嬉笑著跑,一邊做很誇張搞怪的高難度動作,一會兒斜掛走廊,一會兒翻越假山。若萱在後面追得氣急敗壞,一不小心,腳底一滑,直著從假山上摔了下來!

  雲逸倒也機警,翻身接住她。誰知一落地,若萱反手便打,雲逸三下五除二將她的雙手反剪按在假山亭子裡的柱子上,笑著罵,「你這個丫頭,我好心救你,你竟然還打我!」

  若萱道,「誰要你救!把信拿來!」

  雲逸湊到她臉前,惡狠狠道,「你欠打了是不是,趕緊向我道謝,快點!」

  雲逸說話的氣流正好噴在若萱的臉頰,青年男子特有的氣味讓若萱的心怪怪的,若萱嘴硬道,「我偏不!快把信拿來!」

  雲逸加重了力度,若萱呼痛,雲逸一下子鬆開了,連忙問,「怎麼了?我弄疼你了?」

  若萱揉著雙手,眼裡含著淚,臉卻莫名其妙地紅了。

  雲逸道,「五哥和你開玩笑,打打鬧鬧,怎麼就當真了,還哭鼻子!」

  若萱皺了皺臉,伸手道,「把信給我!」

  雲逸給她,若萱拿到了信,對著雲逸大喊道,「你討厭!」轉身跑了。雲逸於是在後面喊,「喂!你慢點,別再摔了!」

  天氣已是昏暗了,大廳裡亮起了燈,可是房間裡靜悄悄的,若萱老遠就聽見曉蓮沉重的歎息聲。

  她心下奇怪,曉蓮怎麼了?

  若萱靜悄悄走近,看見曉蓮癡癡地坐在幽暗的窗邊,手裡撫著脖子上的玉,幽幽地歎氣。

  那是哥哥給曉蓮的玉,自己脖子上也有一塊,戴得久了,差不多都忘了。曉蓮怎麼會突然拿著玉發呆,還歎氣?

  那是塊上好的翡翠,在幽暗的黃昏暮色中,仍是晶瑩可見。

  若萱突然知道,像姐姐一般的曉蓮,也有很多不願言說的心事。

  在那個黃昏,李若萱突然懊惱地發現,世上原來有那麼多自己似懂非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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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5: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蛇禍

  那日若萱和曉蓮在亭子裡練琴,雲逸湊過去和若萱嬉笑打鬧,突然神色一凜,臉上的笑容盡褪去。

  兩個女孩子都吃了一驚,曉蓮道,「雲少爺,怎麼了?」

  雲逸伸手示意她們別說話。

  雲逸的臉是少有的鄭重,在陽光中露出了冷硬的線條,很帥。

  若萱奇怪地四下看,什麼事也沒有,可看雲逸的表情,又不敢講話。

  雲逸道,「你們兩個,向南走幾步,到我身邊來。」

  若萱和曉蓮面面相覷,依言。雲逸一揚手,若萱看到幾道細微的白光,然後從她剛剛坐的地方掉下兩條細細的淡黃灰黑的蛇來,在地上猶自掙扎亂動。若萱一聲驚叫,也不知道是怎麼跳起來的,一下子就竄到了雲逸的懷裡!

  雲逸護住若萱,又一把扶住搖搖欲倒的曉蓮,兩個女孩子站定,望著地上的死蛇,煞白著臉,戰戰兢兢。

  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女子聲音,「堂堂雲家的三少爺,不務正業,卻在菲虹山莊裡給人家哄孩子,兩個多月了,還沒煩嗎?」

  雲逸道,「你都快六十歲了,堂堂名動江湖的天仙子,還用那兩條蛇嚇人,太沒新意了,你煩不煩啊?」

  那女子厲聲笑起來,「我煩?你殺了我兩條蛇,就嫌我煩了?告訴你小子,別人怕你雲家的七步流雲,我可不怕,任李安然聰明一世,卻失算把你留在菲虹山莊,你和這莊裡面所有的人就等著喂毒蛇吧!我告訴你,菲虹山莊是注定要死絕的,雞犬不留,殺無赦!」

  雲逸笑道,「是麼?你說死絕就死絕?你還以為自己真的就是天仙呢,是嗎,老太婆!」

  天仙子怒哼了幾聲,聲音越來越遠,道,「姓雲的小子休逞口舌之快,今夜你命喪於此,我會通知你爹給你收屍的!」

  天仙子人走了,蛇死了,曉蓮躲在雲逸身邊不敢動,李若萱猶自緊緊縮在雲逸的懷裡,頭埋在雲逸胸口,不敢抬眼看一下。雲逸笑道,「我真是服了你們兩個了,你們別老抓著我啊,我去把蛇扔了,不然你們看著總害怕!」

  兩個女孩子鬆開手,互相依偎著,別著頭,不敢看雲逸去弄蛇。雲逸將死蛇安置好,還沒坐穩,聽見花園裡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尖叫聲!

  若萱一下子跳起來,恐怖地望著雲逸,雲逸按著她道,「沒事,我過去看看!」

  雲逸閃身不見了。李若萱驚恐地拉著曉蓮,曉蓮也是一臉驚怖。

  若萱問道,「曉蓮,要是來好多蛇怎麼辦?」

  曉蓮也很怕,嘴上安慰道,「不會的!少爺讓雲少爺留下,雲少爺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時上空傳來天仙子遠遠的狂笑聲,說道,「一夕死,天下殺。血如殘霞。識相的人趕緊離開菲虹山莊,否則今夜子時,我殺無赦!哈哈哈,……」

  若萱蒼白著臉聽完,就像落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她緊緊抓著曉蓮的手,顫抖道,「曉蓮,你不要走,好嗎?」

  曉蓮她護著若萱,對她道,「我不走,我會陪著你,等少爺回來。」

  若萱哭道,「哥哥不在家,我們,我們怎麼辦啊?」

  曉蓮道,「沒事的,外面的人怕我們山莊的建築,我們不用怕,她若來了,我們,至少可以躲起來。」

  雲逸在後面笑道,「人家還沒來,你們就想著先躲起來。李安然有這麼膽小的妹妹,說出去真是壞了他的名號!」

  若萱和曉蓮同時向後看去,雲逸一臉輕鬆愉悅的笑,青天白日,滿世界陽光。

  若萱飛跑過去,一把拉住雲逸,說道,「五哥,怎麼辦?」

  雲逸道,「什麼都不用想,交給我去做好了!我不想聽見你們女孩子尖聲亂叫的,所以我剛告訴她們,誰害怕誰就走開,現在她們忙著往外走呢,不過,」雲逸笑道,「你們可不能走。我們三個就是死,也得死在菲虹山莊裡。」

  夕陽西下,天邊火燒雲。

  若萱望著如火如荼的彩雲,有些心驚膽戰的,雲逸悠閒地喝著酒,吃著牛肉,對李若萱道,「看夕陽就要好好看夕陽,不要想什麼預言什麼的,那樣很煞風景的,你知不知道?」

  若萱胡亂答應著,很緊張。

  雲逸刮著她的鼻子笑道,「二哥回來我得去告一狀,看看你這一下午,臉就一直沒有血色!你哥哥死了也不皺一下眉頭,你是不是他妹妹啊?」

  曉蓮在一旁為雲逸倒酒。

  這時天仙子緩緩地走過來,長髮黑衣,飄逸的廣袖,冷峻滄桑的面容,她細細地打量了若萱一眼,說道,「這就是顧依菲給李長虹生的那個孩子?」

  沒有人回答她,雲逸仰天喝了一口酒。

  李若萱的聲音顫抖著,昂著頭道,「不許你說我爹娘的名諱!」

  天仙子在嗓子裡哼笑了一聲,出手如電,李若萱只感覺頸下一涼,一聲驚呼未出口人已經被天仙子擄出去兩丈遠,扼住了咽喉!

  雲逸放下酒,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他突然動了起來,輕柔妙曼,快若流星,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曉蓮只彷彿看見一片白雲逶迤升騰,轉眼無影。定睛時,若萱已經回到雲逸的手裡。

  天仙子不可思議地望著雲逸,雲逸對她道,「我二哥把若萱交給我,我能這麼輕易的,讓她被你擄了去嗎?」

  他話說完,天仙子倒地。雲逸笑道,「以為我不懂毒就欺負我,我二哥臨走時給了我一種很厲害的毒,以毒攻毒,你還是敵不過吧!」

  他話說著,一條通體紅色的長蛇從她的廣袖裡游弋出來,昂首撲向雲逸!

  李若萱一聲慘叫!

  雲逸將蛇甩出去,那蛇在地上抽動幾下,死去。李若萱面無血色,死死抱著雲逸,抓著雲逸的衣服。雲逸笑著拍她的背道,「好了,見了那天仙子你還敢頂嘴,怎麼一條蛇也嚇成這樣?」

  若萱不停地抖,死死抓著雲逸道,「五哥,我,我怕蛇!」

  「怕蛇?」雲逸看著若萱狼狽不堪的樣子,哭笑不得道,「你先別怕蛇,鬆手,我得找靈珠,否則會引來很多蛇的,小姑奶奶!」

  若萱鬆手,看雲逸在天仙子的屍身上翻來覆去找東西。

  若萱奇怪道,「五哥,靈珠是什麼?」

  雲逸道,「這條死蛇叫靈珠皇后,歸天仙子控制,是群蛇之王,它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群蛇就會源源不斷而來,來尋找靈珠,成為新的蛇王。」

  若萱本來就蒼白的臉更是白了,她「啊」了一聲,頓覺得手足冰冷。

  雲逸一無所獲,住手起身,蹙著眉,想事情。

  若萱和曉蓮面面相覷,互相依偎得更緊。

  不多時,傳來「沙沙沙」遊走的聲音,兩個女孩豎起耳朵,突然看見群蛇洶湧地意欲齊聚過來,不由尖叫著,雙雙撲到雲逸的懷裡。

  找不到靈珠,再加上怕蛇的曉蓮和若萱,雲逸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先是抓著那兩個女孩子,將他們拎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揪出她們的頭,對她們道,「這些蛇來找靈珠,只要找到靈珠就可以把它們引開,就沒事了,你們在這裡先呆一會兒,我再去找找看。」

  曉蓮還好,蒼白著臉點了點頭,可是若萱不管雲逸怎麼說,就是不鬆手。雲逸又氣又急,終於火了,厲聲道,「你到底聽不聽話啊!」說著一把甩開她,還沒走幾步,又被若萱動作敏捷地死死抓住胳膊,雲逸氣急敗壞地訓斥道, 「你再不鬆開我們三個都得喂毒蛇!」

  若萱的哭腔有些發飄,她死死抓著雲逸道,「五哥,我怕,……」

  雲逸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若萱的後背猛地一擊,若萱只「哼」了一聲,就軟軟地倒在雲逸懷裡。

  曉蓮驚恐地望著,雲逸將若萱交給她吩咐道,「曉蓮你可千萬別嚇暈過去,我把若萱交給你,你就在這裡呆著,不要動,蛇要是爬過來,你就叫我,我馬上就回來,聽見了嗎?」

  曉蓮抱著若萱,惶恐地點頭。

  雲逸站在房頂上看,群蛇已經圍住了天仙子和靈珠皇后,不知為何,卻在一尺見方的地方停步,游弋不前,焦急地打轉轉。

  雲逸想起天仙子曾經說,讓山莊裡所有的人都等著喂毒蛇。難道,這群蛇所要尋找的靈珠,有什麼秘密嗎?

  雲逸內心一凜。如若天仙子在靈珠上做了手腳,給靈珠塗上趨蛇的藥,那麼遠處的蛇不斷蜂擁而至,到此卻只能畏步不前,蛇群越來越龐大,越來越焦躁,焦躁的蛇群就會爭先恐後地襲擊人。這將導致一場慘烈的災難!

  更要命的是,天黑了。

  耳邊傳來曉蓮的尖叫聲,雲逸飛也似的趕過去,蛇群已逼近她們,曉蓮面如土灰,一見到雲逸,頓時暈了過去。

  雲逸抱住她,額角也不禁微微沁出汗來。這蛇群趕來的速度比預想中的要快許多,不知道這天仙子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雲逸啟動機關,將曉蓮和若萱放到密室裡,這密室深居地下,只有一個不大的透風口,還用最為柔韌纖細的金絲網罩著,應該不會受到蛇的攻擊。

  半個菲虹山莊都是蛇,雲逸蹲在屋簷上,藉著並不明亮的月光,靜靜地看著蛇群。蛇群還是在天仙子屍身旁邊游弋徘徊,由於蛇越來越多,相互擠壓覆蓋,已經堆得有一尺高,凌亂地蠕動,偶爾發出低低的叫聲。

  看得雲逸都有一點厭惡,微微地心悸。

  這天仙子欺負自己不懂藥理,若是二哥在,那該死的靈珠早就找到了,一條蛇也爬不進來,還能像現在這樣逞兇!

  猛然想起,好像二哥說過,蛇所懼怕的藥物,不管是不是硫磺,但一般都是易燃的東西。雲逸撕掉一段衣襟,用火石點燃,彈出去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天仙子的屍身上,然後,火苗晃動了幾下,熄滅了。

  雲逸不死心,乾脆尋了個火把,澆了不少油,點著,可熊熊燃燒的火把落到天仙子的屍身上,火焰還是跳躍了幾下,漸漸熄滅。

  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細細的笑聲,調侃道,「被李安然委以重托的雲三公子,原來就這點本事啊!」

  雲逸回頭,見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蓬亂地束著發,手裡拿著根青翠的竹枝,背上背著一個小巧的竹簍,露著半截小腿,光著腳,昂頭嗤笑他。

  那個女孩的皮膚很白,在淡淡的月光的照射下,□的肌膚宛若冰雪。

  只是她打扮得怪異,衣服短短的,胳膊和腿都露出半截子,領子低低的,長長的雪白的頸項□著,掛著一個青碧的小小的玉哨。

  那雙纖柔潔淨的玉足,乾淨自然,讓她嬌小的身軀都好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她的一雙眼睛,顧盼之間,雖輕描淡寫,卻說不出的鮮活靈動。

  雲逸瞇著眼打量著這少女,少女驕傲地揚著頭,手裡的竹枝輕輕在雲逸眼前晃了晃,嬌笑道,「你看我幹什麼?你不是要下去抓蛇嗎?下去抓呀!那天仙子身上藏靈珠的地方,人是絕對找不到的!」

  雲逸奇怪地望著她,說道,「找不到?不就是在她身上嗎?我把她的屍身毀了燒了,不信靈珠不出來!」

  那少女昂著頭驕傲地笑道,「毀了燒了?你怎麼毀?那天仙子的身子一旦破皮,身體的毒就揮發出來,遇火即燃,靈珠被她施了藥,就燒成灰了,蛇禍可就破解不了了!」

  雲逸於是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湊近前道,「你這是哪裡來的小丫頭?貌似知道得不少,你能破嗎,能找到靈珠嗎?」

  那少女昂頭道,「當然能!」

  雲逸道,「那你找找試試?」

  那少女玩著手裡的竹枝,昂著頭清淺地笑,說道,「我偏不告訴你,就是不讓你知道!」

  雲逸不屑地哼笑了一聲,嘲笑道,「不行就別吹牛!你的膽子倒是也不小,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菲虹山莊你也敢來,小心你有來無回啊!」

  少女倒不懼怕,昂頭道,「菲虹山莊有什麼可怕?可惜這裡的少主人不在,若是李安然在,那才好玩呢!」

  雲逸感興趣地「哦」了一聲,說道,「你不會是想見我二哥的吧?」

  那少女的明眸在月光下閃了一下,笑道,「誰不想見李安然啊!他那麼出名,據說又長得很帥!」

  雲逸嘲笑她道,「可惜了,他還很忙,就是他很閒,也沒空理你這樣的小孩子!」

  那少女面露不屑正要反駁,卻突然立起了耳朵,目光一下子興奮緊張起來,雲逸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見越來越多蠕動的蛇群中閃出一道光亮,天地間「沙沙沙」一陣陣蠶食桑葉的聲音,在寂寥的夜裡,頗讓人驚心動魄。

  那少女在雲逸身邊抿嘴會心一笑,雲逸瞟了一眼身邊的來歷不明的小丫頭,仍舊緊張地關注著蛇群。那絲光亮走近前才看清,原來是一條背上長著豎金絲線的小蛇,透體通紅,只有十寸長,頭部是尖尖的三角型,一看就是劇毒無比。

  雲逸心裡一緊,那條小蛇遊走在群蛇之間,群蛇自動讓出一條細細的路給它,它悠遊不迫有條不紊的樣子,頗有幾分雍容華貴的王者之風。它遊走到天仙子的屍身旁,昂頭吐了吐芯子,發出尖尖的清脆而稚嫩的叫聲。

  它身邊的群蛇悄然退卻,一副萎靡不振驚恐不安的狀態。雲逸內心暗想,這個小東西看起來倒是地地道道的群蛇之王,它還用搶那勞什子靈珠嗎?

  那小蛇圍著天仙子的屍身遊走了一圈,突然爬到天仙子的臉上,從天仙子的嘴裡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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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硬戰

  雲逸幾乎叫了起來,身邊的少女回頭展顏一笑,昂著頭道,「你承認你自己笨吧,這麼久找不到靈珠,還不如我的小金蛇聰明!」

  雲逸不可置信道,「你是說,那天仙子把靈珠藏到自己肚子裡了?」

  少女道,「是啊,她身上到處都是控制蛇的毒,一般的蛇根本不敢碰她!可是碰到我家的小金蛇,就不管用了!」

  雲逸突然對那小金蛇很感興趣,湊近少女,低聲詢問道,「那小金蛇是你養的嗎?它找到靈珠要幹什麼?看它的樣子,沒有靈珠,別的蛇也挺怕它。」

  少女盯著天仙子的屍身正要回答,突然回頭將手指放在唇上,「噓」的一聲,雲逸看了看沒什麼異常,低聲道,「怎麼了?」

  少女指了指天仙子的屍體,雲逸仔細瞧著,卻見她腹上的衣服明顯地向上蠕動,一波高過一波,雲逸低聲叫道,「不會吧,它要這樣破體而出啊!費死勁了,隨便找個洞鑽出來不就行了嗎?」

  少女回頭瞪了雲逸一眼,輕蔑地哼了一聲,不屑理睬他。雲逸討了個沒趣,繼續看,卻見那小金蛇似乎熱欲難忍,一個衝刺,從天仙子的肚子裡衝出來,直線向上一個優美的彈躍,美麗的金線在暗夜中閃出流星一樣的光華。

  少女一聲歡呼,風也似的凌空幾個飛身,落在天仙子的屍身旁,一把接住下落的小金蛇,小金蛇在她的左掌心盤起身子,直起脖子神氣地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頓時群蛇狂舞,一片沸騰激動!

  雲逸目瞪口呆!那少女清新甜美地笑,在天仙子屍身旁歡欣地載歌載舞,小金蛇配合著她的體態扭動身軀,身邊的群蛇或遊走或跳躍,或兩兩相伴,或三五成群,有些蛇爬上她的小腿,胳膊,甚至匍匐在她的肩頭,她絲毫不以為意,跳得更加歡快柔美。

  雲逸幾乎以為那個女孩是個無法無天快樂的小蛇妖,乾淨的歡快的精靈。

  那丫頭停下來抹了抹額上的汗,捉著小金蛇的脖子笑道,「小小,快點命令你的蛇兵蛇將撤走吧,咱們不在菲虹山莊玩了,快點回家睡大覺去!」

  說著將小金蛇放在地上,那少女吹了聲玉哨,小金蛇引頸搖擺,群蛇很快四散開來。

  少女拍拍手,從地上撿起小金蛇放入背後的小竹簍裡,志得意滿欲鳴金收兵,雲逸跳下房頂躍到那女孩身邊,喚道,「姑娘且慢!」

  少女回頭望了望雲逸,奇怪道,「有什麼事嗎?」

  雲逸笑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在下雲逸,想和姑娘交個朋友!」

  少女昂著頭抿嘴笑了,說道,「我叫夏婷,想和我交朋友,叫李安然來,他來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至於你,就免了,一個大男人,連幾條蛇都搞不定!」

  雲逸嬉皮笑臉道,「我二哥是比我強,可是若是他在,這裡一條蛇都爬不進來,靈珠自然是他的,姑娘你的小金蛇如何能得到呢,而我,如果沒有機會看到姑娘這精彩絕倫的馭蛇術,那也是遺憾終身的事啊!」

  夏婷愉快地笑起來,纖白的手指輕輕拂過額前的秀髮,說道,「不和你說了,我得走了,先生還在等著我呢,這馬上要遲了!」

  話說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天仙子屍體旁狠狠踢了幾腳,罵道,「就是你這死女人害我家夫人和姐姐!現在你死了也是活該!」

  雲逸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失笑道,「她人都死了,你踢她有什麼用啊!」

  夏婷本來已經停下來,聽了雲逸的話,又用力地踢了幾腳,叫道,「我偏要踢!偏要踢!」

  雲逸笑。夏婷頗有幾分惱怒,嘟著嘴質問道,「你笑什麼笑!」

  雲逸道,「我在我二哥家裡笑,想笑就笑,用別人管嗎?你不是急著走嗎,那就快走吧,別讓你家先生等急了!」

  夏婷踢了下天仙子,「哼」了一聲,小聲道,「死女人,先饒了你!」說完轉身欲走,臨行不忘沖雲逸做了個鬼臉,揮了揮手。

  雲逸揮手,笑。

  整個菲虹山莊安安靜靜的,一條蛇也不見了。但不知為什麼,雲逸老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一陣悠揚清越的簫聲由遠及近而來,雲逸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緊張起來。

  這簫聲雖然清越動聽,但殺機四現!

  不到一盞茶功夫,一個黑影瘋也似的衝到天仙子屍身旁,後面一個披髮的中年人隨即趕到,那黑影抱著天仙子的屍身急切地喚道,「仙子!仙子!」天仙子的臉在淡月下有幾分可怖,那人看了天仙子腹上撕裂的傷痕,更加悲痛不已,仰天嘶吼道,「沈霄!你竟如此狠毒!你納命來!」

  話說著他已騰身出手,與沈霄在瞬間走了三招!那黑衣人衣發盡亂,唇角滲出嫣紅的血跡,而青衣沈霄卻揮灑自如,斑白的長髮在過招中凌亂地飄,招式狠辣,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英偉和雄霸。

  雲逸料定那黑衣人是天仙子的丈夫米幽冥,他身處下風,已然必敗無疑,雲逸遂袖手一旁,冷眼旁觀。

  夏婷從後面趕來,不知所措地看著惡戰的兩個人,鼻尖上是細細的汗。

  雲逸有些好笑地望著她,對她輕聲道,「你那麼快跑走,又這麼快跑回來,早知道就乖乖在這裡等啊,你家先生,馬上要贏了!」

  夏婷擦了把汗,驕傲地半昂著頭,應道,「那當然,就那個人,他哪裡是我家先生的對手!」

  雲逸笑著,臉色突然微微變了,已處下風的米幽冥突然像被注入了某種力量一般,一下子驍勇起來,連連幾招,突然擁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氣勢,沈霄與他一個交錯,米幽冥彈躍起,在高空中伸展軀體成一把筆直的劍,直直向沈霄襲來。沈霄一個懸身在空中與他錯過,不想米幽冥飛身直上,一腳藉著樹的反彈,迎空打出一掌!

  那一掌沒有打向沈霄,而是打向夏婷。夏婷毫無戒備,正興致勃勃看他們二人交手,雲逸見了,「呀」地一聲,衝過去一把拉過夏婷,沈霄卻是急得飛身,擋在前面。

  雲逸又是「呀」了一聲,米幽冥那一掌,結結實實打在沈霄的胸口,沈霄一個趔趄站定,嘴角流出血來。

  夏婷驚得面無血色,一下子衝上去攙住沈霄道,「先生你沒事吧?」

  沈霄摀住胸口,擺擺手讓夏婷退下,夏婷怒目對米幽冥怒哼了一聲,反手打開背後小竹簍的蓋子,吹了聲玉哨,叫道,「小小!上去咬死他!」

  沈霄急急阻止道,「婷婷不可!」可是已經晚了,那條小金蛇接到命令,一躍而起一口咬在米幽冥肩上!

  米幽冥被小金蛇咬了一口,突然癲狂地張開雙臂仰天大笑,笑得臉上的肉在不規則地跳動,月光中極為可怖!

  沈霄一把搶過玉哨,喚回小金蛇,狠狠地瞪了夏婷一眼。夏婷見她家先生面色鐵青,對她極為責備,心裡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當下悄悄地低下頭,退在沈霄背後。

  雲逸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可愛極了。或許這丫頭有一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張狂,可是她低頭認錯的乖巧模樣,真的是讓人既是好笑又是愛憐。

  米幽冥和天仙子是夫妻,小金蛇又吃了天仙子的靈珠,剛剛咬了那一口,估計對米幽冥是有利而無害,米幽冥癲狂笑著,聲音越來越洪亮。

  雲逸暗暗吃驚,聽米幽冥那聲音,他的功力似乎一下子又大增了。雲逸遂上前大聲道,「何方妖孽,竟然來我菲虹山莊撒野,以為我二哥不在家,菲虹山莊沒人了是不是!」

  沈霄斜視看了雲逸一眼,冷冷道,「我知道你們雲家的七步流雲很厲害,可這是我和他之間積攢了十七年的恩怨,今天我們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不勞雲公子動手。若是我死在這惡賊手中,到地下與等了我十七年的亡妻相聚,也是生平快事,哈哈哈,生平快事!」

  沈霄突發少年狂,仰天長笑,人已經騰躍起來,在空中是大鵬展翅餓鷹撲食般狂放迅疾的姿態!雲逸只覺得眼前一暗,突然有一種旌旗蔽日般的感覺。

  雲逸感覺,這是兩個瘋子之間的決一死戰。

  典型的硬碰硬打法,讓雲逸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想要對方的命,還是想要自己的命。

  話說沈霄,當年也是紅極一時瀟灑俊逸的美男子,那一隻玉簫,不知迷住了多少女人的心。如今成了兩鬢斑白屢經風霜的俊老頭,和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米幽冥這是拼什麼命啊!就算是有什麼大不了的梁子,兩個人也不用這麼打吧?

  掌對掌,拳腳對拳腳,狠狠地打過去,硬生生地接。這兩個這麼出名的人,怎麼是這麼愚蠢的打法?

  沈霄受了一掌,噴出一口血來,落在米幽冥的臉上,然後一拳打在米幽冥的左胸,米幽冥噴出第二口血,落在沈霄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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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17:0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巧取

  夏婷在一旁看得急了,心疼地直跺腳。雲逸一把拉過她,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兩個人怎麼拼起拳腳來了。他們打了多久了?」

  夏婷低聲道,「從日落時就開始打了,打了這都兩個多時辰了,他本來是打不過我家先生的,都是我放蛇咬了他一口,他好像更有力氣了,是我害了我家先生……」夏婷說著,泫然落下淚來。

  雲逸道,「你先別哭,這樣子打法,不被打死也會累死,用不用我去幫忙?」

  夏婷猛地抬頭,眼睛含著淚,亮亮的,驚喜地連連點頭。

  這丫頭敢情是願意的,可是那個老頭子不願意。雲逸遲疑了一下,低聲對夏婷道,「不過可說好了啊,我救了他他要是埋怨起來,要他埋怨你啊!」

  夏婷忙地點頭,眼神直催著雲逸快去!雲逸好整以暇地望了沈霄和米幽冥片刻,在米幽冥運氣出拳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大吼一聲,「停!先停!」

  米幽冥下意識頓住!那一口氣直衝面門,只覺嗓子一甜,一口血直噴出來,嚇了夏婷一跳!

  那米幽冥保持著出拳的姿勢,瘦硬的手臂好似枯死的籐。他的瞳孔漸漸放大,咧了咧嘴,似乎想要低低笑出來,但瞬間表情凝固了,身體轟然坍塌,整個人軟軟地攤在地上。

  夏婷怔怔望著,見米幽冥倒下了,破涕而笑,一下子衝到沈霄身邊,一把扶住!

  沈霄怔怔望了半晌,回味過來,小笑了幾聲,指著雲逸,繼而敞懷哈哈大笑!滿臉是血的沈霄亂髮大笑,看起來頗有幾分猙獰,夏婷無措地扶著他,慌亂地向雲逸求助。

  雲逸望著沈霄小笑出聲,站在那兒不動。沈霄在夏婷攙扶下踉踉蹌蹌站起來,走近前,拍了拍雲逸的肩,忍著笑道,「有你小子的!哈哈!米幽冥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說完又仰天長笑,卻一口氣沒上來,聲音在喉結間打了個轉兒,一下子暈了過去!

  夏婷踉蹌著有些扶不住,雲逸伸手將沈霄扶住,夏婷淚眼婆娑地急道,「先生!我家先生怎麼了?」

  雲逸一邊為沈霄順氣,一邊苦笑道,「還真有笑背氣的!倒也是讓我開了眼了!你家先生沒事,就是受了嚴重的內傷,死不了的!」

  夏婷手足無措地看著雲逸,雲逸抱著沈霄道,「拜託,你站在那裡幹什麼,給你家先生擦擦血好不好,這滿身血淋淋的,看著不怕嗎!」

  夏婷於是拿出帕子,心驚膽戰地為沈霄擦臉上的血。雲逸示意她左邊有水井,夏婷一路小跑著端了盆水來,沒擰了幾下帕子,水盆就成了紅色了,她看著那血水,一下子哭起來。

  雲逸忍不住笑道,「你哭什麼,這是米幽冥的血,又不是你家先生的,你哭什麼啊?」

  夏婷聞言抬頭,想想也對,於是將盆中的水恨恨地潑在地上,打新水為她家先生繼續擦臉。

  不久沈霄在雲逸的臂彎悠悠醒來,看了看面帶淚痕的夏婷,仰天長長歎了口氣。夏婷在一旁小心地道,「先生,你,你沒事吧?」

  沈霄伸手撫了撫夏婷的頭,歎氣道,「米幽冥那老賊,我等了十七年,竟然還是打不死他!」

  雲逸道,「沈前輩,你們兩個都憋著一口氣,那樣的打法,你就算打死他,你自己也活不了了。」

  沈霄道,「還是我技不如人,琢磨了十七年,論歪門邪道,還是米幽冥那老賊技高一籌!」

  夏婷在一旁乖得像是只小貓,低著頭哭聲道,「都怪我。」

  沈霄好像突然想起這件事來,問道,「婷婷,我說過不准小小亂咬人,你還記得嗎?」

  婷婷垂著頭低聲道,「記得。」

  沈霄望著她,等著她繼續說,夏婷偷偷望了眼沈霄,說道,「你說,小小是給我防身用的,能跑的時候用輕功跑,用輕功跑不掉的時候,才能用小小咬。」

  雲逸在一旁聽了,忍不住內心裡偷笑,原來那條小金蛇是這丫頭的救命符,除了逃跑和放蛇咬,這丫頭也是不學無術,和李若萱差不了多少!

  沈霄望著夏婷,悶哼一聲道,「還有呢?」

  「還有,還有,那種頂頂壞的人,好人都打不過他,我就可以放蛇咬。」夏婷怯怯地抬頭望了眼沈霄,小聲道,「米,米幽冥就是頂頂壞的人。」

  沈霄忍不住笑了,罵道,「你這丫頭就是想說你做得沒錯,是不是?」

  夏婷垂著頭不說話。沈霄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好人?好人壞人臉上寫著嗎?兩個人打架,打不贏的,就是好人嗎?」

  夏婷理直氣壯地小聲頂嘴道,「可是你是先生,我知道……」

  看樣子沈霄是很疼愛她的,揮揮手道,「算了算了,這次算了!小小吃了靈珠,從今往後更是不能叫它隨便咬人了!救你自己的命可以,其他的事不許管!你若敢依著你的性子亂來,我可是不能饒你的!」

  沈霄說得嚴厲,夏婷乖乖點頭,馬上就搖著沈霄的手撒嬌,「知道了先生,以後我不敢了,你不要生我氣了!」

  雲逸在一旁笑道,「沈前輩你這樣就饒她啦?她可真被寵得可以,闖這麼大禍,風輕雲淡說幾句就沒事了!」

  夏婷的臉微微紅了,在沈霄面前又不敢造次,只能撅著嘴半昂著頭向雲逸抗議。雲逸笑道,「小丫頭又神氣啦,不是剛才哭著求我的時候了!」

  夏婷頂嘴道,「誰有求你!」

  沈霄把注意力轉移道雲逸身上,望著他大笑道,「你小子!哈哈,說來米幽冥會被氣死,你不過叫了一聲,就把他叫死了!哈哈哈,你怎麼知道他出拳的時候最怕被人打擾的,他撐著的那口氣,生生被你給洩了,就這麼死了,死了還不知道是被誰殺的!哈哈,真是一報還一報,哈哈……」沈霄笑著,拍著雲逸的肩,說道,「你這小子我喜歡!我家婷婷怎麼樣,我把她嫁給你吧,你到底娶親了沒有!他沒被我打死,被我女婿嚇死,豈不更是有趣!哈哈!」

  沈霄前言不搭後語這一頓說,雲逸有些懵,夏婷更不幹了,急著叫道,「先生!你!」沈霄爽朗地笑,說道,「這有什麼不對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家婷婷十六歲了,你小子多大了!」

  夏婷頓時羞紅了臉,一跺腳,轉身走了。沈霄拍著雲逸的肩,笑道,「你們雲家和我沈家也是門當戶對!這親事就這麼定了,你若是沒有成親,我有時間和你爹說去!」

  雲逸苦笑著正欲說話,不想沈霄因為情緒激動,牽動內傷,俯首吐了口血,倒在雲逸懷裡。雲逸大聲疾呼,把跑開的夏婷又給引了過來。

  夏婷白著臉望著沈霄,顫聲道,「我家先生怎麼了!」

  雲逸從腰間拿出藥丸為沈霄服了幾顆,夏婷擔心道,「你給我家先生吃的什麼藥,有沒有用啊?」

  雲逸道,「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們雲家治內傷的藥可是天下聞名,不是白吃的,要給錢的啊!一顆一千兩金子,少了都不賣!」

  夏婷昂著頭對雲逸「哼」了一聲,嘴硬道,「誰知道管不管用!一千兩金子,你搶錢啊!」

  雲逸道,「少廢話,過那邊去,給你家先生喂幾口水!」

  夏婷遲疑了一下,乖乖聽了雲逸的話。餵了水,雲逸將昏迷的沈霄往夏婷懷裡一送,說道,「他醒過來慢慢養著,就沒事了!背著你家先生回去吧!」

  夏婷抱著沈霄,面露難色,微微低下了頭,雲逸本欲離開,見她那樣子,轉身道,「你這是怎麼了?還等什麼?」

  夏婷可憐兮兮地望了雲逸一眼,垂著頭輕聲道,「我背著先生,就不能,用輕功了。」

  雲逸聽了,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

  背著個人,就不能用輕功了!感情這丫頭就那麼點內力!

  夏婷低著頭等雲逸笑完,不甘心地嘴硬道,「我家先生說女孩子練那麼多武功沒有用,能自己跑就可以啦!」

  雲逸湊近前,打量著那張滿是不服氣的小臉,夏婷見雲逸湊過來,輕輕調轉眼波躲開目光,雲逸見她兩排纖長上翹的睫毛,神色之間,頗有一種欲語還休的溫柔嬌羞,忍不住想逗逗她,於是笑道,「那要怎麼樣,不會是要留在菲虹山莊養傷吧?你乖乖叫我一聲雲哥哥,我或許就答應嘍!」

  夏婷嗔怒地「哼」了一下,抬目對雲逸道,「我家先生先在這兒,我回梅菊堂喚我沈復伯伯帶人來,接我家先生回去!」

  說完,輕輕將沈霄放下,就欲起身離開,雲逸在後面笑道,「以為這菲虹山莊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若是使壞,信不信你走不出這花園半步!」

  夏婷聞言回身,氣得臉都紅了。

  雲逸懶洋洋斜在一旁,笑道,「你叫我一聲雲哥哥,我就幫你把你家先生送回梅菊堂,否則,連你也別想回去!」

  夏婷叉腰道,「你敢!小心我讓小小咬死你!」

  雲逸笑道,「剛剛放蛇被罵了,現在又想放蛇了?」

  夏婷一時無話,雲逸道,「菲虹山莊和梅菊堂也有些淵源,若萱給你家沈姑娘叫沈姐姐,給我叫五哥,讓你叫我一聲雲哥哥,不算欺負你吧?」

  夏婷的臉微微紅了,遲疑了半晌,低下頭去。雲逸知道她這是要認輸了,果然,夏婷悶了半天,緩緩地喚了聲「雲哥哥」。

  雲逸笑,拍著她的肩道,「這樣才乖!好了,雲哥哥我不跟你計較,前面帶路,我送你家先生回家!」

  雲逸把沈霄送到梅菊堂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沈復大為驚怖地望著雲逸懷裡滿身是血的沈霄,得知只是受了重傷沒有生命危險才微微鬆了口氣。沈復千恩萬謝,夏婷卻一臉記恨,還對被迫喊他「雲哥哥」的事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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