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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天下無病]執子之手 將子拖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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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46:58 |只看該作者
八十章【番外:三】

  於是他立刻開始狂笑,笑的連魚竿都顧不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藍衣女娃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黝黑的眼珠子裡沒有情緒。
  
  「哈哈,哈哈,」他笑的喘不過氣,鬆開握著魚竿的一隻手插到了腰間,斷斷續續的說道:「啊,莫非,莫非你以為在自己的額頭間寫個『王』字,你就成老虎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會有這麼笨的人,哈哈哈哈哈。」
  
  女娃愣了一下,鎮定的走到池塘邊低頭看了看,接著伸手掬起清水擦掉了額頭上的字。
  
  「哈哈哈,你太逗了,哈哈哈,」蒙瀚宇非常愉快,「哎喲喲喲,肚子疼死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逗呢,哈哈哈,我聽過別人掩耳盜鈴的,見過別人送銀子叫人打自己的,就是沒見過在額頭上寫字兒充老虎的,哈哈哈哈哈。」
  
  藍衣女娃不理會他,越過他就要離開。
  
  「你別走啊你,哈哈哈,好了,我不笑你了,不就是想當大老虎嗎。」蒙瀚宇嘴角誇張的上翹,眼裡看不到半分不笑,覺得這個女娃真是好玩的不行。
  
  女娃停住腳步,定定的看著他,眼神專注。
  
  魚竿在這時微微往下沉了沉,蒙瀚宇趕忙回身兩隻手抓緊了魚竿,嘴裡還說著,「我真是沒騙你,我就以為你是那老虎了,對,還是齊雲山上最威風最厲害的大老虎,來來來,大老虎,搭把手搭把手。」
  
  蒙瀚宇沒等到女娃上來扶魚竿,倒是等到了屁股上狠狠的一踹。
  
  然後,「噗通」的,他跌進了池塘。
  
  蒙瀚宇站在水裡呆滯了幾秒後才伸出手指著女娃怒道:「你你你,你竟然敢踹本少爺!你個膽大包天的,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蒙鵬飛!你等著,我非要我爹把你扔在水裡泡上三個時辰!」
  
  女娃面無表情,一雙眸子淡淡的看著他,無喜無怒。
  
  蒙瀚宇見狀更是氣憤,剛想再說什麼時卻被人猛地提起了後領。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一回頭,果然……
  
  「你個丟臉的傢伙還敢在這裡嚷嚷!」蒙鵬飛跟拎蘿蔔似的將兒子拎了起來,罵罵咧咧道:「你個兔崽子,叫你別到處亂跑別到處亂跑你還給我惹事,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蒙瀚宇又哆嗦了下,他爹好不容易逮到他了,那麼他……「我我我,爹,是她,是她把我給踹下去的!」他一手指著女娃,告狀道:「你看,我身上都濕了濕了!」
  
  「濕你個頭!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蒙鵬飛一巴掌推開他孩委屈的臉,轉身對女娃說道:「這位小姑娘對不住,我這混兒子估計又幹了什麼壞事,真是抱歉抱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
  
  說完他一甩手將蒙瀚宇扛上了肩膀,大步邁著就走人。肩膀上蒙瀚宇努力撲騰著短小的手腳,一邊撲騰一邊還沖女娃嚷嚷:「臭呆子臭老虎你給我記著,被讓我再遇見你,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哎喲!爹!別打我屁股!我要告訴娘你虐待我!哎喲別打了別打了!腫了腫了!」
  
  藍衣女娃一聲不吭,沉默的看著父子兩越走越遠,白嫩的臉上隱隱浮現一絲笑容。
  
  「爹!別打了!」蒙瀚宇努力的捂著屁股,撕心裂肺的喊:「屁股要變兩瓣了!」
  
  蒙鵬飛翻了個白眼,「屁股本來就就是兩瓣的。」
  
  蒙瀚宇呆了下,繼續撕心裂肺,「屁股都要變成四瓣了!」
  
  「四瓣?我告訴你,你剛才要是亂來,你屁股都要變花瓣!」
  
  「誒?」蒙瀚宇停止嚎叫,「剛才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女娃娃是誰?」
  
  「嘁,我怎麼知道是誰。」蒙瀚宇不以為意,「瞧那樣子估計是個呆子。」
  
  話語剛落,他腦門上狠狠吃了他爹一個響指。「爹!」蒙瀚宇這下真淚眼汪汪了,「你幹嗎又打我?」
  
  「我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什麼呆子?人家是雲彌的五公主!」
  
  「啊?」
  
  「啊個屁!你個臭小子,到處給我亂闖禍,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誒?爹,別啊,我不知道啊,別打了啊!」
  
  「不知道?我今天就打的你知道!」
  
  「爹你是報復!」
  
  蒙鵬飛陰森一笑,「就是報復,怎麼了?」
  
  蒙瀚宇,你自求多福好了。
  
  ……
  
  蒙鵬飛這次下手毫不留情,直打的蒙瀚宇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就這樣,回去坐馬車的時候屁股還隱隱作痛——你們知道,小孩子的記憶力是非常好,而且很容易記仇——蒙瀚宇就是其中一個。
  
  蒙瀚宇心裡早就將那個藍衣女娃的樣子記了千百萬次,哼,雲彌的五公主?了不起嗎?竟然敢踢他下水,竟然害他被爹逮到,竟然害他被打的那麼久下不了床!
  
  想到這裡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暗暗的下定決心,下次見到這個什麼五公主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報仇,讓她知道他蒙瀚宇也不是好惹的!
  
  齊雲山回來後屬於蒙鵬飛和蒙瀚宇的鬥爭仍在繼續,蒙府裡依舊充斥著一片歡笑和吵鬧,但是當某天晚上蒙瀚宇玩夠了回家時,面對的只是一個空蕩和殘破的蒙府。
  
  蒙瀚宇原先不以為意,不過當看到一路都是砸毀的東西時,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一路疾奔著去了爹和娘的臥室,最後慌亂的衝進妹妹的臥室,然後看到……妹妹的奶娘,怨恨的瞪著眼睛橫躺在地上,褐色的衣服上滿是血跡。
  
  蒙瀚宇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止,緩緩的用手堵住了嘴巴,止住了脫口而出的驚呼。他慢慢的走近屍體,嘴唇微微顫抖……
  
  奶娘為什麼會死?
  爹娘和瑩露去哪裡了?
  府裡的人都去哪裡了?
  他出去的時候,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誰可以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蒙瀚宇蹲下身子,顫抖著手準備將奶娘的眼睛合上,卻敏感的發現奶娘的視線正死死的瞪著箱子。他腦子裡的念頭一閃而過,快速的起身跑到箱子邊,猛地打開了箱子!
  
  他看到他總是笑著的妹妹正蜷縮在箱子裡,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好涼。
  
  「瑩露,瑩露。」蒙瀚宇低聲開口,「我是哥哥,瑩露,你醒醒。」
  
  瑩露依舊閉著雙眼,沉靜的像是熟睡。
  
  「瑩露,你別嚇哥哥,你睜開眼睛好不好?」蒙瀚宇的聲音帶上懼意,微微顫抖,「我是哥哥啊。」
  
  他剛想伸手將瑩露抱出箱子,卻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走來。他眼神一懍,立刻將箱子合上,閃身躲進了一旁的櫃子裡。他透過縫隙看到有人進了屋子,魁梧的身子好不熟悉。
  
  他手掌握緊,是……孟副將?他不是在邊境打仗嗎?
  
  孟副將打量著滿室狼籍,皺起濃眉低低道:「將軍……我來的太遲了嗎?」他看了看地上的奶娘,突然起步往箱子邊走,驚得蒙瀚宇差點失聲大叫。孟副將走到箱子邊停下,想了想,伸手想將箱子打開,卻不料一旁櫃子裡跳出了一個人,狠狠的往他腿上踢了一腳,「不准打開!」
  
  孟副將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硬生生止住了反擊,驚喜的叫道:「瀚宇!」
  
  哪知蒙瀚宇只是戒備兼憤恨的看著他,雙手張開護住身後的箱子。
  
  孟副將不理會他的戒備,一掌撈起他往懷裡抱,「瀚宇,你還在,真是太好了!」
  
  蒙瀚宇拚命掙扎,拳打腳踢,「你放開我!」
  
  「瀚宇,你要冷靜!」孟副將制住他的雙手,「我知道蒙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很難接受,但是你必須冷靜。」
  
  蒙瀚宇這才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孟副將,緩緩的問:「孟叔叔,請告訴我,蒙府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孟副將微微訝異,但如實說來,「聖上今早下旨……說將軍通敵賣國,三日後滿門抄斬。」
  
  蒙瀚宇聞言如遭雷劈,「聖上……下旨?爹爹通敵賣國?」他勾起唇角勉強的笑笑,「孟叔叔,你在和我說笑對不對,爹爹怎麼可能通敵賣國?爹爹是雲澤最厲害的將軍不是嗎?」還有聖上,那個總是一臉笑容的聖上,那個比爹爹還要縱容他的聖上,怎麼可能下旨將他們滿門抄斬?
  
  孟副將只是沉重的點了下頭,「瀚宇,我們都知道你爹是冤枉的,但是如今奸臣當道,皇后一手遮天,別說是證據,就連這聖旨都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親手下的……」
  
  蒙瀚宇使勁的握住了孟副將的手腕,「那麼我們去找皇上,我們去給爹娘洗刷冤屈,我們去救他們出來!」
  
  「瀚宇,你要冷靜!」孟副將握住他的肩膀,「宮裡現在正在四處搜捕你和你妹妹,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們要去救爹和娘!」
  
  「現在最主要的是保護你和你妹妹!」
  
  「那……」他眼眶泛紅,「爹和娘呢?」
  
  孟副將歎了口氣,「我們……從長計議。」
  
  蒙瀚宇和蒙瑩露被孟副將帶到安全的地方藏了起來,但所謂從長計議的救人計劃……孟副將知道,幾乎毫無希望。所以在三日後,喬裝以後的孟副將帶著蒙瀚宇出現在了人群裡,安靜的看著遠處的邢台。
  
  蒙瀚宇看到自己總是英武的爹爹此刻正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白色的囚服沾滿了乾涸的血跡,破碎的露出皮膚一道道鞭痕和烙印,堅毅的臉上滿是不屈,但觸及一旁的娘親時眼裡又會帶上絲絲溫柔。娘親還是那麼美,只是臉色蒼白,柔弱的似乎風一吹就會倒下,娘親的眼裡也沒有恐懼,有的只是淡淡的嘲諷,對上爹時是那麼溫柔的愛意。
  
  這是他的爹娘,一直寵他愛他的爹娘。
  
  人群裡不時有人罵著台上的官員和儈子手,可那些人的臉色還是那麼的木訥,宣讀聖旨的語調那麼的冷硬,不帶一絲情感。
  
  「瀚宇,不要看。」孟副將伸手擋住了蒙瀚宇的眼睛,可他只是堅定的推開,冷漠的看著邢台上的爹和娘。
  
  他看到看到爹和娘一直平靜的眼神,爹和娘會心一笑,看到他們隱隱露出的憂傷,看到……
  
  一片紅色。
  
  孟副將擔心的看向蒙瀚宇,卻看到他一臉平靜,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著邢台上的血紅。
  
  此時的少年,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個調皮和搗蛋的蒙瀚宇。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蒙瀚宇這個人。
  
  *
  
  多年以後他和她再相遇,她還是她,而他,早已不是原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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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47:12 |只看該作者
八一章

  陰暗的走道狹長得看不到盡頭,空氣中暈滿了馥郁濕潤的霉爛氣味,一陣陣鑽入鼻中叫人不由想作嘔。牢頭拿著一盞燈籠在前面領路,昏黃的燭光將他影子拉的長而畸形,更顯的牢房無比陰森和怪異。

  我走在孟少玨的身後,心臟隨著腳步的邁開縮的越來越緊。

  宇文睿就是被關在這樣的地方?

  孟少玨突然停下腳步,低頭淺笑的看我,「你是要在明處還是暗處?」

  我諷刺的想著我還有這個選擇權,孟大少果然人權。我道:「暗處。」

  「你確定是暗處?」他伸手將我頰邊的碎發攬到耳後,鳳目狹長,眼神善意,「我可以安排你們說幾句話。」

  「不用了。」我別開臉,繼續往前走,「就暗處吧。」

  他微瞇了鳳眼,磁性的聲音帶著寵溺的道:「都依你。」

  牢頭帶我們進了一間石室,而後用鑰匙打開牆上的一個小鐵窗,露出了一個類似是用來審視的空格,大小剛好只露出人的眼睛。

  「丞相大人,」牢頭哈腰著走近孟少玨,「犯人就在隔壁,您可以從這裡直接看。」

  「嗯。」孟少玨微微頷首,冷淡的道:「叫他們速度快點。」

  「遵命。」牢頭嘿嘿笑了兩聲,「那小的就先出去了,大人有什麼事情的話叫小的一聲就可以了。」

  牢頭說完便走了出去,牢房內只剩下我和孟少玨。他向我伸出手,鳳目意有所指的盯著那個小口道:「阿藍,過來,你不是想見他嗎。」

  我咬了咬下唇,略過他伸出的手直接走到了窗口前。他也不惱,只在我身後笑著道:「阿藍,可要看仔細了。」

  我不再理會他的話語,透過空格看到了隔壁偌大而空曠的牢房。

  牢房代表的一直是血腥和死亡,越老舊的牢房就表示了有越多的殺孽,無論是那牆上一道道的抹不掉血痕還是坑坑窪窪的牆壁,無一不在訴說著那些人的痛苦和掙扎。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個地方,並且這裡面關著的人還是宇文睿。

  我看到了他。

  他被綁在十字狀的木架上,身形依舊青竹般筆直,修長的四肢卻無力地垂落。他身上仍是那件月牙長袍,此刻卻已經破碎凌亂,露出身上一道道長鞭狀的傷口,觸目驚心。他的臉龐依舊俊美,臉色卻蒼白的幾乎透明,像是一碰就會破碎消失。他的唇邊還是帶著笑,淺淡清冷,卻看不到他緊閉的眼裡究竟是怎麼樣的神情。

  我突然就感覺自己無法呼吸,像是有只隱形的手緊緊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無比痛苦卻無法掙脫。

  「這就心疼了?」孟少玨在我耳邊低低的笑著,溫熱的氣息曖昧的接觸著我的肌膚,「阿藍,別急,還有更精彩的。」

  我袖下的雙手捏的死緊,努力忍住胸口湧上的劇烈疼痛和憤怒。

  這是我早就料到的不是嗎?他只是受了點傷,他還很好,所以我不該衝動,我要冷靜。

  是的,安柯藍,你需要冷靜。

  隔壁的牢門被打開,幾個身形彪悍的牢監走了進來,兩個抬著一頂火爐子,一個拿著雜七雜八的刑具,另一個則是提著兩桶水,最後一個身穿官服,雙手負在身後,氣焰囂張的踱步走了進來。

  官服男子年約四十,皮膚黝黑且身材壯實,滿臉橫肉一身凶氣,不像個當官的反而像個殺豬的。他濃眉狠狠一皺,罵道:「都給我手腳利索點,中午沒吃飽飯嗎!」

  「是是是,大人稍等,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幾個牢監惶恐的道,加快了速度將火爐以及刑具擺好。

  「嗯。」官服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過一旁人遞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翹起二郎腿道:「這小子從昨天到現在就一句話都沒說嗎?」

  「回大人!」遞茶水的牢監甲立刻回話,「他從昨天到現在什麼話也沒說。」

  「哼。」官服男子一聲冷哼,不屑的道:「嘴還挺硬。」他伸手指了指方才拿刑具那個牢監乙,吩咐道:「你去把他叫醒。」

  牢監乙點頭應是,上前就要去叫宇文睿,卻被邊上的牢監甲狠狠的拍了一記,罵道:「豬啊你,大人是叫你用鹽水!」

  牢監乙立刻反應過來,往自己的臉上扇了幾巴掌對官服男子道:「大人恕罪,小的新來的,小的新來的!」

  官服男子不耐煩的道:「還不快點!」

  「是!」牢監乙馬上提著一桶水到宇文睿身旁,從桶裡舀了一勺子水往宇文睿的臉上潑去。只是這一潑又換來牢監甲的巴掌,他罵道:「蠢貨!大人是叫你潑身上!」

  「啊?」牢監乙還挺迷茫,而後慌忙道:「小的這就往他身上潑!」說罷往宇文睿身上潑了一勺子水還不夠,接連潑了好幾勺,直潑的牢監甲又拍了他一巴掌,「停停停!這會兒潑完了待會兒潑什麼!」

  牢監乙這才停下,唯唯諾諾的退到了一邊,「是。」

  官服男子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道:「哪來的蠢貨?」

  牢監甲忙道:「大人息怒,這人是剛來的,對這些不大熟悉,小的日後會好好調教他!」

  官服男子「恩」了一聲,喝了口茶道:「還挺有趣。」

  牢監乙聞言忍不住露出喜色,指著宇文睿大叫道:「大人!他醒了!」

  只見原本昏迷的宇文睿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眼睫輕輕的顫動,而後緩慢的半開了細長的狐狸眼。

  我胸口的疼痛在見到他睜眼的那一刻奇異的淡了下來,只因為他棕色的眸子裡的清澈與波瀾不驚。

  宇文睿永遠都是宇文睿,無論身處何時與何地。

  「宇文公子,」官服男子開口,客氣的道:「今日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本官講?」

  宇文睿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嗓音似乎因乾涸而沙啞,「不知大人希望我說什麼?」

  官服男子表情暗下,有些不悅的道:「本官是問,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本官講!」

  「哦。」宇文睿淡淡一笑,「大人這話已經問了好幾天了。」

  「是,本官問了好幾天了。」官服男子忍住怒氣道:「那你今日可想好了?」

  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大人覺得呢?」

  「宇文睿,本官沒時間和你猜來猜去!」官服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都抖了抖,「你安排在皇宮裡的奸細是誰,你說是不說?」

  宇文睿懶懶的抬了下眼,「說什麼?」

  「你……」官服男子氣噎,狠狠的瞪圓了眼睛道:「宇文睿,你別怪本官不給你面子!」他轉頭對守在刑具旁的牢監丙道:「把那幾個小傢伙給我拿出來!」

  牢監丙忙回:「是的,大人。」他從刑具箱裡翻了一個小鐵盒以及一雙筷子出來,恭敬的走到官服男子身邊,「大人,在這裡。」

  官服男子粗聲道:「宇文睿,本官再問你一遍,說是不說?」

  比起官服男子的狂怒,宇文睿顯得淡定有餘,「大人到底希望我說什麼?」

  「你!」官服男子氣的發抖,大手一揮道:「給我上去!好好餵飽這些小傢伙們!」

  牢監丙聽令,走到宇文睿身邊打開了盒子,然後用筷子夾出了一條粗細如小拇指的……螞蝗。

  我在一瞬間感到渾身發冷,胃裡有東西不住的在翻攪。那人不斷的夾出一條條透明且細長的螞蝗放到宇文睿的傷口上,任由它們蠕動著濕軟的身子往嫩肉靠近,而後往深處鑽去,既貪婪又迫不及待……

  我死死的咬住唇,止住了脫口而出的嗚咽,卻停不住逐漸泛紅的眼眶和鼻間的酸意。

  那些噁心的東西們就那樣死命黏在他的傷口上,它們的身軀開始漸漸飽和,透明的軀幹慢慢的染上色彩,由淡到深,由粉到血紅,再由血紅到暗紅。它們貪得無厭的吸食著不屬於它們的鮮血,卑劣的讓人恨不得立刻踩死它們。

  可宇文睿的表情還是那麼的淡,似乎他的傷口並沒有巴著這些噁心的東西,也似乎那些被吸走的血根本不屬於他。

  難怪,難怪他這麼蒼白,難怪他看上去脆弱的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阿藍。」身旁有人伸手擦掉我的淚,溫和的語調卻藏著陰鬱,「你哭了。」

  我愣愣的回不了神,直到伸手撫上臉頰觸到一片濕潤時才發現自己真的哭了。

  我……有多久沒哭了?

  似乎在遙遠的那場婚禮後,似乎在我重新開始生命後,我就再也沒落過淚。

  可是現在,我哭了。

  「阿藍,你知道嗎?」孟少玨親暱的撫著我的臉,眼中風雨欲來,「你越替他擔心,我就越想折磨他。」他說完便扯了下牆上垂下的繩子,隔壁牢房立刻響起了輕微的鈴聲。而那官服男子聽到鈴聲後濃眉一皺,道:「小傢伙們吃飽沒?」

  牢監丙靠近看了看,眼神露出厭惡與恐懼,嘴裡還是恭敬的道:「回大人,都飽了。」

  「那好。」官服男子揮了揮手,眼裡也有著嫌惡,「都收回來。」

  於是牢監丙又用筷子將那一條條變的暗紅和粗壯的蠕動物體夾回了盒子裡,迅速的扔到了刑具箱中。官服男子這時又看向從進門後一直在燒爐子的牢監丁,問道:「好了沒有?」

  牢監丁轉了轉手中燒紅的烙鐵,道:「大人,差不多了。」

  官服男子走到牢監身旁接過了烙鐵,通紅的烙鐵在他臉上映出紅光,更顯猙獰。他走到宇文睿面前舉起手中的烙鐵,問道:「宇文公子,我再問最後一遍,你說是不說?」

  宇文睿的面色比起剛才又蒼白了幾分,唇瓣毫無血色,可他卻仍舊一派雲淡風輕,虛弱的道:「大人到底想聽我說什麼?不如直接告訴我可好?」

  官服男子濃眉緊皺,細眼內滿是陰狠的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罷將那燒紅的烙鐵對著宇文睿的腹部去,單薄的布料不堪高熱的烙鐵,頃刻間便化為灰燼,烙鐵灼在皮膚上的發出了輕微的「嘶嘶」聲,皮膚周圍甚至冒出了幾縷細煙……

  宇文睿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額邊青筋暴露,可那緊緊咬住的牙關還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我只能死命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嘴裡嘗到濃重的血腥味,但卻感受不到一絲的痛覺。

  宇文睿。

  眼裡的液體似乎越落越急,多的模糊了我的視線,多的我有些看不清楚他臉上細微的神情,多的我只能蹲□子摀住嘴唇低聲哭泣。

  表哥……

  孟少玨卻在這個時候發難,一把將我拽到他的胸前,毫不溫熱的抬起我的下巴,狹長的鳳目裡滿是憤怒。他道:「安柯藍,你還要繼續看嗎?還要我繼續行刑嗎?」

  我拚命的在他懷裡掙扎,卻阻止不了他壓著我繼續對著窗口,看著那邊的男子繼續用烙鐵躺著宇文睿的腹部,看著宇文睿一聲不吭的暈了過去,看著他俊美蒼白的臉上一片冷汗,看著他的唇瓣被咬的鮮血淋漓……

  「你放開!」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恨意,用力的踢他打他,可他只輕鬆的束起我的手,薄唇果斷的向我壓來。他粗魯的吸吮著我的唇瓣,不顧我的掙扎和唇腔內瀰漫著的血腥。淚水和血混雜的味道有些怪異,怪異到在我用力咬了他之後他反而笑了起來。

  他離開我的唇,低沉的笑了起來,留著血的舌尖曖昧的舔了舔唇瓣。

  他道:「阿藍,你可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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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47:29 |只看該作者
  八二章

  孟少玨說,我可以救他。

  是的,我怎麼忘了?我手上有藏寶圖,我可以救宇文睿。

  我稍微平息了下情緒,沙啞的道:「放了他,我可以給你想要的。」

  藏寶圖之於我什麼都不是,而宇文睿之於我……卻是唯一的特殊。

  孟少玨神色稍斂,目光柔和的看著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輕笑了一聲,「我給你藏寶圖,你放了他。」

  他們都想要藏寶圖,無論是皇姐,賀蓮臣,亦或是孟少玨。

  無敵的財富,吞噬了多少人的慾望?

  但孟少玨眼中的柔和緩緩的褪下,一股陰暗從眸底擴散,繼而冷聲道:「你以為我要的是藏寶圖?」

  「難道不是嗎?」我直直的看他,「我可以給你藏寶圖,不僅雲彌的,還有雲戰的,條件是你放了宇文睿。」

  藏寶圖和宇文睿孰輕孰重?對於我來說自然是宇文睿比較重要。他們三了的紛鬥我不想理,他們三了的爭奪我也不管,和我有關的僅是宇文睿。

  孟少玨突然笑出了聲,低沉的嗓音裡卻無笑意,「好一個自作聰明的安柯藍。」他瞇起長眸,眼神灼熱的看著我,「如果我說我要的不是藏寶圖呢?」

  我愣了愣,他要的不是藏寶圖?莫非……「你要我幫你去接近皇姐?」然後成為雲澤的奸細,為他做事?

  他卻不回答,只抬起我的下巴,對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要的是你。」

  話語落下後,一片沉寂。

  我沉默了一會後開始失笑,諷刺的道:「好主意。」

  一般女子皆以身為先,不論她一開始多不喜一個男子,只要男子得了她的身便等於奪得了心,而後任他予取予求,毫無怨言。

  孟少玨啊孟少玨,你想的果然是萬全之策。

  我笑的虛偽,「我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他臉上的笑容褪的乾乾淨淨,冷聲道:「答應了是最好,不答應我就一直等到你答應,比下耐心也無妨。」他撩起我的一縷髮絲,細細的把玩,「今天就到這裡。」

  孟少玨說完便牽起我的手往外走,連我再看一眼宇文睿的機會也不給我。我踉蹌著走到門外,卻被一個人突然撞上。撞我的人正是剛才的牢監乙,他慌忙的低頭向我道歉:「姑娘真是對不起,小的沒看到您,大人恕罪,小的瞎了狗眼才撞到了姑娘,大人恕罪!」

  孟少玨微微皺眉,「讓開。」

  牢監乙立刻誠惶誠恐的退到一邊,嘴裡繼續賠著罪。孟少玨也不再看他,拉著我便往外走去。

  我用眼角瞥了瞥那牢監乙,繼而緊緊的握起左手,安分的跟他走了出去。

  回到丞相府後青丫正在門口候著,孟少玨對我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沒有回話,自顧自的回房間然後關上門。

  門外青丫低聲和孟少玨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兩人便一同離開。我待門外毫無動靜後才攤開自己的左手,露出了微微被汗水打濕的一張紙條。

  這是方才在牢房裡那牢監乙塞給我的。

  我擦了擦手心的汗,微微顫抖的打開了紙條。

  紙條上詳細的寫著一個地址,註明著是雲澤的密牢。

  那個牢監乙……是宇文睿的人?

  想到這裡我有些按捺不住的起身,那牢監既然是宇文睿的人必表示他會叫人去救宇文睿,可他現在寫了牢房的地址給我是為什麼?我捶了捶手心,難道他根本不能向外面傳消息,所以只能寫好地址等待時機送出去?

  可是我要怎麼才能把這個地址告訴牧一他們?

  我不禁開始來回踱步,送出去,送出去,誰能幫我送?

  我正思索間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些細微的聲音,似乎是某種動物在用爪子撓門。我立刻將紙條塞到了靴子裡,理了理衣擺後開了門。剛開門便感覺有東西猛的撲上了我的腿,低頭一看,竟然是……小黑?

  我抬頭,一抹桃紅色的身影映入了眼中。

  她彎起唇角,水眸裡有星光點點,「阿藍。」

  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瑩露。

  她圓潤的臉蛋瘦下,一張鵝蛋臉精緻小巧,一身驕縱之氣收斂,比之以前那個蠻橫的丫頭明顯沉穩了不少,只是她眼中的歡喜還是那樣明顯,興奮之意不言而喻。

  「阿藍!」她小跑到我的身邊,雙目亮亮的又喊了一聲,「阿藍!」

  我心裡也有久違的喜悅泛起,微勾了唇角低聲叫道:「瑩露。」

  或許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

  我沒想過我和瑩露的再次見面會是在這個時候,而她明顯也很訝異。

  「阿藍,」她撲進我的懷裡,緊緊的抱住我,「好久不見!」

  我伸手拍拍她,「嗯,很久了。」

  「阿藍阿藍阿藍,我可想你了!」

  「嗯,我也很想你。」

  「阿藍,」她抬頭,眼眶微微發紅,「你個混丫頭!」

  我淡淡的笑笑,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幾個月不見,怎麼反倒更像小孩子了。」

  「哪有。」她倒退幾步,轉了個身,「你沒覺得我長高了嗎?」

  我笑著點頭,「個子是長了,脾性卻小了。」

  她撇嘴,「不和你計較這個,咱們進屋裡吧。」

  說罷她拉著我進了屋,兩人坐在桌邊對視。

  瑩露是我在這個世界裡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我喜歡這個橫衝直撞的丫頭,也喜歡這個有著小女孩傷感喜悅的丫頭,我珍惜她,卻無法改變她是孟少玨妹妹的事實。這個事實並不能阻止我們的友情,但卻一定程度的提醒了我,在某些程度上,我們的意見還是無法統一。

  就比如我無法確切的肯定,自己此刻的喜悅是因為見到久違的瑩露多些,還是因為原本的困境出現了轉機而多些。

  「阿藍。」瑩露粉嫩的唇瓣微抿,剛才肆意的喜悅褪了幾分,「其實我早就聽下人們說哥哥藏了個女子在這裡,不准別人去打擾,且花了各樣的心思去討好。我也是好奇不已,只是這外面都守著人,我想進也進不來。」

  一直被漠視的小黑突然哼唧了兩聲,在我的懷裡不安分的扭動著身子,似在附和著瑩露的話。我輕輕扯了扯它的耳朵示意它安靜,「那你現在……」

  她道:「是哥哥讓我來的。」

  我半垂眼瞼,孟少玨叫瑩露來的目的是什麼,安撫我還是說服我?

  她歎了口氣,「阿藍,我到現在都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她抬眸,低低的道:「一夜之間都變了,哥哥不再是雲彌的一個小小糧商,而成了雲澤的奸細,小叔不再是到處亂跑的商人,而是雲澤赫赫有名的將軍……連柳如絮都不再是柳如絮。」她苦笑了下,「難怪哥哥和小叔對她這麼好,原來她是雲澤未來的皇后。」

  她迷茫的看著我,「阿藍,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還是孟府的小姐孟瑩露,我還是對著下人們又打又罵,我還是討厭著我的表姐柳如絮,我還是不滿哥哥和小叔的偏心……可是阿藍,這些真實的讓我感到惶恐。」

  我有些胸悶,這個當初肆意放縱的孩子如今也已經開始成長,對於突然發生的巨變產生迷茫和恐懼,在現實和回憶之間游移。我放柔了聲音,「瑩露,這些都是真的。」

  「是啊,都是真的。」她笑了笑,有些無奈,「可我卻希望他們都是假的。」

  我替她倒了杯茶,淡道:「真和假又有何關係,孟瑩露永遠都是孟瑩露。」環境確實是改變人性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可如果有一顆不輕易被影響的心,那便什麼都不怕。

  瑩露的手指有些顫抖,嘲諷的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意,我得顧著自己丞相妹妹的身份,我得學好禮儀不給哥哥丟臉……這樣的我,還是孟瑩露嗎?」

  「為什麼不是?」我半垂了眸子,「瑩露只是長大了。」長大了,所以要開始面對事實,所以要開始笑臉迎人,所以不能再肆意妄為——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過程,而這並不代表就失去了自我。

  「阿藍。」她握著杯子的手收緊,低頭看著茶水道,「我寧願不長大。」

  「有誰能不長大?」我微勾唇角,淡淡的看她,「有失必有得,失去了一些,總會得到另外一些。」

  瑩露愣了愣,而後便像想起什麼一樣,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

  我瞭然,瞧這樣子分明是少女懷春,莫非她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如果是真的,那可的確是件好事。

  「阿藍。」她恢復了精神,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有些好笑,悠悠道:「你覺得呢?」

  她頓了頓,「是哥哥……抓你來的嗎?」

  我摸了摸小黑順滑的身子,淡淡道:「嗯。」

  瑩露有些喜色,「哥哥他……和你……」

  我和孟少玨?我道:「我和他沒什麼。」

  她明顯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我不知道你和哥哥之間怎麼了,我也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要抓你到這裡,但是阿藍,哥哥真的很喜歡你。」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她們都不瞭解其中的內情,卻又篤定孟少玨對我的深情?

  我抿了抿唇,低道:「他抓了宇文睿。」

  瑩露聞言微愣,接著黯然的道:「阿藍,雲澤和雲彌之間的事情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他們非要爭來斗去,也不懂為什麼哥哥要抓了你和宇文公子……」她朝我伸出手,有些試探的問:「但無論他們怎麼樣,我們都還是朋友,對嗎?」

  我笑著伸出手,「當然。」

  我們依然是朋友,可是瑩露,我不得不在你身上打起主意,因為現在能幫到我的人,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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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三章

  瑩露在那天過後便經常來我這裡陪我,不時帶些好玩的東西過來給我瞧瞧鮮。我也按捺住自己不再一天到晚臭臉,裝作若無其事的和她相處。

  「阿藍!」她興沖沖的提著裙擺進門,「小黑是不是在你這裡?」

  我瞥了眼躲在床角打滾打的歡樂的小黑豬,「嗯。」

  她又好氣又好笑,「這隻豬,你一來連誰是它主子都不知道了,一天到晚往你這裡跑,也不怕路上給人拐去宰了!」

  小黑打滾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可很快就抱著被子繼續滾,十分愜意。

  我難免有些失笑,「誰不知道你孟小姐的愛寵是頭黑豬,敢宰它?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

  「哼。」她鼓起臉頰,「總有一天我要煮了它。」

  小黑聞言聽住了滾動,挪著圓滾滾的身子到我身邊蹭了蹭,似在討好。我抱起它扯了扯它的豬尾巴,對瑩露道:「煮的時候別忘記帶上我。」

  小黑劇烈的扭動了下身子,一雙黑眸呆呆的看我,卻隱約可以看出其中的不滿和控訴。

  我不禁有些發愣,時過境遷,或許沒有變的,只有它。

  瑩露清脆的笑了起來,拍了拍小黑的腦袋,「對了,哥哥有來看你嗎?」

  我搖頭,自那天過後孟少玨便沒有來過這裡,許是要避開我,許是又在計劃著什麼。

  她支著下巴,「哥哥最近好像很忙啊……」

  低沉磁性的男聲在這時響起,「這麼念叨著我,莫非是想我了?」

  瑩露笑彎了眼,對著門口那道頎長的身影喊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孟少玨輕笑了神,鳳目淡淡的劃過我,繼而停在瑩露身上,「聽你院子裡的丫頭說你一天到晚就往這裡跑,夫子讓你背的書都背好了?」

  「我是出來找小黑的。」瑩露辯解,又撇嘴道:「還有那什麼夫子佈置的書,又枯燥又無趣,看到就昏昏欲睡。」

  孟少玨挑起俊眉,「怎麼不見別家的小姐一見就睡?」

  瑩露露齒一笑,「那是因為她們都不是我孟瑩露。」

  我的喉嚨突然有些發癢,我伸手揉了揉,接著繼續抱著小黑靜靜的聽他們的談話。

  孟少玨哭笑不得,「就你會找借口。」他再次看向我,話卻是問瑩露,「小黑找到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要。」瑩露搖頭,「哥哥,我再玩一會就回去,不然多無聊啊,你說是不?」

  孟少玨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發熱,嘴裡卻是淡淡的道:「嗯,一個人是有些無聊,多陪陪吧。」他收回視線,狹長的鳳目裡看不見喜怒,「我還有事,先走了,下回再來看你。」

  瑩露低笑著揶揄,「就是不知道你要看的是哪個。」

  孟少玨似笑非笑,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阿藍。」瑩露吃吃的笑著,「哥哥的眼睛都快黏在你的身上了。」

  我只淡淡的應道:「嗯。」

  她不以為意的晃了晃腦袋,「你可真冷淡。」

  我沒什麼笑意的勾了唇角,不冷淡,莫非我還要歡喜的去迎接他?

  真是說笑。

  瑩露在我這裡待了一個時辰後準備離開,可這是青丫卻從門外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見到我們笑盈盈的道:「小姐,藍小姐。」

  瑩露好奇的看著托盤裡的兩個盅,「怎麼現在就送甜點過來了,不是還早嗎?」

  青丫將盅分別放在我們倆的面前,開蓋散熱,「少爺說這幾天天氣有些熱,怕兩位小姐上了火,特意叫廚房做了冰糖雪梨燉雪耳。」她轉向我,笑的更甜,「尤其是藍小姐,這幾天嗓子有些不好,吃這個比較清火。」

  瑩露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哥哥還真是用心啊。」

  我垂眸,不回話。

  用心也罷不用心也罷,干我何事?

  比起一開始我的忐忑惶恐和不安,這幾天我明顯鎮定了不少。在那裡見到的情景固然讓我心痛,但也告訴我宇文睿此刻是不會有生命危險。我知道現在的我不能再像只無頭蒼蠅那般心緒不寧,我應該做的,是如何讓關宇文睿的那個地址傳出去。

  瑩露是關鍵。

  我自然不會直截了當的問瑩露,是否可以幫我傳個消息給宇文睿的人,那樣得到的結果無非是尷尬和失敗。我明白自己不該再心急如焚,而是拾起曾經的耐心好好等待時機。

  我等的只是一個時機。

  這幾日瑩露有些怪異。

  前幾天她在我這裡玩的很是開心,拉著我說著自己在這半年內的遇上的事情,高興或不高興的,有趣又或無趣的,總之都是神采飛揚之姿,滿心歡喜。而這幾天她雖然也拉著我說東說西,卻經常看著我若有所思,眼裡有些意味不明的憂慮。

  我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不說話,耐心的等她自己按捺不住。

  「阿藍。」瑩露摘了片桌上盆栽的葉子,「你這幾天……心情怎麼樣?」

  我側臥在軟榻上懶懶道:「還好。」

  「哦。」她應了聲,沉默了一會後又裝似無意的問:「咦,最近怎麼都沒看到哥哥,莫非我和哥哥的時間都錯開了?」

  我瞇了瞇眼,思緒震了一下,繼而若無其事的道:「你哥哥近日都沒有上我這裡。」

  瑩露的表情明顯愣了愣,「這樣啊……」

  我翻了頁書,隨意的問道:「怎麼,想他了?」

  「呵呵,是啊,我好久沒看到哥哥了,估計他最近很忙。」她笑了幾聲,笑容有些勉強。

  我心下一動,但卻面色如常,不再說話。

  第二日瑩露皺著眉頭來到了我房裡,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坐到桌邊氣呼呼的灌了一大口水。我挑眉,「誰惹了你?」

  「還不是冷楊那個笨蛋!」瑩露氣呼呼的道:「沒見過像他這麼冥頑不靈的木頭!」

  我笑了笑,取笑道:「木頭本就是冥頑不靈的,你指望他有多機靈?」

  「可是他也太木頭了!」她把杯子重重一放,「別人和他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忠厚老實的不行,難道不會去想想別人是騙他的?到最後知道被騙還只是笑笑說沒什麼,他以為自己這樣別人就會說他好了?呸!個個把他當傻子!」說完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心疼,接著湧上了更多的怒氣。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大對啊,這冷楊……「你很關心他。」

  「他?」瑩露瞪大眼睛,「我呸!誰關心他!我是看著不順眼!」

  「哦,是不順眼啊。」我道:「那你管他做什麼,他就算被人設計死了也不干你的事。」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他才不會死!」瑩露起身叉腰,「有我在他怎麼死的了!」

  我故意問道:「你在他就死不了?你是他的誰?」

  瑩露這才意識到被我耍了,走到我身邊就捏了我的臉,「混丫頭,你竟然耍我!」

  我笑了幾聲,淡淡的問:「瑩露,冷楊是你喜歡的人嗎?」

  瑩露坐到我身邊,托著下巴道:「他說自己喜歡我。」

  「那你呢?」

  「我?」她嘟嘴,「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身邊的人都有小心眼,他沒有,對我好也是實實在在的,沒存別的心思。」

  「傻。」我用書敲了下她的頭,「這樣的人才好。」

  「不好,他老是被人騙,我說他他才知道!」

  「那以後他被騙的時候你提醒他不就好了?」

  「我……」瑩露頓了頓,臉上有些泛紅,「阿藍你真的覺得他好?」

  我捏了下她的鼻子,「不好的人瑩露怎麼可能喜歡?」

  「都說了不喜歡他。」她擺了擺手,在我的注視下有喏喏的道:「好吧,只有一點點,一點點。」

  我但笑不語。

  瑩露的眼珠子轉了轉,「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我撩了根髮絲把玩,緩緩道:「我喜歡的男子可以不英俊,可以不富貴,可以不聰明,可以不會花言巧語……但他要對我一心一意,在他的眼裡再無別的女子。」

  她低低的開口,「你喜歡這樣的男子?只喜歡這樣的?」

  我淡笑的道:「嗯。」女人要的感情其實很簡單,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但這世界上能做到的男子又有幾個?

  最簡單的恐怕就是最難的。

  她沉默了許久,有些倉皇的勾起唇角,「這樣啊,阿藍這麼美好,肯定會有的。」

  我微不可見的勾起唇角,瑩露,你現在不說,沒事,我不急,我會耐心的等你告訴我。

  隔天瑩露臉色發黑的進了門,「阿藍。」

  我慢吞吞的抬頭,「嗯?」

  她咬了咬唇瓣,欲言又止,「我……」

  我心思微微一動,起身拉了她的手坐下,「怎麼了,冷楊又惹你生氣了?」

  「不是。」她搖了搖頭,抓著我的手有些緊,「哥哥最近有來看你嗎?」

  又是孟少玨。

  我半斂了眼瞼,淡淡的道:「沒有。」

  瑩露微微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幻莫測。

  我笑了笑,「傻,你哥哥最近可能很忙,所以才來不及看我……」

  「他當然忙!忙著和別的女人定親!」她脫口而出的喊道,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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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四章

  我愣住,繼而笑道:「怎麼可能。」

  她見狀像是下了決心,按住我的肩膀道:「阿藍……我說的是真的。」

  「怎麼可能呢?」我抬手掩住嘴,聲音有些顫抖,「瑩露你在說笑,孟少玨和別人定親?」我抬頭,平了平情緒道:「你哥哥明明和我說……他不會的。」

  「會。」瑩露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堅定有力的道:「皇上下指賜婚他和戶部尚書的女兒,哥哥接旨了。」

  我低頭,沉默許久後才抬頭,淡淡一笑,「哦。」

  瑩露見狀反而沒了剛才的堅定,擔憂的對我道:「阿藍……你……」

  「我沒事啊。」我露齒一笑,開心的不能再開心,「幫我和你哥哥說句祝福。」

  「阿藍……」瑩露難過的看著我,「哥哥他……說不定是有苦衷的。」

  「哦。」我還是笑瞇瞇的應著,「就祝他和妻子百年好合吧。」

  「阿藍,哥哥他肯定有苦衷的!」瑩露剛才對孟少玨的氣憤一掃而光,現在又成了堅定的「哥哥黨」,「哥哥喜歡的人是你。」

  我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他要成親了。」

  「不會的。」瑩露扯著我的袖子晃了晃,「你才是我的嫂子,我的嫂子只會是你,哥哥不會娶那個女人的,他不喜歡她。」

  我挑眉,「你怎麼知道你哥哥不喜歡那個女的?」

  她信心十足,「哥哥當然不喜歡,哥哥喜歡的人是你。」

  「他和你說過?」

  「呃,這倒是沒有……」

  「那就是了。」

  「不是!」瑩露一手拍上桌子,茶杯和茶壺都震了震,「哥哥以前都不理華彩錦的,怎麼會突然和她定親?你相信我,哥哥肯定是有苦衷!」

  我懶懶的抬眼,「華彩錦?」

  「對!」瑩露冷哼了一聲,「護了將軍的女兒華彩錦!從見到哥哥後就開始纏著哥哥,這次的聖旨肯定也是她搞得鬼!」

  「這樣……嗎?」護了將軍的女兒啊……這次的聖旨是華彩錦搞得鬼,又或者是孟少玨搞得鬼?誰知道。

  瑩露冷笑了幾聲,「我才不會讓她這麼得意,聖旨又如何?哥哥喜歡的人是你。」

  我沒有接話,只是淡淡的垂眸,唇邊的笑意淡的幾乎看不見。

  蘇祁啊蘇祁,你這道聖旨下的實在是……太及時了。

  瑩露心底打的什麼算盤並沒有告訴我,但當我第二日聽到院子外傳來的聲音時就大約有了數。

  院子外有清脆的女聲喊道:「瑩露,你叫小黑別跑了!」

  瑩露無奈的道:「華姐姐,我們家小黑就是這麼頑皮,連我哥哥都管不住呢。」

  「小黑從那個洞裡跑進院子裡了!」清脆的女聲有些發急,「這裡是誰的院子,我們能不能進去?」

  「能!為什麼不能!」瑩露的聲音呼喝著:「你們還不把門打開?」

  「小姐,大人說除了你別人都不可以進院子。」

  「什麼叫除了我別人就不可以進院子?」瑩露不滿,「你們可知道這位姐姐是誰?」

  「屬下不知。」

  「蠢貨,眼睛都給我擦亮了,這可是你們未來的丞相夫人!她是別人嗎?」

  「瑩露。」清脆的女聲很善意,「兩位大哥,我只是想進去找一下小黑,馬上就出來,不會多待的。」

  「這……」

  瑩露又道:「這什麼這?還不開門?」

  侍衛不再說話,開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抱起腳下磨蹭著我的小黑出了房間,看到瑩露正和一個粉衣少女走了進來。那粉衣少女雖是衣著華貴卻相貌極其普通,一雙眼睛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

  她側首問瑩露,「她是……」

  瑩露走到我身邊親密的攬住我,笑瞇瞇的道:「華姐姐剛才也看到了吧,我哥哥將她藏在這裡誰都不給見,姐姐說她會是誰?」

  華彩錦眼神一凜,「你是說……」

  「是我們的一個遠方親戚罷了。」孟少玨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恰到好處的打斷了華彩錦的話。他俊美的臉上帶著斯文的淺笑,黑髮用寶藍色絲帶半束,身上也是同色系的長袍,一把折扇在手悠閒的搖晃,一派風流倜儻。

  「少玨哥哥!」華彩錦立刻燦爛的笑起,「原來這位姑娘是少玨哥哥的遠方親戚!」

  「嗯。」孟少玨溫柔的對她笑道:「錦兒怎麼跑來這裡了?」

  華彩錦小步走到他的身邊,揚起小臉撒嬌道:「方纔和瑩露追著小黑,跑著跑著就到這裡了。」

  「如此。」孟少玨點了點她的額頭,寵溺的道:「我叫人弄了些糕點,再不去的話估計要涼了。」

  「那我們一起去吧!」華彩錦高興的拉起他的衣袖,兩人氣氛融洽甜蜜,一時之間竟好似單獨相處一般。

  「遠房親戚!」瑩露陰陽怪氣的叫道,生生打破了那樣美好的氣氛。她視線意有所指的看看孟少玨再看看我,意味深長的道:「現在是遠房親戚,以後就說不准了。華姐姐嫁過來後說不定和我這『遠房親戚』親近的很……」

  華彩錦的笑容僵住,眼中的不悅一閃而過。但她很快就恢復正常,對我道:「妹妹既是少玨哥哥的親戚也就是我的親戚,以後還要好好相處呢。」

  我淡淡的點頭,「嗯。」

  她向我走來,「妹妹可以將小黑給我嗎?我和少玨哥哥要走了呢。」

  「好。」我將懷裡的小黑遞給它,小黑掙扎不停,被我暗暗的瞪了眼後就安分了下來。華彩錦接到小黑後甜甜的笑了笑,「謝謝妹妹。」說完轉身欲走,卻在扭身時非常戲劇性的扭腳摔倒。

  「錦兒,你有沒有事情?」孟少玨連忙來到她身邊,俊容焦急。

  「少玨哥哥,我沒事。」華彩錦抽抽搭搭,一臉柔弱委屈。

  「我這就帶你去看看大夫,你別哭。」孟少玨一把將她公主抱起,頗有英雄救美之姿。

  華彩錦小手拽著他胸前的衣服,楚楚可憐,「少玨哥哥,等等……」她抬眼看我,雙眸含淚,「妹妹……你為什麼要絆我?」

  孟少玨濃眉一皺,眼神如刀子般割向我,「阿藍?」

  華彩錦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少玨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阿藍妹妹要伸腳絆我,我不知道……」

  孟少玨的眸色深不見底,「阿藍,是你伸腳絆的錦兒?」

  說實話我很想笑,但是我知道這種時刻我不能笑。

  我微微皺眉,「我……」

  「哥哥!」瑩露不可思議的道:「怎麼可能是阿藍絆的她?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

  「瑩露……」華彩錦探出頭,一雙眼睛已經紅腫了起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

  「這跟我喜不喜歡你有什麼事情!」瑩露怒道:「剛才明明是你自己轉身扭到腳才摔倒的,跟阿藍有什麼關係!」

  「瑩露……真的是阿藍妹妹絆我的。」華彩錦擦了擦眼淚,又委屈的看向孟少玨,「少玨哥哥,算了,我們走吧。」

  「錦兒乖,不哭。」孟少玨柔聲安慰了懷中的佳人,又冷聲對我道:「阿藍,道歉。」

  「哥哥!」瑩露大叫,一臉不可思議,「是她自己摔倒的!」

  孟少玨不為所動,狹長的鳳目定定的看著我,「道歉。」

  「哥哥!」瑩露猛跺腳,「你別被她騙了!」

  可孟少玨的眼神還是那樣冷,冷的連我都有些寒意湧起。

  「對不起。」我輕輕的開了口,對華彩錦道:「方纔是我絆了你,對不起。」

  華彩錦的眼中閃過得意,又埋回他的懷裡道:「少玨哥哥我們走,我不想在這裡了。」

  「好。」孟少玨溫柔的應道,抱著華彩錦轉身離去,背影頎長而英挺。

  我在心底諷刺的笑了幾聲,瞧,再低劣和白目的戲,都是有人欣賞的。

  「哥哥……」瑩露看著孟少玨和華彩錦離去的背影,失神的念叨:「哥哥怎麼會這樣,哥哥怎麼會這樣……」

  「瑩露。」我低低的喊道:「我先進去了。」說完我便轉身離去,腳步急促慌亂。

  瑩露,這就是你口中你哥哥的情深,現在你可看清?

  「阿藍!」瑩露終究是追了上來,從身後緊緊的抱住我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瑩露,」我淡淡的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她語調哽咽,「如果,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設計了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我非要帶華彩錦來這裡,如果不是我……」

  我回身,垂眸看她,「他要成親。」這才是事情的起源。

  「阿藍!」瑩露哭出聲,「我不想這樣的,我以為哥哥是迫不得已,我以為哥哥他……」

  「傻。」我伸手揩去她的眼淚,苦笑著道:「他只是選擇了自己要的。」

  她眼淚掉的更急,「阿藍,你別哭,你別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哭?」我觸了觸臉頰,竟然是濕的,我努力勾起唇角,聲音卻開始哽咽,「瑩露,我真的……不想看到他們。」

  「是哥哥不好是他不好!他不該一面這樣對你一面又要娶別人!」瑩露恨恨的道。

  「瑩露……」我抱住了她,將臉埋入她的頸間。

  「阿藍別哭。」瑩露吸了吸鼻子,「我原本以為哥哥可以給你幸福,我以為你們會幸福!可是他現在沒有那個資格再留下你!」她抱緊了我,「我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讓哥哥去成親,我們不再看他好不好?」

  我的眼淚一顆顆的滑落,濕潤而溫熱,「瑩露你帶不走我的,我們怎麼出的去,他不會讓我走的……」

  「我們一起想辦法。」她拍著我的背說:「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

  我沉默了一會,沙啞的道:「或許有辦法……」

  瑩露急忙問道:「什麼辦法?」

  「表哥曾說過如果我在雲澤裡出了意外,可以去找一個人。」

  「誰?」

  「京城八里街上的龐家當鋪管家,楊凡。」宇文睿早前無意中和我提起過這個,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了用場。

  瑩露點頭,表情是那樣的沉重和決絕。

  因為她覺得孟少玨已經不再擁有給我幸福的權利。

  這是我的朋友,我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而我卻不得不欺騙她。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人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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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49:04 |只看該作者
  八五章

  此時的天氣已經轉涼,夜幕也早早的開了場,這樣的時節不再同夏天那般熱力飛揚,而是隱隱蕭瑟。夜晚我正擰著濕布擦臉,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我原先以為是青丫便不甚在意,但下一秒卻被人從身後輕輕環住了腰,環住我的那隻手雖堪比女子的白皙,卻有著屬於男子的堅定有力。

  「阿藍。」他低低喊了一聲,似有些感歎。

  我僵住了身子,任由他貼的越來越近。

  他收手,將我摟的更緊,薄唇輕觸著我的臉頰,曖昧若有似無,「白天的事情……對不起。」

  對不起?

  我有些好笑,孟少玨說對不起,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

  他用鼻尖蹭了蹭我,「我和華彩錦……確實定親了。」

  我看向銅鏡,銅鏡裡的我正面無表情的任由身後的男子摟著自己,眼神冷漠。

  恩,你和華彩錦定親了……干我何事?

  「阿藍……」他伸手掰過我的臉,鳳目半斂,「為什麼不說話?」

  「說話?」我聽到自己冷淡的開口,「說什麼?」

  他抬手細細的觸著我的臉,動作輕柔,「你不好奇嗎,我為什麼要娶華彩錦?」

  「哦。」我滿足他的心理,「為什麼要娶她?」

  「我不得不娶她。」他苦笑了幾聲,「只有她爹才可以幫我,而她爹幫我的條件就是娶她。」

  我笑了一聲,那對於他來說,妻子是什麼?愛人又是什麼?

  「不准笑。」他點住我的唇,黑眸深沉,「不准這樣笑。」

  我推開他的手,「怎麼,現在連笑也不允許了?」我收起笑容,「那我便不笑。」

  他突然印上我的唇,卻只是輕輕啜了幾口,並不深入,「我該拿你怎麼辦。」

  什麼叫拿我怎麼辦?

  「孟少玨,放了我吧。」我抬眸,「我會給你藏寶圖,所以,放了我吧。」放了我,我自己再去救宇文睿,這樣大家都不為難不是嗎?

  「放?」他輕佻眉,眼中閃過諷刺,「阿藍,為什麼你總是可以說的這樣輕巧?」他抬起我的下巴,眼中隱隱泛著柔情,「我放不開你。」

  我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這樣柔情萬分的孟少玨,呃,好奇怪……

  「我們早就見過面。」他輕勾薄唇,緩緩道:「那時候我不姓孟,我也不叫孟少玨。」他突然摟緊了我,附在耳邊低低的道:「我姓蒙,我爹叫做蒙鵬飛。」

  我愣住,這個名字,好耳熟……

  我倏地瞇起雙眼,蒙鵬飛?!「你是蒙鵬飛的兒子?那顆青菜?」

  他失笑,寵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子,「青菜?虧你能想出這個外號!」

  「通身碧綠配著白嫩的皮膚,可不就是一株粉雕玉琢的青菜。」

  「我當時若是顆青菜,你也不過是個惡劣的呆子而已!」他眼中漾著濃濃的笑意,「當初你踹我那腳我可是一點都沒忘。」

  我心下頗不是滋味,那日雖然覺得他們父子好玩,但後來聽到他全家滅門的消息時……我有些感慨,連帶語氣也平和了幾分,「你早就認出我了?」

  他修長的手指沿著我的輪廓劃下,低沉的聲音似有些埋怨,「說早不早,反正比你先認出來。」

  我無話可說,我怎麼可能認出來他是當年的青菜?那麼多年過去,我印象裡不過是當年遇見了一個有趣的青菜,而那青菜正是蒙了將軍蒙鵬飛的兒子。不過,說起蒙鵬飛……

  我皺眉,知道這一定是個敏感的話題。

  孟少玨撫了撫我的髮,「你是在想我爹嗎?」

  我抬眸,只靜靜的看他。

  他的笑容有些頹然,「我爹和我娘……包括蒙府裡所有的人,都死了。」

  我不自禁的咬住了唇瓣,只因他眼裡驀然湧上了濃郁的悲哀。

  「阿藍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場景嗎?」他的眼神開始恍惚,「我混在人群之中,看到爹娘和姑姑們挺直腰板跪著,然後……」他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麻木的道:「一片紅色。」

  我似乎可以想到那樣的場景,稚嫩的少年藏在擁擠的人群之中,他拚命咬住唇瓣阻止著自己脫口而出的呼喊,唇腔內佈滿了血腥味卻不知疼痛,他緊握著雙手,雙眸死死的盯住台上的親人們,他想衝上台去救下自己親人,他想不顧一切喊出自己的憤怒和恨意,但最後卻只是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而他卻……無能為力。

  「都過去了。」我伸手蓋上他的眼睛,不願再看到這樣的他。這樣散發著濃烈悲哀的孟少玨是我未曾見過的,這樣脆弱的如同小獸的孟少玨是我未曾預料到的,這樣卑微憐憫同孩子一般的孟少玨……是我無法麻木對待的。

  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一個孩童,無論這人有多麼邪惡以及陰狠。

  而孩童,是最無辜的。

  「阿藍。」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輕柔卻帶著恨意,「所有的人都死了,除了我和瑩露。」他伸手覆上我的手,掌心溫熱「我和瑩露被爹救過的一個士兵救下,也就是我的小叔。瑩露當初因為受到的驚嚇太多竟然失去了記憶,而我只能騙著她說我們只是普通的商家,爹娘因為意外而早早去世……小叔告訴我爹是被人設計陷害,原因是爹的威望和勢力太大,已經嚴重阻礙了那個人的家族。」

  「那個人是……」我凝眉,「皇后?」雲澤的皇后一直野心勃勃,和雲澤皇帝處於明爭暗鬥之中,而孟少玨一面是雲澤皇帝的心腹,一面幫著蘇祁對抗雲澤皇后……也就是說他對皇帝無恨,恨的人是皇后。

  他說的咬牙切齒「當年皇后想要招收我爹,奈何我爹對先皇忠心耿耿,皇后一怒之下便決定除去我爹,先皇自是不肯,奈何那毒婦竟然趁著先皇生病之時假傳聖旨將我蒙家全家問斬……」

  我倒吸了口氣,雲澤皇后的毒辣作風我早就有耳聞,但是今天一聽……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我的手心……濕了。是汗?亦或者是他的淚?

  我想收回收卻被他緊緊握住,他那雙總是風流的鳳眸裡滿是仇恨,濕潤的液體襯得黑眸愈發黑亮,「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我道:「皇后已經死了。」雲澤皇后在蘇祁繼位那天便因「悲傷過度」而自縊在了寢宮之中,這事可被稱作一時的「佳談」。

  「死?」他冷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讓她這麼輕鬆的去死?」他盯著我,一字一頓的道:「我要她看著自己所有的根基都被我連根拔起,我要她看我親手毀了她一切的努力,我要她看著我蒙家重新恢復榮耀,我要她為她當初犯下的罪惡付出最痛苦的代價。」

  「所以?」我反握住他的手,「你娶華彩錦也是為了這個?」拔皇后的根基?或者是恢復蒙家的榮譽?

  「華彩錦的爹是唯一可以證明蒙家無辜的人。」他伸手扣上我的,十指交纏,「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哦。」我點頭應下,接著淡淡道:「那麼你得到了什麼?」

  他垂眸看我,沉默不語。

  我又道:「你可有想過你爹娘希望你得到什麼?」

  他眼中閃過複雜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看著他緩緩的開口,「你爹娘或許希望你報復皇后,或許希望你恢復蒙家的榮譽,但我相信他們絕對不希望你為了這些而失去了應該有的東西。」

  比如一個真心愛他而他也由衷喜歡的妻子,比如結束一切後的安逸生活,比如撇開仇恨,他還有值得歡笑的回憶。

  仇恨的力量那麼大,大到可以讓人漠視和犧牲一切。

  「孟少玨。」我收回了手,淡道:「給自己留一個可以幸福的機會。」

  「阿藍。」他歎了口氣,依戀的貼上我的臉,「你是我唯一的機會。」

  「不。」我冷靜的道:「我不是你的機會。」

  誰都不是誰幸福的機會,因為幸福從來不是靠誰給,而是兩個人去努力得來的。

  「你是。」他輕聲道,語氣篤定,「阿藍,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我只是想要你陪著我,一直陪著我。」

  我緩緩的搖了搖頭,「可是你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會變成你想要的。」他狹長的鳳目裡閃動著溫柔,「華彩錦對於我來說只是顆棋子,等一切結束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將我摟入懷中,堅定的道:「你會是我唯一的妻。」

  他說:「等我。」

  可是孟少玨,我不喜歡等人,一直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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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49:15 |只看該作者
  八六章

  和孟少玨再昨晚的談話虛幻的夢像場夢境,可那樣的談話注定也只能當一場夢,夢醒之後他繼續著自己的復仇,我繼續著自己的打算。

  交匯不到一起的人生合該如此。

  瑩露既然說要幫我傳出消息,那便速戰速決最好。我不敢冒險叫瑩露帶信,只口頭交代了她地址,叫她親口轉告楊凡。

  瑩露走後房內一片寂靜,我舒了口氣,放在胸前的右手可以感覺得心臟的急速跳動。

  安柯藍,鎮定。

  我一直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緊握著的掌心一直濕漉漉,黏糊的有些難受。直到青丫進門後擔心的問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才故作鎮定的躺回榻上。

  「沒事。」我這樣對青丫說,也對自己說。

  瑩露很快就回來,她明顯也很緊張,緊握著我的手說自己找到了楊凡,並且將我囑咐她的話都告訴了楊凡。

  我感覺身子一下就沒了力氣,靠在她的肩膀低低的道:「謝謝。」

  瑩露愣了下,接著笑罵:「傻,我們是朋友。」

  我看著她嬌俏的臉龐淡淡的笑了,是的,我們是朋友。

  還是一句老話,等待的時間最難熬。

  瑩露已經將我的話帶給了楊凡,而楊凡那邊的情況卻成了一個未知數。楊凡能不能救出宇文睿……這無疑是最關鍵的問題。

  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疏忽了。

  「阿藍。」孟少玨突然出現在門口,俊美的臉龐上陰晴難辨。

  我握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嗯。」

  瑩露的表情極其不自然,勉強彎起紅唇對他道:「真是稀奇,哥哥今天不用陪華小姐嗎,怎麼想到來這裡……」

  「瑩露,你給我閉嘴。」孟少玨眼神冰冷的道。

  「哥哥……」瑩露紅了眼眶,憤怒的道:「你現在連說都不准我說她了?」

  孟少玨雙手負在身後,鳳目在我和瑩露之間來回游移,最終停在了她的身上,「瑩露,你昨天去了哪裡?」

  瑩露的身子震了震,「我……我昨天上街買胭脂去了。」她神色反倒安定了幾分,理直氣壯的道:「哥哥不是說每月的二十號香粉齋都有新品上來嗎,我昨兒和小蝶一起去看了,這次的……」

  「瑩露。」孟少玨黝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怒,「除了香粉齋你還去過哪裡。」

  瑩露無辜的搖頭,「我哪裡也沒去。」

  孟少玨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忽然勾起薄唇笑了笑,眼神卻凌厲的同刀子一般,「瑩露,我現在真有些後悔將你寵成這個樣子。」

  「哥哥。」瑩露一番常態,沉穩的道:「我不懂你指的是什麼。」

  「瑩露,」他走進瑩露,低頭看她,「你撒沒撒謊,自己清楚。」

  他站直身子看向我,狹長的眸子裡神色複雜,「昨晚有人上宇文睿被關的密牢裡救人,可惜人沒救成反倒被我抓了幾個,被抓的幾個牙關咬的緊,無論如何都不說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是,我有的是讓人鬆口的辦法。」他側目看瑩露,笑問:「瑩露,你昨日上當鋪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去了當鋪?」瑩露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派人跟蹤我?」

  他鳳目微瞇,「暗處自然有人保護著你。」

  「哥哥!」瑩露往後退了幾步,「就因為這樣你就懷疑是我去告訴他們的?那我又怎麼會知道你將宇文睿關在哪裡?」

  「瑩露,我不傻。」他搖了搖頭,對我道:「牢裡的奸細我已經抓出來了,你也不用再白費力氣,你救不了他,除非答應我的條件。」

  那個牢監已經被抓出來了?

  我淡淡的看著他,「何必。」何必這麼執著於不該執著的東西?

  「你不能這樣。」瑩露走到他面前,語氣鄭重。

  「瑩露,你也希望阿藍當你的嫂嫂的,不是嗎?」

  「哥哥!」瑩露拍開他的手,「你不能這樣對阿藍,是你自己要娶別人,那為什麼不放她走?」

  他的眼神暗了下來,「瑩露,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該全心全意對她好,而不是一邊說著愛她一邊娶別人!」瑩露吼道:「哥哥你太自私了!」

  「自私?」孟少玨終於有些發怒,「很好。」他冷冷的道:「我可以不和你計較這件事情,但是從今天起你給我乖乖待在房裡,一步都不能出去。」他說完就拂袖離去,留下瑩露對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

  「自私!」瑩露一腳踹開凳子恨恨的罵道:「哥哥太自私了!」

  「瑩露。」我垂下眼瞼,「算了。」

  「阿藍,對不起,哥哥他……」

  「不是他的錯。」我搖了搖頭,「我和他本不是一路的人,這樣的局面早就在意料之中。」消息送出去了又如何?到最後沒救出人就罷了,反倒供出了龐家當鋪……這次的失敗怪不了誰,誰叫我們不是老天,算計運籌不到一切。

  瑩露低落的垂眸,「現在該怎麼辦……」

  「瑩露,沒事的。」我安撫的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可是什麼時候才能到這個橋頭?我無從得知。

  「小姐。」青丫輕敲了下門,「請你早點回房歇息。」

  瑩露狠狠瞪了青丫一眼,「用不著你來催我!」

  青丫面不改色,「公子請小姐早點回房。」

  瑩露雙手握拳,剛想開罵卻被我阻止了下來。我道:「你先回去吧。」

  「阿藍……」

  「我沒事。」我扯開唇角笑笑,「你哥哥這次恐怕是真生氣了,你聽話些吧,都是我連累的你。」

  「說的什麼話!」瑩露故作自然的拍了下我的肩膀,「那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我說「好」,雖然知道這個改日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瑩露被囚禁了起來,我又開始一日復一日的呆在房間裡,重複著最初被抓來的情形。

  有個詞叫做「無路可走」。

  恩,我現在似乎已經無路可走。

  但在小黑嘴裡叼著一張白紙條屁顛兒屁顛兒向我跑來的時候,我懂得了什麼叫做「天無絕人之路」以及……「豬貌賽似仙」。

  瑩露在紙條上寫說自己被囚禁了起來,除了自己的小院子哪裡都不能去,身後還隨身跟著兩個丫鬟,可謂是一點自由都沒有。我回信叫她最近乖巧些,安安分分待個幾天就好了。瑩露又說她還是從小打大第一次被禁足,還真是嘗鮮了。我說習慣就好,凡事都有第一次。

  我和她就這樣用「傳信豬」交換著消息,以排解兩人心中的茫然和無助。

  直到第三天,瑩露憤憤寫道:「哼,哥哥有本事就明天再關著我,反正我也不想上那破皇宮!」

  我拿著紙條的手抖了一抖:「皇宮?蘇祁的生辰?」

  瑩露回道:「明日是皇帝的生辰,我這個未來皇后的表妹自然也在受邀名單之中,只是他們誰知道我壓根兒不稀罕這皇后表姐,從小看她就心裡躁!」

  我一邊笑著這丫頭的孩子心性,一邊腦子裡卻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

  瑩露明天要去參加蘇祁的生辰……

  蘇祁。

  我把蘇祁給忘了。

  孟少玨將我和宇文睿抓獲,宇文睿被囚在密牢,而我被他軟禁在了丞相府。那日審問宇文睿的是個官差,也就是說宇文睿被抓的事情蘇祁是知道的,而我被抓的事情蘇祁或許知道,或許不知。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孟少玨一定沒有告訴蘇祁我曾用寶圖來換宇文睿的性命。孟少玨存了私心扣住這個消息,所以我被逼迫只能答應他定下的條件,但如果蘇祁知道了這個消息……

  蘇祁會答應我,因為他是一個了家之主。

  我拿著毛筆歪歪扭扭的在紙上落字:「瑩露,想辦法告訴蘇祁我在丞相府,並且……我有他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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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發表於 2014-12-30 17:49:32 |只看該作者
  八七章

  等到第三日蘇祁推門進來那一刻,我腦子裡明晃晃的出現了一排大字:「柳暗花明又一村」。

  即使我和宇文睿被抓,即使我被軟禁了這麼久,即使我想出辦法但又失敗了,但現在我還是找到了辦法。

  誰都不能隨意的絕望,因為或許希望就在下一個拐角,只要你再堅持那麼一小會,就能看到。

  蘇祁看到我的時候眼裡迅速的閃過一道熟悉的柔和,然而在下一刻就禮貌的開口道:「五公主,好久不見。」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叫的還是七哥,但如今只能是皇上,我當下一陣感歎,面上卻只能不動聲色的道:「皇上,好久不見。」

  蘇祁那對勾魂的桃花眼裡看不出神色,「五公主這次來雲澤,恐怕還未好好遊玩一番吧?不知公主可願隨朕進宮,待改日朕有空時帶你好好遊玩一番?」

  我勾唇,「樂意至極。」

  蘇祁笑笑,漂亮的臉上滿是客套。

  我和蘇祁出去時孟少玨正侯在門邊,他俊美的臉龐泛著淺笑,但黝黑的眸子卻如同漩渦那般,深沉且散發著危險感。他看到我時愉悅的勾起薄唇,眼神卻生生冷了好幾分。

  他緊緊盯著我,緩緩道:「公主就這麼不滿意我這丞相府?」

  我淡淡的對他道:「丞相府自然是好,但不是我該留之處。」

  他微瞇了下鳳眼,唇邊笑意消失的乾乾淨淨。

  「少玨。」蘇祁開口,「孰輕孰重,你自有分寸。」

  孟少玨低垂眼瞼,淡漠的道:「臣……明白。」說罷往後退了一步,不再看我一眼。

  蘇祁見狀對我道:「公主請。」

  我收緊了雙手移開視線,邁開步子走出了這個待了將近一個月的地方。

  有緣無份抑或有份無緣,現在還有誰會去在乎?

  青色的小轎裡還算得上是舒適,我坐在裡頭緩緩閉上了眼,回想起方才孟少玨臉上複雜的表情,微微有些歎氣。對於孟少玨這個人我依舊稱不上討厭,或許他狡詐陰狠,或許他唯利是圖,或許他小人手段,可這又如何能說是他的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而他明顯比一般人都來的要痛苦些。

  若我是他,說不定做的還要更狠。但我不是他,所以我便只想勸他,別到最後回頭看時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一去不復返,徒留悔恨。

  人總是這樣,能理解別人的痛苦,但卻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大約一個時辰後轎子停了下來,一個總管模樣的人上前向我問安,接著便帶我去了個院子裡,對我道:「公主不妨先梳洗一番,咱家待會兒帶你去見皇上。」

  我點頭,配合的跟著幾個宮女進了房。一番梳洗之後我又跟著那總管東拐西彎的走了半刻鐘,最後停在了一間御書房前。

  總管低頭道:「皇上正在裡頭等著公主,公主請進。」

  我道:「嗯。」

  我推門進去,蘇祁正拿著本奏折專注的看著,繚繞的煙霧環繞在他的身旁,倒襯得他有幾分飄渺。他抬頭看我,薄唇淺淺勾起,「公主來了,這邊坐下吧。」

  我依言走到他對面坐下。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精緻的桃花眼內滿是溫和,「不知公主昨日叫孟姑娘帶給我的話……是何意思?」

  我笑了笑,「皇上認為呢?」

  他纖長的手指劃過奏折邊緣,瞇著桃花目道:「朕想要的東西太多,所以一時猜不到公主有的到底是哪一樣。」

  我也懶得再和他繞圈子,直接道:「雲彌和雲戰的藏寶圖,換宇文睿和靈仙兒兩個人。」

  「雲彌和雲戰的藏寶圖?」他眼中頓時有些複雜,「公主還真是大方。」

  我淡淡的道:「它們之於我只是兩張廢紙。」但之於他們卻是無上的寶貝。

  他若有所思的頷首,又道:「你覺得朕會同意這個交換?」

  我緩緩的勾唇,「那麼……你不同意嗎?」

  他臉上漸漸浮現笑意,磁性的嗓音道:「朕同意。」

  我聳肩,這不就結了。

  他輕敲著桌面,「你不怕朕拿到寶圖後不放人嗎?」

  「不怕。」我笑著搖頭,「我不會給你機會。」我既然能出這個條件自然就有自己的思量,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蠢事我可不愛幹。

  「很好,那就這樣說定,兩張寶圖換宇文睿和那個靈妙兒。」

  「好。」我定定的看他,「在此之前我要見一次宇文睿。」

  「什麼時候?」

  「現在。」

  他思索了下,「好,朕和你一起去。」

  我起身,右手卻不妨被人拉住,我回頭,看到蘇祁一手按著桌子一手拉著我。

  「阿藍。」他歎了口氣,露出我熟悉的那種寵溺和無奈,「真的不認我了嗎?」

  我愣了愣,咬了咬唇喊道:「七哥。」

  蘇祁走到我身邊俯身看我,苦笑道:「小傻子,終於肯叫我了?」

  我聽見這句久違的「小傻子」時,心裡立刻湧上一陣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苦苦澀澀的特別難受,我垂下眼睛,「七哥現在不再是七哥,而是雲澤的皇上。」

  「是啊,雲澤的皇上。」他的聲音裡有太多的無奈,「而你是雲彌的五公主,我們不是兄妹而是敵人,對嗎?」

  我沉默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他揉了揉我的劉海,「傻丫頭,非要分的這麼清嗎?」

  我按住了他亂動的手,抬眸道:「以往我們為你過生辰都是春初,卻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你真正的生辰。如今……七哥,雖是晚了一天,還是要和你說一句生辰快樂。」

  他漂亮的桃花眼閃了閃,一把將我抱住,低低道:「傻丫頭,還是這般傻。」

  我忽的就一陣難過,想起以前的宇文修沒心沒肺的樣子,想起以前宇文修帶我去吃喝玩樂的日子,想起以前宇文修對我大呼小叫的樣子,想起以前宇文修被我弄得哭笑不得的樣子……都是以前的宇文修,而不是現在的蘇祁。

  「皇上。」我推開他,淡漠的道:「我們走吧。」

  蘇祁抬頭時也恢復了剛才的鎮定,眼神沉靜如水,「走吧。」

  有些事情終究是過去了,再也無跡可尋。

  蘇祁帶我去的密牢已經不是上次孟少玨關宇文睿的那個,比起上次的牢房這個明顯要乾淨很多。宇文睿也沒有再被綁在架子上,身上換了件乾淨的囚服,微微曲著身子躺在乾燥的稻草上。

  我在門外看著他許久,一動不動。

  「進去吧。」蘇祁低低的道:「朕一刻鐘之後再過來。」

  他讓牢監打開門之後就走了出去,我對著那扇被打開的欄門猶豫了會,最終顫抖的推開,緩慢的走到宇文睿的身邊。我蹲下身子看他,只見他緊閉著雙目似是失去知覺,俊美清雋的臉上一片慘白。

  我不自覺的咬住了唇瓣,伸出手輕輕的觸了觸他的臉。

  很冰,但是還有溫度。

  我笑了笑,眼裡卻不斷有液體滑落。

  我一邊笑著一邊掉眼淚,他這一個月裡是不是也擔心我了?就像我擔心他那樣擔心著我

  。

  然後他的睫毛都顫動了幾下,非常緩慢吃力的睜開了眼睛。他棕色的眸子裡沒雙目神采,可卻能看出其中的喜悅,他動了動乾燥的唇瓣,極其輕的說道:「阿藍,你來了。」

  我彎起唇角,笑著說:「嗯,表哥,我來了。」

  「想我了嗎?」

  「嗯,想了,你呢?」

  「嗯,沒怎麼想。」

  「……」

  「一直在做夢夢到你。」

  「夢到我什麼了?」

  「夢到你小時候吃餃子磕掉一顆牙,走路被我絆一跤,玩水被我踢下池子,睡覺被我畫烏龜……」

  「……你幹的好事情可真多。」

  「還好,以後會更加努力的。其實……」

  「怎麼?」

  「我現在也是做夢吧。」

  「沒有。」我忍著眼淚搖了搖頭,湊近他用額頭蹭了蹭他,「你看,我是熱的。」

  他非常吃力的眨了下眼,「是熱的。」

  「嗯,所以我是真的。」

  他使了很久的力才抬起手環住我的腰,淡笑著道:「好久沒抱你了,是不是瘦了?」

  「瘦了好多。」我皺眉,「等著你以後幫我養回來。」

  「這事情好說。」他咳嗽了一聲,雙手又無力的落下,「到時候別吃成個胖子。」

  「胖子才好,胖子有福氣。」我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任由他冰冷的體溫傳到我身上,激起心底一陣陣的顫慄,「表哥你很累嗎?」

  「嗯。」他半瞇著狐狸眼,「總是想睡覺。」

  「睡吧,好好休息。」我將頭靠在他胸前,聽著他胸腔內心臟的跳動,「睡醒之後就有力氣了。」

  「阿藍。」

  「嗯?」

  「我嘴很乾。」

  「我去拿水給你。」

  「不要喝水。」

  「呃?」

  「親我一下。」

  「啊?」

  「我叫你親我一下。」

  「……好。」

  我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將他頰邊的碎發撩到而後,然後仔細打量著他發白的薄唇,輕輕的印了下去。我用舌尖細細描繪著他漂亮的唇線,濕潤的液體滋潤了他乾燥的唇瓣,我有些惡作劇的咬了咬他的唇,看它們從原先的蒼白到了誘人的玫瑰色,嬌艷欲滴。

  「唔。」他低吟了聲,「真是調皮。」

  說完不再只守不攻,舌頭迅速的開始侵略,纏著我的舌尖霸道的吸吮,完全不若他面前那般脆弱於無力。他的進攻太過霸道與肆意,導致我不一會兒就出現了缺氧的狀況,我努力想要分開彼此貼近的唇瓣卻徒勞無功,只能被迫的隨著他的舌頭一起纏綿。

  然後,嘴裡的力道突然就消失了,宇文睿半瞇著的長眸只留下一條小縫,含糊的說了一句,「完了,力氣用光了。」說完就暈了過去。

  我哭笑不得,莫非這就是傳言中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低聲道:「睡吧。」

  我總是在接受你對我的好,現在……

  我也想對你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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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49:51 |只看該作者
  八八章

  兩日後,蘇祁帶了一小隊人啟程去往齊雲山,其中包括了我和宇文睿以及孟少玨。

  作為人質,宇文睿自然不可能和我關在一起,他被單獨安排在最後面的馬車上,一路上有大夫替他調理身子——這是我對蘇祁的要求,他必須保證宇文睿在抵達齊雲山後有足夠的力氣自己行走。

  至於為什麼我們要去齊雲山……

  話要往前說,當初我手裡得到兩份藏寶圖,自然不可能將它們隨身攜帶,於是在我們趕往雲澤路過齊雲山時,我腦子一抽就將寶圖埋在了齊雲山中。而埋圖的地點很詭異,恰好在一個斷壁懸崖旁。

  現在想來,這埋圖的地點還真是不錯。

  我們到達齊雲山時一時黃昏,天邊昏黃的霞光照映照山間,碧葉重影竟生出了幾分淒涼的感覺。

  一行人趕了半個月的路雖是勞累不已,但卻仍希望速戰速決。我也不拖沓,利落的指明了前路,於是又是浩浩蕩蕩的上了山,到達了我埋圖的那個懸崖。

  蘇祁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公主,已經到崖邊了。」

  我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面,下了馬車對他道:「皇上,請你們的人倒退二十米。」

  蘇祁頷首,「好。」他回頭吩咐了一聲,馬蹄聲夾雜著車□轆聲的聲音立刻響起,大約六、七分鐘之後才停了下來。

  「公主,現在……?」

  我笑了笑,提著裙擺往前走了幾步,「皇上可否給我一個小鋤子?」

  蘇祁瞇了瞇桃花眼,「小鋤子?」

  「嗯。」

  「好。」蘇祁招人說了幾句話,沒一會就拿了個小鋤頭給我,「公主。」

  我接過鋤頭掂了掂,笑道:「請皇上也退後二十米吧。」

  蘇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複雜的東西閃動,「好。」

  他帶著身邊候著的人往後退去,直到和其他人並肩才停下。

  我拿起鋤頭走到懸崖邊,懸崖依舊是一派荒涼,雜草不生的石巖乾澀冷硬,低頭看去,一片無際的斑駁,陰冷的沉暗似是一不小心就能將人吞噬。我摸了摸手上陡起的幾顆雞皮疙瘩,找到了一顆半掩在地裡的石頭,往左走了十步後在往後退了三步,拿著小鋤頭就開始挖坑。

  遠處無處道目光正盯著我,專注而火熱。握著鋤頭的手不由發緊,我只能更加專心地鑿土。大約五分鐘後,土塊中終於露出一塊深藍布角,我吸口氣,趕緊扔了鋤頭將那藍布包裹挖了出來。

  裡頭正是雲彌和雲戰的兩份藏寶圖。

  我拍掉布上的泥土,對遠處的蘇祁道:「你要的東西在這裡。」

  蘇祁的眼中迅速的劃過一道亮光,「很好,公主準備什麼時候讓我放人?」

  「不急。」我好整以暇的道:「皇上可否替我拿十個傳信煙花?」

  「傳信煙花?」蘇祁挑眉,「公主要那個做什麼?」

  我淡道:「自然是找人接表哥回去。」

  蘇祁勾起薄唇,不置可否地淺笑:「可公主還未將寶圖給我。」

  我也似笑非笑地答:「皇上怕什麼,現在的情形我怕是插了翅膀也飛不了。」懸崖邊有三條路可以下山,面前這條路被他們堵了起來,左右雖是空處,但以我的兩條腿想跑過他們的馬……怎麼可能。

  蘇祁也不再多話,叫人將傳信煙花裝進紙包後給我擲了過來。我將寶圖放進了袖子裡,拾起傳信煙花用火折子點著,第一次發了一個,間隔了兩分鐘後發了兩個,一次發到四個後才停下。

  對面蘇祁一行人只是安靜的看我的動作。

  我拍了拍手,望著遠空中綠煙對蘇祁點點頭:「皇上稍等。」

  蘇祁也頷首,俊美面容一派和氣。

  秋風簌簌,約莫挨了一刻鐘,遠處才有幾名黑衣人動作敏捷的上了山,不顧蘇祁侍衛們的虎視眈眈和拔劍怒視來到了我的面前。

  其中的頭領對我道:「屬下見過公主。」

  這個頭領我並不陌生,宇文睿上次帶我見過他並和我說過他們聯繫的方式,所以這次我才可以用到他。我道:「一邊候著先吧,等會接你主子回去。」

  頭領也不多話,恭謹道:「是。」

  我又淡瞟著蘇祁,「皇上可以將表哥帶出來了。」

  蘇祁聞言卻微微皺眉,轉而吩咐一旁的侍衛:「將宇文睿帶出來。」

  不一會兒,孟少玨就同宇文睿一起下了馬車。宇文睿比起前幾日氣色要好了不少,只是步履略微蹣跚,明顯還是虛弱的很。清雋的臉龐蒼白如紙,乍一看真可謂是「弱柳之姿」。

  他一瞧見我,細長的狐狸眼就半瞇起來,裡頭意味不明。

  蘇祁道:「現在可以了麼?」

  我收緊了袖下的雙手,面上不動聲色的道:「先讓他們帶宇文睿走。」

  「寶圖呢?」

  「等他們到安全的地方後我自然給你。」我突然往後退了幾步,往下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懸崖,我的腿微微有些發抖,心臟也猛的縮緊,可面上還是笑道:「皇上,如果寶圖掉了下去,你們還能不能找到?」

  蘇祁僵了一下,薄唇輕佻,「公主想的果然周全,只是我放了人而公主拿著兩份寶圖也有些不公平……不如公主先給我一份,稍後再給我另一份,這樣大家都公平。」

  我想了想,「好。」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總是個道理,不能交貨先付個定金也是在理。

  對面絕美的臉上漾起滿意的笑,「那就一言為定,我放人,公主先給一張寶圖……」

  「不能給!」右邊一聲嬌喝突然響起,生生打斷了蘇祁的話。

  握著寶圖的手跟著驀然收緊,這聲音……

  是皇姐。

  皇姐那張久違了的臉龐依舊嬌艷無雙,但比之以前隱隱多了幾分堅毅,一身深紫色的男裝透著決斷剛強,卻是一派帝王的大氣。

  如今的皇姐……也不一樣了。

  她定定的看著我,再次重複一遍:「阿藍,不能給。」

  蘇祁見到皇姐也露出詫異,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客氣的道:「原來是雲彌紫皇,紫皇來的可真是湊巧。」

  皇姐看著蘇祁,眼中漫起幾絲複雜。她閉目吸了口氣,再睜開時眸內沉下凝冷的決意,「祈帝,今日這寶圖是斷不能給你的。」

  「不能給我?」蘇祁一聲輕嗤,彷彿在笑她荒謬,「難道女皇不想換回宇文睿?」

  皇姐只是搖頭,「宇文睿自然是要救,但不是現在。」

  我不禁在心裡冷笑了下,不是現在,那是何事?等到他只剩下一口氣了不成?

  「哦……」蘇祁淡笑,「紫皇原來是這般想的。」他移回視線看我,「公主以為紫皇的說法如何?」

  我沉默的打量端詳,皇姐,蘇祁,這兩個幼時伴我一起長大的玩伴,此刻卻那麼陌生冰冷。

  我記憶裡的皇姐和七哥……他們都去了哪裡?

  皇姐皺眉,「阿藍,不可以。」

  「不可以?」蘇祁哼了一聲,輕輕一抬手,「少玨。」

  孟少玨的鳳目滑過一道寒芒,手間一把鋒銳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對著宇文睿的肩膀刺了下去——正是宇文睿上次肩膀受傷的地方。

  宇文睿原本無力的身子猛然一震,長眸倏地睜大,痛楚卻無聲。

  我的心臟好像被捅出了血,毫不猶豫的狠狠吐出一個字,「換!」

  皇姐登時滿面不悅,「阿藍!」

  蘇祁不禁淡笑,似是早在預料之中;孟少玨則微微瞇了眼;唯獨宇文睿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氣,只是淺淺睨視。

  「換。」我又說了一遍,「皇姐,我要表哥回去。」

  寶圖和宇文睿,你選的是寶圖,而我選的,是他。

  「阿藍……」皇姐的話裡含著女皇的威嚴,「圖不能給蘇祁。」

  「皇姐。」我搖了搖頭,「我要換。」

  「不能換!」又是一聲呼喝,只是這次不再是皇姐,而是來自左側趕上的一名英俊男子。

  黑馬神駿,玄鐵盔甲,俊朗的面容如刀刻般深邃——不是賀蓮臣又是誰?

  不過他怎麼也來了?

  賀蓮臣身後自然也跟了一幫人,場面登時僵住。三路人馬面面相窺,殺氣騰騰敵意深濃。

  賀蓮臣的濃眉深攏,溫醇地喚道:「阿藍,過來,我帶你走。」

  「蓮帝可是在說笑?」皇姐立刻刺道:「阿藍是朕的皇妹,要走也是跟朕走。」

  賀蓮臣根本不以為意,「朕已經向你雲彌提過親,阿藍不久之後會是雲戰的皇后,她自然是跟朕走。」

  我挑眉左右瞧瞧,賀蓮臣向皇姐求親娶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原來在這段時間裡還出了這一檔子事情。

  皇姐冷哼一聲,「蓮帝,朕沒記錯的話朕並沒有答應你的提親?」

  賀蓮臣回以冷笑,狂傲得好像身邊的人全是空氣:「朕管你答不答應,阿藍將來肯定是雲戰的皇后,今日朕也是一定要帶她走!」

  「停。」蘇祁趣味盎然,悠悠的道:「你們可有問過阿藍跟不跟你們走?」

  皇姐和賀蓮臣立刻停下話語,雙目灼灼的看我。

  我頓感壓力有些大。

  這個檔子上,跟誰走都會引起大混亂……

  「皇姐,賀蓮臣。」我冷靜的開口,「我不會跟你們走。」

  我又看向蘇祁,「蘇祁,依約放人吧。」宇文睿肩上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邊衣衫了,臉色也是蒼白的像是馬上會消失掉,已經不能再拖了。

  皇姐和賀蓮臣這次倒有志一同,「阿藍,不許!」

  「別動。」我的手伸向懸崖外,秋風蕭瑟而過,溫柔地揚起了手中的圖頁,輕輕流向腳下不見底的深淵。我不自禁地覺得冷,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不小心……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威脅」。

  能威脅到他們的只有這兩張寶圖。

  皇姐和賀蓮臣的臉上頓時發黑,蘇祁卻顯得十分滿意,「好。」他側身孟少玨道:「解開宇文睿的啞穴。」

  孟少玨頷首,視線若有若無的劃過我,伸手解了宇文睿的穴道。宇文睿立刻咳嗽了幾聲,繼而抬眸冷冷的看我。

  「宇文睿。」我淡淡勾起唇角,雙眼微瞇,「我還是沒有你聰明。」他被抓的時候我是那樣的無力與焦急,想要救人卻一次次的失敗……那麼我失蹤的那一陣子,他又該是多麼的焦急?

  秋風帶起髮絲拂過我的臉有些發癢,似是頑皮的孩子不依不饒的逗弄著我,我伸手將它們攬到而後,繼續淡道:「我會等你再次回來接我。」

  我一直都那麼自私,今天也好歹不自私那麼一回。

  宇文睿又咳嗽了幾聲,視線冷冷的掃過了三方人馬,最終捂著肩膀開始往我這邊走來。一旁的眾人見狀拿著兵器的手有些躍躍欲試,但被他冷眼掃過後都頓住了動作,一時竟然無人阻止。

  蘇祁皇姐和賀蓮臣三人見狀皺起眉頭,忍了忍終是沒有說話。

  他終於站定我的面前,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漠,「你忘了我曾經和你說過什麼?」

  我愣住,「呃……」什麼?

  「不論你面前死的是誰,也不准你這樣救人。」他盯著我,一字一頓的道:「你現在的行為和當初那樣有什麼分別?」

  我覺得自己有些錯,又有些委屈,登時哭不得笑不得,「我……」

  我這麼雷鋒,還不是為了救他的命?

  不想那人瞪著瞪著,忽然低聲笑起來,「可是……」他的言語意味深長,「我竟然覺得很高興。」

  我迅速地抬眸,那人細長眸子裡滿是耀眼的亮光,薄唇彎成一道完美的弧,「很生氣,卻也高興。」

  我不禁隨著他輕笑了,「嗯。」

  他撫了撫我的臉頰,輕聲道:「把圖給我。」

  我鬆手,將寶圖遞到他手裡。

  他一手摟著我的肩膀,將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到我身上,一邊淺笑著對一直安靜著的三人道:「三位皇上可是都想要這兩份寶圖?」

  三人靜默,無人開口回應。

  宇文睿也不惱,清冷的嗓音緩緩道:「一百五十年前雲澤當屬強了,從三了內擄了無盡寶藏後藏於一地。雲澤寶藏原先是雲澤的一件喜事,卻沒想到成了禍事的開端。這寶藏不僅引的另兩了的皇室垂涎欲滴,更是吸引了江湖上不少奇能異士,各路人馬紛紛設計於雲澤,只為這一份藏寶圖。五十年間雲澤大大小小的戰爭不下於五百場,人人都為這藏寶圖,人人都會這無盡的財富。」

  懸崖上除了風刮過的聲音外再無聲響,個個都入神的聽著宇文睿的說話。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一百年前三了終於爆發大戰,雲澤死傷約莫五十萬人,毀城池十五座。雲彌死傷約四十萬人,毀城池三十座,雲戰死傷三十五萬人,毀城池四十座。」他淡淡的掃過那三人,「但藏寶圖一事終於取得共識,寶圖一分為三,各了取一部分,不再獨佔。至此,百年前的寶圖之事總算平息。」

  「而如今……」他咳嗽了一聲,面色有些發青,「百年之後,三了新帝同時登基,各了臣子懷有異心,不乏虎視眈眈意圖不軌之人,新帝們個個將心思打到了這寶圖的上面,指望寶圖一出,便可引領三了。」

  聞言蘇祁,皇姐和賀蓮臣的臉上均是臉色一凜,明顯是被說中了。

  宇文睿輕聲笑了笑,「三帝可有考慮過三了的現狀?」

  三人啞口無言,竟然沒一人能開口。

  「我來挑明可好?」宇文睿也不等他們的回答,自顧自的道:「雲澤內祈帝雖已登基,前皇后一族手中勢力卻依舊龐大,雲澤內三分的兵力都在他們手裡,另有三分兵力歸於南陽候,南陽候不歸於皇后一派,但也不歸於祈帝,持中觀態度。」

  蘇祁絕美的臉上似笑非笑,眼中快速的閃過一道陰晦。

  「雲戰麼……」他清冷一笑,「蓮帝手中捏有七分兵力,但當日登基已得罪了諸多朝中重臣,更有幾個將侯正野心勃勃,三番兩次設計雲戰內亂……」

  「至於雲彌……」他側目看向皇姐,「雲彌何狀我就不多說了,相信紫皇自有分寸。」

  蘇祁皇姐與賀蓮臣聽完這番話後各自打量了對方幾眼,接著面色猶豫的看著宇文睿。

  宇文睿見狀又是笑了幾聲,「三了現今是這番情景,三帝更是對這藏寶圖勢在必得,可三帝可曾想過得到藏寶圖之後是禍是福?」

  三人眉頭一皺,皆是沉思,

  宇文睿失笑,「三帝皆知得到寶圖後是福亦是禍,但無一人捨得放手……罷,也是人之常情。」他壓在我身上的力道變重,微微瞇了長眸,道:「今日三了聚於齊雲山,倒也是個好時機。」

  那邊三人眉頭又微微鬆下,正在躊躇著說些什麼,卻見宇文睿往懸崖那頭伸出了手,而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兩份藏寶圖。

  「宇文睿!住手!」三人瞪大眼睛齊聲大喊,手中的鞭子拿起欲揮。

  「放下手裡的鞭子。」宇文睿的聲音波瀾不驚,「三帝如此緊張這藏寶圖。」

  「宇文睿,三了必能好好詳談,你先不要衝動。」賀蓮臣沉聲道,臉色微微發黑。

  皇姐立刻附和,「對,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依舊一派雲淡風輕,細長的狐狸眼微瞇,清冷的道:「這寶圖一日存在這世上,三了就一日無太平。今日我不妨做件善事,幫你們毀了它。」他忽而一笑,低頭看我,「阿藍?」

  他棕色的眸子裡溢著淺笑,卻讓我一瞬間晃了神,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嗯。」

  蘇祁這時開了口:「宇文睿,我可以放你和阿藍回雲澤,一切好說!」

  宇文睿淡道:「三帝,藏寶圖之於你們是禍是福?」

  他緩緩鬆開手掌,任寶圖在他手中掉落,隨著微風搖曳飄下懸崖,轉瞬消逝。

  「在我看來,此物只滅了,不救了。」

  事已至此,蘇祁,皇姐和賀蓮臣竟然看著宇文睿空空如許的手掌愣在了原地,似是沒有反應過來那百年來追逐的寶藏就這樣的隨風消逝。

  「咳咳咳。」宇文睿劇烈咳嗽的幾聲,忽的整個人往我壓來,「阿藍,我要昏了。」

  說完閉上了眼睛,就這樣躺進了我的懷裡。

  我抱住他的身半跪在地上,往後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懸崖,再抬頭淡笑著看向那三人,「寶圖已毀,你們現在……又待如何?」我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皇姐,七哥,賀蓮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面色糾結複雜。

  我不再看他們,摟緊了懷裡的那人,他身上的衣衫被鮮血打的濕紅,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卻依舊俊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笑了笑,生或死,或許已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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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17:50:04 |只看該作者
  八九章【大結局】

  五日後的深夜,一輛馬車正從齊雲山裡一條隱秘的山路奔下。

  馬車外表極其普通,由一匹黑色駿馬拉動奔馳,不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混著馬蹄聲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別樣清晰。

  馬車內一名俊美男子正側臥在床榻上,半瞇著的狐狸眼內滿是慵懶,修長的手指不時逗弄著身旁正熟睡著的少女。

  他撩起一縷髮絲撓了撓少女的臉頰,直到少女發出一聲不滿的嘟噥才停下了手。他勾起薄唇淡笑,低垂的眼瞼蓋住了眼裡的寵溺。

  「唔……」少女微微皺眉,緩慢的睜開了眼,她的眸裡還帶著些許霧氣,一派屬於孩童的迷濛。她眨了眨眼,聲音帶些未睡醒的沙啞,「表哥。」

  這少女正是阿藍,而被少女稱之為表哥的俊美男子自然就宇文睿。

  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拿出帕子擦去少女額上沁出的汗水,低低的應了聲,「嗯。」

  阿藍對他親暱的動作早已習慣,只打量了車壁後皺了皺眉,「馬車?」他們在馬車裡?

  他從桌邊倒了杯茶水喂到她嘴邊,「嗯,馬車。」

  她順著啜了一口茶水,「我們怎麼在馬車裡?」她記得自己未睡前還是在雲彌的帳子裡,怎麼睡個覺就換地方了?

  他清冷的嗓音簡短的道:「我們要離開,牧一牧二他們在峽關口等我們。」

  「離開?」她挑眉,心裡瞬間轉了十七八個彎,「是皇姐?」

  他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嗯。」

  她半垂了眼眸,接著淡淡一笑。

  三日前的黃昏,她在懸崖邊用寶圖跟蘇祁換宇文睿,但皇姐和賀蓮臣突然出現,導致場面一時有些混亂。皇姐和賀蓮臣自然是竭力阻止她將寶圖交予蘇祁,但她心意已決,寶圖可以沒有,但宇文睿,絕對不能消失。她按著原計劃跟蘇祁交換,卻沒料到宇文睿沒有跟著救他的人走,而是來到了她的身邊。

  宇文睿靠在她的懷裡,對蘇祁、皇姐和賀蓮臣說了一番話——幾百年來有多少人為藏寶圖而死,現今藏寶圖又會掀起如何的風波。

  宇文睿問:「三帝,藏寶圖之於你們是禍是福?」

  宇文睿說:「在我看來,此物只滅了,不救了。」

  宇文睿拿了藏寶圖,在眾人目瞪口呆的震驚中,鬆手將藏寶圖扔入了懸崖。

  百年間人們為之瘋狂的藏寶圖就這樣沒了。

  宇文睿在做完這些時候用盡了力氣,虛弱的昏在了她的懷裡。而她只是淡淡的看著那幾個面色複雜的新帝,笑著道:「寶圖已毀,你們現在……又待如何?」

  他們一心追逐的藏寶圖就被宇文睿那樣不鹹不淡的扔下了懸崖,想必此刻心裡肯定恨他們恨的牙癢癢。也罷,恨如何,怨又如何,寶圖已毀,留下的只是她和宇文睿的兩條人命而已。

  她往後看了看懸崖,笑的無比簡單,「不過是個懸崖,有表哥陪著估計也沒那麼害怕。」

  如果前面是折磨和恨,後面是死亡和安逸,那麼她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不以為意,又不是沒死過。

  至於他啊……

  她伸手撫過他蒼白的臉,鼻子微微發酸,心裡卻仍是滿足。

  他一直都懂她,而她一直也懂他。

  他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而她的,亦是他的。

  生和死又有什麼區別,兩人相伴既是最大的圓滿。

  「阿藍,你給朕回來!」賀蓮臣俊朗的面上一片怒紅,「寶圖是你懷裡那小子弄掉的,莫非你想和他一跳了之?」

  她淡笑,「兩張寶圖,賠你們兩條命,不是正好?」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賀蓮臣俊眉緊皺,「你弄丟了寶圖,那就得賠朕一個皇后!」

  她愣了愣,呃,還有這樣的說法?

  皇姐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傳來,「阿藍!」

  她抬眸,對上皇姐眼裡的柔和,那是她曾經熟悉的溫柔,是幼年一直伴著她的皇姐才會看她的溫柔。

  皇姐轉頭看向蘇祁,眼裡有亮光閃動,低柔的聲音帶著隱隱的乞求,「七哥。」

  皇姐叫的不是祈帝,而是七哥。

  她們曾經的七哥。

  蘇祁眼神微微一閃,複雜的看著她,「阿藍……」

  「這破藏寶圖害了我雲戰多少將士的性命!」賀蓮臣哼了一聲,「今日毀了還圖個乾淨!」

  皇姐聞言咬了咬唇,「蓮帝說的對,其實仔細想想宇文睿說的不無道理……」她看向蘇祁,「七哥,你以為呢?」

  蘇祁靜靜的看著懸崖許久,眸中一片沉思。許久之後他才淡淡的開口道:「不知紫皇和蓮帝可有興趣坐下來詳談一番?」

  皇姐和賀蓮臣對視一眼,「好。」

  至此,三帝達成了共識,而她和宇文睿也理所當然的被送進了雲彌的帳子裡修養。

  他們在最後終是記著曾經的情分,沒有親手將他們一起長大的大表哥和五妹推進萬丈懸崖。

  又或者是宇文睿的話點醒了他們,什麼才是現在的他們最當做的?

  誰知道。

  宇文睿原先身上就傷痕纍纍,加著新添的一道傷口,看的幾名太醫都連連擺手。可幸好隨後趕到的薛神醫醫術高超,愣是從鬼門關將他給搶了回來,只不過身體還是太虛弱,一直昏迷不醒。

  宇文睿昏迷的時候她一直在一旁照顧,吃住也是都在同一個帳子,對此孟少玨和賀蓮臣極度不滿,但在她的冷漠目光下兩人也沒有辦法,只能目光灼灼的盯著昏迷的宇文睿,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期間皇姐和蘇祁也來找過她,沒多說什麼,但空氣中自有一番溫馨的氣息流淌,彷彿他們的童年那般叫人愉悅。

  她該高興的是他們雖然變了,但也沒有完全的遺忘。

  至於孟少玨和賀蓮臣……

  她從回憶中醒來,瞥了眼正悠閒喝茶的宇文睿,「表哥。」

  「嗯?」

  「你幹嘛這麼急著離開?」

  「哦?有很急嗎?」

  「你才醒一天。」

  他半瞇了狐狸眼,「才一天嗎?」

  「嗯,才一天。」

  「醒了才一天啊……」他挑眉,「阿藍。」

  「嗯?」

  「我在昏迷中是有意識的。」

  「啊?」

  「孟少玨和賀蓮臣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唔……」

  「阿藍。」他用額頭蹭了蹭她,冰涼的鼻尖頂著她的,清冷的道:「你是我的。」

  她微垂了眼瞼,勾起薄唇淺笑,「嗯。」她是他的,而他也是她的。

  他這才滿意的瞇了瞇眸子,一手將她摟入懷中,「睡覺。」

  她揉了揉眼睛,嗯,一說到睡覺還真馬上就困了。

  不多時,她已經安然入眠,白淨的臉龐安逸而甜美。而他卻緩緩的睜開眼睛,棕色的眸子留戀在她的臉上。

  孟少玨,賀蓮臣……

  他薄唇淺淺勾起,眼中快速的閃過一道得意和惡劣。

  什麼「阿藍,朕要娶你做皇后」,什麼「阿藍,朕喜歡的只有你」,又或者什麼「阿藍,我要的只有你」,什麼「阿藍,等我回來接你」……

  礙耳,真是礙耳。

  他將她放在他胸前的手掌握到手裡,一根一根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指,而後霸道的介入它們之間,看自己的手指與她的緊密相連,十指緊扣。

  他輕笑了一聲,她這輩子握的只能是他的手,而帶她走的人也只能是他。

  她是他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一直都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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