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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紫]清宮絕戀之醉清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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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6:59: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斷案

  我側頭看紀昀,他還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呵呵的笑了,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掌,道:“紀昀,你爹的話可沒說錯哦。”

  “若是你說的我便聽。”他望著我的眼睛,點了點頭。

  我定定的望著眼前的男人,自信灑脫,文采斐然,舉止中常帶著孩童般的促狹和狡黠,實令人怦然心動。我微笑道:“紀昀,我知你有自己的志向和抱負,我不會將我的意願強加到你的頭上。

  “志向,抱負,”他低低的重復了幾遍,輕輕一笑。

  紀昀才子之名在崔爾莊一帶流傳甚廣,就連在京城也是名聲在外,我知他不甘居於人後,縣試及第後,就在籌劃如何在鄉試上嶄露頭角,一舉奪得解元之名。可見他近日懶散倦怠,以往每隔幾日便會做上幾首詩送到我那兒,與我共賞,這些天卻見他書桌上的詩稿也在日益減少,究竟是何故,我不得而知。

  我攬住他,抬頭看他,“紀昀,你從未告訴過我你的抱負是什麼。”

  幾乎在我問話的同時,他的笑容凝結在唇邊,片刻的遲疑後,他道:“雅兒,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他輕撫我的頭發,繼而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很溫暖。

  我莞爾一笑,眼角瞥見秀山、琪兒幾只小猴子還趴在原處往裡瞧著,紀昀順著我的視線望去,也發現了個中端倪。他作勢舉掌,孩子們立刻歡叫著散開。

  “雅兒……”紀昀似乎有話要說,又欲語還休,話音才落,有一人莽撞的闖了進來。電腦站www,更新最快

  來者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在此天將涼未涼之際仍光著膀子,他慌慌張張的四處打量了下,急迫的問道:“我找紀昀紀公子。”

  我剛要發話。紀昀將我攔在身後,問道:“你找他何事?”

  “我想請他為我寫份狀紙。”中年人憨憨地笑著。額上隱約可見歲月的滄桑。

  “衙門裡不是代寫狀紙嗎?”紀昀眉心抿起,想是不想過多參與官府之事。

  “公子你有所不知,衙門裡代寫狀紙,需十兩銀子一份,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哪經得起折騰。”中年漢子唉聲嘆氣,行狀可憐。

  “竟有這等事,”紀昀同我對視一眼,眉頭皺緊。

  中年人又道:“千真萬確,小地聽聞紀公子為人豪爽,又樂於助人,這才尋上門來。紀昀沉思不語,我明白他此時的想法,若是開了先例。以後只怕類似地事情會源源不斷的找上門來,

  半晌,紀昀進裡屋取了筆墨紙硯來。在桌案上鋪平,我立時明了他的意圖。走前幾步。邊研磨邊對著中年漢子說道:“你有何冤要訴,現在可以說了。”

  “這……”中年人似乎還在猶豫。我笑道:“他便是紀昀,你找的不就是他嗎?”

  中年漢子這才醒悟過來,他娓娓道:“我是一家油坊的掌櫃,左手邊開著家面坊,平日裡因為離地近,經常互相借用工具。前幾天我發現油坊裡少了一直簸籮,因有急用,我就去面坊找尋。面坊的伙計們說他們最近沒有借用過,可我分明看到掌櫃手中那個簸籮正是我找了許久的,這便要拿回,可那掌櫃硬說那是他家的。本來我也不必為了個簸籮傷了兩家的和氣,可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因此才有了去衙門討個公道的想法。”

  紀昀才寫幾句,就住了筆,臉上笑意湧現,“我看不用去衙門了,這點小事無需煩勞官差,交給我即可。”哥,你放心,只要你是清清白白的,我一定還你個公道。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紀昀說的輕巧,瞧他的神色不似在開玩笑。

  中年漢子半信半疑地盯著紀昀的臉瞧,良久,諾諾的退出去,我用胳膊碰了下紀昀,“你有把握嗎?”這人還是改不了喜好替人出頭地老毛病,不過也正是他的這份古道熱腸讓我更為地欣賞和樂於親近。

  紀昀朗朗地笑道:“成不成一會不就知道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自然要去,紀公子妙手斷懸案,我怎麼能錯過,”我調皮的眨眨眼睛,紀昀在我臉上掐了下,拖起我地手往市集走去。

  市集上人流如潮,我們才走到東街口,就被人潮堵住了去路,人群中好像還有聲嘶力竭的吵鬧之聲不絕於耳。我們被人流擠到了最中央,其間有兩個大漢正吵的面紅耳赤,一個約莫三十多歲,一個年紀稍長,四十來歲。再仔細一瞧,那三十多歲的正是之前來找紀昀求他代寫狀紙的油坊掌櫃,另外一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他口中的面坊掌櫃。他們中間擺放著一只簸籮,油坊老板瞪著眼睛,嘴裡罵罵咧咧,唾沫星子四濺,面坊掌櫃雙手叉腰,袖管高高挽起,兩人話不投機,各不相讓。我真是弄不明白,為了個破舊的簸籮,拼個你死我活的,值得嗎?

  紀昀走至他們前方,油坊掌櫃見了紀昀,聲音小了下來,面坊掌櫃嘴裡仍是不干淨,紀昀勸解道:“不就是一個簸籮嘛,兩位為點小事吵的不可開交,豈不是有損和氣。大家都平心靜氣點,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非要惡言相向,大動干戈不成。”

  “你是哪來的小子,管的倒寬。”面坊掌櫃斜眼看人,並沒有將紀昀放在眼裡。

  “他是我們崔爾莊有名的才子紀曉嵐,你可不要門縫裡看人。”油坊老板搶著回答。

  “才子又怎樣,才子能斷的清這案子嗎?”面坊掌櫃面無表情,集市上的人群似乎都湧到了這裡,人人都對才子紀曉嵐如何斷案興趣頗大。

  紀昀聽了這話,也不著惱,他上前一步,一手抓起簸籮,扯直了嗓子喊道:“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倆的話皆不足為憑,我今天要讓它自個說話。”說完,他還瀟灑自如的將那簸籮在手中轉上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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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4: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映容

  眾人皆嘩然,哄堂大笑。紀昀默不作聲的從地上撿起一把鐵鍬,再把簸籮往地上一扣,裝模作樣的用鐵鍬在簸籮底上敲打了一陣。我抿著嘴笑,我知道紀昀鬼點子多,這會又不知想出什麼法子來折騰人了。

  不一會,他放下鐵鍬和簸籮,彎腰在地上反反復復的找著什麼,緊接著,又用手在地上撩了幾下,起身笑道:“簸籮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我誰是他真正的主人。”

  “是誰?”

  “紀公子你快說吧。”

  “你就別賣關子了。”

  人群中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

  紀昀微微一笑,“油坊掌櫃便是他的主人。”

  面坊掌櫃一聽,臉色驟變,臉漲的有如豬肝色,他用手指著紀昀大聲說道:“你,少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

  紀昀走到面坊掌櫃的跟前,攤開手掌,我凝神看去,手中是幾顆芝麻粒,他對著掌櫃說道:“看清楚了沒?你說簸籮是你的,據我所知,此物經常盛放的應是面和五谷雜糧,而不該是現在的芝麻。這只簸籮分數誰家,已然不言自明。”

  面坊掌櫃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他灰溜溜的轉身擠出了人群,眾人議論紛紛,油坊掌櫃連聲道謝。一場爭吵就此偃旗息鼓。

  紀昀謝絕了掌櫃邀請他去做客的美意,同我攜手踏上歸路。

  我笑眯了眼,一路上均在誇贊紀昀的智謀,他執著我的手,忽停下腳步。,更新最快正視我:“雅兒,方才你不是問我的抱負是什麼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微怔,還是說道:“不必急在一時。”

  他搖搖頭。撫起蓋在我額上地頭發,在那深深一吻。“從小祖父和父親就逼著我念書,以期將來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可我生來閑散,想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因此對他們的教誨總是陽奉陰違。後來與你相識。又在京城歷練許久,我明白了自己地責任,我不僅想給你最好的生活,也想為百姓做主。”

  我奇道:“這是好事,你為何剛才不願說?”

  “官場黑暗,我怕你不喜。”紀昀靜靜地看著我,我忽然有些害怕看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睛,私心裡我是不願他入仕途的,我生性淡泊。自如風出事以後,更是對官場有種莫名的恐懼,紀昀。他是看在眼裡的吧,因此才有這一說。

  他地手掌摩梭著我的。秋夜也倍感溫暖。我坦言道:“紀昀,我確實不想你入朝為官。你原本也打算就此放棄科考。閑雲野鶴了此一生,是不是?”

  他頷首,我繼續說道:“可是你今日見到官府無能,替百姓寫狀紙還需收取銀兩中飽私囊,再加上之前在京城的所見所聞又激發起你的憤慨和鬥志對嗎?”

  紀昀再度點頭,我微笑道:“你都已認定的事何必再來問我?”

  他笑著揉著我的頭發,旋即鄭重其事道:“雅兒,你支持我嗎?”

  我點頭不語,他處處為我著想,我又怎能成為他的羈絆。

  他手上加了把力,將我拖入他的懷抱,暖暖的氣息瞬時包裹住我。我心中一動,不禁伸手回抱住他。他亦動情地握著我的手緊了又緊。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卻在此時憶起,來到崔爾莊後,爹曾在私底下同我說過,紀昀這次冒犯了皇上,皇上雖因愛才沒有殺他,但是這股怒氣焉能輕易平息,紀昀地仕途只怕會極其的坎坷。

  我偷瞧他一眼,他地臉上洋溢著喜悅,我心裡忽然湧起一陣酸澀,這樣地話萬不能說與他知道。

  “紀公子,”忽的一個清脆地聲音在我們身旁響起,我和紀昀正說著話,絲毫沒有留意有人打我們身邊經過。

  一身桃紅衣褲的映容姑娘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已不見晌午時淋水的狼狽,她裊裊婷婷的行了個禮,緩緩道:“紀公子,卓雅姑娘。”

  我同樣回禮,她看著紀昀,臉頰赫然紅了一下,我心中直犯嘀咕,只怕她是善者不來。

  果然,她衝著紀昀柔聲道:“紀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紀昀輕甩衣袖,撇了我一眼,我移開目光,只作不知。他平靜的對著映容說道:“映容姑娘有事還請明言,紀昀無一事需對雅兒隱瞞。”

  映容臉上紅暈如著色般,她忿忿的瞪我一眼,狠狠的跺腳,扯開了嗓子,“紀昀,我爹三番兩次上門提親,你為何不允?”

  我心中“咯噔”一下,面不改色,似笑非笑,紀昀的表情甚是古怪,他不安的看向我,我輕輕咳嗽一聲背轉了身體。

  紀昀雙手抱拳,說話間隨意又不失禮數,“想是令尊誤會了,紀昀既已婚配,又怎可另娶她人?”

  “你,說的可就是她?”映容伸手指向我,柳眉倒豎,潑辣本色盡顯無遺。

  “正是,”紀昀順勢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紀昀,你,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對我的,”映容雙目含淚,似乎快要哭出聲來。

  這紀昀從前也不知惹下了什麼風流帳,惹的人家姑娘現在這般傷心,我雖是這樣想,心中倒無半分不悅。

  “兒時戲言,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若有冒犯,還望姑娘海涵。”紀昀的手一直緊握住我的,在映容面前也絲毫不避諱。

  映容再次用仇恨的眼神怒視我,突然掩面發足狂奔。我輕輕推了紀昀一下,嗔道:“你怎麼招惹人家姑娘了?”

  他撓著頭皮,不好意思的說道:“小時候做游戲時常常是她扮新娘,我作新郎,時間久了就習以為常了,村子裡的老人們也時常將我們湊作一對兒。”他又補充道:“這純粹是亂點鴛鴦譜,雅兒,你可別放在心上。”

  我揚唇輕笑,心下凄涼,紀昀畢竟和傅恆是不同的,他從沒有牽著我的手在人前指認我便是他最親近之人,他從來都是若即若離留下後路給人以希望,如果他一早拒絕,瀟湘就斷無可能有機可乘。紀昀收緊手臂,我嬌小的身軀完全依偎在他的懷中,這一刻,我想,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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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5: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九十二章 中秋

  過了幾日便是中秋,一早聽蓮就備下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設大香案,准備夜晚月圓時迎寒和祭月。

  天色漸暗,爹尚在學堂未歸,我與聽蓮正准備著晚飯,老遠就聽到四嬸爽朗的笑聲,一進門就道:“哎呦,趕巧了,我來的還真是時候。”

  我笑著挽住她的胳臂,“那正好請四嬸一塊用飯。她搖頭道:“錯了,是老夫人請你們過去,人多熱鬧。”

  她口中的老夫人便是紀昀的繼祖母,自紀昀祖父過世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由她做主。“勞四嬸您跑這一趟,真過意不去,”我有些為難,中秋夜人家一大家子團圓,我們摻和進去這算哪門子的事兒。

  四嬸打斷了我,“不礙事,現在過去剛剛好。”她湊近我,用只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道:“別害臊,早晚都是一家人。”

  我紅了雙頰,眉眼低下去。然盛情難卻,我們來到崔爾莊後,承蒙紀家多方關照,也著實不能駁了他們的面子。我想了想,唯有答應下來,思量間卻道:“雅兒等爹爹歸來一並再去府上叨擾。”

  “我會叫人去學堂迎你爹爹,你和如風就先隨四嬸去,老夫人可想你想的緊呢。”四嬸的手親熱的搭在我的肩上,當真把我當作看自家人看待。

  我不便再推辭,轉身喚道:“聽蓮,去請如風少爺來。,手機站更新最快”

  聽蓮欣然前往,沒多久敗興而歸,她灰著張臉道:“小姐。少爺他……”她瞧了四嬸一眼,低頭不語。

  “但說無妨。”我在她手心捏了下。

  聽蓮這才放心的回道:“少爺說他不願去。”

  “這……”我犯了難,如風不去。我們又怎能丟下他一人在家。

  “聽蓮可以留下照顧少爺,小姐不必記掛。”聽蓮一捋發絲。憨憨笑道。

  “也只能如此,”我又叮囑了聽蓮幾句,這才同四嬸一同往紀府大院走去。

  紀府前廳張燈結彩,門前懸華美燈籠兩顆,甚是喜慶。桌上堆滿新鮮佳果,美味佳肴,牆角有未啟封的幾壇好酒。香案上設有四碟水果,四盤月餅,另有兩枝新毛豆角,四碗清茶,是為祭祖之用。

  老夫人端坐太師椅上,閉目小憩。紀府下人忙碌但不慌亂,做事井井有條。四嬸拖著我走至老夫人身旁。笑吟吟的輕喚道:“老夫人,雅兒來了。”

  老夫人微微睜眼,見我走進。直起身子,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老太太身材嬌小玲瓏。腰杆直挺。面部輪廓剛勁柔韌,花白眉毛下嵌著一對光炯炯地細長眼睛。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芳華絕代。

  我向老夫人行了禮,她留我坐在她身邊,仔細端詳了我一番,緩緩道:“莫不是崔爾莊的溪水養人,我怎麼覺著雅兒更水靈了呢。”

  女兒家聽到對自己容顏地贊揚總是喜不自禁的,我也不能免俗,當下眉開眼笑,嘴上還道:“老夫人您真會開玩笑。”

  她唇角上揚,表情祥和,愛憐地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

  說了好一會子的話,紀家的人陸續到來,好些個從前未曾見過的,今日齊聚於此。

  我心中略有忐忑,不是沒見過大世面,但在這許多人前亮相尚屬首次。

  紀昀是攙扶著他的母親張氏一同進來地,從踏進門的那一瞬間起,他的視線就再沒離開過我。老夫人朝著他招手,他正是求之不得,安頓她母親坐下後,立刻飛奔而來。“小猴子,人在你娘親身旁,心已經飛到這了吧?”老夫人笑著調侃紀昀。

  紀昀躬身回道:“孫子記掛祖母,自然心急。”

  “嘴巴抹了蜜了?”老夫人在紀昀腦門上戳了一記,笑意更甚。

  我驚訝的問道:“老夫人為何喚他小猴子?可有什麼典故?”

  老夫人失笑,道:“是你自己說與你媳婦聽,還是要我這老婆子來說?”

  紀昀先背轉了身去,想來也沒啥不好意思,回頭看我,只是撓著頭皮,半晌不答話。

  老夫人從身旁的盤中拈了顆葡萄徑自吃了,隨後說道:“我不說,一會席上自有人會說。”

  我雖是好奇心作祟,但老夫人既然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多問。

  老夫人眼光在前廳掃了一圈,“咦,”她訝異道:“人都齊了吧,我看著就缺秀山他們了。”

  “回娘的話,”說話的是紀昀的四叔,一個體面穩健的中年人,“秀山那幾個孩子還在學堂未歸。”

  此時夜幕無聲低垂,如鏡滿月悠然升起,竟已是掌燈時分。

  “莫不是被先生留了堂?”張氏問道。

  四嬸插嘴道:“我看八成是地,我派去請沈老爺的下人也還沒回呢。”

  我同紀昀對望一眼,了然於心,多半是爹的老毛病又犯了,秀山他們地文章定是沒能合他的心意,這會兒不是在挨板子就是被罰站。

  老夫人握了我地手,“雅兒,沈先生地脾氣你也知道,看來還是得你親自出馬才行。”

  我抿嘴一笑,應道:“雅兒從命就是。”

  “我和你一起去。”紀昀跟在我身後出了門,爹一向偏愛紀昀,由他陪同前往那是再好不過。

  漫步在田間小徑,天穹布滿繁星,耀眼的映照在深邃無底的湖中。我同紀昀攜手共進,心底平靜又清明。

  從紀府到學堂並不遠,不過一頓飯的功夫我們已到達目的地。學堂內僅剩三兩人,秀山、竹汀便在其中,兩人正趴在書桌上苦思冥想。

  “五叔,雅姐姐。”一見我們走近,竹汀就撲了過來,聲音中帶著哭腔。

  “先生呢?”我四處瞅瞅,爹並不在屋內。

  秀山小聲的說道:“許是走開了。”

  紀昀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還不回去?就等你們倆了。”

  秀山耷拉著腦袋,“先生說對子沒對上之前不能回去。”

  我吃吃笑了,果真如此。

  我摸摸秀山的腦袋,笑著說道:“哪個對子,還不快拿出來。難倒了你,難道還能難住我們的紀大才子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竹汀從桌上抽出了一張紙,蒼勁有力的字體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爹之手。上書:中秋八月中。

  這句話看似簡單,要對上也不是那麼容易,難怪一向腦筋活絡的秀山和竹汀也吃了憋。

  紀昀取過紙筆,迅速寫上一行字,“還不快拿去給先生。”

  兩個孩子如獲至寶,笑逐顏開,忽聞身後一陣輕咳,秀山和竹汀立即恭敬的喚道:“先生。,更新最快”

  我轉身看去,爹一身白衣,神清氣爽,輕捋胡須,仙風道骨。秀山獻上下聯。爹只微瞥一眼便道:“是你倆對出的嗎?”面色平靜,語氣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波瀾。秀山和竹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低頭不語。

  我探頭看去。紀昀對的下聯是:半夜兩更半,樸素平實,並沒有玩甚文字游戲,也不知爹是從哪裡看出破綻。

  一聲冷哼從爹的鼻尖輕溢出,我趕忙打圓場:“今個是中秋夜。您就饒過他們吧。”我又附耳道:“爹,老夫人可等您多時了。”他點點頭,“那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聽到爹爹松口,秀山和竹汀如釋重負,真不明白平日裡慈眉善目地爹,怎麼就能讓孩子們怕成這樣呢。

  我攙住爹的胳膊踏上歸途,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問道:“雅兒。如風呢?”

  “放心吧爹,有聽蓮在家中照顧他呢。”聽到我的解釋,爹釋然一笑。

  “雅兒。你走慢些,爹有話問你。”快入紀家大門時。爹驟然停下步子。朝我頻頻招手。我略有詫異,爹最重禮數。又怎會在此關頭改了主意。

  我不明所以,仍是聽話地走到他身邊。

  爹說話絲毫不含糊,開門見山的就問道:“雅兒,席間紀家的人若是提及你的婚事,爹要如何作答?”他頓了頓,又道:“爹答應過你不勉強你做任何事,所以你現在給我個話,我不至於一會全無防備。”

  紀昀站在我身側一丈遠處,我不知道他是否能聽清楚爹的這番話,但聰明如他,想來也能猜個**不離十。此刻他巋然而立,氣度瀟灑,白衣勝雪,黑目若星,然,眼中帶著款款深情和深深眷戀。眼前仿佛有個挺拔俊逸地影子一閃而逝,我閉眼揮去,低低的聲音自唇齒間逸出,“全憑爹爹做主。”

  “好孩子,”爹的手按在我的肩頭,贊許之情寫在眼中。

  我舒展眉頭,抹去那絲若有若無的愁緒。

  紀府早已燈火通明,一片歡聲笑語,節日氣氛濃重。

  爹婉言謝絕了老夫人盛情相邀他居上座的美意,客氣的坐到了她的下首邊。四嬸親熱的拽著我坐下,又把紀昀安排在我身旁。

  一開始大家還略有拘謹,酒過三巡後,場面開始活絡。

  四叔含笑看著我,手卻指向紀昀打趣道:“丫頭,你想不想知道這小子兒時調皮搗蛋地醜事?”

  我抿嘴笑道:“想,雅兒求之不得。”紀昀討饒道:“四叔,每年你都會說上幾次,今年不說了成不?”

  “不成,”紀四叔促狹的笑笑,他同紀昀一個樣,逢人便愛開玩笑,比起紀昀父親的嚴肅,倒是顯得平易近人。

  紀昀舉起酒盅,未敬老夫人卻先敬了四叔,想來還是怕他說漏了嘴,惹我笑話。紀四叔用手擋了回去,斜了紀昀一眼,緩緩道:“別忙,等我講完再敬不遲。”

  我用胳膊撞了下紀昀,仰起頭說:“讓我知道又無妨。”

  紀昀只得訕訕坐下,我不覺一陣好笑。

  紀四叔才要說話,紀昀夾了一筷子地菜硬是塞進他的嘴裡,殷勤地不像話。紀四叔好不容易解決掉油膩膩地雞腿,紀昀的筷子又伸了過去,“四叔,少說話,多吃菜。”我啞然失笑,其余幾位女眷也用帕子捂著嘴吃吃笑著。唯老太太仍是正襟危坐,妝容一絲不苟,果真有一家之主地風範。

  老太太終於笑了,她道:“老四媳婦你來說也一樣。”

  李氏笑眯眯的抬頭,她望向我,“雅兒,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喚他小猴子的來歷嗎?”

  我點點頭,紀昀明顯松了口氣,我見他如此神情,樂了,便起了捉弄之意,“四嬸,說完這個再說其他的。”

  四嬸順著我的意思點頭,紀昀在底下掐了我一把,我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老夫人、紀昀父母還有四叔四嬸他們會心一笑,似乎是將我們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我撥拉著頭發,臉微醺,頭幾乎埋在了桌下,直到聽見四嬸說故事開場,想來他們的注意力不會再放在我身上,這才敢稍稍抬眼。

  只聽李氏款款而談:“當初大嫂懷著昀兒的時候,老爺子做了個夢。”她瞅了紀昀一眼,又繼續說道:“他夢見了齊天大聖孫悟空大戰白骨精的情景,孫悟空的金箍棒和白骨精的寶劍翻飛在一起,打的難舍難分。說來奇怪,最後竟然是孫悟空難敵白骨精,在她的追殺下,孫悟空只得運起七十二變的法術,一會變貓一會又變獅子,接著變成一座廟宇和佛塔,可無論他怎生變化,還是被妖精輕易的認了出來,緊追不舍。孫大聖無處藏身,無奈之下,上天入地的逃竄,老爺子見狀,大喝一聲:大聖莫慌,老夫來助你一臂之力。只見孫悟空噌的一聲鑽進了大門,老爺子急忙鎖住門,那白骨精見沒法入內,吆喝兩聲也就去了。老爺子聽門外已無動靜,正想招呼孫大聖,卻見他在院中上躥下跳,一會到廚房,一會又到廳堂,忙的不可開交。大嫂在房中聽見外面吵鬧,便好奇的走到房門口張望。結果那孫悟空移形換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鑽到了大嫂的肚子裡,老爺子驚出一身冷汗醒轉過來。才起身大哥就來報喜訊,原來大嫂剛產下麟兒,老爺子吃驚的喊道:哎呀,果真是那孫猴子。大哥一時沒弄明白,老爺子就講方才的夢境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他這才恍然。所以啊,昀兒的小名便成了小猴子。”

  李氏形像生動的說完,我和座上賓客也笑了,四嬸講的傳神,我們聽者也深陷其中。

  好不容易停了笑聲,紀四叔此時終於得空插嘴道:“還不止呢。昀兒滿月擺酒之時。,電腦站www,更新最快曾有術士斷言昀兒是大富大貴之相。老爺子在興頭上,就將當時的夢境與那術士說了。那術士當即大叫:啊呀呀,真不得了了。恭喜恭喜。此夢大吉大利也。但逢貴人轉世投胎,總有征兆。想那朱元璋據傳是老牛轉世。韓信乃狐狸轉世,他們出生之時,也皆有吉兆。如今,依老夫看來,這孩子定是猴精轉世。孫悟空是何許人也。那可是大鬧天空,素有七十二變和一個筋鬥可達十萬八千裡的齊天大聖啊,將來定可封官拜爵,前途不可限量。”

  這兩夫妻一唱一和,還不住用眼神瞥我,表面是在說紀昀兒時的趣事,暗則是在為他做說客,這些話可都是在說與我聽地。我笑笑,故作不知。若無其事的端起酒盅給四叔四嬸斟上酒。

  紀昀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我臉上微微發紅,見他眼底懇切清明。我回握住他,他頓時釋然。

  我料想爹地話沒差。紀家上下一定會乘著今日這個機會為我們定下婚期。我既已應允,斷不會反悔。可在這樣的氣氛下。總感覺說不出地別扭。我和紀昀兩個人的事,若是摻和太多人,總歸讓我不自在。我不禁撇了撇嘴,輕笑道:“四嬸,你方才可答應了說別的事兒的。”

  四嬸一愣,很快恢復鎮定,她扯出個笑容,“這小子小時候惹出的禍端還真是不少。先說哪個好呢?”

  “您隨意說個吧,”我昂起頭,凝神細聽,事實上我也確實很感興趣。

  “昀兒,你還記得石先生地事嗎?”四嬸提及,我念起紀昀曾同我說過,石先生是他的啟蒙老師,也教會他很多東西,但他幼時不懂事,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錯誤,直到現在每每想到還是追悔莫及。兩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他一直不願細說,我估摸著不甚光彩。剛想攔下四嬸的話頭,她溫潤的嗓音再度響起,“這小子以前貪玩,捉到只小鳥,不願放生,又不敢拿回家,就每天一並帶到私塾。他在牆上摳下一塊磚,當作一個鳥洞,外面再用一塊磚將洞口堵好,待先生上課的時候就把小鳥放進去,下課了便和其他孩子一同玩耍。幾天後,這個秘密被石先生發現,他是怕會孩子們會玩物喪志,就把磚塊往裡一推,將小鳥弄死,再將磚塊恢復原樣。”

  我忍不住插嘴道:“這可是先生的不是。明人不做暗事,他這樣做有違師道,何以服眾?”

  李氏輕捏我的掌心,“傻孩子你聽我說下去,我們昀兒怎肯吃這種虧。”

  我想想也是,這石先生定然討不了好去。偏頭卻見紀昀的臉上露出少見地羞赧之色。

  “等到昀兒發現的時候,小鳥早已慘不忍睹,他們憤憤不平,可又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下的。偏那先生也愛生事,臨下學時,給學生出了個對聯,上聯是:細羽家禽磚後死。昀兒一聽,便斷定此事定然是先生所為。他氣呼呼地起身,張口就和先生說:我來試試下聯。”

  我一聽就笑了,悄聲問紀昀,“你對了什麼下聯來氣先生了?”依我對他的了解,指桑罵槐是他地強項。雅兒,你太沉不住氣了,聽四嬸慢慢道來。”一直未出聲地爹開了口,我只得安奈住強烈的好奇心,聽著李氏加油添醋地說故事。

  “我也是事後聽旁人所述,問這孩子可是一字都沒透露。”四嬸呵呵笑著,隨手端起酒盅一飲而盡。我乍舌,海量,這般的豪爽女子倒是不多見,我又為她添滿。

  李氏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猶未盡,我真怕她貪杯,幸好她只是潤了潤嗓子,復道:“昀兒主動請纓,先生自然滿口答應。昀兒不慌不忙道:先生的細字對粗字可還妥當?先生點頭後,他又問羽字對一個毛字怎樣?先生頷首,他繼續說:家禽對野獸如何?先生還拍手稱贊,細羽家禽對粗毛野獸十分工整。昀兒接著問:磚瓦的磚對石頭的石,你覺得行嗎?先生無異議,只是稍不耐煩,以往昀兒對仗流利,從無這般嗦,他催著昀兒快些往下對。昀兒看似遲疑道:後對先,死對生,連起來就是粗毛野獸石先生。”

  四嬸話音剛落,故作矜持的我和沉穩的爹爹都誇張的笑趴在桌上,我更是毫無形像可言,李氏口齒清晰,繪聲繪色,似是親眼所見,而紀昀這幅下聯對的精妙無比,我對他除了欽佩之外再找不出第二個字眼。紀家人雖是聽過多次,在李氏的蓄意調侃下,還是笑的前仰後翻。

  我揉著肚子,笑夠了才覺心裡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歡暢。

  紀昀嘴角微扯,招手吩咐迎翠,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迎翠含笑離開。沒多久,她端上一道菜,色澤紅潤,形狀完整,腴香濃溢。我眼前一亮,竟是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掛爐烤鴨,滿室飄香。

  “咦,昀兒,你向來不食鴨肉,廚房何以來的烤鴨?”紀昀母親張氏奇道。

  “這可是京城的名菜,我特意關照廚房做的。”紀昀有意無意的看我,卻又不道破實情。說起京城,我突然憶起那年與紀昀初識,後來同往伯倫樓,那兒就有一道名菜名掛爐烤鴨,入口即化,甚是美味,滿桌的菜肴,僅此道菜我多品了幾筷。抬眼望向紀昀,他淺笑盈盈,夾起一塊緩緩送入我盤中,我心中一暖,他吩咐廚房做這道菜,分明就是為我而做。那日初遇,他記住了我的喜好,而我偏偏就不知曉他從不食用鴨肉。

  我口中嚼著的,雖然比不得京城伯倫樓的正宗和酥香,但感受到的拳拳深情在我心灰意懶的心湖中激起驚濤駭浪,眼角微濕,思及不宜在月圓人團圓的中秋佳節感傷,又用手拂去。

  老太太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歪嘴笑道:“沈先生,雅兒這丫頭我著實喜歡,小兒女又煞是恩愛,您看選個好日子給與他們辦了吧。”

  我心中一凜,拖拉了許久終於說到正事了。

  正在這時,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寂靜的長夜,聽蓮跌跌撞撞的摔進來,在進門的時候又不慎被門檻絆倒。我來不及攙扶她起身,她幾乎是半跪半爬地撲到我跟前,見她面如人色。*6*K更新最快渾身顫抖,我心中一陣慌亂。急忙用力托起她的身體,迫切的問道:“聽蓮,是不是如風出事了?你快說。”

  “雅兒,不要急,讓聽蓮慢慢說。”姜還是老地辣,在此情形下,我已急的六神無主,只有爹還是神色自若,他信手挪了張椅子安撫聽蓮坐下,和顏悅色道:“丫頭,說吧,我們都聽著呢。”

  聽蓮喘過一口氣,臉上稍見血色。她拽著我地衣袖,嘴唇還在打著哆嗦,竟是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她努力張了張嘴。“信,小姐。信。”

  我晃眼瞥見她手中牢牢捏著的信箋。沒做多想就抽了出來,展開一看。正是如風留給我的親筆書信。

  上書:雅兒,

  如今你終身有托,為兄十分欣慰。然,此處畢竟不是我久留之地,我走了,好好照顧義父,勿念。

  如風

  寥寥數語,既留戀著對我和爹的牽掛,又表露了他不願寄人籬下地決心。與我青梅竹馬,平日裡寵我慣我的如風哥哥,終狠心離去,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們要去何處尋覓他的蹤跡?

  爹從我手中接過信箋,看了幾眼後劍眉擰起,他拉過聽蓮,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封信的?之前你在做什麼?又是何時覺察如風不見的?”一貫冷靜的爹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聽蓮歪著頭,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我逼迫著自己靜下心來,如風若是真的遠離是非之地,重新開始生活,未必不是好事,就怕他再入歧途,那可就萬劫不復了。

  事到如今,慌亂也無用,好在聽蓮也恢復了神智,她輕聲道:“晚飯後,我陪少爺說了會話,他喊累就早早回了房。我見他晚飯並沒有用多少,就燉熬了碗粥送去他的房間,沒想到未見人影,只留下了這封信,我立刻跑來找老爺小姐,路上也沒敢耽擱。”

  爹點點頭,安慰道:“你做的很好。”他又對著紀家老夫人抱拳道:“雅兒地婚事改日沈某再上門商榷,家門不幸,犬子糊塗,現在我和雅兒要先行離去,望海涵。”

  老太太擺手道:“沈先生不必自責,若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不等爹回答,她轉身命令道:“你們幫著先生一塊去找沈公子,一切聽從先生的安排。”

  我對老夫人及時援手感激莫名,爹不愧曾為朝廷命官,處事果斷,他簡單地安排了下人手,按照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分頭尋找如風,只要他離開沒多久就一定能找的回來。

  “雅兒,你和紀昀一起,去東邊找,”我點了點頭,紀昀拉著我就走,就連預備向老夫人告辭地話,也只能咽了下去。

  夜色陰沉,只聞田間和山中蛙雀和鳴,再聽不見別地聲息。原本是山明水秀的村落,在黑夜地籠罩下增添了詭異的氣息。

  紀昀拖著我走了幾裡路,四下仍未見如風蹤影,倒是我腳下不穩,幾次踩著小路間的碎石,險些崴到腳。

  又走了一裡山路,眼前出現岔道,一條仍是往東,另一條卻是往東南方向岔去。我們停下腳步,紀昀猶豫半晌,為難道:“雅兒,你怎生是好?”

  我咬著嘴唇,道:“我們分開走,倘若如風哥哥真是走這處,那所有的希望便是寄托在我二人身上,我們別無選擇。”

  “不行,我絕不答應留你一人。”紀昀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們在京城找如風那會,不也是分頭尋找的嘛,那時你並無異議,現在哪來這麼多話?”我雖然害怕,但事關如風,還是要硬著頭皮上。

  “那時是在京城,又是大白天,於今不可同日而語。”紀昀的手撫上我的頭發,我知他擔心我的安全,嫣然一笑,反握住他的手,“這裡是民風淳樸的崔爾莊,不是蛇龍混雜的京城,我只是找尋如風哥哥,不會有事的。”

  紀昀的吻重重的落在我的發際,喃喃道:“雅兒,我們先選一條路,若是找不到如風,再換另一條好不好?總之我一定要看著你才安

  “不好,”我試著推他,卻狠不下心,只得柔聲道:“紀昀,萬一由此錯過如風,我們豈不是要抱憾終身?”

  紀昀思前想後,終咬咬牙道:“好吧,就依你所言。自己千萬小心,不要走的太遠,盡快回來。我緊了緊握著紀昀的手,又放開,先行踏上一直往東的岔道,回眸一笑,紀昀還在不遠處看著我,我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隨即不再回頭,收起內心的不安,睜大眼睛觀察起路邊是否有如風途徑的蛛絲馬跡。

  漫漫長夜,仿佛沒有盡頭,一路磕磕絆絆,東倒西歪,所幸沒有摔倒,心中卻萌生怯意。一陣突如其來的肆虐大風更是讓我簌簌發抖,我退縮了,後悔之前在紀昀面前誇下的海口。匆匆轉身,若是緊趕急趕或許還能追上他的腳程。

  “嘶啦”一聲,匆忙間,衣袖纏在樹枝上,生生的扯下一大塊,荒山野地杳無人煙,我跌坐在地上,幾乎就要哭出聲。我狠狠的抹去眼淚,眼下如風下落不明,我不能也不可以放棄,我又重新振作起精神。

  抬起手臂,從身上飄下一件物事,我拈在手中,仔細一瞧,一顆心頓時嗵嗵直跳,不覺擦了擦眼睛,這塊月白色的布料,我可是熟悉的很,正是前些日子我親自為如風挑選,由聽蓮裁制,當晚穿在如風身上時我還由衷贊他玉樹臨風。

  此處樹木縱橫,穿插不齊,稍不留神就會鉤破衣衫,想來如風也是和我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我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靠在樹干上定了定心神,理清頭緒,如風定是沿著這條路走了沒錯,老天還真是厚待我。

  深吸一口氣,拍去沾在衣裳上的雜草和樹葉,暗自思忖,回去找紀昀這一來一去顯然是來不及,我只有獨自一人先跟上,能勸動如風回家那是最好,要是不能,也要問清楚他的去向,以便日後與爹同往。

  打定主意,腳下再無遲疑,分開兩旁的雜草,小心著頭頂上隨時冒出的枝丫,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前行。

  狂風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6-K,手機站wap,更新最快我不由抱住了雙肩,可為尋如風,只得強打起十二分地精神。

  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山路開闊,依稀望見有小山村掩映在茂密的樹林中。借著月光遠遠望去,青瓦粉牆錯落有致,我心念一動,說不定如風會留宿在此,也省的連夜趕路。

  村莊中僅幾戶人家中還亮著燭火。我本想依次拍門詢問,又覺著冒昧,徘徊許久,仍是拿不定主張。忽聽身後傳來低低地對話聲,怕驚動村民,我連忙閃到暗處。

  “陳叔,接下去你打算怎麼做?”

  “先看看再說,這次拼著性命抓了他的兒子,怎樣也要他一命換一命。”

  “是啊。他派人在京城大肆搜捕,分明是不給我們活路。他心狠手辣,我們也不必做活菩薩。”

  “哼。他不來我就拿他兒子開刀,要是來地話。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有把握他一定會來嗎?”

  “不出兩日。必有分曉。”

  沒聽幾句,我已是手足冰涼。這兩人就算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不是陳叔和小許子還會是誰,當日他們令我和紀昀差點葬身於火海,這筆帳,一直沒機會清算,冤家路窄,竟然會在這裡碰上。我心潮澎湃,卻不敢弄出半點聲響,此二人乃真正的亡命之徒,要是被他們發現,我不死也會被折磨的只剩半條命。

  我縮在角落中,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眼看著他們打我身旁經過,我更是緊張的冷汗直冒,兩個身影在我面前逐漸變小,我才喘息著現身,打算立刻遠離這處是非之地。我腳步忽遲緩下來,他們方才提及到孩子,是誰家的孩子?他,指地又是誰?

  轉念之間,心中已起了幾重念頭,不詳的預感越發的強烈,心情無法再平靜,羈絆重重,也做不到充耳不聞,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腳步已緊緊的跟隨過去。

  在繞過幾座瓦房後,陳叔和小許子終於停下,叩門後兩人悄悄閃入,旋即屋內亮起了燈。我在短暫的心理鬥爭後,還是挪步到窗前,輕手輕腳的在窗紙上戳開一個小洞,湊了上去。

  屋內燭火昏暗,陳叔小許子分坐在桌子的兩頭,許久未見,容顏並無多大變化,只是衣裳襤褸,渾身邋遢,落魄不堪。兩人一個把玩著手中的茶盅,另一個眼睛緊盯著角落,我順著他地目光看去,牆角裡平躺著一個孩童,面孔朝裡,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他瘦小的身軀被五花大綁著,腳尖在地上死命地蹭著,無論他怎麼努力也無法掙脫繩索的束縛。

  須臾,陳叔將手中地茶盅往桌上一擲,直眉瞪眼地站起來。我見他幾步走進灶頭取了碗黑糊糊的東西出來,一把將地上地孩子提了起來,伸到他面前,惡狠狠道:“你到底吃是不吃?”

  那孩子倔強的別轉頭,啐道:“呸,小爺我寧可餓死,也不吃你們的東西。”聲音聽來有些耳熟,他轉身的時候,我將他的面貌看的一清二楚,之前的預感在此時得到印證。這孩子不是旁人,正是傅恆與納蘭馨語的獨子福靈安。

  雖有心理准備,我心頭還是狠狠的一震,仿佛被什麼東西碾過,某些塵封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在此刻破繭而出。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的嵌進掌心,心不可抑制的痛起來,手扶在牆上,腳下有些虛浮,我穩住身形,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才回過神。

  陳叔按住福靈安的腦袋,使勁扒開他的嘴往裡塞東西,他搖晃著頭,灌進去多少又盡數吐了出來,陳叔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怒目圓睜,小小年紀已頗有乃父之風,他罵道:“賊人,待我阿瑪到來,定還以顏色。

  陳叔嗤之以鼻,“一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也敢大言不慚。”

  福靈安斜眼撇向陳叔,不屑的說道:“小爺我以後可是要上戰場的,哪是你等山村野人可以比擬。”他神色冷傲,相貌兼有傅恆的俊朗和馨語的柔美,長大以後風采定不輸於其

  “陳叔,這小子不吃飯由得他去,你何必自討沒趣。”一直沒有出聲的小許子走到福靈安身旁,擋住了我的視線。

  “你懂什麼,我們要他還有用處,萬一餓死了豈不是得不償失。”陳叔一眼瞪過去,小許子馬上乖乖住了嘴。

  陳叔繼續耐著性子喂福靈安吃飯,許是累了又或許是無力再抗爭,倒也吞進去幾口,兩人還在對恃間,從裡屋又緩緩走出一人。

  他背對著我,我無法確定他的身份,但他的背影已讓我暗暗心驚。他行至陳叔處,從陳叔手中接過福靈安抱在手中,壓低聲音道:“他還只是個孩子,放過他吧。”

  我的頭差點撞在牆上,真是沒想到如風又和他們走到了一塊。

  福靈安拼命掙扎著,如風抱起他放在屋內唯一的一張睡床上,又替他梳理了發辮,陳叔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悶哼,“你倒是好心。”

  如風嘆了口氣,“何必為難一個孩子呢?”

  “他是傅恆的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陳叔搶白道。

  “他爹做下的事同他並無關系,我們要是欺負一個孩童,傳出去徒讓天下人恥笑。”如風言之有理,陳叔也不再反駁。我松了口氣,我這個兄長在大事上從不糊塗,傅恆沒來之前,靈兒還不至有生命危險。

  如風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往我這裡瞅了一眼,我急忙向後退了一步,見並非是行藏敗露,才又貼上去。

  靈兒趴在床上,眼睛微閉微開,略顯疲態,如風愛憐的為他蓋上一層薄被,沉聲道:“我已經給你們安排好容身之所,現在我可以走了吧?”原來如風沒有與他們同流合污,我長出一口氣。

  “如風,”陳叔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如風神色一滯,臉色不豫,陳叔訕訕道:“你不能走,我們在此人生地不熟的,少了你可不成。,電腦站更新最快”

  如風不動聲色的擋下陳叔的手,自嘲的一笑。“我如今並不能幫到你們,留在這裡反而是累贅。”“怎麼說?”陳叔似乎並不在意如風地抗拒。

  如風苦笑道:“我已沒有武功,形同廢人。”

  陳叔大驚之下拽住如風的胳膊。小許子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身體猛的一震。難怪如風這段日子以來一直萎靡不振,難怪他不願面對我和爹爹,難怪他經常沉默如斯,原來,他竟然經受了這般磨難。常聽人說習武之人若是武功被廢。體力連常人都不如,更是感覺生不如死,如風為免我們擔心,只字不提。我,只是埋怨他頹廢不上進,卻從未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我,還是對他關心不夠。

  陳叔扣著如風的手腕,如風閉目。半晌,陳叔長嘆一聲,“你地內力也已散盡。再不能恢復從前的功力了。”“到底是誰這麼狠?”小許子衝動的邁步上前,關切之情寫在臉上。

  “還會是誰。除了富察家那小子。不作第二人選。”陳叔憤慨道。

  我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手心冰涼。涼的透徹心扉。

  傅恆,是他!他竟對我地如風哥哥下此毒手。他自己也是練武之人,應該明白習武之人對武藝是多麼的看重和珍惜,他怎能下的了手。我淚流滿面,我沈卓雅怎會愛上這樣一個人。我環抱雙肩,緩慢蹲下,頭深深的埋在腿間,懊惱,痛恨,我該恨他的,可我為何仍痴心不改,為何聽到他的名字心還是會悸動。

  屋內的爭執逐漸激烈,我迅速抹去眼淚,透過床上小洞看去,陳叔的一只手將福靈安的手反扣在身後,另一只手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陳叔你這是作甚?”如風慌忙攔阻,陳叔眼露凶光,凶神惡煞般,靈兒毫無懼色,致死如歸。

  “他父親把你害成這樣,你還要做濫好人!”這次連小許子也不再支持如風,轉而站到陳叔這邊。

  “我還是那句話,不要為難孩子,同他無關。”如風淡淡笑道,只是眉宇間地苦澀,我無法視而不見。

  見如風堅持,陳叔只得憤憤然的收了匕首,重新插回腰間,恨恨的瞪了靈兒一眼,將他重重推到在床上,靈兒雖吃痛,但緊咬牙關,一聲不吭。好樣地,我心中贊嘆,雖然對他阿瑪不滿,但絲毫不影響我對他的欣賞,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昔日地傅恆。那年,於雪山初遇時地傅恆,一樣的神采,一樣地高傲。

  眼睛澀澀的,有什麼東西滑落在唇邊,舔一舔,鹹鹹的,全是淚水。我抬頭仰望星空,不讓眼淚再流出,悵然若失,心上是鈍鈍的疼痛。

  再看一眼靈兒,事情已超乎我的想像,原本只是為尋找如風而來,卻意外被我發現了陳叔和小許子的藏身之處,憑我一人之力,根本救不出靈兒,即便如風肯幫我,也不是陳叔他們的對手。左思右想,還是盡快趕回去找紀昀和爹商量對策方是上上之策。

  抬腳便走,從右側突然撲過來一個黑影,我大驚失色,手忙腳亂之下抄起門前的一柄斧子擋在胸前,“喵,”黑影竄上牆頭,轉眼沒了蹤影,原來只是一只黑貓,可是已然驚動了屋內的人,油燈被吹熄,門悄無聲息的開了。

  我不及多想拔腿便跑,可又怎麼敵得過壯碩的小許子和老奸巨猾的陳叔,僅僅跑出村口,我就被他二人前後夾擊。

  “是你!沈姑娘,我們又見面了。”陳叔一臉奸笑,我往後退去,後路也已被小許子堵死。

  落在他們手中,我無話可說,也不會求饒,他們一前一後押著我進入小屋。“雅兒,怎麼是你?”如風“噌”的站起,他也是萬萬沒想到躲在窗外偷窺之人會是我。

  對著如恆我實在恨不起來,當下老老實實的回道:“只為尋你而來。”

  “為何只有你一人?”如風緊張的朝窗外張望,似乎還是很忌憚旁人到此。

  我靈機一動,虛張聲勢,“我們分頭尋你,但是他們很快也會找到這裡來。”

  “這丫頭詭計多端,八成是信口開河,不用理會。”小許子不以為然,而陳叔有些擔心:“連這小丫頭都能尋到這裡,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陳叔擰眉想了會兒道:“一時半會還不會來人,待天亮我再去尋一處更為隱秘的地方。”

  小許子一把揪住我的頭發,似笑非笑,“陳叔,以前你可說過她是傅恆的意中人,這下她自個送上門來,我們的勝算又多了幾分。”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醜陋的臉孔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尤為猙獰可怖。我瞬時感覺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嚨,煩躁氣悶。

  “對,我險些給忘了,咱們可得好好的伺候她,”陳叔奸笑的從身後取出一捆繩索,看樣子也想照樣給我捆上。

  “且慢,她一個弱質女流又能興的起什麼風浪,我看你們是小題大做。把她關到裡屋去就是。”如風將我攔在身後,他仍是把我當作凡事都需要他呵護的小妹妹,容不得別人欺負,哪怕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

  “哼,我看你是私心作祟,余情未了,”陳叔出言譏諷,“你不要忘了她的心上人可不是你穆如風。”

  如風笑笑,似毫不在意陳叔的冷嘲熱諷,又仿佛是不經意的在我頭頂揉了揉,“我這個妹子已經許了人家了,婚配的就是方圓百裡有名的才子紀昀。不日就要出嫁,我只當她妹妹看待。”

  “你要真這麼想那是最好,”陳叔冷笑,眼眸中的狠戾一閃而逝,“就依你。,更新最快”

  他粗魯的拽起我。幾乎是連拖帶拉,如風蹙著眉,伸出手來想托我一把。在陳叔和小許子的注視之下,終究還是收回了手。

  裡屋漆黑一片。我聽著大門落鎖的聲音,心裡絕望到了極點,沒想到我尋如風未果,救靈兒不成,如今又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手在牆上婆娑了好一會。眼睛也漸漸適應了黑暗,這是一個四四方方地小屋,沒有窗戶,密不透風,給我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果不能走出大門,我根本就逃不出去。

  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為了逞強不要紀昀陪同,如果他在場的話,定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絕對不會像我現在這樣一籌莫展。

  門外一陣細碎地腳步聲後,門又從外面被推開,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地我雙目流淚。我慌忙合上眼睛,聽到小許子聒噪的嗓音。呦。如風,你對這丫頭當真好。”我試探著睜眼。一截半長的蠟燭已端端正正的擱在桌角。

  眼眶有些濕潤,我的如風哥哥始終記得我怕黑,小時候每次被罰閉門思過,如風總會為我點亮一盞油燈,陪著我捱過漫漫長夜。

  “咚”,一個小小地身影朝我這邊飛了過來,我一個激靈,想都沒想,伸出雙臂將他接在懷中,又因衝擊力,連同懷中小人一起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顧不上自己,先把孩子扶正,為他拍去滿身的灰塵,連聲問道:“靈兒,有沒有傷到哪裡?”

  “你們兩個乖乖待著,別玩花樣。”是如風的聲音,語調雖冷漠,還是為他的善心所感動。

  我替靈兒攏好凌亂的碎發,故作輕松的笑道:“痛就叫出聲,沒事就自己坐好,壓著我重死了。”我飛快解開他身上的繩索,扔到一邊。

  福靈安漂亮的臉上稍現羞赧之色,自己一骨碌打挺起身,又朝我緩緩伸出手,張了張嘴,吐出幾個字,“雅姑姑。”

  我有些許詫異,這孩子從沒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過話,稍作沉吟,已了然於心,我們身處險境,他只能選擇和我一起齊心抗爭,否則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沒想到原本應該純真活潑的八歲孩童,也能迅速認清時勢,站定立場。

  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微笑著就著他地手站了起來,他忽然一笑,淡淡的柔柔地,像極了他地阿瑪,讓我一度看傻了眼。他並沒有發覺我的失態,垂首低低地說道:“雅姑姑,他們是衝著我阿瑪來的“我知道,”之前他們的談話已將目的表露無遺,我並不擔心我和靈兒的安全,在傅恆沒有到來之前,我們仍有利用的價值,陳叔和小許子還不至現在就要了我們的命。

  福靈安將屋中唯一的一張椅子讓了給我,自己靠在牆頭,閉目沉思,我呆呆的望著靈兒酷似傅恆的容顏,忽覺心煩意亂,同傅恆往日的情分剎那間一股腦兒的湧上心頭。我啃著十個指頭的指甲,心中有難言的酸楚。

  “雅姑姑,你莫怕,阿瑪一定會來救我們的。”靈兒用衣袖擦了擦我的眼角,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淚濕了衣襟,竟然在一個孩子面前失態。

  “靈兒真勇敢,”大半年沒見,他的身量又高了許多,已快抵我下顎,以往的青澀褪盡,再也不是當初瀟湘初離京時那個哭著鬧著要找她的傻孩子。

  我眼睛發酸,不敢再輕易觸碰往事,事實上我遠沒自己所預計的那般堅強。

  “靈兒長大了,阿瑪時常誇獎我弓拉的直劍舞的好,”他唇角微挑,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畢竟還是小孩子,才誇他兩句,就面有得色。“靈兒也可以保護額娘了,”他情緒轉的太快,我一時語塞。

  擠出個笑容,站起身把他摁到椅子上,“時辰已不早,你稍作休息,養足了精神,不至成為你阿瑪的累贅。”

  安頓好他,我在角落找到幾個髒兮兮的麻袋,胡亂的攤在地上,勉強熬過這一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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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6: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百感交集

  竹林郁郁蒼蒼,重重疊疊,晚霞照耀,滿處金光,我在林中著一身白色紗衣翩躚起舞,裙子如怒放的花瓣,優美的向四周張開,我迷失在舞步中,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成群的蝴蝶時聚時散,在花叢中飛翔嬉戲,花蝶相映,動靜有致,飛散在我身旁,配合著我的舞姿輕盈靈動的穿梭。

  遠處伴著幽幽咽咽的簫聲,時而悠長高亢,時而輕柔平緩,絲絲縷縷的落入人心的深處。

  我停而凝神,撞入一對如墨般黝黑的眸瞳,我迫近他,仰首直視他眸心,他笑容愈加粲爛,如沐春風,我現出困惑之色,迷惘道:“你是誰?”為什麼我對他會有莫名的親切感?

  他唇微動,低喃幾聲,我聽不清,又朝他挨近幾步。

  他唇角微揚,扭頭回身間驀的化作另一張俊朗非凡的臉,“是我,雅兒,我來接你回去。”

  我心慌意亂的揮手,“不是你,不是你。你不是他。”

  “雅兒,醒醒,”一雙冰涼的大手捏著我的臉頰,耳畔似乎傳來熟悉的嗓音。

  “別鬧,”我眼都沒睜,猶困在夢境中。

  “不要睡了,”明顯是壓抑的笑聲,我只覺鼻子被堵住,呼吸不暢,這才不得不緩緩睜眼,對上一張似笑非笑的放大臉孔。

  我驟然清醒,騰的站起來,耳根子微微發燙,居然,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熟睡如斯。

  “別愣著,乘著這會兒陳叔不在。你帶著孩子趕緊離開。”如風推了我一把,我晃著腦袋,神思依舊恍惚。

  “雅姑姑。我們走,”倒是靈兒機靈。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懵懂的隨著靈兒走出裡屋,才發覺小許子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嚇了一跳。*6*K更新最快顫聲道:“如風哥哥,你……你殺了他?”

  “沒有,我只是乘他不注意的時候打暈了他,”如風撇撇嘴,低吼道:“你們快走。”

  我點點頭,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哥,你同我們一起走吧。”

  “不行。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絆住他們,能拖延一時是一時。”如風匆匆忙忙地推搡著我。“快走,這家伙武功底子深厚。很快就會醒轉。到時我攔不住他。”如風神色慌張的緊盯地下,我狠了狠心。咬牙道:“好,我們走。”如風暫時性命無虞,而福靈安若是逃不出去,即便不死,也會成為羈絆。

  我同靈兒一路小跑著出了村莊,沿著昨晚來時的路連滾帶爬,昨晚尋人地時候,不免左顧右盼,今日歸時,只恨自己沒能多生兩條腿。

  “雅姑姑我走不動了,”行程未過半,靈兒大口喘著粗氣,甩開了我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肯移步。

  這孩子從小嬌生慣養,從未吃過苦,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鐵打地人也受不住,就連我也有些力不從心。我不由得心疼,但是現在不是寵他慣他的時候,他若是回了家,隨他阿瑪額娘怎樣疼他都成,現今生死在一線間,我不能心軟。

  我用力的拖起他,想凶巴巴的拿出點威風,終還是柔聲道:“靈兒以後還要上戰場殺敵,怎麼能夠碰到一點小挫折就放棄,這……可一點都不像你阿瑪。”

  “誰說的,”他小臉憋地通紅,清清脆脆的答道,“靈兒可以,我不能讓你一個女子看扁了。”

  我失笑,小小年紀,氣勢倒是不小,還看不起女人。我牽著他的手,靜默片刻道:“走不動可以慢慢走,但是不要停下來好嗎?”盡管速度放慢了一半,但終究是朝著目的地步步靠近。

  “雅姑姑……”走著走著,靈兒又停下腳步,“你這又是怎麼了?”我不耐的問道,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呢。

  “其實……雅姑姑……你是個好人。”我愣住了,他似乎是怕我沒聽懂,又道:“和瀟湘姑姑一樣的好人。”

  我無語,許久說不出話來,靈兒主動的牽了我的手,邊走邊說:“等我回家以後,會和額娘說你是個好人。”

  腦海中我以為已經忘記的一幕幕飛速閃過,居然那般鮮活,百般滋味劃過心頭,如今地局面,聽著靈兒和我說上這番話,真是諷刺。他只懂得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卻從不知道人與人的相處,並沒有這樣簡單。馨語不能接受我,瀟湘容不得我,我也是無法與之二人和平共處。眼下,我和傅恆之間,漸行漸遠,橫亙叢生,更是沒可能回頭。

  我咧嘴笑了,笑容浮出地同時,一滴熱淚落在泥土上,緩緩化開,直至完全滲透再看不見。

  此時天已大亮,薄霧纏繞,我們急著趕路,曙光已在前方。

  撥開雜草,眼前豁然開朗。突然,我眼角瞥見正前方有一列人馬正威風凜凜的整裝待發,敵我雙方為明了之前,不敢輕易現身,我忙不迭地將靈兒按倒在草叢裡,自己也伏倒在他身邊,以觀其變。

  “雅姑姑,是阿瑪,是阿瑪,”靈兒興奮地跳了起來,我還來不及說話,他就衝了出去。

  眼見著靈兒撲入傅恆的懷抱,我喜憂參半,喜地是靈兒終於安全脫險,有他阿瑪的保護,很快就會回復以往衣食無憂的生活,這兩天發生的事只不過是他一帆風順的人生旅程中一個小小意外,沒多久就會忘記,憂的是我好不容易才從傅恆編織的情網中走出來,現在又要重新面對他,我……怕自己難以自持。

  “阿瑪,是雅姑姑救了我。”我聽見自己倒抽一口冷氣,該來的還是逃不掉。短暫的沉默,“是……哪個雅姑姑?”傅恆猶猶豫豫的問道。

  我心跳加速,腳下有些不受控制,從草叢中艱難的邁出第一步,無任何懸念的同聞聲奔來的傅恆撞了個滿懷。

  “雅兒,”手臂已被他牢牢扣住,“真的是你。”我垂首欲抽回雙臂,卻沒有辦法掙脫。

  “你們速送小公子回京城,”傅恆回身冷冷的命令道,他唯有面對我的時候才會有幾分柔軟。

  手下領命而去,傅恆托起我的下巴狠狠的看我幾眼,隨即重重的抱緊我,“雅兒,你一走半年多,你可知我找的你好苦。”

  我被關一夜,心中萬分委屈,乍一聽見他關懷備至的口吻,一時間百感交集,想推開他,卻情不自禁的回抱住他。他伸手拂去我發際上的枯葉,下一刻溫軟的唇已吻去了我不知不覺流淌的淚水,“別哭,雅兒,”他的下巴磨蹭著我的面頰,緊貼著我耳朵低喃,“隨我回去,我們再不分開。”

  他呼出的熱氣全噴在我的臉上,鼻尖,和脖頸上,酥****麻,我有些迷亂,面上噌地燒了起來,連帶耳根子都火辣辣的燙,他的唇越來越貼近我的,我心跳如擂鼓,手抵在他胸前,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耳畔忽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聲,輕的幾乎讓我以為是錯覺,**在瞬間退卻,我一下子冷靜下來,如風和紀昀的臉龐相繼在我腦中閃過。使勁推開傅恆,打量四周,未見人影。

  “怎麼了雅兒?”傅恆的手指撫上我的面頰,我往後退了一大步,許是我的疏離太過明顯,他的手僵持在半空許久都未曾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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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牽掛

  隔了良久,傅恆長嘆一聲,牽了馬來,“我送你回去。”臉上皆是疲憊和悲哀。

  他的落寞我看在眼中,胸口仿佛被狠狠的撞了下。“不必了,”我轉過身不再瞧他,那些過往不堪回首,忘不了也得忘。

  “你……還在怨我?惱我?”他嗓音暗啞,容顏憔悴不堪。

  我拼命的搖頭,淚水再也忍不住,滾滾落下。

  如何不恨不怨,我可以不在乎他為了仕途為了富貴榮華算盡機關,也可以對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徑視而不見,可是,他現在傷害到的是如風,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待之如同親兄長的如風,每每念及如風為此所遭的罪,那份痛和負疚只有我自己知曉。

  又怎能惱他怨他。柳絮輕舞,偶有落在池塘中,也會在水面擊出微弱的漣漪,何況是他站立於我的面前,有如大石墜海,千層浪花,襲上心頭,最後化成了兩行清淚,滾落往事重重。

  我哽咽道:“以往的一切如同過眼雲煙,我已全然忘記。今日一別,再不相見。”

  “不,”他情緒有些失控,眼中滿是傷痛和絕望,“雅兒,你心中真的可以做到不再有我?”

  我做不到,一個小小的聲音已順著我的心意回答,可從口中吐出的卻是不鹹不淡的幾個字:“是,我可以。手機小說站更新最快”

  他不怒反笑,伸手提住我頸後衣領,強行使我緊貼住他的身體,他的唇游走在我的額頭,眼睛,唇上和頸中,我大驚,對他一陣拳打腳踢,可我的反抗不但沒有湊效,反而更激發起他征服我的決心。終於他冰涼的唇壓住我的,我的詛咒和埋怨也消失在他纏綿的長吻中,化作低低的呢喃。

  “你心中仍是對我念念不忘,”他在我耳畔一遍遍的低喃,好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啪,”在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一個耳光已甩在傅恆臉上,他不可置信的看我,我倔強的扭頭。“你錯了,雅兒此刻心中只有紀昀一人,即便是剛才,我……也只是把你當作了他。”

  “你……”他臉色驟變,我知道方才的話有多傷人,可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

  我不再理會他,提起裙裾就走,卻與不遠處一對驚悸的眼撞了個正著,那雙如小兔般靈動,哀怨的眼,屬於她,納蘭馨語。

  我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與她相見,一時竟怔住,又想到我同傅恆之間的曖昧情愫完全落入她的眼中,心中更不是滋味。

  “爺,”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仿佛是在觸摸一個遙不可及的靈魂,多日不見,美艷不可方物的貴婦顯出幾分老態,想來是為愛子的失蹤操碎了心。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村口留守嘛。”傅恆對她的態度是一貫的不冷不熱,如今更是冰的讓人渾身起了涼意。

  “我……擔心爺的安危,所以……”她住了口,輕咬著唇,楚楚可憐。

  這裡發生的事情已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深吸一口氣,目不斜視。沒走上幾步,一個聲音在我身後追著,“雅兒姑娘請留步。”

  “福晉有何指教?”我冷淡回應,放緩腳步,但並未轉身。

  “靈兒說……總之謝謝你救了靈兒。”聲音溫雅,輕柔,好似漂浮在半空中。

  我淡淡的牽起嘴角,“救他亦是救我自己,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怎樣,還是感謝你。”她跟在我後頭,不依不饒。

  “福晉是否還有別的話想單獨和雅兒說?”我並不糊塗,她跟了我一大段路,想必就是不願讓傅恆聽見,我索性站住等她。

  她繞到我身前,“雅兒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不知是真心誇贊還是蓄意嘲諷。

  “現在你可以說了。”我微微一笑,她還是有解不開的結,我的存在讓她始終覺得如芒刺在背。

  “你和爺……你們……”後半截話她咽回了肚中,但她不說,我也知道她要表達的是什麼。她畢竟還要維持一個女人最後的尊嚴,不願像市井潑婦般爭風吃醋。

  “我還是我,他仍是他,什麼都沒有改變,你無須擔心。”我希望我可以笑的雲淡風清,可偏生凝在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澀。

  不等她開口,我接著說:“若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一夜未歸,家中遍尋如風不著,我又失了蹤,必然炸開了鍋。

  她點點頭,搶在我之前轉身,我看著她沉默的背影和挺的筆直的脊梁,只覺心中梗的難受,不知是為她,抑或是為我自己。

  傅恆。從今往後,形同陌路,他於仕途青雲直上,而我,守候一方天地,安享田園生活。

  馨語。不用再視我為洪水猛獸,終日惶恐,我們,不會再有交集。

  瀟湘。三年別離,終有盡頭。重逢之日,我當祝福你們。

  靈兒。還你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年少輕狂,本該天真無邪,不該背負太多的東西。

  我。人生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之前的種種,就當做了場荒誕的夢,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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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賭氣

  跨進小院,就發覺氣氛不同以往的溫馨和寧靜,緊迫中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前廳中,爹,聽蓮,紀家的幾個小子俱在,唯獨不見紀昀。心往下一沉,發生了什麼事?

  “雅兒,我問你,你去了哪裡?”爹揮退了聽蓮,秀山他們也實相的離去。

  我怯生生的開口:“去找如風。”爹的神色不豫,口氣不佳,我料之定然有變故,但,不敢問及。

  “找了一夜?”爹以一種少見的認真語氣說。

  “我找到了如風……”我簡略的敘述了昨晚的經歷,竭力使語氣顯得平靜,但隱去與傅恆之間的那段糾纏。

  “我們這就是去尋他回來。”爹起身的有些匆忙,一夜的勞頓,眼底布滿血絲。我雙眼止不住的瞥著窗外,沉吟不決,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爹像是看出了我的遲疑,臉上線條漸趨柔和。摸了摸我的頭發,不再催促也沒有逼問我。

  我垂目,低低的問道:“爹,紀昀他,沒有來過嗎?”

  “他在你回來之前剛離開,”爹似乎是有意無意的瞅了我一眼,口氣淡淡,“他只說你沒有危險,很快就會回來,再無別的話。”

  我澀澀的發笑,原來他都見著了,那聲嘆息並非是我的錯覺,我的心莫名的被揪緊了。

  “即便他什麼都沒說,爹也能猜著幾分。,手機站更新最快雅兒,你不小了。你還記得昨天對爹說過的話嗎?”他聲音沉沉的,竟是從未對我有過地嚴厲責怪。

  “爹。雅兒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不是我去找他,但今晨的相見地確不可避免。不過,不會再有下次。”我答的斬釘截鐵。可錐心地疼痛,慢慢的傾至骨髓和血液中。如果能夠,我寧可自己麻木不仁。

  同爹還有村裡的幾名壯漢結伴同行,我的膽氣明顯壯了許多,沐浴在金色陽光下,這條小道一掃昨晚的詭異。再次找到被關押了一整晚地瓦房。只見地上丟散著繩索,稻草,屋內一片狼藉,不見陳叔,不見小許子,也沒有如風,已然人去樓空。

  “雅兒,你不會記錯地方吧?”爹輕聲問我。

  “不會錯的,昨晚我和福靈安便是被關在這裡。”我指了指裡屋。沒有窗戶,大白天那裡仍是黑乎乎一片。如風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屋內也無任何線索可尋。我無法判斷出究竟是如風在我和靈兒走後一人獨自離去,還是被陳叔和小許子強行帶離。我頹然倚在門上。思緒成一片空白。難以理清。

  此後的幾天,盡管我們多方打探。如風就此銷聲匿跡,就如同在人間蒸發,再無消息。

  而在如風事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辦法見到紀昀,很多次我想和他好好解釋一番,不是被堵在門口的迎翠用拙劣的借口打法走,便是根本找不到同他獨處的機會。

  我實在忍無可忍,我的倔脾氣上來了,連爹都拿我沒辦法。這一天,我憋著口悶氣,直闖紀昀的書房,拿定了主意不管是誰都別想攔住我,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

  不出我所料,才踏進紀家大門,就被迎翠逮了個正著。

  “沈姑娘是來找我們五公子地嗎?”說話還算客氣,笑臉相迎。

  “沒錯,”我沒有好臉色給她看,她是我今日要跨越的第一道檻,如果她硬是要出頭做箭靶子,一會就讓她見識下本姑娘的手段。

  “姑娘來地真不巧,公子剛出去。姑娘若有要事不妨移步前廳,迎翠為姑娘砌一壺好茶。”她對著我含笑欠身問安。

  “是嗎?那倒真是不巧了。”我灑落一串悅耳的笑聲,忽然收了笑意,“那我去他書房候著就好。”許是我變臉變地太快,迎翠驚地如寒蟬般啞然無聲。

  半晌她略顯無奈的說道:“公子一時半會回不來,姑娘一人在書房待著不覺無趣嗎?”

  我朗聲笑道:“我不會覺著無聊,”何況無趣或者無聊也只是我自己地事,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說完,我打她身旁饒過,她情急之下,丟下手中的托盤,緊緊的拽住我的胳膊。“沈姑娘,你聽我說……”

  我抿嘴一樂,早知她會如此,幸好有備而來,從衣袖中摸出一個紙盒,打開盒蓋,將盒內的小青蟲盡數甩到她的身上。只聽見她幾聲慘叫,臉色發青,嘴唇泛白,若不是抓著門柱,險些直直的倒下。

  我咧了嘴,不枉我忙乎了一早上,連哄帶騙的拜托聽蓮才弄到的好東西。想笑,又實在不覺值得一笑。

  迎翠一邊尖叫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拍打衣衫上的青蟲,偏生這些蟲子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囂張的蠕動,我瞧著有些惡心,甩甩辮子,搖頭朝裡走。

  “沈姑娘,沈姑娘……你別忙啊,你等等我。”迎翠十分盡責,慘呼的同時還不忘叫喚我。

  我站在書房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忽然有些害怕去推開它,正在躊躇間,門從裡面被拉開。紀昀溫潤清亮的眸子直視著我,有些錯愕,他下意識的輕喚了聲,“迎翠。”

  “不要怪她,她現在自顧不暇,”話音才落,迎翠就匆匆忙忙的小跑進來,躲躲閃閃的叫了句:“公子……沈姑娘,我攔不住他。”

  她身上的青蟲已被捉走,然,兩眼通紅,腫的跟桃子似的,看的讓人心疼,我也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魯莽。

  “你先下去吧,”紀昀揮手,轉身重入書房,我忙跟上去,掩上房門。

  “你在生氣。”我開門見山。

  “沒有,你別瞎猜。”紀昀臉色平靜,無喜亦無憂。

  “那你為什麼不願見我?為什麼授意迎翠在門口堵我。”我氣悶,問的直截了當。

  “……”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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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7: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八章 釋然

  我眼圈有些發紅,他終是不信我。

  咬牙問道:“你要不要聽我解釋?”

  他不語,我自顧自說了:“我同傅恆並不是你想像的那般不堪。”

  “眼見為實。”他說的有些咬牙切齒。

  當真是個別扭的人,我氣急敗壞,“有時候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的。”

  紀昀輕輕笑:“雅兒,不要再騙我,也不要再瞞我。如果你不願意,你知道我不會勉強你。可是,你何苦給我希望?”他澀澀的苦笑,聲音暗啞而干澀。

  我啞然,忽覺多說無益,也沒有必要再解釋,無論我說什麼,他都已先入為主。

  我不知自己是該氣還是該急,握起他冰涼的手,驚覺他眼中有明顯的生疏,就如同我當時對傅恆那樣我的手頹然垂下,眉宇間驟添哀戚之色,徐徐道:“紀昀,我讓你失望了,但你不該不信我,更不該對自己沒有信心。”我長出一口氣,默默回身。

  在我出門的一剎那,衣袖被紀昀輕扯住,喚了我的名字,“雅兒。”聲音漸趨細微,但清晰分明。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依舊沉默,我微微嘆息,緩緩拂去他的手,失落離去。

  之後的幾天,形勢像是完全調轉過來。之前是我遍尋紀昀,他閉門謝客,現在換成我躲避不見,他終日守候於我常出入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我找他的時候,他有迎翠幫忙阻攔,而他來尋我時。不但爹和聽蓮都站在他這邊,還都笑臉相迎,使我避無可避。,更新最快

  這一日。我正坐於梳妝台前,托腮發呆。紀昀早已摸清我的生活規律。無論我去哪裡他都能輕易找到,我便索性呆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不想見他,只是惱怒他對我地不信任,這次權當是給他個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造次。

  我懶懶的翻開紀昀送來的卷張,抿嘴微笑,他每次來都會留下些什麼,打油詩也好,文章也罷,總是變著法子逗我開懷。無論是他信手寫下或者是經深思熟慮落筆生花地詩詞文章,我都用絲線裝訂成卷,如獲至寶。現在也已收藏了厚厚的兩大本,閑暇時翻閱。每每收獲頗豐。回憶起他捉弄妙應寺和尚暗喻其禿驢地對聯,以及為報施先生傷鳥之仇拐彎抹角罵其畜生的對子,我唇邊的笑意越發的輕盈。一貫清淨的院中忽有喧嘩聲傳來。似乎是聽蓮地聲音。“聽蓮,聽蓮。”我喚了幾聲。這姑娘平日溫文爾雅。說話細聲細氣,比我這個小姐更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如風離去後,她的性子愈發的沉寂,今日怎會一反常態。

  “哎,小姐,我這就來。”

  我莞爾。腳步聲逐漸走近伴有衣服摩擦的聲響,一只手撫上我的後腦勺,感覺發絲被牽動,微疼,梳頭手法不甚熟練。我覺著奇怪,也沒往別處想,問道:“聽蓮,方才你在院中與何人說話?”

  身後無人應答。

  我低嘆口氣,郁郁寡歡道:“紀昀他,有沒有再來找過我?”我多次駁了他的面子,也有些擔心會弄巧成拙。

  仍舊是無聲無息。唯覺落在我頭發上的梳子越發的輕柔。

  “聽蓮,你為何不說話?”我扭頭一看,微微發怔。只見紀昀雙眸一清如水,熠熠生輝,眼底蘊滿笑意。半晌地愣怔之後,我回過神來,伸手奪了梳子,拉下臉,“你來做什麼?”

  “剛才還記掛著我,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紀昀揶揄的扯著嘴角,似笑又非笑。

  適才我誤將他當作聽蓮,心事和盤托出,聰明如他,又心細如發,必然明了。我又羞又急,捂了發燙的臉孔,向外走去。

  “雅兒,你去那兒?我陪你一同去。”紀昀嬉皮笑臉地攔下我,我恨不得在他的俊臉上重重地打上一拳。

  “你……不要跟著我。”無奈我往東他便跟到東,我朝西他也是跟到西。

  “你真像只討厭地綠頭大蒼蠅。”我恨恨的咒罵他,他也不生氣,只是含笑望著我,笑容中帶著一絲不羈,輕松又自在。

  “哎雅兒,你怎麼能罵我是蒼蠅呢?”他裝腔作勢地做西子捧心的痛苦狀,我想發笑,又辛苦的憋著。

  “就是罵你,怎樣?”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潑婦樣。

  紀昀摸了把鼻子,壞笑道:“好吧,就算我是只蒼蠅吧。”我方得意起來,他唇角飛揚,笑容溫和的近乎諂媚,他接著又道:“雅兒,你可知蒼蠅喜歡叮什麼東西?”

  “蒼蠅叮臭肉啊,”我不假思索的回道,話畢,臉轟的燒了起來,我真是自作自受,又落入他的陷阱。

  橫了他一眼,卻是“撲哧”笑出聲,真虧他想的出來。

  “不生氣了吧?”紀昀執起我的手,可憐巴巴的問道。

  “誰說我不氣了,”嘴上還在逞強,心中其實早已原諒了他。畢竟他是因為在乎我,才會吃味。

  “笑了還不原諒我?”紀昀滿臉俱是愉悅的笑容,我嗔道:“我不能笑嗎?難道你喜歡看我每日以淚洗面?我偏不如你意。”

  他大笑納我入懷,醇厚的嗓音沉若鐘鼓,“雅兒,我的雅兒,我願用世間萬物換你展顏一笑,又怎舍得你流淚。”

  我有些動容,心底最柔軟的那塊地方已完全被他攻陷,騰出手回抱住他。

  他低頭吻我,溫柔似水,溫軟的唇移到我耳後,低喃:“雅兒,我承認是我嫉妒,才會失去理智,我發誓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你還想有下次?”我推他,不提倒罷,一說起我滿肚子的火氣又噌噌的竄起。

  “不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他懊喪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我驚呼:“哪有打自己耳光的。”

  “我活該,不值得同情。”他略一笑,如春風拂面。

  我欣然微笑,此刻陽光明媚,心中安寧,誰還會去在乎那一絲若隱若現的憂郁與一抹淺淡的幽涼。

  我忽收了笑意,故意板起臉,道:“不行,我還在生氣。”旋即背過身偷笑,肩膀微顫。

  身後沒了聲響,須臾,聽紀昀語笑晏晏,“雅兒,我和你打個賭,若是我勝了,我們和好如初如何?”

  “那如果勝的是我呢?”我不依不饒的追問,紀昀笑著刮了下我的鼻梁,“那隨你處置。”

  “好,倒也公平。”我點頭應允,重又微笑開來。“那我們賭什麼?”

  紀昀如變戲法般從袖中掏出幾枚雞蛋,在我眼前晃動,唇邊笑意加深,“我們就賭雞

  我意興闌珊,“無趣,雞蛋又能玩出什麼花樣?”

  紀昀神采飛揚的笑道:“我賭能將雞蛋豎立起來。”

  我奇道:“我不相信。”興趣大增,不覺逸出一絲輕笑。“你又想糊弄我。”

  “呵呵,那你願不願意和我打這個賭呢?”紀昀眼神中透著幾分笑謔之意,我不甘示弱,哇哇叫道:“當然要賭,你是輸定了。”

  紀昀笑意更甚,似乎是成竹在胸,我想了想,忙道:“等等。”

  “還有什麼問題?”他揚眉,勾起戲謔的笑容。“不借助外力?”我眨巴著雙眼,邊想邊問。

  “不借助外力。”他恬然一笑。

  “不依靠外物?”我又問。

  “不依靠外物。”他仍是笑的怡然自得。

  那我還擔心什麼,我伸出手與之擊掌,“一言為定。”見他笑的歡暢,我警覺的問道:“你不會耍賴吧?”

  “君子一言,當駟馬難追。雅兒。你把我看作什麼人了。”他嗔怪道,我不好意思的扯了扯他地衣服下擺當賠罪。

  紀昀無聲的笑了笑,牽起我的手走回書桌旁。“注意看著哦。我定要讓你心服口服。”

  我搶過一個雞蛋,調皮地笑道:“讓我先試試。”其實。我的真正目地是檢查這些雞蛋是否暗藏玄機。手機小說站更新最快

  紀昀自然是對我的小心眼一清二楚,他也不揭穿我,哈哈一笑,任我隨意擺弄。

  我捏著雞蛋的上方,小心翼翼的擱置桌上。可想而知,此次試探以失敗告終。就這樣接連弄了幾次未果,我也失了信

  “不試了,交給你。”我氣呼呼的撅起嘴,沮喪地垂首。

  紀昀笑的雲淡風清,隨手拈起一枚雞蛋,往桌上一按,力道不重又不輕,雞蛋下方破了個洞。蛋清汩汩流出,而那枚雞蛋直直的豎立著,紋絲不動。

  我目瞪口呆。半晌,我叫喚。“這也行?”

  紀昀溫柔的笑著。“怎麼不行?我問你,我有沒有借助外力?”

  “沒有。”我雖不甘心。仍舊老實的回答。

  “那我有沒有依靠外物?”他從容淺笑。

  “也沒有。”我的頭埋的更低。

  “那就是你輸了哦。”紀昀俯身笑道,修長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

  “不算不算,這樣地話我也會啊。”我耍賴,抓起一枚雞蛋朝桌上重重一按,蛋殼整個破裂,蛋清蛋黃弄的滿桌皆是。耳畔傳來一聲明顯壓抑著的嗤笑,我臉上立即飛起兩朵紅雲,糗大了,這下我地臉要往哪兒擱?我羞的無言以對,心中服輸,然口上絕不肯承認。

  我抬眼偷瞧他,紀昀正好笑地瞅著我,我臉上又是一紅,狠狠地跺了下腳,“方才的不算。”

  “好,不算就不算,都依你。”紀昀淡淡一笑。是你取巧,不是真本事。”我繼續撒潑。

  他好脾氣地說道:“嗯,是我輸了,任憑你處置。”

  “那好,從現在開始不准跟著我。”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也只有紀昀才會包容我這樣的小性子。

  才說完,我蹦跳著逃出了屋。走了幾步,又回頭,嘴上叫他不要跟著來,心中卻還是有所期盼。“請問卓雅姑娘是在找我嗎?”懶洋洋的聲音斜插進來,一丈開外處,紀昀臉上帶著淡泊的笑容,清澈雙眸直視我。

  我沒來由的一陣心跳,笑罵道:“叫你不要跟著我,你這只綠頭……”幸好收的快,差點又把自己給罵進去。

  “這裡乃出入村莊的必經之路,我哪裡是在跟著姑娘呢。”紀昀莫測高深的笑笑。

  “那你先走。”我冷哼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

  “自然是姑娘先請。”紀昀和煦的笑容總帶著莫名的蠱惑,讓人拒絕不了。

  我扭頭便走,也卯足了勁,看誰別扭過誰。

  走出村口,迎頭便是一處煙波浩渺的湖泊。湖面碧綠透明,令人目酣神醉,微風徐徐而過,吹在臉上癢癢的。太陽透過厚厚的雲層泛出微微紅光,把這山水如畫的景色襯的分外妖嬈。

  湖中央有一艘小船正隨風飄蕩,船夫頭上遮著草帽,愜意小憩。“船家,船家。”我擺手招呼,連叫三聲,他才有反應,“來了,”小船搖搖晃晃的駛來,緩緩靠岸。

  “船家,我要到對岸去。給你二兩銀子包下你的船,如何?”我巧笑嫣然,心中謀劃好一條計策。

  “好,好,姑娘請上船。”船家一天辛苦勞作也未必能賺到一兩銀子,現今遇上這樣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我轉身對著紀昀盈盈一笑,“我現在要去對岸,又花銀子包下了船。但我不喜與人同坐一條船,想來你也不會強人所難吧?”

  “當然,當然。”紀昀頷首而笑,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爬上嘴角。

  我正在捉摸不透他為何如此篤定,只聽他道:“我賭你會邀我上船。”

  “絕無可能,賭金即為紋銀二兩。”轉念一想,他詭計多端,我得多提放著點,又道:“你不可以高價威逼利誘船夫。”

  他笑著搖頭,我放下心,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想出什麼主意。“船家,我們這就走了,”我將二兩銀子交到船夫手裡,心中得意至極,任憑你有才子之名,今日也無法力挽狂瀾。

  “船家,我出二兩銀子包下你的人。”聲音自背後傳來,船家樂顛顛的跑了回去,我大怒,“紀昀,你說話不算數。”

  “姑娘此言差矣,你包下了這條船,盡管使用。而我包下船夫,與你何干呢?”他朗聲長笑,我氣的咬牙切齒,無奈他句句在理,我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

  “船家,我們坐下聊幾句,這二兩銀子可就是你的了。”眼見船夫同紀昀並排坐下,我氣不打一處來,又無處撒氣。抄起船槳,氣鼓鼓的兀自上了船。本姑娘偏偏不信,沒有船夫我就奈何不了這條小船。我劃動船槳,一開始尚能操控自如,漸漸的便力不從心,且不說船槳又重又沉,就連方向我都把握不定。船身左右顛簸,眼看著就要搖晃著駛離渡口,我慌忙大叫:“紀昀。你還不上船來。”

  紀昀一拉船夫,“走,我們上去。”輕輕躍上小船,船家嬉笑著問紀昀討包人的二兩紋銀,紀昀伸手指著我笑言:“去問姑娘拿。”

  “憑什麼管我要?”我不服氣,瞪了紀昀一眼。

  紀昀挑眉笑道:“你賭輸了二兩銀子給我,拿給船家剛剛好。”

  “……”我咬著唇,心不甘情不願的又擲下二兩碎銀。

  船身忽一震,我站在船尾收不住腳,一個踉蹌,往前跌了幾步,紀昀適時拉住我,我一個跟頭直直栽進他的懷中。我羞赧的掙扎,他旁若無人的緊摟著我不肯放手。

  “快放開我,”我低聲叫喚,臉色迅速泛紅,“還有船家在此,你不怕羞我還覺害臊呢。”

  “不放,除非你答應原諒我。”他的頭深深埋入我的頸窩,此刻他像極一個需人安撫的別扭小孩,我忍著笑,輕拍他的後背,“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他抬頭,眼中滿是促狹的笑意,我知又中了他的圈套,狠命的推了他一把,他一下沒站穩,被我推出船舷,掉入湖中。

  我看著紀昀奮力撲騰了幾下把頭伸出水面,忽又被什麼東西按了下去,水花四濺,冷哼一聲,裝的倒是挺像,我就不信你不會游泳。我悠閑的繼續欣賞著湖光山色間的怡人風景。

  直到看著他漸漸往下沉去,我才著急起來,忙趴到船舷上伸出手拉他,但怎麼都夠不著。怎麼辦,怎麼辦?我心急火燎,這下可闖了大禍了。“大哥,請你救救他吧。”恍惚中,我看到了劃船的艄公,一下子抓到救命的稻草。

  船家上下打量著我,像是在評判一件貨物的價值,我被他看的發毛,怒道:“救還是不救你倒是說句話。”

  “救人可以,不知姑娘是否出的起價錢。”無恥,我在心裡暗罵一聲,方才已然收了我四兩銀子,這會兒卻見利忘義。可是除了求他,我已無其他辦法可尋,摸摸身上,再無銀兩支付,我咬咬牙,從手下褪下一只玉鐲,“只要你救了人上來,這只手鐲就歸你所有。”

  艄公把手一攤,“行,先讓我驗下貨。”

  我打掉他的手,“救人如救火,我總不會賴你就是。”

  艄公這才跳下水去,三下兩下就把紀昀拖上了船。

  紀昀臉色蒼白,四肢冰涼,我拍了拍他的臉,“紀昀,你醒醒。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

  他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慌了神,探向他的口鼻,已無呼吸,我一下急出了眼淚。使勁推著他,“我不想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的手撫上紀昀地臉,淚水一滴一滴落下。搖晃著紀昀的身體,感覺天塌地陷。

  身旁遞過一塊絹帕,我哭的淚眼朦朧,順手接過來抹著淚水,心痛無以復加。,更新最快

  一聲幽幽地長嘆。“雅兒,若不是試探於你,我始終不了解你的心意,直到那一刻我方知你心裡有我。”

  忽聞熟悉低沉地聲音,我猛的抬頭,紀昀的視線平平掠過我慌張的神情,笑容逐漸加

  “你,剛才你是裝的?”我氣地直發抖,“枉費我那麼擔心你……你……”我指著他再也說不出話。恨不得一拳打掉他似笑非笑的可惡笑容。

  紀昀一貫自信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心微疼,鼻子發酸。想責怪他的話,卡在喉嚨裡。遲遲說不出口。紀昀寂寥的眸光轉為柔和,對我施展了一抹無懈可擊的笑容。“雅兒。我知真愛可遇不可求,既然上天注定讓我碰上你。此生再不會放手。”

  我心中說不上歡喜,但一絲觸及心扉的感動油然而生,淚水無聲淌落,有人惦記,有人掛念,我終不是一個人。他把我的掌心貼在他臉上,低低的叫喚我地名字,“卓雅,卓然於茫茫大千,雅麗以芬芬之姿。”

  他俯下身深深吻住我,唇齒糾纏之間,仿佛整個天地間,只剩下我們兩人……

  “阿嚏,”一個噴嚏聲打破了原本寧靜安詳的氛圍,我著惱的瞪視紀昀,但見他衣衫仍是濕漉漉地,凍的嘴唇發紫,即便再惱怒也心軟。這還是寒冬腊月,不抓緊換下濕衣,一場大病在所難免。可是我嘴上不肯饒他,“你是自作自受。”紀昀聳了聳肩,不以為然。

  “船家,麻煩你就近靠岸。”為今之計,只有上岸找處人家為紀昀盡快替換下濕衣才是正理。

  下了船,我同紀昀攜手入村。此地群山圍繞,僅有一條渡河通往村外,相對閉塞,但溫馨寧靜,綠樹掩映,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們敲開緊挨村口地那戶人家地大門,開門的是一位模樣周正,體態豐腴地年輕婦人,她見紀昀渾身濕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我忙道:“這位大嫂有禮了,我們兄妹二人游湖途中,兄長不小心落水,我們出來的匆忙,身邊並無替換的衣衫,不知大嫂能否幫這個忙,我們定有重謝。”

  “這……”大嫂還在猶豫,一個聲音自我們頭頂傳來,“咦,這位不是紀昀紀公子嗎?”此人還是個大嗓門,震的我耳朵嗡嗡作響。

  “你是那油坊掌櫃。”我一眼認出他的身份。

  “呵呵,紀公子大駕光臨,令蓬蓽生輝啊。”油坊掌櫃笑語盈盈,肩上還挑著一擔柴火。“這是內人,”他指著年輕婦人道:“這位便是我同你說過多次的紀公子。”

  油坊掌櫃五大三粗,妻子卻賢淑溫柔,真是對奇特的組合。

  紀昀尚未開口,婦人已閃到一邊,讓出條道來,“兩位快進來坐。”

  紀昀貼著我的耳朵,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惡狠狠道:“我是你兄長嗎?回頭再找你算賬。”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惹的油坊掌櫃和其妻子頻頻回頭注目。

  閑聊幾句後,我們得知油坊掌櫃姓劉,這幾日將鋪子交給了伙計,自己留在家中陪伴懷有身孕的妻子。紀昀隨他進裡屋換衣,劉大嫂不知在廚房忙活什麼,我獨自一人坐於外屋,百無聊賴之際見牆角的矮桌上擱著幾塊碎布,隨手拿起瞧著,似乎是用各種顏色的布料拼湊起的尚未成型的小孩衣裳。這是給我還未出世的孩兒做的肚兜,”大嫂笑吟吟的走至我身旁,從我手中接過去,輕柔的撫摸著,然後手按在肚皮上,臉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劉大嫂,為何要用不同的顏色呢?”我覺著奇怪,張口便問。

  “這是我們的習俗,用別家討來的布料做成一件百家衣,小孩穿著可以一生平安。”她笑著用胳膊碰了碰我,“姑娘,以後我教你做。”

  我耳根微微一燙,眉眼低下去,她歡愉的笑道:“不必害臊,女人嘛遲早有這一天。”

  “有哪一天啊?”紀昀和劉掌櫃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來,紀昀身著劉掌櫃的長褂,手臂和身上均大出一截,模樣極其可笑。

  劉大嫂端起茶盅遞給紀昀,笑道:“大兄弟,喝碗姜湯暖暖身子。”她好笑的瞅著我越來越緋紅的雙頰,又道:“我們呢,在說……”

  “劉大嫂,”我嗔怪的打斷她,這種事怎能當著兩個大男人面說呢。

  “好好好,我不說便是。”她笑眯眯的搖頭走到劉掌櫃身邊,溫順的靠在他身上,同他相視一笑,雙手緊握,絲毫不在意此間尚有我和紀昀在場。劉掌櫃的眼神溫柔的能掐出水來,他摟住妻子,含情脈脈,此時粗壯的漢子同嬌小的劉大嫂站在一起,又顯得那般和諧。

  見此情景,我也笑了,發自內心的為他們高興,人世間還有什麼比兩情相悅相攜共進更美麗的圖畫。無關貧富,無關利益,即便粗茶淡飯,但求平安度日。這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在這樣一個偏僻閉塞的小山村,讓我感悟到愛情的純粹和真諦。

  紀昀不動聲色的抓起我的手,使勁搓了幾下,放入他的懷中,笑而不語。

  我依偎著他,閉目微笑,或許這便是我想要的簡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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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8: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前嫌盡釋

  陽光在山徑上撒落點點碎金,美輪美奐。

  出了劉掌櫃家,紀昀附耳調笑道:“雅兒,回去後我們便定下婚期可好?”

  “好,”我撫弄著胸前的長辮,媚而含嗔的一笑。

  紀昀用力的擁住我,久久不放開手。

  我笑著推他,忽感覺他的身體輕顫了下,趕緊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紀昀搖搖頭,臉上笑容有些僵硬,我撫上他的額頭,擔心他是因為落水而受了涼。他捉住我的手,歉疚的說道:“不是雅兒,別擔心。”我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盯著走在我們身前的一個佝僂的背影。

  “他是誰?”我疑惑的問。

  “是我跟你提過的啟蒙老師石先生。”紀昀輕嘆一口氣,“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

  “那你等什麼,還不快前去相認。”我知紀昀對這位石先生有極深的感情,每次提及他時神色都會黯淡。

  紀昀停駐不前,我扯著他的袖口,眨眨眼睛俏皮道:“不就是罵了他一句嘛,事實上也確實是他弄死了小鳥,你們也算扯平了。他為人師表,理應大度,我想他不會記仇的。“雅兒,你不明白。”紀昀低了頭,完全失卻以往的灑脫,他嘆道:“其實,其實當年我不止是辱罵了他,還有……”他住了嘴,臉色不太好看。

  “還有什麼?”我很是好奇,還有什麼事能讓紀昀為難不敢說出口的。

  紀昀拉我到一旁,囁嚅著欲言又止,我笑道:“婆婆媽媽的可不是你紀昀的作風哦。”

  我追問再三。紀昀才不好意思的吶吶說起了當日地原委:“那日我利用下聯報復了石先生之後,心中仍是憤憤不平,還想著要出口悶氣。*6*K更新最快為慘死的鳥兒報仇。於是我反復思索幾日,終於想出一條不易被人發覺的妙計。”

  紀昀說了幾句又停下。我忙不迭地催促他,他又往下說:“私塾的茅房中僅有一個茅坑,二尺見方,深有五尺。入冬以後,坑邊常常因為積水而結成一層薄冰。石先生地腿腳向來不便。解手後站立起來相當吃力,還要時常掛心被腳下的滑冰絆倒。於是他找到紀府的管家,請他在坑邊搭建一塊木板,但是被管家拒絕。理由是若是搭上木板,茅坑的口子就變小許多,如果積水因此流到外面,不但有礙潔淨,恐怕到時冰塊會結的更多。此事便不了了之。”

  我點頭,“管家說地也不無道理。”

  紀昀續道:“後來這件事被我知曉。我就請管家找人在茅坑邊上打造了一根二尺來高的木樁。如此一來,先生解手時可方便多了。起身的時候也不用再害怕摔倒。”

  我笑著附和:你想的很周到。後來呢?”

  “於是我便想到在這跟木樁上作文章。”他看了我一眼,見我不解的睜大眼睛。又道:“那日,我乘人不注意溜進茅房。用鋸子在木樁的中間鋸了道口子。不細看的話幾乎找不出破綻。石先生哪會知道此中緣由,他解完手。照常拉住木樁起身,結果……木樁斷了,他也掉進了茅坑。”

  我捧腹大笑,他臉上窘迫的表情更甚,良久,他道:“當初我得知先生掉下茅坑的消息,也同你一般嬉笑,後來先生覺著已無臉面再教我們這班學生,沒打招呼就離開了崔爾莊,我才意識到事情地嚴重性。這許多年來,我時常懺悔曾經做過的錯事,到現在有七八個年頭了。”

  細細品味著他的話,我為自己方才地大笑不止感到慚愧。朝他靠了靠,抱歉道:“我不該笑話你的,更不該笑話石先生。”

  “不關你事。”紀昀摸了摸我地頭發,苦笑道:“即便現在知道了石先生住在這裡,我也實在不敢面對他。”

  我握住他地手,“他知道是你搞的鬼嗎?”

  “我想他不知道,在他眼中我是個乖巧伶俐地孩童,也是他的得意門生,他萬萬想不到罪魁禍首竟然會是我。”紀昀苦澀一笑,抓了抓頭發,愁眉不展。

  我笑了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輕聲吐出兩句話,主意還得他自己拿。相信聰明如紀昀,定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他一直回避和壓抑,一輩子都將不得心安。

  紀昀忽抬頭,深深的看著我,半晌,握緊了我的手,“謝謝你雅兒。走,我們這就是找先生賠罪。”大步流星,迫不及待。

  石先生腿腳不靈便,柱著拐杖又跑不快,沒多會我們便追上了他。

  紀昀在先生身前站定,恭敬的行了個禮,“先生。”

  “你是……”石先生面孔干皺如樹皮,齒疏發禿,老眼昏花,並沒有認出紀昀來。

  “我是紀昀,先生你不認得我了。”先生聞言有些激動,擦了擦眼睛,按住紀昀的肩膀看了又看。“好,好,好。”他連叫三個好,欣慰道:“一轉眼的功夫,你都成年了。”

  紀昀忽然給先生跪下,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響頭,眼中似乎有淚光閃動。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石先生急忙阻止。

  “紀昀這是誠心給先生磕頭賠罪,先生您一定要接受。”我在一旁勸說,先生怔楞了會,緩緩道:“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原來先生你早就知道。”

  石先生點點頭,“不必再放於心上。如今你還能記掛著我這個先生,我已心滿意足。”“先生的教誨紀昀時刻不敢忘。”紀昀又是一拜。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少時教誨,受益一生。紀昀此舉,值得稱贊。

  先生動容的拖紀昀起身,拍著紀昀的後背,老淚縱橫,我偷著抹眼睛,為他們能前嫌盡釋而高興。

  石先生十分健談,同紀昀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師徒二人相處極為融洽,我雖然被他們扔在一邊,無人理會,仍是由衷開懷。談及明年開春的鄉試,紀昀胸有成竹,先生捋須出題,紀昀皆對答如流。

  我見先生衣衫單薄,此間四處無遮擋,寒風瑟瑟,實在不是談話的好地方,忍不住道:“紀昀,你既已找到了先生,有再多話也不用急在一時。先生體弱,你切不可讓他過於勞累。”

  石先生仔細端詳我,滿臉皺紋中也綻放出一朵笑顏,“紀昀,這位姑娘是你什麼人?”口氣輕松。

  “是學生未過門的媳婦。成婚之日,還請先生賞臉。”對著先生,紀昀鬧了個大紅臉。

  “哈哈,老夫定要上門討杯水酒喝。”石先生仁厚大度,令我肅然起敬。

  浩淼塵世,自有胸襟廣闊之人,今日同石先生的一習對話,我受益匪淺,相信紀昀也是。在今後的人生道路上為我們上了重要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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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17:08: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趣事

  悄然步入乾隆十一年,經爹爹同紀家老夫人商量後,我與紀昀的婚期定於三月初三,也就是在鄉試放榜後的第二天,按照老夫人的說法那叫雙喜臨門。

  聽蓮和爹爹還有紀府上下從正月十五就開始籌辦婚事,忙的團團轉。據說紀府有五六年沒辦過喜事了,這次又是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子娶妻,自然是要辦的風風光光,體體面面。我和紀昀這兩個主角反而成了閑人,凡事都插不上手。每次我見四嬸忙裡忙外的一頭汗水,主動提出要幫她的忙,卻總是被她推到一旁,“新娘子現在好生歇著去,到出嫁那天有你累的時候。”久而久之,我也樂的輕松自在。

  紀昀忙於鄉試前的最後拼搏,我一人無處可去,常常捧著紅色的嫁衣發呆,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我時常會回憶起十歲那年在雪山與傅恆的匆匆一瞥,意外重逢時的喜悅,墜落懸崖之時的生死相隨,江南之行攜手共進,還有同紀昀初次相遇時的唇槍舌劍,同丁老爺鬥智鬥勇時的機智果敢,挫敗紅毛羅剎人時的意氣分發,大牢中彼此交心以及我後來許他的不離不棄。想著想著,有時一笑置之,有時又倍覺苦澀,有時嘴角上翹,有時又笑中含淚。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和傅恆走到這一步,也沒有預料到最後執我之手,與我攜老的人會是紀昀。*6*K更新最快

  爹每日凝神注視我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知他舍不得我,也曾笑著撒嬌說:“女兒不嫁,女兒要一輩子陪著爹爹。”總是招來他連聲調笑,“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不嫁人,陪老父一生的。再者,你若是不嫁,我還怕紀昀氣勢洶洶的直接上門來搶人呢。”他雖是不舍我出嫁,但因對像是他向來偏愛的紀昀所以頗為欣慰。“你娘在天有靈要是看到你嫁人生子,別提有多高興了。”提及娘親的時候,他的語氣仍是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不是沒有向往過娘親那段刻骨銘心,轟轟烈烈的生死絕戀,也期許過有爹那樣至情至性的男子終身不娶,痴情守候她一生。少女情懷總是詩,年少時我也總是編織與自己的夢想中,而這兩年的經歷,我早已不復以往的心境。也許,平淡樸實才是真正屬於我的人生。

  “雅姐姐,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精靈古怪的琪兒成了我這的常客,每日下學後都會跟在爹後頭跑來找我。他也是唯一一個不懼怕先生的學生,即便他平日小錯不斷,只要他甜甜的叫上幾聲先生,爹便會睜一眼閉一眼,有時連我也會略有醋意。

  琪兒的雙手背負身後,像是藏起了什麼。“小鬼,還不快拿出來。”聽蓮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布鞋,伸手去搶。兩人吵吵鬧鬧,滿屋子歡聲笑語。

  琪兒笑著撲進我懷裡,“雅姐姐,你看聽蓮姐姐他欺負我。”他手中提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鳥籠,籠中是一只虎皮鸚鵡,前額呈土黃色,頰部有紫藍色斑點,上體密布黃色和黑色相間的細條紋,尾羽是藍綠色。

  我一見就十分喜歡,不禁出聲贊嘆:“好漂亮的鳥

  “雅姐姐,它可不是普通的鸚鵡,它還會說話呢。”琪兒得意的昂起頭。

  像是要印證琪兒所說非虛,那鸚鵡迫不及待的開了口,“小姐,小姐。”一下把我給逗樂了,“呦,這是誰教的呢。真是乖巧。”聽蓮也是笑的前俯後仰,愛不釋手的將鳥籠托在手心。

  琪兒眨巴著雙眼,道:“是五叔要我拿給雅姐姐解悶的。”我唏噓不已,他臨考在即,還有這等閑情逸致賊。”

  “小姐,此話怎講?”聽蓮納悶道。

  我還沒說話,此時恰好有一人進屋來,鸚鵡適時的叫道:“賊來了,賊來了。”我失笑,指著它,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不就是防賊嘛。”

  進來的正是紀昀,他氣的在鳥籠上拍了一掌,“你昏了頭了,連我都不認得了。”鸚鵡跟著學舌,“昏了頭了,昏了頭了。”我和聽蓮險些又笑岔氣。

  琪兒拽著紀昀的袖口,“五叔,你吹牛吹到天上去了。這鳥兒哪有你說的這般伶俐。”

  “吹牛,你吹牛。”鸚鵡歡快的叫著,還揮動著其妖嬈的翅膀。

  我和聽蓮實在是忍不住笑著抱做一團,紀昀尷尬的撓著頭皮,“看來它還不能出師,我帶它回去再慢慢教它。”

  “不用不用,”我很久都沒有笑的這般歡暢淋漓,“它傻的可愛,我就是愛它的傻樣。”

  “傻的可愛,傻的可愛。”鸚鵡哇哇叫著,它學舌的本領真是不賴。

  一記悶笑自紀昀的嘴中發出,看來他自己也是受不了這經他一手栽培出的聒噪勁兒。

  我從聽蓮手中接了鳥籠,紀昀作勢揮了揮拳頭,那鳥兒又嘰裡呱啦大叫:“打人了,打人了。”

  我揉著肚子,聽蓮和琪兒已然誇張的倒下,往後這屋裡有了它,平添許多樂趣,再不會寂寞和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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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拜陵

  如此又過了數日,鄉試日益臨近,我惦念著爹曾和我說過的話,暗暗為紀昀此次應考捏了把汗,他倒像個沒事人似的,每日花在書本上的時間並不多,反而,時常來我這兒與我逗弄小鳥消磨時間。我知他自信滿滿,志在必得,因此更加擔心。

  這一日,風和日麗,蝶舞蜂喧,我正琢磨著上哪裡去轉悠,省的老呆在家中又無所事事。正自斟酌,紀昀興衝衝的跑了來,“雅兒,我帶你去個地方。”他怎知我閑的發慌,就快發霉。

  話雖如此,我仍是矜持道:“這個時辰你不在書房刻苦攻讀跑這兒來作甚?”

  “看書也不用急在一時,況且我早已融會貫通,走吧,馬車都備好了。”他拉著我一路小跑,門外果真候著一輛馬車,車夫見我們出來,立刻挺身揚鞭,整裝待發。

  “我們去哪裡還要勞動車馬?”踏上馬車後,我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知道獻王嗎?”紀昀笑的高深莫測。

  “你說的是漢景帝之子河間王劉德?”幸好我有個博學的爹爹,紀昀要想考倒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沒錯。”他笑著揉我的頭發,“我們今日要去的便是百裡之外的獻王陵。”

  傳說獻縣本是劉德的封地,他的事跡在這裡廣為流傳。秦亡之後,典籍殘滅,河間獻王劉德,聘求幽隱、搜求余燼,廣納賢士,在河間形成了一個聲名遠播的儒學中心。電腦站www,更新最快劉德是一個非常有才學的人。他溫仁恭儉,好古博雅,他廣收民間逸書。專門找字寫得好的人來抄書,以重金買下收得的真本。將抄好地副本還給獻書者。這樣各地保存先祖舊書的人不遠千裡都前來獻書,他去粗取精,去假存真,使得那些先秦舊書能得以保持至今,例如。《周禮》、《尚書》、《老子》、《孟子》等等。

  我點點頭,很早以前曾經聽紀昀言及劉德是他非常敬重的先賢之一,這次前往其陵墓拜謁也無可厚非。

  獻王墓位於獻縣城東八裡,經過大半日地顛簸,約莫在申時我們穿過了河間國故都樂城,車夫說前方拔地而立的小山丘就是獻王陵。我們下了馬車,囑咐車夫在此等候,我們步行入內。

  一座高大石碑聳立陵前,白而光滑。魏巍壯觀,墓前有祠,祠前二柏樹,松濤呼嘯。綠樹蔥籠,有幾點螢火在流動。古塚如同小圓山包。上面散開迎春枝蔓,為這座古都添加了不少春色。

  “這是聖祖康熙皇帝地親筆題字。”紀昀指著那座高大石碑上刻的一首詩:

  問風略先農桑侯,覽古頎過禮東幫。

  毛氏深詩真獨詣,獻王得士本無

  韶開村店春光藹,雪化溪橋野水泱。憶我書齋訂經義,幾多景仰在明窗。

  大氣磅礡,不愧為一代明君,又是個文武全才的帝王。“雅兒,拿紙筆來。”紀昀面對獻王陵站立許久,豪氣干雲,我以為他是有感而發,也要做首詩抒發胸臆,不料他道:“獻王劉德名垂青史,功德無量,歷來文人騷客皆為其頌揚,我已難以出新。”他卻是將這首詩專心臨摹下來,小心塞於袖中。

  此石碑上另有題詞數首,但因年代久遠,早已字跡模糊,不免可惜。

  我忽發問:“紀昀,獻王乃是劉德死後的謚號,我一直想不明白漢武帝為何以謚其為獻,難道是贊譽其獻書一事嗎?”

  “不是,”紀昀搖頭道:“據我推斷,應當是以其聰明睿智而謚其獻釋,數年來不得其解的困惑終於豁然開朗。

  紀昀尚在端詳已破敗不堪,殘蝕嚴重地石碑,我沿著小徑在墓園附近閑逛。這才發現在獻王陵的周圍還有一片荒墳,大大小小成群的墳堆長滿了荊棘野草,看不到墓碑,亦不知這裡埋葬的又是何許人,或許是甘願為獻王守靈的臣民,在這裡繁衍生息,生當做其子民,死亦護其陵寢。多少有些蕭瑟和凄涼。

  天色逐漸陰沉,顯得尤為陰森可怖。我覺得害怕,想盡快回到紀昀身邊。走的著急,腳下一絆,用手撐著樹杆才沒有滑倒,未曾料想這一跤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樹干上歪歪扭扭的刻著一個人的名字:卓雅。

  我呆若木雞,下子懵了。任憑我腦子轉地再快,也分辨不出這究竟出自誰之手。

  “紀昀,你快來。”良久,我才回過神,慌忙呼喚紀昀。

  他不知就理,見我大聲叫喚,以為突生變故,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了來,“雅兒,莫怕。”

  “你看,”我指著樹干上的名字,心情因緊張而起伏不定。

  見他半晌不說話,我問道:“會不會僅是同名?”畢竟,人海茫茫,人世間不會只有我一個卓雅。

  “我想刻字地人,是如風。”紀昀伸手撫著樹杆,若有所思。

  “如風哥哥自離京以後,從未單獨外出,難道,難道說……”我眼睛一亮,“是最近的事兒?”

  “有這可能。”紀昀頷首,微微一笑。“拜謁獻王陵也是他地心願。”

  “紀昀,你說如風是離開不久還是會在獻縣落腳?”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就能找到如風。

  “你別急,我們需從長計議。”紀昀緩緩蹲下,折了根樹枝在地上比劃,尋思片刻,道:“看樹杆上地刻痕,像是新的,最多不會超過兩天。”

  “等於沒說,”我睨了他一眼,此結論無任何價值。

  他笑了笑,並不在意我挑釁地口氣。

  突然,從草垛中竄出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紀昀身上輕輕拍了下,他便再也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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