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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天下無病]執子之手 將子拖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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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0:13 |只看該作者
二十章【番外:普通的一天】

  那年,他們都還只是孩子。然後,他們相遇了。
  

  
  我醒的時候看著陌生的帳頂有些懵懂,接著慢半拍子的想起我這是在外面,而不是自己的宮殿。我慢吞吞的起身穿衣服,心想著細細又去哪兒瘋了,把我這個主子使勁的拋在了腦後。
  
  我就著屋裡準備好的清水梳洗了一番,擦乾手上的水漬往外走去,推開門,陽光很明媚,我瞇了瞇眼睛,邁開步子預備去好好去溜躂溜躂。
  
  我記得細細和我說過,這地方叫齊雲山,是正好長在這片大地中心位置的一座山。此山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風景怡人,實乃度假勝地。最重要的是,這座山不知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被默認,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人。
  
  齊雲山就是齊雲山,三國帝皇友好相宜之聖地,良好友邦的聚會之地。
  
  我摸了摸下巴,開始回想自己為什麼也會在這次的出行大隊裡。
  
  本來這五年一次的三王聚會裡是不該帶著公主的,在這個男系社會裡皇子才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可奈何我的父皇膝下沒有半個帶把的,所以造成了他獨寵我的雙生皇姐安柯紫的局面。想當然,這次特殊的出行皇姐就成了那個極為受矚目的人。而我之所以成為拖油瓶則是源於皇姐撅起紅嘟嘟的嘴唇嘟噥了句,「沒意思,怎麼去的都是男孩子,父皇,我要阿藍陪我一起去。」然後,我也就非常榮幸的跟過來見識市面了。
  
  在這座齊雲山裡的這個稱的上是豪華的避暑山莊內,我所處的只是一個小小小角落。我沒有和父皇去見各國的皇帝,沒有和皇姐去認識各國的皇子,我只是一個人慢吞吞的走在圓潤石子鋪成的小道上,悠閒並且自在。
  
  今天我起的有些早,日頭還沒有恢復它毒辣的本性,微微有風拂到我的臉上帶來植物特有的香味,輕柔的,舒適的,懶洋洋的。我半瞇了眼睛打了個哈欠,這樣柔和舒服的天氣,睡覺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迎面有兩個宮女模樣的人走來,陌生的相貌陌生的宮服,看到我的時候腳步陡然一止,視線在我臉上滴溜了好幾圈,接著就不約而同的掩著嘴輕聲笑出聲,口中也低低的對語著什麼,並且不時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對於她們無禮的行為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仍是直直的看著前方,視若無睹的走著自己的路。
  
  只是我終究還是個常人,我對於她們那種奇異的眼神感到無法理解。這種奇異的眼神就像是我身上正穿著蝙蝠俠的行頭,卻對著她們無比自豪的說:「大家好,我是蜘蛛俠。」
  
  -_-||
  
  我走過她們很遠後才停下腳步,伸出手重重的各自摸了自己的左右臉頰一把,然後仔細的看了看手心。很好,沒有一點點黑色,也沒有一點點的紅色,這代表宇文睿這回並沒有在我的臉上畫烏龜或者幹別的。可是,既然他沒有幹什麼,她們又為什麼要那樣看我?
  
  我覺得自己迷茫了。
  
  忽然耳邊一陣蟬鳴響起,我抬頭看著四周的參天大樹出了神。只見鬱鬱蔥蔥的樹木朝氣蓬勃的屹立在我所處的這片園林內,繁密的枝葉遮擋了灼人的陽光,但偶爾還是有幾縷亮光頑皮的從空隙中跑出,在地方上投下一個個亮點。我閉上眼,遠處鳥鳴聲應著近處的蟬鳴,叫我心中有些飄渺的感覺。
  
  我曾經如此渴望這樣夢幻天然的美景,可事過境遷,當我觸碰到這種渴望時,才空蕩蕩的發現,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
  
  我曾經的憧憬,全部灰飛煙滅。
  
  我正在這裡難得文藝的傷感著,一聲喊叫響了起來,「那邊的,穿藍色衣服的宮女,給我過來!」
  
  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只見樹木間約二十米遠的地方有個綠色衣服的男孩子正衝著我招手。我沒有理會他一直用力甩動著的小胳膊,安靜的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他。
  
  「還傻站著幹嘛啊,趕緊過來幫幫我,我釣到一條好大好大的魚,快點快點!」他更加焦急的說道,不時回頭看看。
  
  我動了下腳,接著慢吞吞的往他那裡移動著。我到的時候他正背對著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魚竿,嘴裡繼續說著,「來來來,搭個手,就要上來了上來了。」
  
  「快來啊你」他抽空轉過身,看到我時後半截話被噎在了喉嚨裡,繼而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瞧著面前這個男孩子,他年約十一二歲,精緻的五官白皙的皮膚,身上是不算至好卻也絕對不差的綠色錦袍,更襯的他跟剛拔出來的青菜那樣新鮮。我覺得有些可惜,這麼漂亮一男孩子,你說他怎麼就突然失心瘋了……
  
  「哈哈,哈哈,」他笑的喘不過氣,鬆開握著魚竿的一隻手插到了腰間,斷斷續續的說道:「啊,莫非,莫非你以為在自己的額頭間寫個『王』字,你就成老虎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會有這麼笨的人,哈哈哈哈哈。」
  
  我,愣了。
  
  我不理會他的嘲笑,越過他走到了他身後的小池塘,低頭看了看,微微泛著漣漪的水面清晰的倒映出我額間的那個黑字,但並非「王」,而是個「豐」。「豐」字的豎筆很短,加上老虎「王」先入為主的觀念,不仔細看的人大概都會看是「王」。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正不斷抽動,我,我,我……
  
  宇文睿,你果然牛,你公牛,你大紅牛。
  
  我看著水裡那張隱約有些破功的臉,心裡不斷催眠著自己:淡定,安柯藍,你得淡定。我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滿意的看到自己又恢復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我伸手捧起些水清洗起了額頭上的字跡,對於身後一直沒有停止過的笑聲感到非常無奈。
  
  「哈哈哈,你太逗了,哈哈哈,」綠衣男孩子的聲音聽起來是真的非常愉快,「哎喲喲喲,肚子疼死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逗呢,哈哈哈,我聽過別人掩耳盜鈴的,見過別人送銀子叫人打自己的,就是沒見過在額頭上寫字兒充老虎的,哈哈哈哈哈。」
  
  我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起身準備離去。
  
  「你別走啊你,哈哈哈,好了,我不笑你了,不就是想當大老虎嗎。」他嘴角誇張的上翹,眼裡看不到半分不笑。
  
  我停住步子,定定的看著他。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其實不瞞你說,我剛才還真就以為你是老虎了。你這辦法其實挺不錯的,噗,真的不錯。」
  
  魚竿在這時微微往下沉了沉,他趕忙回身兩隻手抓緊了魚竿,嘴裡還說著,「我真是沒騙你,我就以為你是那老虎了,對,還是齊雲山上最威風最厲害的大老虎,來來來,大老虎,搭把手搭把手。」
  
  我看著眼前背對著我的綠衣男孩,再看了看他微微翹起的屁股,伸出腳果斷的踹了上去。踹了之後我突然恍然大悟,敢情我昨天晚上夢到踹人的場景是真實的啊,原來我要踹的就是這麼棵青菜。
  
  於是,「撲通」一聲的,青菜變成了水煮青菜。
  
  綠衣男孩明顯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臨門一腳」,站在水裡呆滯了幾秒後才伸出手指著我道:「你你你,你竟然敢踹本少爺!你個膽大包天的,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蒙鵬飛!你等著,我非要我爹把你扔在水裡泡上三個時辰!」
  
  哦?蒙鵬飛?雲澤國有名的武將蒙鵬飛?受眾士兵愛戴擁護的超級將領蒙鵬飛?有個娘子是鐵軍師的蒙鵬飛?
  
  「你個丟臉的傢伙還敢在這裡嚷嚷!」一個粗獷的男聲響了起來,接著一名留著滿臉絡腮的渾厚男子就下了水一把拽起綠衣男孩的後領,跟拎蘿蔔似的將男孩拎了起來。他罵罵咧咧道:「你個兔崽子,叫你別到處亂跑別到處亂跑你還給我惹事,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我我我,爹,是她,是她把我給踹下去的!」綠衣男孩一手指著我,告狀道:「你看,我身上都濕了濕了!」
  
  「濕你個頭!看你娘待會兒怎麼收拾你!」絡腮鬍男子一巴掌推開了男孩委屈的臉,轉身對我說道:「這位小姑娘對不住,我這混兒子估計又幹了什麼壞事,真是抱歉抱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
  
  說完他一甩手將男孩子扛上了肩膀,大步邁著就走人。肩膀上綠衣男孩子努力撲騰著短小的手腳,一邊撲騰一邊還衝我嚷嚷:「臭呆子臭老虎你給我記著,被讓我再遇見你,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哎喲!爹!別打我屁股!我要告訴娘你虐待我!哎喲別打了別打了!腫了腫了!」
  
  我看著這對活寶父子漸行漸遠,心裡有些暖洋洋的,青菜的爹,看來是個很直爽的男子。蒙鵬飛,果然名不虛傳。
  
  我並沒有轉身走回路,而是繼續茫無目的的行走亂逛。我在偌大的林園裡隨意的走動著,沿途的風景蒼然而偉大,我漸漸被迷惑,開始有些不在人間的感覺。
  
  然後,我剛覺得自己不像是在人間,視線了就出現了一個人。
  
  我左側的那棵大樹下有個金色衣裳的男孩子正背靠著樹幹休息,眼睛緊緊的閉上,神情茫然。我停下腳步,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他,不發出任何聲響。
  
  我仔細的端詳著他的臉,喲呵,又是帥苗子一根。他的長相不同於雲彌那些白淨的男子,是那種充滿活力的古銅色。五官也不似雲彌男子那般秀氣,而是俊朗深刻,如刀刻般充滿力量之感。他長相雖稚嫩卻隱隱透露著霸氣,身上的衣服是代表了皇族身份的金色,也就是說,這個男孩子是個皇族。我順眼瞟過他腰間那條極具國家特徵的腰帶,看來這男孩子是雲戰的皇子。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微有些沙啞,眼睛仍是合著。
  
  我不出聲,什麼為什麼不說話,不說話還有為什麼嗎,不就是因為我懶得說話。
  
  金色男孩的火氣似乎有些上來了,「為什麼不說話?你也在笑我是個瞎子嗎?」
  
  我有些好奇,啊,瞎子,他是個瞎子?
  
  「你是瞎子?」我聽到自己有些好奇的聲音。
  
  金色男孩脾氣估計不大好,猛的睜開無焦距的眼睛怒吼著,「滾!你才是瞎子!我不是瞎子!」
  
  「那麼……」我發現他的瞳孔竟然隱約泛著金色,「你是啞巴?」
  
  「……」金色男孩的怒氣有些被打斷,接著又是一頓狂吼,「你是傻子嗎?我怎麼會是啞巴?你沒聽到我開口說話了嗎!」
  
  我伸出小拇指扣扣耳朵,小小年紀就肝火旺盛啊,這不好,不好。「原來你不是啞巴啊,那你是瞎子嗎?」
  
  「……」
  
  我的聲音突然變的他同情憐憫,「原來你真的是瞎子啊,你好可憐哦。」
  
  「我不可憐!我為什麼可憐!」金色男孩馬上否認,頗有些欲蓋彌彰,「父皇要把宓兒指給他就指給他!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宓兒因為我瞎了就不喜歡我我也不在乎!」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砸著地面,我真怕他砸出個坑來。
  
  「我說。」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你很討厭他?」
  
  「他搶走了宓兒!宓兒原本是我的!」金色男孩恨恨的說道,「可是他是我的皇弟,我不可以討厭他。」
  
  「很好。」我往他的肩膀拍了下去,「請不要大意的上去,滅了他,搶回宓兒。」
  
  金色男孩的表情愣住,「呃,你說什麼?」
  
  「請不要大意的上去,滅了他,搶回宓兒。」我不嫌麻煩的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該和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的嗎!」他又動怒了,「莫將軍總是這樣安慰張將軍的!」
  
  「啊。」我無趣的收回手,「原來你自己有定奪啊。」
  
  他又是愣了一下,「呃,對,我自己知道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一個宓兒算什麼,我以後會有數不過來的宓兒。」他衝我咧開笑容,「很好,那麼你,以後就做我的女人吧。」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看不到嗎?」
  
  「一點點,我只能看到一點點。」他努力睜大了俊目,「你是誰?我以後去你家接你。」
  
  我往後退步,「我是雲彌國十三皇子手下的宮女,我叫阿斗,你記得要來接我哦。」
  
  「我明天就去。」他信誓旦旦,「你要等我哦。」
  
  「好。」我等你個大頭鬼。「那麼,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我搖頭歎氣,這就是不接觸別國國情造成的無知啊,雲彌國的十三皇子正在西天陪唐僧下棋呢。
  
  告別了瞎眼的金色男孩我總算是覺得有些累了,兜兜轉轉的準備回去卻在途中碰上了四處張望的宇文修。
  
  我歎氣,唉,這個路癡,又迷路了。
  
  「阿藍!」宇文修的聲音非常之驚喜,那初現風華的桃花眼裡閃動著感動,「你來了!走走走,你是要回住的地方是吧?剛好我也順路,我們一起去!」
  
  我沉默,誰和你順路了,你住的根本不是我院子好吧。可我是個善良的孩子,我朝他乖巧的點頭,「哦。」
  
  宇文修步履急匆的拉著我往前跑去,突然,「刺啦」一聲……
  
  宇文修白皙的面孔變的緋紅,用力遮掩著自己屁股,「我,我,我剛才不小心被樹枝刮到了,它怎麼就破了!」
  
  我眼裡還是只有那兩片白花花的屁股,「啊,好白。」我很平板的敘述著。
  
  「看看看!看什麼看!」他一手捂著屁股一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小心長針眼!」
  
  「七哥的屁股,真白。」我呆滯的重複了一遍,即使眼前黑暗也可以猜到宇文修咬牙切齒的樣子,啊,我的心情,真好。
  
  「你個丫頭,臭丫頭,不准告訴別人!」宇文修惡狠狠的威脅道。
  
  我還想開口氣他幾句,一道處於變聲期的少年聲音響了起來,「嗯,不告訴別人什麼?」
  
  宇文修連忙放開捂著我眼睛的手,支支吾吾的看著來人道:「大,大哥,我,我。」
  
  來人,也就是俊朗優雅少年宇文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解下了自己的罩衫丟給了他,「穿上。」
  
  宇文修連忙將罩衫系的緊緊的,「我不是迷路,我只是想到處轉轉,嗯,到處轉轉。」
  
  我半垂眼瞼,路癡子宇文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可真可愛。
  
  「阿藍。」宇文睿對著我伸出手,「過來。」
  
  我走近他,由他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他抱著我走了一段路時突然問道:「阿藍,你喜歡老虎嗎?」
  
  「……」我沉默許久,然後道:「不喜歡。」
  
  「哦。」他也沉默,過了一會說道:「看來我要加把勁讓你習慣並喜歡老虎。」
  
  我,你,去你媽的。
  
  「喜歡老虎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再思量了許久,呆呆道:「喜歡。」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細長的狐狸眼內滿是笑意,「我想,你也是喜歡的。」
  
  我有點兒傷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屈服於惡勢力……
  
  「大哥,你們在說什麼老虎老虎的?」宇文修漂亮的臉蛋兒湊了上來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宇文睿回答的雲淡風輕,俊俏的臉上有著淡淡笑意,「好了,我們回去吧。」
  
  於是忽,宇文睿抱著我,宇文修亦步亦隨的跟在他身側,三人一起回了院子。
  
  在幾個月後的某天裡,我聽宮女們四處在傳,雲澤的蒙鵬飛蒙將軍涉嫌謀反被滿門抄斬,全家無一倖免。我想起池塘邊那個綠衣男孩和粗獷男子,想起那些大呼小叫和隱約的溫馨,心裡微微有些失落。
  
  命運或許只是擦肩而過,生命也許就是轉瞬而逝。
  
  那天只是個普通的一天,顯然,非常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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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0:43 |只看該作者
二一章

  宇文睿說回宮,我算算日子,也確實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我出來一個月的時間,錯過了宮中鬧騰的刺殺,碰上了孟府裡的些許人,發生了一些頗有趣味的事情,而如今,卻是要回到那個沉悶卻含有碩大秘密的皇宮去了。
  
  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伸出手輕輕劃過自己的眼睛。這張臉我看了兩世,一世直爽無顧慮,一世呆滯無表情。我突然就想起一句話:出來混的,終歸是要還的。
  
  甜的吃太多,苦味來臨的時候,我的抗壓能力,變的那麼薄弱。
  
  「在看什麼?」宇文睿走至我的身後,冰冷的手指貼上我的臉。他的溫度總是偏冷,即使在灼熱的夏日也帶著舒適的冷沁。
  
  「看自己。」我平板的回答,「阿藍,不好看。」我說了我是特殊的,在皇家這個專出俊男美女的地方我就是個異類。
  
  宇文睿一聲輕笑,「不好看?那什麼是好看什麼又是不好看?」
  
  我鄭重的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掰著數了起來,「大表哥好看,七表哥好看,皇姐好看。阿藍,不好看。」
  
  宇文睿突然將我抱起來轉了個身子,眼對眼的看著我說道:「那麼,你怎麼知道自己不好看?」
  
  我很鄙夷的對著他道:「表哥,我又不是傻子,我怎麼會不知道。」
  
  宇文睿的臉很細微的抽動了一下,繼而薄唇淺淺勾起,細長的狐狸眼半瞇著道:「呃,嗯,你說的對。你並不是傻子,又怎麼會不知道。你說,對嗎。」
  
  我只是看著他不說話,這廝,最後那句話問的顯然意味深長。
  
  「阿藍。」他親暱的用額頭貼上我的額頭,我們之間的距離近的可以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你怕我嗎?」
  
  我聞言很認真的回答:「怕。」
  
  宇文睿的笑容僵了一下,微棕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冷光,「很好,你果然是阿藍,我獨一無二的阿藍,永遠誠實的阿藍。」他箍在我腰上的大手緊了緊,接著低沉溫柔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但是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說,要你別再怕我。」
  
  我半垂了眼瞼,不怕?
  
  對不起,我是個人,一個很正常的人,我能控制自己強烈的有意識的思想,但無法抑制從內心裡生出來的躲避。
  
  宇文睿,直至今時今日,我仍不能忘記你冰冷的手緊緊掐住我脖子的那種窒息感。
  
  那是種叫做死亡來臨的恐懼和絕望,你讓我再次知道,原來,最親密的人,卻可以將我砸的更加粉碎。
  
  「大表哥。」我推開他的胸膛,稍稍拉開了點距離,我很認真的說道:「阿藍怕你,所以,你離阿藍遠點兒,好嗎?」
  
  宇文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陰冷,可立刻恢復了原先的淡笑。他漂亮的薄唇慢慢的張開,堅定的吐出了兩個字,「不,能。」
  
  我沮喪的垂下頭,「啊,還是沒用。」我似乎不能妄想從他嘴裡聽到別的回答。
  
  宇文睿低沉的笑了一聲,卻沒有多大的愉悅在裡頭,腰上的手掌微微使力,我便栽進了他的胸膛。吸入鼻子裡的仍是他好聞的清香味,令人迷戀卻又清醒了神志,宇文睿,太過危險。
  
  「阿藍。」宇文睿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我的頭髮,聲音溫柔卻暗藏霸道,「所有的人都可以怕我,只有你不可以。」
  
  我閉上眼睛不予理會。宇文睿,你可知道,我最不希望怕的,就是你。
  
  他抱著我的力道緊了緊,低低的,像是宣誓般的說道:「總有一天,你不會再怕我。」
  
  我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就意味著,我和你成為了同一種人。
  
  因為,你宇文睿,不會為誰而改變。
  
  「哎喲我說公子,轎子都備好了你還抱著公主幹嘛,待會兒天一黑,黑燈瞎火的,出個什麼事情那也不好辦啊。」很嗲很媚很胡言亂語,不用猜了,不是靈芝那男人婆還是誰。
  
  宇文睿的身子動了動,接著鬆開了手,「阿藍,回宮吧。」
  
  我點點頭起了身,任他牽了我的手往外走去。
  
  恩,回宮吧。
  
  我回宮-----就等於花開落地,那個叫悄然無聲。我那偏僻的宮殿比以前更加清冷,雖然那乾淨的桌椅都告訴著我有人每天按時打掃著,可它依舊那麼的安靜,那麼的毫無人氣。
  
  我懷念的摸著我的床,感歎的想著,安靜原來是個這麼讓人舒心的東西。
  
  「公主,你在外頭待久了,有沒有覺得這裡反而不習慣了?」細細有些陰陽怪氣的問道。
  
  我將身子埋進被子裡,「唔,還好。」
  
  「那麼,你在外頭待久了,有沒有覺得細細反而不親近了?」細細的聲音有些不爽啊這是。
  
  我適時的露出臉對她笑笑,「唔,還是細細最好。」
  
  細細聽到這句話後如願的笑了,動作輕快而靈敏的出了門,「公主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御膳房叫人準備些點心。」
  
  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伏在被子上淡淡的笑笑,瞧,細細是這麼可愛的女子,即使她是宇文睿放在我身邊的奸細,一個盡忠盡職的奸細。
  
  我閉上眼睛想著宇文睿剛才說話的語氣,然後,笑了。
  
  在我十歲以前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是那麼的溫柔可親,即使他偶爾的腹黑偶爾的惡整偶爾的小壞,我都認為,這是個心底不壞的帥男孩兒,是的,我對他產生了依戀,我依戀他對我的親暱,依戀那久違的寵溺。
  
  接著,接著有件事情讓我對他逐漸加深的依戀嘎然而止。
  
  我就那麼無意的撞上了他殺人的場面,我清楚的記得那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斯文俊美的白衣少年,我清楚的記得鮮血染上他美麗的錦袍時他清雋的臉上那種冰冷殘忍的表情,以及,他身前那張痛苦的,扭曲的,少年的臉。
  
  我記得那個少年時他剛收的小廝,長相很秀氣很討喜,可現在他變的這麼猙獰,這麼的醜。
  
  然後,我的臉,也變的和他的那樣醜,也或許,比他的更醜。
  
  我呆滯的看著面前那張依舊溫柔卻帶著邪魅的臉,聽著他輕柔的說:「阿藍,你都看到了是嗎,都看到了?」
  
  我沒有回話,也可能是根本無法回話,我的脖子被掐的生疼,我的思緒開始混亂,我甚至錯亂的看到了顏佑臣那張臉,聽到了安青那柔軟的聲音對我說:
  
  「安然,我和佑臣在一起了。」
  
  我突然就笑了,原來天長地久都是他媽的P話,原來真心寵愛都是他媽的鬼話。
  
  安青背叛了我,顏佑臣背叛了我,現在,宇文睿也想殺了我。
  
  我覺得很可笑,原來兩世,我都是死在自己自以為是的寵愛上。
  
  安柯藍你他媽的就是個蠢貨,至此一生,都是個蠢貨。
  
  宇文睿卻在這時突然鬆開了手,撫著我的臉詭異的問:「阿藍,你在看的是誰,你在想的是誰,你在笑的是誰。是你,是我,還是別人?」
  
  我看著他的臉覺得很無力,我喃喃自語,「你,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是的,宇文睿,你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宇文睿也笑了,低低的,愉悅的,饒有趣味的,「阿藍,我怎麼會捨得殺你,你這麼的有趣。」
  
  我淡漠的想著,我這麼的有趣,所以,他捨不得了。於是才有了後來,有了我瞭解的他,有了他對我依舊無微不至的溫柔,有了我心底隱隱滋生的疏離。
  
  宇文睿,你的秘密要我和你一起承擔,我做到了。你要我不再怕你,我卻是無能為力。
  
  如同玻璃被打碎,想要恢復原狀,那麼的難,幾乎不能實現。
  
  可你卻對我說:阿藍,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將自己埋入被褥之中,睡意逐漸上湧,可就在我快要墜入夢鄉的時候門被人「砰」的一聲推開,皇姐少見的不淡定的聲音響了起來,「阿藍,阿藍,你給我起來!不准睡!」
  
  我被驚的立刻恢復了清醒,無奈的抬起頭對上她那張美麗的臉,「皇姐,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怎麼來了?」皇姐臉上很驚喜也很氣憤,「你說說你這是怎麼回事兒,好好的人就給走丟了,你讓人多著急!」
  
  我呆呆的笑道:「皇姐,你這是擔心我啊。」
  
  皇姐把臉一撇,「誰擔心你啊,我是擔心七哥會受大表哥的氣!哼,我才不會擔心你這個呆子!臭呆子!」
  
  我想啊皇姐你那平日裡淑女的形象都上哪兒去了,這會兒露出本性給人看到可怎麼得了啊……「皇姐,又有人和你提親了?」
  
  皇姐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極其憂鬱,她習慣性的拉著我的手說道:「阿藍,這次是雲戰的大皇子賀蓮臣,可是,我還是沒有感覺。」
  
  我其實挺想教育她的,孩子,這都什麼年代,你還想著感覺來感覺去的?感覺是個什麼東西?是愛情這東西。可愛情是什麼東西?愛情它不是個東西!
  
  愛情這玩意兒就像是鬼,聽的人多,見的人少。
  
  皇姐的眼神有些黯然,「阿藍,你說,他為什麼還是無動於衷呢,即使別人向我提親他也是不慌不亂的,他像是根本不在乎我。」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七哥,皇姐,七哥不是不在乎你,而是那種在乎不是你要的而已。
  
  「阿藍,小時候七哥對我那麼好,可為什麼他變了呢。他那時候說過要娶我,要我當他唯一的娘子,可是,可是他現在卻像是都忘了。」皇姐的語氣那麼的輕,淡淡的哀愁環繞在她的身旁。
  
  我靜靜的看著她,皇姐,你說七哥變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現在的七哥,早已不是七哥。
  
  我和皇姐正在這裡女兒家小心思,門就又一次被人推開,接著身形俊逸的俊美男子緩步走到我們面前,狹長的桃花眼幽幽的看著我問道:「小傻子,你總算是回來了,外面可好玩兒?」 
  
  我無語了一把,七哥,我不是去遠行,我是走丟了回來,你該說的不是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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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1:03 |只看該作者
二二章

  宇文修這個人,用最貼切的形容詞就是「萬年老大」。
  
  相貌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玩樂他認老二沒人會是老大,風流他成京城一景沒人敢來分羹。
  
  瞧,這就是我的七表哥,宇文修。
  
  皇姐一見七哥進來就有些慌了神,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接著便低垂著眼睛細細的研究著我的被褥。宇文修自然是看到了皇姐,可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又對我道:「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嗯,似乎還有些胖了,看來你在外面的日子過的不錯啊。」
  
  我在心底笑的溫柔,不就是說我肥了麼,這沒什麼好生氣的,真沒什麼。
  
  「怎麼不說話,不認識我了不成,嘖嘖,阿藍,你的雙下巴出來了。」宇文修狹長的桃花眼內帶著明顯的調侃,慢悠悠的說道。
  
  雙下巴……我繼續微笑,不就是雙下巴麼,誰沒有啊,這沒什麼可氣的,確實沒什麼。
  
  宇文修伸出保養的白皙修長的手指,摸著自己的下巴又來了一句,「小傻子,你的臉……怎麼有點像包子了?」
  
  包子?很好,我最喜歡吃包子了。說我長的像包子?擺手擺手,不打緊,這真不打緊。
  
  宇文修走近床邊,突然邪魅的勾起薄唇說道:「阿藍,原來這真不是我的錯覺,你的眼睛……小了好多。」
  
  我X,宇文修,你這就是故意打趣我的是吧。我呆呆的看著他開了口,「七哥,你那天自己回來了嗎?」
  
  宇文修原本悠閒的表情僵了住,尷尬一閃而過。他眼神有些閃爍的乾笑了起來,「嗯,今天這天氣不錯,是個出去玩兒的好日子啊。」
  
  「那麼,」我對他開心一笑,「七哥還要帶阿藍出去玩兒嗎?」
  
  宇文修的笑聲嘎然而止,一臉嚴肅的看著我道:「我的意思是,這麼好的天氣,果然是個在皇宮裡好好玩兒的日子,走,你趕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轉轉,以免你不認得路了。」
  
  …….七哥,我沒記錯的話,路癡,是你不是我吧?
  
  「阿藍,」一直沉默著的皇姐突然抬起頭對我說道:「既然你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回去了。」她說完便有些黯然的轉過頭對宇文修說道:「七哥,我先回去了。」
  
  宇文修的反應很淡,「嗯,改日一起出來玩兒吧。」
  
  皇姐「恩」了一聲,接著邁著細碎的步子走了出去,窈窕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我歎氣,何必呢,情情愛愛的,多折磨人。
  
  皇姐走後宇文修的神情就有些放鬆,他磨蹭到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臉,瞇著眼睛笑道:「可算是回來了,想死我了。」
  
  我推開他的大手,「七哥真是的。」
  
  宇文修無比熟稔的躺倒我的床上,睨著我道:「怎麼著,我又怎麼了?」
  
  我瞥著他道:「皇姐,你裝作沒看到皇姐。」
  
  宇文修聞言眸子沉了沉,唇邊笑意卻是不減,「小傻子,這些事情你怎麼會懂呢。既然給不起,那就不要給她希望。」
  
  我猛的撲到他跟前,用一對無神的眼睛瞪著他問:「七哥,你有心上人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皺著濃眉思索著說道:「嗯,我想想,百花樓裡的合香,語嫣閣裡的紫俏,還有那個若水坊裡的」
  
  「啪」的一聲,我的手掌就堅定的印在了他那張絕美的桃花面上。他半瞇著長眸定定的看著我,我則是緩緩的移開手掌,對著手心裡的一個黑印憨憨的說道:「七哥,你看,蚊子。」
  
  宇文修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我說,小傻子。」
  
  「啊?」我眨眨眼睛認真的看著他。
  
  「你下次……」
  
  「嗯?」
  
  「打蚊子……」
  
  「啊?」
  
  「能不能……」
  
  「哦?」
  
  「別用這麼大的力氣!」他總算是擠完整了一句話。
  
  我看著他有些發黑髮紅的臉乖巧的點點頭,「好。」
  
  宇文修有些抓狂的抓住我的肩膀搖來搖去,「好好好,你哪次不是說好,你都打了多少年了你,你就不能長點兒記性,記性!」
  
  我的平靜明顯和他的抓狂成了對比,我拍拍他的肩膀,「七哥,我真知道了。」
  
  宇文修聽了這句話沒有變的欣慰反而更加沮喪和……絕望?下一刻他恢復了往常那種妖孽的臉,只是話說的卻無比哀怨,「安柯藍,我沒記錯的話這句你也說了好多年了……」
  
  我很嚴肅的想著,嗯,真的嗎?好吧,你都叫我傻子了,怎麼能指望我有記性?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指的就是你宇文修。
  
  「阿藍。」宇文修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不似平常那樣總是帶著悠閒,而是隱約有些疲累,「你說,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選擇?」
  
  我安靜的看著他,呃,怎麼著,宇文修這是要和我談談人生,說說感悟?
  
  宇文修唇邊擒著一抹諷刺的笑容說了下去,「我以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選擇我要走的路,即使不能全部順心,卻至少能保護我想保護的。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在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我考慮的根本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他們要的是什麼。」
  
  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陰影,「阿藍,我很累。」
  
  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竟然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消極的他。我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幾下,茫然的問道:「七哥,你怎麼了?」
  
  宇文修緩緩睜開眼,淡淡的笑道:「怎麼,你也學會關心人了?出去一趟學到的還不少。」
  
  這麼近的看著他我才發現他的眸色竟然是那種很冷色的灰,淡淡的,無比深邃。我想了想,最終用食指戳著他的嘴角往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度,我道:「七哥還是笑著好看。」
  
  宇文修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發愣,接著灰色的眸子裡透出了些許暖意,他伸手覆上了我的手,歎了口氣道:「阿藍,或許,你才是最幸福的。」
  
  我莞爾,在這個複雜並且撲朔迷離的地方,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是我幸福的絕招。
  
  細細回來以後宇文修就起身離開了,我在細細有一句沒一句的念叨下用膳淨身,腦子裡盤旋的卻一直是宇文修那張落寂疲憊的臉,老實說,我很疑惑他遇見了什麼事情。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當我第二天起床準備出去曬曬太陽時我就聽到外廳兩個宮女正肆無忌憚的談論著什麼,我自然是停下了腳步,靜靜的聆聽。
  
  「你聽說了沒有,西邊宮裡那個莫娘娘昨兒夜裡死了!」瘦高的宮女先開了口,語氣是壓抑著的激動和熱血。
  
  身旁有些矮胖的宮女立刻接了口,「就是那個瘋了的娘娘?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我跟你說,前些日子裡就傳這莫娘娘見鬼了,日日夜夜在喊著笑著,說是見到了當年和她一起照顧雲澤皇子的辰娘娘,然後昨兒夜裡就穿著一身白衣裳死在了床上,聽說那張臉上還是笑著的。」她說著哆嗦了下身子,「大白天的,說起來還真有些冷。」
  
  矮胖的宮女有些疑惑,「紅姐姐,我聽著糊塗了,什麼辰娘娘雲澤皇子的,我就知道莫娘娘啊。」
  
  瘦高的宮女兩手一拍,「我給忘了,你是剛來的還不知道這些事情。」
  
  矮胖宮女立刻求知若渴,「紅姐姐,你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嗎?」
  
  瘦高的宮女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愣是沒看到站在柱子後的我,她有些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來這宮裡也有三年的時間了,我聽以前的老宮女說,這莫娘娘原先是不瘋的,不僅不瘋,還是皇上極其寵愛的一個妃子。十四年前雲澤送了才四歲的三皇子到我們這裡當質子,皇上就把他安排在了西邊的宮裡。再說這莫娘娘原先是雲澤的一名漁女,因被皇上看中了才接到宮裡的。宮裡人都知道這回事,但因為皇上特別寵愛莫娘娘所以也沒人敢提這事情。」
  
  「莫娘娘當時一見這雲澤皇子就喜愛的不得了,加上當時她正滑了胎,更是對雲澤皇子愛不釋手。皇上見她這麼憐愛雲澤皇子就破例將雲澤皇子交給了她和辰娘娘撫養,因莫娘娘也是雲澤人這雲澤皇子對她也是少了疏離多了幾分親近,原本這樣和樂融融的也是難得的親近場面,可是有一天卻出了大事情。」
  
  矮胖的宮女嚥了嚥口水,「出,出什麼事情了?」
  
  瘦高的宮女刻意拉慢了說話的語調,「西宮著了火,除了當天不在場的莫娘娘,裡頭所有的人全部被燒死,包括雲澤皇子。」
  
  矮胖宮女摀住了自己的胸口,「不,不會吧,雲澤的皇子死了?那不是出大亂子了?!」
  
  瘦高的宮女歎了口氣,「可不是麼,你以為十幾年前和雲澤的那場戰爭是怎麼來的。莫娘娘打那件事情以後就瘋瘋癲癲的,遇著人就說雲澤皇子的事情,說他沒死。可侍衛找的屍體能假嗎?嘖嘖,聽說那小小的身子都給燒蜷起來了。」
  
  「那莫娘娘就沒事嗎?」矮胖的宮女問道。
  
  瘦高的宮女嗤笑了聲,「命是沒給拿走,可宮裡的妃子最慘的不是死,而是失寵。莫娘娘瘋了這麼多年,皇上怕是早就忘記了有這麼個人。現在死了,還算是個解脫。」
  
  矮胖的宮女點點頭,「也是,這麼瘋著還不如死了乾脆。」
  
  我在暗處收回腳步,轉身回到了房間。我替自己倒了杯熱茶,看著熱氣從茶杯中升起,模糊了我的視線。
  
  宇文修,你說的別無選擇,莫非是指……莫娘娘的死,和你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OK,補全。

關於年齡:

阿藍15歲
皇姐15歲
大表哥19歲
七表哥17歲
孟少玨1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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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1:19 |只看該作者
二三章

  我說過,我知道這個宮裡的秘密,包括他的,她的,還有他們的。
  
  宇文修的秘密相比起別人就顯得非常乾淨利落及簡短,無非就是「宇文修不是宇文修」這八個字。
  
  七歲前的宇文修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陪著我的皇姐找樂子,逗著我的皇姐笑嘻嘻,帶著我的皇姐遊蕩蕩,可以說他們倆的感情是建立在青梅竹馬上的深厚。聽皇姐說那時候的宇文修甚至說過要娶她當唯一的娘子之類的話,由此可見他們的感情是多麼的真摯。
  
  我默默抹了把汗。這年頭,孩子未免也太早熟。
  
  再來說說七歲以後的宇文修。
  
  那年原本經常入宮的宇文修突然傳出得了重病,急壞了二舅舅和宇文修的娘親。父皇派了宮裡最好的太醫去看病,可所有人回來的答案卻只有一個:皇上,七公子的情況危急卻聞所未聞,臣翻遍醫書仍一無所獲,請恕臣無能為力。
  
  皇姐自然是急的團團轉,小小的人兒抓著父皇的袖子使勁兒的搖晃,「父皇,我要去看七哥哥,我要去看七哥哥。」
  
  父皇也是滿口答應,「好好好,明日你就和我一起去看修兒,明日,明日一早就去。」
  
  但結果卻是我們幾個對著層層遮掩的厚簾子發傻,只因為二舅舅很抱歉很傷心的說:「修兒這病來的突然,我們一開始沒有在意,可是現在他身邊的幾個丫鬟都被傳染了,皇上,公主,你們還是避避的好。」
  
  二舅舅都這麼說了,我們還能怎麼辦?攤手,涼拌。
  
  一行人失望的回了宮,皇姐日日忐忑的支著下巴問我,「阿藍,你說七哥好了沒有,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他呢。」
  
  我睜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她,嘴裡嚼著剛做好的桂花糕,「啊?」
  
  皇姐瞥我一眼,幽幽歎氣,「唉,你不懂呢,傻孩子。」
  
  我有點被雷的感覺,傻孩子,一個也就五歲大的娃兒,我的雙生姐姐,竟然說我是「傻孩子」?
  
  好吧我承認我世外了。
  
  繼續話題,話說宇文修的重病得了好幾個月,最後終於傳來個好消息,說是民間有個神醫上了門治病,並且說的頭頭是道,極為有門兒。二舅舅秉著死馬也能當成活馬醫的信念,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就不放手。那神醫也樂呵的答應了,可條件是帶宇文修上山醫治並且醫好了以後二舅舅千萬不能驚訝。
  
  二舅舅當時答應的那個叫果斷,可在半年後看到自己面前那個肥的連五官都模糊不清的宇文修後,一向堅強的二舅舅,哭了。
  
  唉,一漂亮的兒子交出去,半年後收回個大肉丸子,擱誰誰不哭。
  
  總的來說就是宇文修身體倍兒棒的回來了,只是變成了個無敵胖子。不過胖也不是個問題,在二舅舅和宇文修娘親的努力下,宇文修用了一年的時間在我們的面前慢慢瘦了下來,且少年時的五官比幼時更美更招人喜愛了。
  
  至此,那都是明裡發生的事情。
  
  暗裡的則是,我同那瘋娘娘的感情還不錯,一瘋一呆的對著也算是不無趣。她總是同祥林嫂般的和我重複著雲澤的小皇子怎麼怎麼的,怎麼怎麼的,我也就毫無意義的接受了那些怎麼怎麼的,怎麼怎麼的。
  
  其中有一條,「朗兒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點的印記,可雪白粉嫩了。不過,除了一個地方。」說到這裡她就會掩著嘴輕笑,總是模糊的眸子裡散發出母愛的光澤,「朗兒的屁股上啊,有個拇指大的紅色胎記,不注意看的時候還真像朵花兒呢。」
  
  於是我就知道,那個死去的雲澤皇子殷朗的屁股上,有個像花的紅色胎記。
  
  然後,然後?
  
  然後在我九歲那年和眾人一起去齊雲山,無意中看到宇文修白白嫩嫩的曝光屁股之後,我就知道了,宇文修的性格大變,宇文修對皇姐的冷淡疏離,宇文修對有些事情的茫然無知,不是因為他生病變異,而是因為宇文修,根本不是宇文修。
  
  天啊,我知道的太多,真危險。
  
  我美滋滋的喝了口茶,看著微起波瀾的茶面又開始深思。
  
  我覺得有些疑惑,似乎很多事情在我出宮的這段時間發生了改變。雲戰來訪,父皇受刺殺,莫娘娘的死,七哥的那番話……
  
  我捏緊了茶杯,莫娘娘死了,父皇被刺殺。這代表了什麼?宇文修又或者該說雲澤,要有行動了嗎?
  
  啊,頭好痛,陰謀果然不適合我,我還是適合宮保雞丁來著。
  
  我點點頭,贊同了自己的想法,啥陰謀陽謀張藝謀的,跟我完全沒關係啊。我喝光杯中的茶水起身準備回床上睡覺,卻聽的細細在外頭和人說道:「靈芝姐姐稍等,我去看看公主起床沒。」
  
  我挑眉,靈芝?怎麼,大表哥來了?
  
  「公主,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細細推門進來,臉上滿是驚訝的說道。
  
  我摸摸自己的額角,「睡多了,頭疼。」
  
  細細過來體貼的探探我的額頭,「沒有發熱,估計是有些悶著了,奴婢待會兒就個你煎些散悶的藥來。」
  
  「嗯。」我點點頭,「靈芝在外面?」
  
  「是啊,」細細幫我整了整衣襟,「靈芝姑娘說大公子正在餘香亭,差她過來給公主傳話,叫公主快些去。」
  
  我不明所以,「說了什麼事情嗎?」
  
  細細搖頭,「沒說。」
  
  「哦。」我起身往外走,「那走吧。」
  
  出門後靈芝正規矩的侯在門外,看到我出來便大大咧咧一笑,「奴婢見過公主。」
  
  我公式化的回道:「靈芝姐姐好。」
  
  「哈哈。」靈芝聞言馬上沒了剛才那副奴才樣,紅唇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我說這宮裡就公主你可愛些,別的人見著就跟臉上塗了半匣子的粉似的,怪沒趣的。」
  
  我憨憨笑笑,並不言語。
  
  「我說靈芝姐姐,還閒聊,大公子待會兒得說你了。」細細涼涼的來了一句。
  
  靈芝媚眼白了她一眼:「我說細細,你這耐心怎麼越來越差了,這以後牧一要娶了你日子不好過啊。」
  
  細細對著靈芝的調侃面不改色,還擊道:「我這事情還算是沒到的,可我看牧二現在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
  
  靈芝一手掐上細細的臉,嬌笑道:「哎喲喂小師妹,幾年不見嘴巴倒是厲了不少。」
  
  細細一手推著她含糊的說道:「別鬧了別鬧了,大公子待會可真得生氣了。」
  
  靈芝這才放下了手,側臉對我道:「公主,請。」
  
  我在心底對牧一牧二其實是很同情的,他們倆怎麼說也是氣質沉穩辦事有力的成熟男性,但是對上的這麼倆,唉,也真夠他們受的了。
  
  我住的是偏宮,餘香亭則是我這偏冷宮殿和熱鬧地帶的交接處。我這一路上過去也沒見到幾個宮女內侍,只有身邊靈芝和細細不時低聲鬥著嘴。大概走了十分鐘餘香亭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原本以為看到的會是身形俊逸的男子,卻沒想到會是穿著桃紅色衣裳的纖細少女。
  
  身旁的靈芝和細細對視了一眼就默契的退了下去,我看著亭中背對著我的熟悉身影心裡微微驚訝,接著浮起的就是瞭然。宇文睿,你總是知道我心裡惦記著的是什麼。
  
  我輕輕的走進廳子,瑩露還是毫無察覺的坐在石椅上,嘴裡似乎嘀嘀咕咕著什麼。走近了才隱約聽她說著:「哥哥和那個宇文公子搞的什麼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難不成是兩個人一起去看那什麼第一公主美人去了,哼,真是見色忘妹的傢伙。」
  
  我安靜的站在她身後不說話,繼續聽著她小有脾氣的碎碎念。
  
  「不過這個宇文公子竟然是救了柳如絮的那個人?嗯,哈哈,哈哈,真討厭。」她乾笑了會兒接著有些不快的說道。
  
  我對著她的後腦勺突然就想笑,瑩露啊瑩露,你怎麼能這麼投入的自言自語呢,真有趣。
  
  「唉,要是阿藍在就好了。」瑩露說著點了點頭,「我可以跟她說這件有趣的事情。」她突然伸手拍了石桌一下,接著吃痛的收回手一個勁的揉著,「哎喲疼疼,都怪哥哥這個混蛋,竟然不告訴我阿藍去哪裡了。」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抬手準備搭上了她的肩膀,可沒想到的這時她也恰好回過頭,然後倆個人的動作都停住,呆呆的看著對方。我是習慣性的呆滯,而瑩露則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呆愣。
  
  「阿阿阿阿藍?」瑩露驀地起身伸出食指顫抖的指著我叫道,水汪汪的大眼詫異的瞪開。
  
  我難得開懷的瞇起眼睛朝她笑笑,「瑩露。」
  
  「阿藍阿藍!」瑩露開心的一把抱住了我,兩隻腳一直跳著,「我可找到你了!阿藍阿藍,我想死你了!」
  
  我回抱住她,「我,也想。」
  
  「笨阿藍呆阿藍。」她激動過後推開我開始數落,「你去了哪裡,為什麼都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在擔心你!」
  
  我道:「我回家了。」
  
  「回家?你真是的,你家那麼遠那麼鄉下,為什麼不叫哥哥送你回去呢。」瑩露剛說完表情就僵住,非常機械的歪下頭問道:「等等,你說,回,回家?」
  
  我回道:「嗯。」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瑩露的表情變的很複雜,「你的意思是……」
  
  「瑩露。」亭外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傳來,「真是不知禮數,還不趕快對五公主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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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章

  毫無懸念,這道「美麗動聽」的聲音是屬於孟少玨孟少爺的。我感覺自己的眼角非常細微的抽動了一下,孟少玨同學,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出現的時間總是掐的剛剛好?
  
  亭外孟少玨一襲銀色長袍風度翩翩,手中紫玉扇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溫潤的光澤,他無視於目瞪口呆的瑩露又來了一句,「瑩露,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哥,哥哥。」瑩露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五公主,公主,跟公主行禮?」
  
  孟少玨緩緩走進亭中,狹長的風眸裡帶著淺淺笑意的看著我說道:「嗯。」
  
  「可是,可是。」瑩露非常糾結的皺起眉頭,「這裡哪來的公主,你,我,阿藍,只有我們三個啊。還是……哥哥你什麼時候成了五公主?」
  
  孟少玨聞言一臉哭笑不得,拿起紫玉扇在她額頭上輕敲說道:「跟我耍什麼誤子,這可是在宮裡,給我正經些。」
  
  瑩露捂著額頭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明明是你在搞什麼妖蛾子,五公主五公主,阿藍怎麼就成了五公主了?」
  
  孟少玨薄唇輕勾,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我,「這個……你就要問她本人了。」
  
  我琢磨著可不是麼,你們倆討論來討論去,怎麼就沒我這個當事人的份兒啊?
  
  瑩露沉默了會兒,接著轉頭按住我的肩膀,非常認真的看著我問道:「你,是阿藍嗎?」
  
  我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好笑,可明裡還是不動聲色,「嗯。」
  
  我以為瑩露還要繼續追問或者怎麼的,沒想的是她聽到這個回答後就像是鬆了一大口氣,嘴角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聳聳肩對孟少玨很無所謂的說道:「哥哥,你看,阿藍說她是阿藍唉,那就沒什麼事兒了。誒,天色不早了,阿藍,我們回府吧。」說完拉起我的手就要走。
  
  孟少玨則是一臉黑線的拿起扇子再敲了她一下,很無奈的說道:「孟瑩露,你還可以再瘋癲一點。」
  
  「哥哥。」瑩露的聲音響亮且理直氣壯,美目裡光耀閃動,「阿藍說了她是阿藍,這樣還不夠嗎?」
  
  瑩露的話落下後我和孟少玨都愣住了,我覺得心底滋生了一些很細微的暖洋洋的感覺,瑩露她說,只要我是阿藍,那便足夠。我慢慢的勾起唇角,瑩露,原來有些時候,事情可以那樣的簡單。
  
  就如同計算兩點間最短的距離,你走的是那一條筆直的線路,直接而快速。而我們卻總是七拐八繞的考慮太多可能因素,最終錯過了最捷徑正確的選擇。
  
  你比我們都要純粹。
  
  瑩露無視我們兩人的沉默,伸手攬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呆子終究是呆子,你瞧瞧這眼神,還是這麼的呆,和小黑沒有半點的區別啊。對了,哥哥,小黑呢?」
  
  孟少玨原本是半瞇了鳳目,表情帶著些欣慰和瞭然,可聽到瑩露的問話後就變得有些怪異,嘴角可疑的微微上翹,「嗯,小黑啊,它正和宇文公子在一起呢。」他俊美的臉龐勾起一抹深深的笑容,「我來找你們正是為了宇文公子的事情。」
  
  我有些狐疑,瞧他這笑容分明是忍俊不禁卻又拚命忍住,小黑和宇文睿?難道他們兩個,呃,起「火花」了?
  
  瑩露也有些疑惑,「哥哥你這是什麼表情,出什麼事情了嗎?」
  
  孟少玨只是神秘的笑著示意我們跟上他。瑩露牽著我的手和我對看了一眼,接著安靜的跟了上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看到就明瞭。
  
  然後,當我和瑩露對上那副很突兀的畫滿時,我們倆都沉默了。瑩露在沉默過後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肩膀劇烈的抖動著。而我也是忍不住彎起個大大的弧度,無視於宇文睿那張隱約有些發青的臉。
  
  只見廳堂裡面容清雋的宇文睿坐在椅子上姿態優雅的拿著茶杯品著茶,細長的狐狸眼裡波瀾不驚,一片沉穩。而他的胸口處卻安穩的掛著一隻豬,一隻黑色的小豬,隱約還可以看見這只黑豬的嘴唇正緊緊的閉合。
  
  我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心底笑的快要喘不過氣。天,誰可以和我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小黑為什麼會像根鏈子一樣死死的掛在宇文睿的胸前?
  
  瑩露也幾乎笑抽過去,她拽著孟少玨的袖子一個勁的拉著,「哥哥,你告訴我這是個幻覺,這是幻覺對不對,小黑怎麼會那麼沒有禮貌的掛在宇文公子的身上呢,噗哈哈,不會的,這絕對是個錯覺。」
  
  孟少玨狀似很嚴肅的思考了下,鳳眸裡隱隱閃著惡作劇,他莞爾一笑的說道:「其實,我也認為這是我們的錯覺。」
  
  我默默的想著,既然他們都說是錯覺,那麼可能,這就是個錯覺。
  
  只是宇文睿微微清冷的聲音很快就打破了我們的自我催眠,他細長的眸子裡浮現淡淡笑意的道:「笑夠了嗎?」
  
  瑩露立刻正了正臉,很規矩的回道:「笑夠了。」
  
  我再一次的想:瑩露果然非常可愛。
  
  「既然笑夠了……」宇文睿慵懶的眨了下眼睛,平靜的話裡似乎有些咬牙切齒,「你們幾個給我商量商量,該怎麼把這東西給取下來。」
  
  「呃,」瑩露頓了頓,抬頭看著孟少玨道:「哥哥,你快去幫幫宇文公子啊。這樣多失禮,真是太失禮了。」
  
  孟少玨挑挑俊眉,「你覺得我要是有辦法的話還會去找你們嗎?」
  
  瑩露很果斷的搖頭,「不會。」
  
  這邊兩人正開著小會,那頭宇文睿胸前的某豬哼唧哼唧了兩聲,嘴裡卻依舊咬的死緊不肯鬆口。宇文睿低頭看它一眼,抬頭時笑的愈發溫柔了,「你們還沒商量好嗎?」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似乎傳達著「還沒商量好的話那我就親自動手了」的信息。
  
  瑩露見狀吞了吞口水,「那個,我來試試。」
  
  她走到宇文睿身邊對小黑伸出雙手說道:「小黑,乖,下來。」
  
  小黑無神的兩隻大眼呆呆的看著宇文睿淡青色的衣裳,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瑩露抿了下嘴,放柔了調子用一種引誘的口吻說道:「小黑,我剛發下了宮裡有一種很好吃的糕點,鬆脆可口,可好吃了。我還特意叫那宮女替你留了幾塊。來,我帶你去嘗嘗,待會兒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黑爺卻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甩都不甩溫柔可人的瑩露。我感歎的想著,幾天不見,豬爺竟然進化了,連吃的都引誘不了它了!
  
  這世道,什麼都在進步。
  
  瑩露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小黑,威脅道,「我說小黑,你不下來?你真不下來?你確定你不下來?」
  
  小黑爺面對她的威脅竟然絲毫不為所動,仍然執著著宇文睿胸前的衣裳。
  
  「看來你是鐵了心不下來了。」瑩露摸摸自己的下巴對著小黑非常深沉的來了一句,接著抬頭對宇文睿很無辜的笑笑,「宇文公子,你看,小黑它是真的不理睬我,我也是沒辦法了。要不,你試著和它相處看看?其實它挺可愛的。真的。」
  
  遠目,瑩露,你確定你不是在報復宇文睿救了柳如絮的事情?
  
  宇文睿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細長的狐狸眼內劃過一道冷光,「相處?孟小姐的意思是讓它就這麼掛在我身上和我相處?嗯,這倒是挺親密的。」
  
  瑩露立刻忍俊不禁的笑出聲,回身跑到了孟少玨的身邊,「哥哥,哈哈,我是真沒主意了。」
  
  孟少玨似笑非笑的說道:「要麼,公主去試一下?」
  
  瑩露拍了下手掌,「對哦,阿藍,小黑可聽你的話了,你上去試試,說不定就鬆口了。快去快去。」
  
  宇文睿淡淡的看著我,「阿藍,過來。」
  
  我乖巧的上前站到他的身側,「表哥。」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我頰邊散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半垂著眼瞼低聲說道:「它聽你的話,恩?」
  
  我搖頭,「阿藍又不是豬。」我不是豬,豬不是人,所以豬又怎麼會聽懂我的話呢。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突然就瀰漫了笑意,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棕色的眸子深不見底,「聽不懂人話……麼?」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換了話題問道,「早上起來用過膳沒?」
  
  我不明所以,可還是照實回答:「沒有。」
  
  「那麼……」他雲淡風輕的道:「中午想吃什麼?」
  
  我很熟練的接口,「肉。」
  
  「什麼肉。」
  
  「豬肉。」
  
  ……呃,咩,豬肉?
  
  我想我明白宇文睿是什麼意思了。
  
  不出所料,小黑爺在聽到我們「無比正常」的用餐討論後就一口鬆了牙關,它邁著粗短的四肢順著宇文睿的大腿走近我,伸長脖子勉強的勾到我的手蹭了蹭,漆黑的眼睛無神的看著我,接著發出了類似很委屈的哼唧聲。
  
  宇文睿清雋的面容上依舊是優雅的笑容,似乎對黑爺的鬆開沒有任何反應。可我卻眼尖的看到到他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邪笑。
  
  我在心裡深深歎了口氣,果然,一人更比一人黑。
  
  我伸手抱住了小黑久違的溫熱身軀,拽了拽它的耳朵說道:「好久不見。」
  
  小黑蹬了蹬豬後腿,在我手裡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我摸了摸它順滑的黑毛,心裡覺得它欺善怕惡見風使舵和懶洋洋的表情著實可愛。
  
  「都說好了?」宇文睿來回看了我和瑩露幾眼,慢悠悠的問道。
  
  瑩露上前挽著我的手臂順手摸了小黑一把,有些不開心的說道:「什麼說好了?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啊。阿藍,這下你就不能跟我回府了,真無趣。」
  
  宇文睿聞言有禮的說道:「孟小姐即是阿藍的好友,自然是可以經常上宮裡找她。」
  
  瑩露用頭碰了碰我的腦袋,「阿藍,這樣可以嗎?」
  
  我點頭,「嗯。」
  
  瑩露沒有露出開心的笑容反而有些無趣的說道:「可是宮裡不好玩兒啊,哪有外面來的有趣。」
  
  我明白,她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得讓我們去外面玩兒。很好,我喜歡。
  
  「剛好,」孟少玨紫玉扇輕輕一搖,端端一個俊美倜儻的公子哥,「過幾日便是龍舟會,不知宇文公子和公主可願賞臉一同去游看?」
  
  宇文睿微微頷首,「我也正有此意,那麼就這樣定下了。」
  
  孟少玨笑道:「一言為定。」
  
  我看著那兩個漂亮有禮的男人突然就深深的感歎了。
  
  人,果然不可貌相。
  
  接下來的日子重複著曾經的單調,我和皇姐一起去看望了剛復原的父皇,我們去的時候正逢大皇姐和三皇姐在對父皇噓寒問暖。父皇對於皇姐的來到表示高度的熱情,對於我的摻和明顯冷淡許多。皇姐努力的想要把我帶到他們的氛圍之中,奈何我實在是個異類,我安靜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他們的父慈女孝,如同觀賞著一齣戲劇。
  
  這是屬於他們的,卻不是我的。
  
  屬於我的還是只有我那個清冷的小宮殿,我喜歡在寒冷的冬天躲在被褥裡取暖,喜歡在炎熱的夏日裡躺在蓆子上找涼快,我的生活簡單並且無趣,卻十分的合我的心意。
  
  這是屬於我的,卻是他們沒有的。
  
  這天夜裡我本來正睡的香甜,卻在朦朧間看到自己的窗戶正大敞,窗子邊的桌子上有人坐著。我揉了揉眼睛,對這樣的情況習已為然。
  
  今天是七月三日,宇文睿娘親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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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1:59 |只看該作者
二五章

  銀色的月光緩緩流瀉進屋,灑在韶華男子修長的身子上。他側臉看著窗外,單薄的唇瓣微微抿起,細長的眸子裡浮動的是冷然光澤。
  
  我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赤足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大理石冰冷的溫度緩慢的傳遍我的身子,可這冷卻比不上床邊那俊美男子給人的疏遠來的寒冷。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窗邊的他,直到他低聲喚著我的名字。
  
  「阿藍。」宇文睿的睫毛輕顫,出口的話語輕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雲朵。
  
  我仍是不開口,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每年的今天他總是會這樣來到我的房間,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一顆即將枯萎的桂花樹,直至天明。
  
  他輕輕歎了口氣,又道:「過來。」
  
  我如同曾經的每個今天一樣走到他身邊,任由他將我抱進懷中安靜的坐著,一言不發。我以為他會像往年那樣只是沉默的坐一個晚上,卻沒想到他卻開了口。
  
  「阿藍,今天是我娘的忌日。」宇文睿開口說道,低垂的眸子裡有些空洞。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千萬別跟我說他要告訴我什麼秘密……
  
  他用溫熱的臉頰蹭了蹭我的額頭,低低的笑了幾聲,帶著些許諷刺,「阿藍,你知道麼,我喜歡你的娘親,勝過我的娘親。」
  
  這個我是知道的,我那因生產而亡的皇后娘親據說在生前極其疼愛這個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的小侄子。
  
  「阿藍……」他溫熱的氣息噴到我的頸間,有些癢,有些濕,「其實,你都知道的,對嗎?」
  
  我的神經立刻繃緊,知道?知道什麼?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其實你不是你娘和大舅舅的兒子。
  
  「呵呵……」他低沉的笑了幾聲,帶動胸膛輕輕的震動,「瞧你怕的,怎麼,怕我會滅口?」
  
  我不置可否,誰知道呢,你又不是第一次想要滅了我。
  
  「阿藍,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他的聲音那樣的堅定有力,卻讓我隱隱有些蒼涼的感覺。
  
  宇文睿,為什麼要和我保證,保證那些虛無的東西。
  
  他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的視線,聲音清冷卻帶著溫柔,「所以,別再怕我。」
  
  在這種靜謐和諧的氣氛中,我竟然想說一句:啊,天黑了,都回家睡覺吧。-_-|||
  
  「阿睿。」我聽到自己開了口,「如果有一天,它不再怕你,那麼,我也不會再怕你。」
  
  「它」,是指我的心臟。
  
  宇文睿伸手覆上我捂在胸口的手,棕色的眸子裡閃著細碎的笑意,「阿藍,記住,這裡,只有我能進去。」
  
  我只是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不說話,這裡,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曾進去。
  
  宇文睿聞言沒有說話,時間在靜謐中流淌,誰都沒有再開口,唯恐打破這安靜的局面。
  
  我突然察覺到剛才我說的話並不是一個呆子該說的,短短的一句話內含著的不僅僅只是字面上的信息。我淡淡笑了笑,試著回想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呆子。
  
  我如同大多數穿越女一樣睜開眼睛便處在了另一個時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自己。我的思緒在出生後一直處於對曾經記憶的難以自拔和荒謬新生的迷茫中,我重新擁有的身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能供我使用,於是我成了一個思想者,一個腦力運動者。
  
  我開始沒日沒夜的思考,思考為什麼我會穿越。可這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在我用了無數日夜都不能思考出這個答案後我開始了回憶,回憶自己曾經的生活,曾經擁有的,失去的,不復存在卻依舊不能釋懷的一切。只是回憶過去為我帶來的實屬消極,於是我選擇幻想回來,幻想自己是一個天命所歸的女子,結束了前生的飄渺生活後來到異界成為救世主,然後OOXX,反OOXX,再然完成使命,抱著N個美男HappyEnding。
  
  等我從經典穿越小說的套路中醒來時,我很訝異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三歲了,身邊的宮人都用一種奇異鄙夷或可惜的眼神看著我,我想我是知道為什麼的,因為我打出生後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而彼時我同胞的可愛皇姐已經會用軟甜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對著我們的父親喊「父皇」。
  
  長時間的沉默叫我對說話失去了興趣,我懶得動嘴懶得出聲懶得有表情,我那樣懶,以致於我在漫長的成長裡得知那些或大或小的秘密時變得更懶。
  
  皇宮就像是社會的頂級縮小版,聚集著最華燦的奢侈和至陰暗的腐爛。我默默的看著周邊的人和事情,將所有的情緒和感觸放在心裡,獨自咀嚼。
  
  作為宮裡唯一一個沉默和無害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我得到的是優勢,人們對我的戒心降到歷史最低,並且樂於讀我傾訴。宇文睿,宇文修和皇姐則是我最親密的三個人。
  
  很多時候的事後回憶我總會發現自己喜歡冷不丁的冒話,接著繼續沉默,不去看對方的表情和反應。
  
  我是個呆子,我不是個呆子。
  他們知道我是個呆子,他們知道我不是個呆子。
  
  這又如何……?
  
  誰在乎。
  
  我閉上眼睛淡笑著想著,至少,我不在乎。
  
  第二天醒來後我正安穩的睡在床上,耳邊是細細習慣性的念叨。窗前的書桌乾乾淨淨,椅子上也沒有了那道欣長的身影,溫暖的陽光在屋內投下影子,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個夢境。我揉揉眼睛起身由著細細替我更衣,心情平淡,毫無波瀾。
  
  這是我的生活,微漾水暈卻終究回歸平靜。而我,只活在自己的生活裡。一切,與我無關。
  
  日子眨眼即逝,轉眼間就到了宇文睿和孟少玨約定的龍舟日,宇文睿一大早就進宮把我從舒適的被窩裡帶了出來,一番「平民化」的打扮後就準備出宮,在路上又碰上了正來找我的皇姐,皇姐本來因為找不到七哥的下落而心情低落,看到我們的打扮後瞭然的笑了笑,然後,出宮的人數就又增加了一個。
  
  我們去約定的地方時孟少玨和瑩露已經在那兒了,孟少玨看著皇姐的眼神有些深邃,笑容俊美且風度翩翩,縱然是見多了各色迷人男子的皇姐也忍不住微紅了臉頰微垂了眸子。瑩露偷偷用手抵了抵我,無聲的用嘴型道:「第一美人公主?」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她說的正確,她一副明白的神情,眼神裡帶著促狹和無可奈何。我想她是在感歎自己的哥哥為什麼是這麼一個無節操的強力發電機。
  
  走的時候孟少玨和皇姐並著肩走在前面,瑩露和我牽著手走在後面,宇文睿則是站在我的另一側和我們平行著。我的注意力慢慢被瑩露繪聲繪色的敘述吸引過去,再左看時宇文睿已經到了身前,慢慢的和我們拉開了距離。我想男女的邁步大小果然不一樣,沒有一個人的配合就得不到所謂的並肩。
  
  我側過頭繼續聽著瑩露嘴裡那些有趣的事情,突然間左手一緊,帶著薄繭的大手的牽著了我。我看過去時對上的是宇文睿淡漠的俊美臉旁,長的狐狸眼看著前方,睫毛一動不動,漫不經心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想笑的衝動,宇文睿是如此悶騷的一個人,而我早就習慣了他的悶騷。
  
  龍舟會是民間流行的一種比賽,原本只是人們單純聚集熱鬧的比賽,演變至今也帶上了利益色彩,幾隊各自代表著商家的隊伍划龍舟比賽,暗地裡更是有著無數人壓著銀子賭誰勝誰負。龍舟會是在京都最大的長匯河上進行,河岸邊聚著無數民眾搖旗吶喊,寬敞的河面上也停駐著不少的游舫供人近距離觀看。
  
  孟少玨的游舫並不像他本人那般孔雀,不小卻稱不上大,實用但不華麗。照他的話說就是「出來遊玩,還是低調些的好」。我和瑩露聞言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忽視這句話。
  
  我們坐在游舫前瞧著參賽的隊伍奮力拚搏,我無意中看到遠處有一艘很大很顯眼的游舫,心想著這又是哪家的出來顯擺。
  
  兩岸吶喊聲震耳欲聾,邊上的幾個人也是看的有些入神,瑩露手裡握著的杯子則是灑出了些許茶水。我有些興致缺缺,對這東西實在是提不了多大的興致。當然,如果現在比賽的是中國隊和日本隊,我不介意用我的嗓子為國人加油,更不介意對日本隊比比中指。
  
  我是個極其小心眼的人,該記著的絕不忘記。
  
  大概兩個鐘頭的比賽後勝者誕生,頭上寄著紅帶子的壯漢們激動的起身大喊,岸邊的人們則是各聲匯聚,有罵聲也有讚聲。我們幾個轉身進了舫間,關上門後外面的嘈雜聲便小了一半。宇文睿拿著茶杯優雅的喝了口茶水,對著孟少玨道:「孟公子今日壓的是哪一方?」
  
  孟少玨鳳目微轉,「說來不巧,我今日壓的是黑的那方。」
  
  「這次可是爆了個冷。」宇文睿淡淡道:「巧的是,我壓的正是紅方。」
  
  「宇文公子總是勝的那方,對麼。」孟少玨低低笑了幾聲,本來是肯定的句子顯得有些奇怪,「聽說公子棋藝高超,今日可願和我來一盤?」
  
  宇文睿半瞇了狐狸眼,「有何不可。」
  
  棋盤很快就送了上來,宇文睿和孟少玨很快就開始了棋局,皇姐則是坐在宇文睿身側看的入神,瞧她不時露出的那些驚歎和緊張的神情可得知他們倆的對手似乎還很精彩,只是那兩個風采如華的男子卻依舊談笑風生,看不出一絲異狀。
  
  嘖嘖,果然是高人。
  
  瑩露和我坐在不遠處的桌邊,她把玩著一個葡萄說道:「阿藍,下棋好玩兒嗎?」
  
  我搖頭,「不覺得。」
  
  「那他們怎麼那麼入迷?」瑩露很疑惑。
  
  「誰知道。」我看著她眼前一盤水燦燦的葡萄突然來了主意,「瑩露。」
  
  「嗯?」
  
  「我們來比賽吧。」
  
  「什麼比賽?」瑩露立馬精神的睜大了眼睛。
  
  我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吃葡萄。」
  
  瑩露重重點頭,「好。」
  
  ……
  
  當我和瑩露從光光的盤子裡抬起頭時對上的是宇文睿孟少玨和皇姐目不轉睛的三雙眼睛,瑩露打了個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怎麼,你們下完了?」
  
  皇姐搖了搖頭。
  
  「呃,那你們繼續啊。」瑩露擺擺手道。
  
  孟少玨的視線在我們兩個之間不斷游移,最終定在了我的臉上,狹長的風目內滿是忍俊不禁,「我突然覺得下棋不是那麼的有趣了。」
  
  宇文睿這時也起身走到我的身邊,修長的手指揩去了我唇瓣的汁水,清冷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笑意,「胡來。」
  
  我朝他遞出了手裡最後一個葡萄,「給。」
  
  宇文睿盯著我手中的葡萄看了幾秒,最後勾起薄唇接了過去,「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嘁,世界末日都不能抹滅我對葡萄的熱情。
  
  我轉開臉,無意中對上了孟少玨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叫人根本無從捉摸。
  
  突然外面的嘈雜聲大了起來,隱約可以聽見落水的「撲通」聲和呼救聲,宇文睿俊眉微皺,和孟少玨一起開門走了出去,我們幾個也是屁顛兒的跟了出去。
  
  只見原本歡慶的長匯河現在是一片慌亂,方才氣質高昂的紅帶漢子們此刻都落在了河中央,長舟仰面在水上,一干人鬧著水花好不熱鬧。而他們的旁邊停著的是我剛才見過的那艘大游舫。游舫前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的看著水中的人們。
  
  「叫你們擋了我們的道,真是不知好歹!」其中那個年輕的男子笑著道,口氣好不惡劣,「你們不是厲害的很嗎,現在給你們個表現的機會,全部游回岸上。誰要是敢多管閒事,哼,就跟他們一起下去!」
  
  年輕男子身邊的中年男子聞言滿意的看著四處退縮的船隻點了點頭,年輕男子則是氣焰更加囂張的昂起了頭
  
  宇文睿突然溢出一聲輕笑,細長的眸子裡看不出喜怒,「多管閒事就一起下去……麼?」
  
  孟少玨俊美的臉上漾出爽朗笑容,紫玉扇輕輕打開,「宇文公子,民不壓官,官不壓惡官,實乃真理。」
  
  宇文睿淡然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慵懶的瞇起眼睛說道:「牧一,帶人下去救人。牧二,去通知一聲殷大人,本官要會會他。」
  
  話音剛落牧一牧二便沒了蹤影,孟少玨也坐到了椅子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皇姐一頭霧水的跟著坐下,我和瑩露則是暗暗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興奮:這下,有好戲好了。
  
  那艘游舫上囂張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刑部頭頭殷大人和許久未見的管越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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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2:38 |只看該作者
二六章

  我打遠處看著管越隱約覺得他比之前氣色更好更圓潤了些,看樣子這段時間他過的還不錯。我瞥眼看了看正氣定神閒的宇文睿,心裡有些訝異他怎麼沒幫他可憐的表妹我出口氣,可轉眼一想宇文睿這人可不是什麼聖母菩薩,有仇必報這點他貫徹的比我徹底。估計不是他不整治管越,而是在想什麼方法整治更有效。今天這一出相遇,裡面多少有點貓膩。
  
  落水的人相繼被救到了牧一帶過去的小船上,殷大人那頭一開始還有人出來阻止,只是被牧一幾個動作之後就摔到了水裡,其他人便猶豫不前了起來。呼救聲漸漸小了下去,一旁原本退縮的船隻裡也陸續有人鼓掌叫好,牧一實實在在的成了救人大英雄。嗯,這件事情回去得和細細說說。
  
  宇文睿還是跟個大爺似的坐在位子上,表情淡然且漫不經心。孟少玨則是唇邊勾著抹饒有趣味的笑容,不時和皇姐說些什麼逗她淺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偶爾可以看到他的視線裝作無意的劃過我身上?我拿起托盤裡去了皮的桃子咬了一口,決定忽視這個發現。
  
  「阿藍,」瑩露輕聲叫我,「宇文公子是個官兒啊?」
  
  我這才想到宇文睿剛才自稱的是「本官」,遂道:「嗯,父皇特設的官位,京都御吏,一品。」不過宇文睿一般很少用官員的身份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那殷大人呢?」她又問。
  
  我道:「一品。」
  
  瑩露咋舌,「都是一品啊,嘖嘖。那這個殷大人的官兒大還是宇文公子的大?」
  
  我順口道:「自然是表哥。」
  
  瑩露疑惑,「不都是一品嗎?」
  
  我想了想,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很無謂的道:「不都是手指嗎?」
  
  「呃。」瑩露頓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明白了,噗,你解釋的還真對。阿藍,我現在肯定了,你絕對不是個呆子。」
  
  我再咬了口光溜溜的桃子並對她白了下眼,「瑩露。」
  
  「啊?」
  
  「我有說我是呆子嗎?」
  
  瑩露搖頭,「沒有。」
  
  我點頭,「很好。」繼續啃桃子。
  
  瑩露一臉恍然大悟,「阿藍你實在是太鬼了,你沒說可是你的行為是啊。」
  
  我突然就停下了動作一臉呆滯的看著她,呆呆問道:「你是說這樣?」
  
  瑩露一個岔氣低低咳了起來,俏臉憋的通紅,「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布,於是陰陰的看著她單勾起唇角,冷冷道:「商業表情。」
  
  然後,瑩露一邊笑一邊低咳的愈加厲害,還沒等到她調整好氣息殷大人和管越就上船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殷大人陰冷的視線慢慢的掃過我們幾個,最終停在了宇文睿的身上,做了個輯道:「宇文大人,真是幸會幸會,沒想到大人對這龍舟也有興趣。」
  
  宇文睿看著他淡淡說道:「今日同友人一起出來遊玩而已。殷大人今天興致倒是不錯,瞧這游舫,恐怕在雲彌也不超過三隻。」
  
  「宇文大人好眼光,這正是皇上御賜的游舫。」殷大人口氣有些得意,看了看孟少玨道:「在『座』的幾位似乎都是生面孔。宇文大人不介紹介紹嗎?」
  
  我想他的意思是在提醒著我們他還是站著的,只是宇文睿這個頭頭不發話,我們這些卒子又怎麼能給座呢?
  
  宇文睿抬手隨意往我們這邊比劃了下,「孟少玨孟公子,本官的表妹,孟公子的妹妹孟小姐。」
  
  殷大人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對孟少玨道:「原來是孟家糧行的孟公子,」
  
  孟少玨微微頷首,也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只是客氣的叫了聲,「殷大人,幸會。」
  
  孟少玨的冷淡態度似乎有些惹怒了殷大人,他輕哼了一聲道:「沒想到孟公子認識宇文大人,真是榮幸啊。」他再看向皇姐,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口氣也親近了很多,「宇文大人的表妹?本官猜這位小姐定是宇文大人的四表妹,可對?」
  
  皇姐淡笑著點頭,「殷大人。」
  
  「小姐果然如傳言中那般美若天仙。」殷大人讚道,眼神又到了我的身上,只是停留的時間實在是短暫,他直接越過我對瑩露道:「孟小姐,又見面了。」
  
  瑩露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道:「呵呵,是啊,又見面了。」後面低聲加了一句「倒霉」。
  
  宇文睿在這時開了口,他看著管越頗有興趣的問道:「殷大人身後這位公子是……?」
  
  殷大人這才記起身後還有個跟著過來的管越,簡單的介紹道:「這是裴玉閣的帳房管越。管越,還不快來見過宇文大人。」
  
  管越聞言眼睛跟點了燈似的透亮,要知道這廝從一進來就來回打量著我們幾個,看到皇姐的時候更是眼珠子都要滾出來的德行,看到宇文睿時則恨不得撲上去抱大腿……當然,看到我時是得意並且鄙視的。他上前恭敬的道:「管越見過宇文大人!」
  
  宇文睿俊臉上浮現笑意,和氣的道:「管公子倒有些面熟,我們可是見過?」
  
  「大人好記性!」管越立刻接道:「大人那日在馬蹄下救了柳姑娘,小人正好在場。大人果真是英勇無比!」
  
  宇文睿道:「難怪,那本官與你倒還算有緣。來人,替殷大人和管公子上座。」
  
  椅子很快就上來,殷大人有些不滿的坐下,管越則是明顯心情不錯的跟著坐下。
  
  宇文睿又道:「本官聽說殷大人近日正新建府邸,甚是奢侈,真是恭喜恭喜。」
  
  殷大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恨恨往方才落水的紅帶漢子看了一眼,勉強笑著回道:「只是建個立足之地而已,能住即可,何來奢侈之說。」
  
  「哦?那想來開支應該不大。」宇文睿拿起茶杯輕佻眉,「當官的領這些俸祿也只夠養花弄草的,可官員就該是為民不為財,偶爾碰上幾個貪心斂財的還真是叫人心生厭惡。殷大人,你說是麼。」
  
  「自然,自然。」殷大人的底氣有點虛,「身為官員自然以國家社稷和百姓為重。」
  
  「殷大人果然看的通透。」宇文睿讚賞的頷首,「皇上幾日吩咐本官去整頓下京中的黑心賭坊,凡是發現有官員暗中勾結的就擱職查辦,這可不是件小事情。殷大人要是知道內情可一定要告訴本官,本官也能省下不少力氣。」
  
  殷大人的額際有一滴汗水滑落,「下官定當竭力相助。」
  
  「有勞殷大人。」宇文睿一番夾槍帶棍的話說的雲淡風輕,他長眸一轉看著管越笑道:「管公子可是個讀書人?」
  
  管越忙不跌回道:「回大人,小人自小熟讀四書五經,寒窗苦讀十餘載,正是讀書之人。」
  
  「哦?那怎麼沒有參加科舉而是做了帳房?」宇文睿訝異問道。
  
  管越道:「說來慚愧,小人參加了科舉卻不幸落榜,為了生計只只好……唉,慚愧,慚愧。」
  
  「原來是這樣。」宇文睿抬起眸子,「本官倒是覺得管公子是個可造之才,本官最近要派人去閔陽,正少個閔陽小吏,不知管公子可願意屈才……?」
  
  管越欣喜若狂的起身跪下,「小的當然願意!多謝大人賞識!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定當銘記在心!」
  
  宇文睿半垂了狐狸眼勾唇一笑,「如此甚好。」
  
  瑩露不滿的瞪著宇文睿,估計想著他不整治管越還給了他事情做。我看著宇文睿的笑容覺得有些怪異,接著很好奇的想著最重要的問題:閔陽小吏,到底是幹嘛的?
  
  想然管越也是很好奇宇文睿給他這個職位到底是幹嘛的,他笑著問道:「大人,恕小的愚昧。這閔陽小吏是……?」
  
  宇文睿挑眉,慢條斯理的對這殷大人道:「殷大人可知前些日子閔陽急報?」
  
  「略知一二。」殷大人現在的語氣可是收斂了許多,「似乎是說閔陽鬧了荒,糧食顆粒無收。」
  
  「正是。」宇文睿點頭,「據來人說田里的莊稼不知染了什麼怪症,三年里長不出任何糧食,除草施農也沒有絲毫起色。皇上對這事情看重的很,特意找了幾位擅於此長的官員派去閔陽,隨行二十名閔陽小吏。」
  
  至此,管越的臉色已經僵的發青,「大,大人,你的意思是……」
  
  宇文睿放下茶杯,淺笑道:「本官希望管公子能好好輔助他們,讓閔陽的莊稼早日恢復健康。」
  
  我微微別開了眼睛,不忍看管越蒼白如雪的臉。宇文睿啊宇文睿,說來說去,你給管越莫大的恩賜就是派到閔陽去……種田?
  
  噗,我不厚道的笑了。
  
  「好了,時候不早,本官也該回去了。」宇文睿優雅起身,走了幾步卻突然轉過身對殷大人還有管越道:「哦,你們剛才似乎都忘了一個人。」他抬手指著我道:「這位是本官的表妹,五表妹。下次見著可千萬千萬別忘了行禮。」
  
  瞧這話說的,多溫柔多客氣。
  
  宇文睿說罷牽起我的手率走了出去,根本不管這句話為身後那兩個人帶來了什麼樣的爆炸效果。我難得發了善心沒有回頭看,算了,這倆今天被宇文睿整的也夠慘,我還是當回菩薩吧。
  
  我抬頭看著宇文睿清雋的臉龐,心底有些暖意滋生,覺得他的惡劣無比可愛。
  
  我們幾個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在街上慢悠悠的逛著。沒多久後有士兵模樣的人急匆匆的找到了宇文睿,宇文睿在聽到那人的話後皺緊了眉頭,孟少玨見狀馬上道:「宇文公子有事的話就先行一步吧。我定當將兩位小姐安全送回。」
  
  宇文睿微微思索了會便點頭道:「那有勞孟公子了,我先行一步。」
  
  宇文睿和士兵很快就離去,皇姐和瑩露則在街上看的更加不亦樂乎,我隨意的四處看著,卻冷不丁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我訝異的停下腳步看著遠處,那兩人竟然是宇文修和……柳如絮?
  
  宇文修為什麼會和柳如絮在一起?
  
  我邁步準備上前看個清楚,卻不妨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接著孟少玨似笑非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阿藍,這可不是你第一次對我投懷送抱了。」
  
  他俯身近距離的看著我,鳳目定定的對著我的眼睛,帶著誘惑意味的道:「你再這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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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2:53 |只看該作者
二七章

  對於孟少玨這廝……我真的是無語透了。
  
  瞧他濃眉修長入鬢,眉形漂亮且完美。一雙鳳目光耀熠熠,堪比女子的水潤迷人。鼻樑高挺,薄唇似笑非笑。近看皮膚白皙細膩,毛孔以肉眼的觀察幾乎是不存在的。這麼一個男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橫看豎看正面看側面看他都該是風度翩翩俊美迷人,勾的女子芳心暗動日夜忐忑的主。
  
  可莫非是我跨越古今後對男性的欣賞觀發生了本質上的變異,導致我對著這麼一個花美男時不僅沒覺得心動反而覺得他……?
  
  「你好煩。」我皺眉,松眉,微笑,接著伸手果斷的推開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丰神倜儻的男子聞言微僵,側面看去狹長的鳳目裡是點點訝異。「你說什麼?」他開口詢問,聲音低沉且依舊迷人。
  
  「你真煩。」我毫不吝嗇的重複了一遍,並且自動把「好」升級成了「真」。
  
  孟少玨瞇了瞇鳳目,上勾的眼尾可疑的抽動了幾下。不過他終歸不是個普通人,面對我如此不耐的話竟然不怒反笑,曖昧的再次靠近我道:「女子總愛口是心非,今天倒是見識了。」
  
  我朝他皮笑肉不笑的扯開唇角,「吃水仙花長大的?」
  
  「呃?」孟少玨挑眉,「什麼意思?」
  
  我拍拍他的肩膀,「花仙子。」
  說完我便繞過他去找皇姐和瑩露。至於宇文修和柳如絮,傻子都知道回頭不可能再有他們的影子了。
  
  孟少玨是故意擋著我,又或是無意?
  
  宇文修為什麼會和柳如絮在一起?
  
  宇文修,柳如絮。柳如絮,宇文修。
  
  柳如絮是孟少玨的表妹,然後?柳如絮還有什麼信息?
  
  對,柳如絮有一塊我覺得很熟悉的玉珮。
  
  ……玉珮?
  
  我腦子裡隱約有點東西呼之欲出,玉珮,週身鏤空雕成凰形,精緻珍貴巧奪天工。
  
  我這麼熟悉,我曾經見過?不對,不是見,我是……我是……
  
  我突然暗暗一震,玉珮,柳如絮那塊我覺得似曾相識的玉珮,不是我見過,而是我聽人詳細並且重複的描述過,而那人正是曾經照顧過雲澤質子的莫娘娘……
  
  「阿藍,你想什麼呢?」瑩露的聲音將我從深思中拉回,她笑容燦爛的指著皇姐臉上的淘猴面具道:「你看看四姑娘臉上的面具,好看不?」
  
  皇姐也拉開面具表我擠了擠眼,「怎麼樣,可愛吧?」
  
  我有些訝異她們竟然這麼快就搭到一塊去了,點了點頭附和道:「好看。」
  
  瑩露得意一笑,「我就說這個好看,你剛才挑的那個醜死了。」
  
  皇姐隨手拿起一個豬臉對上瑩露的臉,「是啦是啦,這個給你也很好看啊。」
  
  「這個是什麼?」
  
  「豬。」我瞧她們倆的鬥嘴有趣的很,只是心底卻隱隱有些異樣,瑩露連著孟少玨,皇姐連著宇文修,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樣……那時候,還會有人笑的出來嗎?
  
  身側有人站定,孟少玨壓低了嗓子說道:「少爺我從小吃米長大。」
  
  我抬頭看了看他沒說話,我管你吃花長大還是吃米長大的,你就算是吃糠長大的也沒問題。
  
  回宮後皇姐明顯心情高昂了很多,同我說著孟少玨的風趣瑩露的有趣和民間的繁華熱鬧,她有些失落的道:「阿藍,你說我們為什麼是皇家子女呢,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規矩了吧。」
  
  我自然知道皇姐的失落從何而來,作為父皇最寵愛且美麗的女兒,皇姐自小就以溫雅美貌和才學出名,說白了她就是個宮廷和這個時代的模範,放哪兒都是眾人追逐和嚮往的美好。只是完美下掩藏的往往是隱忍和自我壓抑,皇姐捨去了自己的活潑成為了一個淑女,她嚮往得不到的東西,肆意歡笑和平凡的幸福。
  
  可是皇姐,你擁有的或許正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你渴求的也許是別人棄之如履的。與其嚮往著得不到的,不如珍惜於自己擁有的。
  
  自古好事難全。
  
  況且,就你這美貌要真成了個民間女子,不是被惡霸擄了就是給貪官給佔了,到時候你就算是哭都來不及。
  
  我和皇姐各自回了寢宮,細細跟在我身後問東問西,「公主,今天的龍舟好看嗎?」
  
  我淡淡道:「還好。」
  
  「外面的人多嗎?」她又問。
  
  「尚可。」
  
  「唉,公主,我也好想出去看啊。」她一副哀怨的神情。
  
  我支著下巴看著她說道:「細細,今天牧一當了回英雄。」
  
  細細立馬來了勁,眼睛透亮的,「啊?有這回事情?」
  
  「恩啊。」我點點頭,「有一個很漂亮的小姐掉下水,然後牧一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細細的臉黑了一半,「這樣啊。」
  
  我理所當然的聳肩,「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嘛。」
  
  細細聞言立刻鬆了口氣接著有些惱怒的看著我,「公主,你耍奴婢呢。」
  
  我不理她,自顧自說道:「牧一應英勇下水救了一大堆男人,可沒意思了,書裡寫的可都是漂亮的小姐。」
  
  「公主,等你碰上你喜歡的人你就知道了,他要是救了漂亮小姐該多『有』意思。」細細不懷好意的說道。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沒有回話,喜歡或是愛又能怎麼樣,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再愛一個人,若那個人不愛你,照樣虐的你死去活來生死不如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愛。
  
  晚上躺下睡覺的時候輾轉難眠,我的腦子裡總是出現孟少玨和宇文修還有柳如絮的臉。我記得莫娘娘當時碎碎念的不是凰玉,而是鳳玉。也就是說宇文修和柳如絮擁有的是同一對玉珮。宇文修有這玉珮是因為他是雲澤皇子,而柳如絮呢,柳如絮和雲澤又是什麼關係?
  
  最後,就是孟少玨,柳如絮是孟少玨的表妹,柳如絮是孟少玨家裡寄養的表妹,柳如絮和雲澤有關,按道理也就是說孟少玨和雲澤也有關係。孟少玨是新晉的糧商,他和宇文修相識是因為他想要做軍隊供糧這筆買賣,那麼供糧這裡面也有陰謀?
  
  我又想到我出宮時父皇被刺殺,雲戰被嫁禍的事情,條條線索指著最可能嫁禍的是雲澤,那麼這次刺殺會和宇文修還有孟少玨有關嗎?
  
  窗外蟬鳴一聲比一聲長的響著,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響亮,我掀開被子下床,恨恨的道:「叫叫叫,一到夏天就叫喚個不停,明兒叫人把你們全都炸了當小吃!」
  
  我了無睡意的站了會兒,最終決定穿上衣服出去走一趟,目的地正是荒廢了的西邊偏宮。
  
  在宮裡,半夜喜歡出來遊蕩的人不在少數。我遇見過在假山後調情的小宮女和太監,也遇見過后妃跟侍衛,也目睹過我的父皇容顏憔悴的對著明月思故人。半夜其實是個最佳時辰,諸多醜陋和陰暗顯現的時刻。
  
  我安靜的到了西邊的偏宮,這裡原本就冷清,莫娘娘去世後更是有些陰森森的感覺,蟬鳴到了這邊也弱了下去,倒是不時有幾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叫聲響起。我摸著下巴想著,這地方可真是皇宮鬼片的最佳場所。
  
  我進了莫娘娘的房間關上門後拿著我的小油燈四處打量了起來,這裡的擺設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曾經放著的衣物和東西都已近通通移去。我對著桌子吹了口氣,不出所料的看到桌子上方飛起一片灰塵。
  
  荒涼總是會有灰塵相伴。
  
  我四處看著這間房間,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裡應該有的線索已經被消滅完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一樣東西。
  
  一張有著一雙腳印的小板凳。
  
  我立刻蹲下身子觀察了起來,喲呵,腳印還不小,明顯是個男人的。我正想再猜些什麼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些動靜,我拿著小凳子就閃身躲到了床邊的屏風後面,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有人輕輕的打開門走了進來,我的小心肝兒噗通一跳,有些驚險的感覺。那人安靜了好一會,我也是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好不容易聽他有了些響動,似乎是在牆上面敲敲打打,我一個不小心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稍稍探頭出去偷看了,幸好那人敲的是我對面的那面牆,我使勁的拿住手裡的小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動作。
  
  那人穿著一身太監服,站在小凳子上使勁往上墊腳,他在高處的牆上東敲西敲的好一會兒,最終不知怎麼的就用小刀子把一塊大方石給撬了出來。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暗格啊暗格,我靠這麼高的暗格造的人分明是歧視矮子啊,忒不厚道。
  
  太監從暗格裡拿了個東西出來,急忙下了凳子將東西放到了地上,然後就是單膝著地背對著我不斷搖頭晃腦,壓抑的興奮低聲道:「找到了,找到了,這下我可立大功了!」
  
  我本來就對他拿的那東西好奇的不行,聽他這麼一說突的就勇氣上翻,偷偷摸摸的出了屏風往他走去。我踮著腳尖走的極輕,那人似乎正陶醉在狂喜中以至於我到他身後的時候都沒有察覺,我有些惡作劇意味的往他右邊「喂」了一聲,然後在他反射性轉頭看我時用左手拿著凳子往他頭上猛的一砸。
  
  然後他就暈了。
  
  「樂於分享是種美德。」我吶吶自語,再看著暈過去的太監說了一句,「叫你丫不和我分享。」
  
  我放下凶器拿過了他掉落的東西,一個盒子。我一看盒子裡的東西就楞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那白布裡的不正是莫娘娘和我說過的那塊鳳玉嗎?我剛伸手想要拿起玉珮卻看到布上有些不正常的光澤,低頭仔細一打量,我默,誰這麼狠,竟然在布裡紮了這麼多的針?
  
  根據我以前看的偵探劇,這針絕對是有毒滴,可是因為鏤空的玉珮被安在這些針裡我也只能冒著危險小心翼翼的來了。然後,在我全神貫注盯著白布拿玉珮的時候,身後的門再次被人打開了。
  
  事實證明,人受不得驚嚇。
  
  我一驚嚇就一個哆嗦,一個哆嗦就一個不小心的扎上了針,然後,指尖一針刺痛,我咬牙轉身看向開門的人,然後在對著來人那張欠罵的臉還沒罵出聲時就暈了。
  
  暈前意識只有一句話:孟少玨你他媽真的是比粽子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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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3:08 |只看該作者
二八章

  我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是一片漆黑,懊惱的皺眉輕呻吟了聲,感覺身子有些不對勁的麻痺感。原本還迷離的意識在下一秒就清醒了過來,我試著用力起身坐起,卻在半路察覺到自己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頹廢的摔回了床上。
  
  我摸了摸身下柔軟的被褥,床?
  
  「醒了?」黑暗中有人的聲音響起,在這樣寂靜的時刻顯得別樣輕柔。
  
  我這才發現桌邊隱約有人坐著,安靜的,無聲的,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我腦子猛然一驚,我差點忘了,孟少玨。
  
  微黃的燭光亮起,半明半暗間孟少玨俊美的臉龐帶著絲絲詭異的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溫雅一笑,不見平時的嬉笑風流,「公主可覺得有何不適?」
  
  我定定的看著他,選擇沉默以對。
  
  「公主既然不說話,那應該就是沒什麼了。」孟少玨單手支著自己的下巴,態度極其自然的說道:「我原本只是放了些吃的引小老鼠出來,沒想到卻釣到了一隻小貓。」他眼神忽的一閃,笑容可掬的道:「公主可聽過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我仍是不說話,好奇心確實害死貓,只是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沒有好奇心?饒是一向無慾無求的我也躲不過這致命的東西。
  
  孟少玨狹長的鳳目微瞇,「那麼,公主這麼晚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好奇的事情呢?」
  
  我有些啼笑皆非,你管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上茅房迷路了還不成?況且這廝這般義正言辭的問話,不覺得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嗎。我淡淡道:「你這話問的有趣,那請問孟公子深更半夜又怎麼會出現在宮中?」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幾分,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加優美,「很好,很好。」
  
  我有些犯愣,啥,啥很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起身走至床邊,驀地朝我俯過身子,雙目炯炯的看著我道:「安柯藍,你總算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我微微囧了一下,孟少,你這話說的也太雲裡霧裡了。
  
  孟少玨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稍稍抬起,眼神不偏不倚的對上我的,他有些不悅的說道:「安柯藍,有時候我真想將你這張臉扔在地上好好的踩個夠!」
  
  我僵了下臉,我,我,我靠,你他媽的也太狠了,我怎麼惹著你了我?
  
  「先前只以為你是個呆子,傻傻愣愣的同天下所有的呆子並無區別。」他恨恨的開口,說話的口氣帶些若有似無的抱怨,「後來覺得你還算有趣,明裡呆著暗裡卻喜歡做些小動作,著實有些特別。」
  
  我有些驚訝,敢情這廝一直都注意著我?
  
  孟少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迷人,卻比平時,呃,幼稚了幾分?「裝傻充愣的我見過不少,愣是沒見過你這般裝傻充愣的!」
  
  我無語,我裝傻充愣礙著你嘛了,況且咱剛才談論的是深沉的問題,你怎麼扯東扯西扯到這疙瘩了?
  
  「瞧你呆,卻又不呆。說你不呆,你又硬是找不出不呆。」孟少玨鬆開鉗制我下巴的手,卻馬上又按住了我的後頸,「安柯藍,你之所以那樣無視別人,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他低聲咒罵了句,「該死的不在乎!所以就甘願做個呆子?」
  
  我覺得這娃今晚絕對是喝多了,我特關切的問:「你病了?」胡言亂語病。
  
  孟少玨沒好氣的看著我說道:「我是病了,給氣病的,不過今晚總算好了點,能在你嘴裡聽到一句真正的話,實在是難得!」
  
  我朝他涼涼一笑「很好,你成功了。那麼可以請你鬆手了嗎?」
  
  孟少玨溢出一聲輕笑,俊美的臉龐笑意不淺,「不能。我們接著談正事,你這麼晚來這裡做什麼?」
  
  我看著他,「孟公子,我也接著問,你一個平民百姓,為什麼這麼晚還會出現在宮裡?」
  
  孟少玨不說話,黑眸隱隱閃動。。
  
  「既然孟公子都不能給我答案,又哪來的立場讓我給你?」我淡淡的說道。
  
  孟少玨突然失笑,低聲道:「果然是只伶牙俐齒的小貓。」
  
  我溫柔一笑,「我不是小貓。」
  
  「哦?」他挑眉,「那是?」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道:「我是母大蟲。」
  
  孟少玨鳳目裡笑意更甚,他突然動了動眸子,極其詭異的朝我一笑,「小貓,你不是好奇麼,那我全部都告訴你,你說可好?」
  
  我喃喃低語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呃?」
  
  我起身準備走人,「天色不早,回去睡覺。」
  
  孟少玨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懷好意的笑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看著他滿是惡劣的漂亮臉蛋心底湧上一陣悲哀,媽呀,我不該有好奇心的,好奇心害死人啊。
  
  我被孟小人一把拉到了桌邊坐下,看他從袖子裡拿出了剛才的「陷阱鳳玉」,鳳玉在燭光下反射出溫潤的光澤,他突然嚴肅了不少,對我道:「當年雲澤質子慘死雲彌皇宮這事你可知道?」
  
  我搖頭,「不知道。」
  
  他繼續問,「那你可知雲澤質子其實根本沒死,而是被人救出去活了下來?」
  
  我再搖頭,「不知道。」
  
  他再問:「那你可知道你的七哥宇文修就是雲澤質子?」
  
  我靠這麼隱私的問題我當然……「不知道。」
  
  孟少玨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知道其實我是雲澤派來的奸細?」
  
  「不知道。」
  
  「你可知道你父皇的刺殺是我和你七哥所為?」
  
  「不知道。」
  
  「……」他努力不懈的指著鳳玉道,「你可知道這玉珮是雲澤皇帝象徵的聖物?」
  
  「不知道。」
  
  孟少玨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了按眉間,「很好,那你現在全都知道了吧?」
  
  我非常執著的道:「不知道。」
  
  孟少玨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緩緩說道:「你再否認也沒用,現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真憋屈,也覺得他很白癡,我問道:「玉是你故意放到這裡引人來偷的?」
  
  他微微點頭,「嗯。」
  
  「那剛才那個太監是?」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裡劃過了一道恨意,「雲澤皇后的人。」
  
  我「哦」了一聲,突然聳聳肩道:「孟小奸細,你難道不怕我把這些事情捅出去嗎?」
  
  孟少玨極慢的勾起一抹笑容,眼神奇特,「不怕。」
  
  我莫名的有些心驚,「你什麼意思?」
  
  孟少玨朝我陰陰一笑,從袖子裡拿了個小鼓出來,故意在我眼前搖晃了幾聲。
  
  我一看就愣了,小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眼熟啊,不正是《東成西就》裡面那賊折騰人的東西嗎?我胃裡開始翻騰,顫抖著說道:「你,你,你這個敗類,你給我吃蜈蚣了?」
  
  「抱歉,拿錯東西了。」孟少玨露齒一笑,隨手將鼓往後一扔,「這個是剛才在房間裡撿的。」
  
  我稍稍鬆了口氣,還好,沒給我吃蜈蚣那噁心的東西。可這口氣剛下去就又被孟小人下面的話給吊起來了。
  
  「哦,這次對了。」這次他拿著一個很細巧精緻的碧玉蕭對我笑的別樣溫柔:「我沒給你吃蜈蚣,我給你吃的是蟲子。」
  
  我微張嘴巴,蟲子……?
  
  「不要怕,剛才針上的只是烈性麻藥,而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蠱而已。」孟少玨聲音溫柔的像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它不會對你有威脅的,只要你乖乖的。」
  
  我冷笑的看著他,「孟少玨,你又何必多次一舉,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又要對我下蠱以防我洩密。」
  
  孟少玨低低的笑了一聲,鳳目裡魅惑點點,他慵懶的撩起我的一縷髮絲,慢悠悠的把玩,「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玩兒。」
  
  我定定的看了他許久,接著道:「你確定你能每時每刻都防著我?」
  
  「不,我不確定。」他輕搖著手指,神情卻是相反的不以為意,「阿藍,你知道嗎,你身體裡的那隻小東西花了我多久的心思。他比任何一隻兄弟姐妹都要可愛和伶俐,也比他們更加……毒。」他修長的手指靈巧的觸撫著玉簫,寵溺的說道:「小東西只要一聽到我吹蕭就興奮的不得了,比如,這樣。」
  
  碧綠的短蕭貼上了他的薄唇,他低低的吹奏了幾聲,簫聲低沉而幽暗,卻引我的腹內一陣劇痛,那痛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熱鐵貼在我□的皮膚上,鑽心且難以忍受。我劇烈的翻滾摔到了地上,低頭用力捂著肚子急促的呼吸,想借此減弱痛感。簫聲馬上停了下來,孟少玨蹲下身子抬起了我的臉,俊美的臉上是如惡魔般的邪魅笑容,他輕輕撫著我的臉道:「阿藍,遊戲才開始,希望你能陪我玩到最後。」
  
  我虛弱的移開臉,淡淡的道:「我收回原來的話。」
  
  「嗯?」他饒有趣味的挑眉。
  
  我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煩,你是很毒。」
  
  這男人,比致命的毒藥更毒。
  
  孟少玨聞言勾起薄唇,鳳目妖嬈,「小貓兒,毒,才是最好的解藥。」
  
  我看著眼前的他不知為何就想起了那個曾經對我狠絕毒辣的清冷男子,孟少玨是毒,他又何嘗不是。
  
  和孟少玨的攤牌後我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發生變化,我仍是過著安定的生活,週遭的人和事依舊平淡,毫無波瀾。孟少玨也沒有找過我,我也沒有見過七哥,我那日意外得知的秘密似乎只是個夢境,可當我每日瞧著蔚藍的天空時又會隱隱覺得,一望無際的晴朗下掩著的是點點陰晦。
  
  我的小桌上已經許久未上過新鮮的帶著露珠的葡萄,我拿著一個桃子左看右看,嗯,桃子還是比不上葡萄來的誘人。
  
  細細推門進來,「公主,靈芝姑娘來了呢。」
  
  我抬頭,「嗯?」
  
  「大公子有話要傳給你呢。」細細掩嘴輕笑了聲。
  
  我道:「哦。」
  
  靈芝進來後沒說什麼廢話,只是神情有些焦慮的道:「公主,可否同我去趟將軍府?」
  
  我玩著桃子的動作頓了頓,「怎麼?」
  
  靈芝勉強勾了下唇,眼神黯淡,「大公子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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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8 23:13:27 |只看該作者
二九章

  宇文睿……受傷了?
  
  我不得不說對於這個消息我感到很驚奇,要知道那可是宇文睿,從小便心思謹密滴水不漏的宇文狐狸,從來沒有受過小至針扎傷口的宇文狐狸。驚奇之餘我又好奇,好奇他是如何中招受傷的。
  
  我放下桃子看著不同於往日嬉皮笑臉的靈芝問道:「什麼時候走?」
  
  靈芝眼睛一亮,「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點頭,「哦。」
  
  顯然,越快越好的意思就是馬上就走。
  
  我無比感歎的意識到宇文睿在宮裡的勢力真是越來越囂張,我甚至不用經過什麼程序,只和宮裡的管事交代了聲便安然的帶著細細出宮了。我坐在馬車裡有些倦意,便靠著細細假寐了起來。
  
  許久之後我聽的細細小聲的問靈芝道:「大公子的傷嚴重嗎?」
  
  靈芝歎道:「刀上染了毒,薛神醫剛剛配出解藥給大公子喝下去,現在還沒醒呢。」
  
  細細有些擔憂又有些疑問,「真是奇了怪了,公子的心思比那棉花還細,這次怎麼著了別人的道?」
  
  「還不是靈仙兒闖的禍!」靈芝有些生氣,「叫她帶和靈妙兒帶人去剿滅山賊,她倒好,橫衝直撞的想著搶功,沒逮著山賊倒是被人家給逮了!那山賊頭子算個有點腦子的,說不願和我們這些下面的談,只讓公子出面才肯放人。公子自然是去了,卻沒想著那些個不入流的東西在談的好好的時候派了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下手,真是群雜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細細還是疑惑:「可公子怎麼就讓那小姑娘得逞了呢?」
  
  靈芝突然笑了一聲,「你說這是巧還是怎麼著,那小姑娘長的白白嫩嫩,笑起來那股憨厚勁和五公主小時候像的不行,公子衝著那笑愣了一下,下一刻肩膀上就挨了一刀。」
  
  細細也笑了起來,方纔那股憂愁煙消雲散,「想不到公子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時候。」
  
  靈芝有些幸災樂禍,「我瞧公子的路還長的很,碰上的是難得缺心眼兒的主,哈哈,只怕惹急了公子,你家這位沒的好果子吃。」
  
  細細道:「我看不一定,到時候說不定是被我家這位被欺壓。」
  
  「賭?」
  
  「怕著你不成?」
  
  我閉著眼睛著實覺得這兩位幼稚,這麼一件沉重的事情到最後成了件有趣的賭注,真是白白長了這副年齡。
  
  我聽剛才靈芝說起了兩個名字,靈妙兒和靈仙兒。這兩位是靈芝的妹妹,靈妙兒這名字倒不陌生,我早聽說靈芝的二妹是宇文睿手下的武將,這女子英勇睿智不輸於男子,是宇文睿軍隊裡難得的好將領,手下士兵也是對這女子服從有加。嗯,是個女中豪傑。而靈仙兒則是靈芝的三妹,年紀比靈芝小三歲,脾氣性格卻整一個孩子,而這次邀功的行為也證明了,這確實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我得解釋下宇文睿這人,先前我只說著宇文睿是我大舅舅宇文將軍的兒子,是皇帝跟前最紅的京都御吏,可其實這廝還有個身份,就是雲彌國內最隱秘也最強大的反國者。
  
  恩,這麼說你們能瞭解麼,再說白點兒就是宇文睿這丫的明裡受著最榮耀的寵愛,暗裡卻是和我的父皇較著勁,且誰都不肯退步。
  
  宇文睿這種行為擱天真無邪的同志嘴裡就會是:皇帝對丫這麼好,丫還不滿足,想要反咬一口,丫也太貪婪了。
  
  可只要稍稍和我一般不厚道的人就會想著,宇文睿果然是個聰明人,這種人,誰對上誰不好過。
  
  雲彌的情況如同大多數的國家,有著無數寵臣奸臣和忠臣。
  
  宇文睿他爹宇文將軍作為當今皇上的大舅子,在他二十五年內立下大大小小無數汗馬功勞,N次的保衛了國家的安定和和平後受到了國內百姓無與倫比的崇敬和極高的威信,這使的宇文家成了雲彌國最鼎盛的家族。說不文雅點兒,那光耀強烈的把宇文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照的瓦亮瓦亮的。
  
  只是千百年裡有個定律永遠不會過時,那就是盛極必惹疑與嫉。
  
  我的大舅舅宇文將軍是個從殘酷戰場上下來的忠厚武將,他英勇,他無畏,他如天神那般高大威武。但是他沒有奸,沒有詐,有的只是一股往前衝的愛國熱情。他自然不會知道無數小人在父皇面前耍陰暗刺,他當然也不會知道他那個曾經對他百般尊敬的妹夫,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皇帝,一個坐在國家最尊貴的位子上的皇帝。
  
  於是權利開始被暗中打壓,於是長年被派向外駐,於是一次次的被明升暗降。宇文將軍依舊正直無畏,宇文家卻在一步步的走向衰弱,若不出意外,宇文家就和所有的盛榮家族那樣,如同夜間點亮的燭火,慢慢熄滅。
  
  然後,世間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
  
  宇文將軍家出了個宇文睿,清雋斯文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雲淡風清的接受了耀眼的榮耀,不知不覺的阻止了所有的衰敗,且在談笑間鑄成了一道冷然堅硬的圍牆。
  
  這就是宇文睿,那個總是優雅清雋如清晨露珠的男子,那個其實狡詐如千年狐狸的宇文睿,那個冷漠陰冷時可以凍結一切的宇文睿。
  
  我突然覺得心臟有些緊縮,宇文睿是這麼的優秀,這麼優秀的宇文睿,卻不是他尊敬和保護著的父親的兒子。他在聽到娘親說這個事實的時候,該有多麼情何以堪。
  
  「公主。」細細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到了呢。」
  
  我緩緩睜開眼睛,迷濛的「唔」了一聲,撇去了心底方纔那種有些久違的揪心感。
  
  我想我是明白的,宇文睿,從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我跟著靈芝目的地明確的往宇文睿的房間走去,路上行走著的下人們對於我的出現習以為常,輕聲招呼後就各自做著事情。到了門口時牧二正筆直的守在門邊,他見到我時恭敬的喊道:「公主。」
  
  「嗯。」我道:「表哥呢?」
  
  牧二道:「公子正在房內。公主可否先去廳裡稍等片刻?我去叫人備些葡」
  
  「等等等你個頭啊!」靈芝粗魯的打斷他的話,伸出手指使勁的戳著他的胸膛,「公子受傷時口口聲聲喊著呢,這會兒來了你倒是叫公主先等著,你腦子睡醒沒?」
  
  牧二有些尷尬的看看我,接著抓住了靈芝一直戳著的手,「別胡鬧,公子正在」
  
  「正在幹嘛,我知道公子正喝了藥躺著呢,你哪來這麼多的話啊你。」靈芝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提著就走,「別礙著公子和公主見面,給我讓開。」
  
  「嘶。」牧二吃痛的叫出聲卻沒有不悅,估計已經習慣靈芝這樣的行為了,只是他仍舊不放棄的說道:「我說了,公子正在」
  
  「給我走啦還在在在,一大老爺們兒怎麼這麼婆婆媽媽啊你。」極具有御姐風範的靈芝又是一口把他的話給賭了回去,揪著耳朵的手又擰了幾下,接著牧二就被他的靈芝姑奶奶一路揪著走遠,不時發出幾聲吃痛的叫聲。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呃,為什麼我覺得耳朵有些發涼?我沉痛的搖了搖頭,這就是妻管嚴啊妻管嚴,牧二,我打心眼兒裡覺得你是個好男人,真的。
  
  我輕輕推門走了進去,屋內依舊是我熟悉的樣子,只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激的味道,是濃郁的藥味又不全是藥味。我輕輕的移步進了裡屋,卻沒有在床上看到我要找的人。我走進床邊看著整齊的被褥,疑惑的挑起了眉毛。牧二說宇文睿在房間裡定不是騙我的,只是宇文睿不在床上也不在外間,那又在哪裡?
  
  我困惑了幾秒,接著在房間裡打量了起來並且仔細聽著房間裡的響聲。幾分鐘之後我總算是聽到了很細微很輕柔的呼吸聲,我慢慢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也就是屏風後面。
  
  然後,我看到了一副意料不到的畫面。
  
  屏風後擺著一個很大的木桶,木桶內則泡著一個……男人。
  
  清雋俊美的男子隨意的將頭靠在桶沿,往常總是淡然的長眸此刻疲憊的閉起,漂亮的薄唇微微蒼白。他烏黑的長髮慵懶的蜿蜒散落,襯的胸前□的肌膚愈加白皙。頑皮的熱氣落到他身上便成了一顆顆水珠,沿著肌膚依依不捨的滑落。
  
  這樣安然甜睡著的宇文睿,似是鬆懈了全身的戒備,虛弱的,美麗的,如同上帝寵愛的那個天使。
  
  如此誘人。
  
  我連忙伸出手摀住了自己的鼻子,以防溫熱的液體噴出。原來牧二方才一直被打斷的話是「公子正在沐浴。」
  
  我剛覺得啼笑皆非下一秒就不自禁的顫抖了下,這樣的宇文睿很完美,前提是,他的右肩膀上沒有那個翻著紅肉的傷口。我突然對他的行為感到好笑和微微氣憤,我和宇文睿相處了這麼多年自然是知道他是個極其愛乾淨的人,他不論在任何時候都是帶著一身清香,清爽且清逸。只是我沒想到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惦記著這事情,更誇張的是這個時候他都不願別人幫他沐浴淨身。
  
  這真的是一個極其頑固的人。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做些什麼。出口叫醒他?可他睡的如此安恬。由他睡著?那麼很快他的病症恐怕要更重了。我正在猶豫不決時那沉睡中的俊美男子卻微微顫抖了下睫毛,接著緩緩的睜開了一雙帶著晨霧般的眸子,有些軟儂的道:「阿藍?」
  
  我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母親的,他這麼一開口就更像天使了!我直直的看著他,「嗯。」
  
  「你來了?」他的薄唇輕輕彎起,笑容天真且茫然。
  
  我就差伸手摀住胸口了,媽呀,這他媽絕對是傳說中的秒殺!秒殺!
  
  他皺了下眉,聲音開始恢復原來的清冷,「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
  
  我聞言立刻轉身出了屏風,靠,你這話早就可以說了。
  
  我坐在桌邊托腮,剛才的宇文睿展現了我從沒有看到過的一面,那麼的童真和無防備。我又想起平時的他,暗歎,孩童,始終都會長大。
  
  宇文睿出來時只鬆垮的批了件外衣,饒是這樣我都能看到那隱隱的紅色,我剛想開口卻不妨被他拉住了手,接著一把拽到了他的腿上。
  
  他半瞇著細長的狐狸眼淡淡說道:「阿藍,幫我上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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