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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月璫]四季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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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3:06 |只看該作者
  20挑衣裳崔氏赴宴
  
  崔氏心下生奇,每回有人宴請國公府,阿霧總眼巴巴地看著她,一心想要去赴宴,這回她可以正兒八經去了,瞧著卻沒心思了。
  
  「阿霧怎麼不高興,你不是很想出門做客,交些朋友嗎?」崔氏摸了摸阿霧的額頭,怕她是生病了所以興致不高。
  
  阿霧張開嘴指了指自己缺掉的門牙。
  
  崔氏和身邊的李媽媽立刻就笑了。
  
  「這才多大點兒的丫頭呀,就知道好面子了。」崔氏大笑。
  
  阿霧皺皺眉,跺跺腳,表示自己很生氣。她對自己門牙豁風這事兒特別在意,簡直就是不可容忍的容貌缺陷啊,好在牙還會長出來。
  
  崔氏這才收了笑容,「好吧,好吧,這回你不去就是了。」
  
  阿霧不去,崔氏卻是要去的。不僅要去,還要光光鮮鮮地去。她如今是炙手可熱的狀元夫人,這回又是京城貴婦雲集的盛宴,定然不能失禮。
  
  收到帖子後,崔氏就開始選衣裳、挑首飾了。
  
  崔氏是第一回作為狀元夫人出席宴請,再不是當初一文不名的安國公庶出三爺的太太了,所以這回格外地重視,也就格外的忐忑。
  
  衣裳來來回回選了好幾天,都不滿意,這件兒不是嫌顏色太艷,就是那件嫌棄太老氣。可偏偏崔氏的衣裳也就那麼些,現做又怕趕不及。精緻的繡花沒個半月、一月的功夫根本就出不來。
  
  「我替太太挑一件吧。」阿霧見崔氏為這麼點兒小事上躥下跳,心裡只覺好笑。
  
  崔氏自己也有些訕訕,「我這不是怕給你爹丟臉嗎?」說著又點了點阿霧的額頭,「你這個小人精,還會笑你娘了。」
  
  阿霧摸了摸額頭,撇撇嘴,「我都多大了,太太以後別戳我額頭了,仔細戳傻了後悔死你。」
  
  崔氏又笑話了她一回小大人,「傻姑娘才好吶,傻人有傻福。」
  
  最後阿霧替崔氏選了一襲菱花扣的妃色繡海棠石榴的斜襟羅衫,這還是崔氏早些年的衣裳。
  
  「這可不行,這顏色多嫩氣啊,我一把年紀了可怎麼穿。」崔氏連連搖頭。
  
  其實崔氏容貌清麗,肌膚白皙,看起來挺年輕,只是如今已經是十四歲孩子的娘了,再年輕也不能像小姑娘一般打扮了。
  
  阿霧可不管崔氏的搖頭不搖頭,執拗地又為她選了條被她嫌棄老氣的醬色卷草花的馬面裙。
  
  「太太把這一身穿上試試,再說合適不合適。」
  
  崔氏瞧阿霧一副胸有成竹的可愛模樣就想笑,她心裡自然是覺得阿霧孩子氣,這兩件衣裳可是極不搭調,但不願拂了孩子的心,轉去屏風後換了。
  
  崔氏一出來,只叫大家眼睛一亮,李媽媽雙手一合在一邊先就讚道:「呀,好看,想不到衣裳這樣一搭配會這麼出采,這一身老奴瞧著好,真好。」李媽媽圍著崔氏打了個轉。
  
  「是嗎?」崔氏去西洋穿衣鏡前轉了轉,自己看了也極為滿意。
  
  崔氏臉嫩,被妃色羅衫一襯,更是顯得唇紅齒白,膚若凝脂,可難免有裝嫩之嫌,但下裙是醬色裙,把那妃色的嫩氣給生生壓住了,反而顯得端莊大氣,但又襯出了崔氏的優點。
  
  這樣大膽配色,崔氏還是頭一遭。「看來咱們小阿霧的眼光極好呀。」
  
  那是,你也不看看這是誰,阿霧挺胸抬頭開始笑,別提多得意了。
  
  選好了衣裳又要選首飾,這可是一樁難事。崔氏如今只有一套金玉蘭頭面,可每回出門都是戴它,這回再戴,肯定又要被人笑話。
  
  「太太以前的首飾都是死當麼?若不是,何不贖了回來。」阿霧出主意道,「現買一套也可以呀。」如今崔氏手頭還有點兒錢,想來買一套頭面還是可以的。
  
  崔氏搖搖頭,「到處都要用錢,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崔氏是心疼銀子,給榮吉昌和兩個兒子還有阿霧花,她沒有半分不捨,到了自己身上就捨不得了。
  
  「可太太今後出門的時候多了,總不能一直應付,好歹也贖些回來。」李媽媽也在一旁勸。
  
  崔氏這才應了,讓人拿了銀子和當票去把以前當的一套金海棠頭面贖了回來。
  
  如此□般般都打整好了,臨出門崔氏卻有些怯場了。
  
  「那些國公夫人、侯夫人們,眼睛跟老虎似的,什麼都躲不開她們的眼睛,眼界又高,我都有些怵她們。」崔氏跟李媽媽抱怨。
  
  阿霧來送崔氏出門,聽了這話,再瞧了瞧崔氏,見她端麗秀氣,氣質又溫潤和雅,便是舉止有個不妥,瞧著也不會太差,因此安慰她道:「太太不用擔心,你只管沉住氣兒就行,往上數三代,那些公夫人、侯夫人們的祖宗還指不定在哪兒刨地吶,你也不用怵她們。」
  
  崔氏被阿霧這樣一安慰心也就平穩了些,但她完全沒想到自家安國公府上數幾代也是在刨地,不過這種事情阿霧是不會提醒她的。
  
  到下午崔氏回來,滿臉的歡喜,出門做客,她還是第一回這樣高興的回來。
  
  這京城裡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精明人,像安國公老太太那樣的奇葩畢竟是少數。雖然榮吉昌一個狀元郎還不夠看,但做人留一線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所以今日崔氏倍受禮遇,當然所謂的禮遇只是相對她以前所受的冷遇而言的。
  
  今日崔氏還認識了幾個頗聊得來的翰林夫人,彼此丈夫是同僚,私下也就親近了些,崔氏再也不是熱鬧鬧宴會上那個只能在角落裡孤單坐著的貴婦了。
  
  崔氏一回來,就興高采烈地跟阿霧講她今日的見聞,又說其他夫人一個勁兒讚她會配衣裳,崔氏的臉上有激動的紅暈,當然她這副失態樣子這也就是在家裡,在外面她聽進了阿霧的話,只一個勁兒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果真沒出什麼差錯,別人看她再也沒有諷刺。
  
  像那會兒崔氏剛入京嫁給榮三爺時,別看她爹是個知府,可在京城貴人眼裡她那就是小地方來的土包子,而且還是個庶女。崔氏當時沒少受氣,後來除了必須去的宴請,其他索性都再不出門受氣。
  
  阿霧娘倆個說了說京城貴人的穿衣打扮,如今時新什麼花樣,因崔氏新開的那個針線鋪子,她如今最關心就是這些穿衣花樣。
  
  「要我說,這滿京城的貴女裡誰也趕不上衛國公府的顧大小姐,那模樣、那氣派,真真兒是天上仙女也就那樣了。」崔氏一說起打扮,就想起了那位讓所有人都讚不絕口的顧大小姐。
  
  崔氏說起來就羨慕又心酸,從那顧大小姐一到伯府,哪個夫人、太太不樂得拉著她的手瞧一瞧,問一問,愛得跟什麼似的,家裡有當齡兒子的更是熱忱,真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若是她的阿霧生在那樣的家裡,定然不會比顧大小姐差。
  
  阿霧這邊卻不防崔氏提起了她的死對頭顧惜惠。
  
  顧惜惠是阿霧前世二叔的嫡女,衛國公府的大小姐。模樣、身體都比阿霧好,雖然阿霧的娘親是長公主,但是府中老太太最疼的還是顧惜惠。
  
  阿霧這樣的傲性子同顧惜惠私底下根本就是彼此都看不順眼,表面卻要裝得姐妹和睦。阿霧氣性兒高,也是為了處處同顧惜惠比,同顧惜惠爭,把個本來就弱的身子更是弄得越發孱弱。
  
  今生再看顧惜惠,彼此差距就更是大了。她顧惜惠是京城貴女裡最亮的星星,而阿霧呢,如今連根草都不是。
  
  「你是沒瞧見她那身衣裳,叫什麼霧影紗,那顏色漂亮得跟剛洗過的天似的,聽說宮裡今年都只得了五匹,有一匹就穿在她身上了。」
  
  霧影紗,阿霧是知道的,紗薄而透,彷彿一層霧似的,夏日穿最是舒爽透氣,也名貴得很,一般人連看都沒看過。
  
  但阿霧做康寧郡主的時候每年都能得一匹,她顧惜惠可摸不著。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變了。阿霧還記得當初顧惜惠跟在她身邊,摸著那霧影紗的讚歎的樣子。老夫人想讓阿霧讓給顧惜惠,可阿霧偏不,誰也拿她沒奈何。
  
  長公主只說,我們家阿霧身子嬌,夏日裡只有穿霧影紗還好些,穿別的不透氣容易長疹子。
  
  氣得顧二夫人跳腳。
  
  如今衛國公府只有顧惜惠一個嫡女,好東西自然都給她了。
  
  「太太說的顧大小姐是不是福惠長公主的侄女兒?」阿霧眨巴眨巴眼睛,應和著崔氏的激動。
  
  「可不是嘛。你說這身份多尊貴,雖然同樣都是國公府,人家衛國公府可不一樣。衛國公當初護駕有功,救了咱們皇上,皇上這才把福惠長公主嫁給他的大公子,就是如今的衛國公。顧家的二爺自己也爭氣,中了進士,如今已經是吏部侍郎。就是庶出的幾個爺,也都有作為。」崔氏喋喋不休地道。
  
  阿霧可不想聽崔氏說這些,衛國公府的事情,她比崔氏可清楚多了,「太太,你見過福惠長公主嗎?」
  
  崔氏愣了愣,才道:「見過。」
  
  「那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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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3:17 |只看該作者
  21侯府宴阿霧受辱
  
  崔氏見阿霧對長公主很感興趣,可她卻無話可說,「尊貴非凡。」
  
  阿霧瞧了瞧崔氏,這是什麼話呀,說都知道長公主尊貴。
  
  「除了這個呢,太太對她什麼印象啊,你們說過話嗎?」
  
  「她那樣的人物哪裡是我們巴結得上的,我也不過是遠遠見過,沒說過話。」長公主的傲慢是京裡出了名的,崔氏這樣的出身,連換她看一眼都沒功夫。
  
  崔氏是直接被長公主無視過的人,對她沒什麼好感,但她又怕阿霧年紀小不知輕重,所以不敢說長公主的壞話,怕阿霧以後不小心得罪長公主。
  
  阿霧有些失望地收回眼光。
  
  既然打聽不到長公主的消息,阿霧就沉了心思,細細思索起這回華亭伯府的壽宴來。
  
  福惠長公主不出席華亭伯府的壽宴,是因她態度十分鮮明地支持皇后生的五皇子,顧家二房卻去了,難怪哀帝登基後衛國公府沒倒,長公主的日子雖然開始不好過,但向貴妃還沒來得及動手就遇上了楚懋的謀逆。
  
  那等時候向貴妃也只能穩住長公主。
  
  一想起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阿霧就心煩意亂,想認回公主娘親,把前世的種種都說給她聽,讓她好加防範。可偏偏這些都只能想想罷了,莫說認回,便是見上長公主一面都難。
  
  真要見了,阿霧也不敢將實話說給長公主聽,怪力亂神,指不定她先被長公主滅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霧又想到榮三爺入朝,也不知能不能通過他的手最後將楚懋的謀逆之路給掐掉。當然這也是難於上青天的。
  
  想起這些,阿霧頭都疼死了。一時又思量,也不知老天爺讓她再世為人是個什麼道理,人死如燈滅,阿霧死前並無怨恨,生於富貴之鄉,長於父母之手,從小嬌生慣養,沒有一件不順心的事兒,便是身子孱弱,去得早,但也無怨無悔了,若她這等機遇的都還要怨老天不公,那就真正是貪婪尋死之輩了。
  
  至於身後事,阿霧飄零世間,已經是世外之人,看前後因果,都是自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長公主後面淒涼,也是因她早前處處針對正元帝,也沒少下黑手。而正元帝擁有天下也未必就歡喜快樂,長夜孤燈,只有籮筐裝的奏折陪他,後宮三千,卻無一人可解語。
  
  阿霧恨他對長公主百般□,飄去深宮想嚇唬楚懋,可偌大禁宮,宮門深深,他坐於長案之後,也是淒涼之輩,偶爾陷入沉思,也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但那影子投在背後的山水屏風上,卻顯出寂寞孤涼得緊。
  
  阿霧一時感歎帝王果真是稱孤道寡之輩,國事纏身,憂慮百倍,還得宿夜辛勞,可笑他們看不穿這龍床寶座的四下無依。
  
  阿霧看久了也就歇了嚇唬楚懋的心思,覺得楚懋是自找苦吃,活該他一世淒涼,一輩子找不著人真心關心他。
  
  阿霧想起前塵往事就心煩,只盼著自己別長大,日子就停在現在也挺好。
  
  可惜歲月如梭,有人死亡,有人出生,轉眼就進入了初夏。
  
  壽昌侯家嫡長孫的長子擺滿月宴,阿霧這回終於可以出門赴宴了。
  
  這壽昌侯府家和崔氏還有些親戚關係,崔氏的表姐就嫁給了他家的嫡次孫。
  
  崔氏牽著阿霧下了馬車,跟在安國公世子夫人和二夫人的身後,進了壽昌侯府。
  
  壽昌侯府可比安國公府氣派多了,侯夫人堂屋裡一溜整塊紫檀木做的傢俱,老封君正坐在堂上正中的嵌螺鈿雕海棠富貴紫檀矮榻上,腳下鋪著猩紅洋罽毯子,枕著大紅金線團花引枕。
  
  侯夫人跟前兩溜嵌螺鈿紫檀官帽椅排開,上面搭著石青彈墨菊花紋靠背,墊著同色坐墊。四周擺設件件都是古董,樣樣都是上品。金堂富貴晃得人眼花。
  
  壽昌侯夫人左手邊兒站著個年輕貴婦人,容貌秀麗,手裡抱著個還在襁褓的白白嫩嫩的孩子,想來就是今天的主角了。
  
  阿霧乖乖地隨著崔氏行了禮。壽昌侯夫人親熱地拉了阿霧的手,「瞧瞧這孩子,長得多整齊,平日你太太怎麼不多帶著你出來走動走動,論理咱們兩家還帶親的吶。」
  
  崔氏連忙解釋,孩子還小,怕失禮。
  
  「胡說,我瞧這孩子規矩好得很,說句不好聽的,比你這個做娘的還強些。」壽昌侯府在前朝就是世家,祖宗一輩有眼力有能力,見風使舵,一看風向不對,就跟了開國太祖,做了如今的壽昌侯。家裡的氣派自然就是一般世家比不上的。
  
  壽昌侯夫人是個眼睛尖的,掃一下這些年輕輩,心裡就有數。崔氏,侯夫人自然是不看在眼裡的,但心下卻對她能將這位六姑娘教養得這般出色而納悶兒。
  
  榮府的五姑娘在京城裡已經是拔尖的人,侯夫人看這位六姑娘論模樣、論氣派都不輸給她那姐姐。侯夫人在大小宴裡從沒見過阿霧,自然知道這姑娘是個不常出門的。
  
  可如今阿霧進了她這靖安堂,還能不被這鮮花著錦的富貴氣象給震住,光這一點兒就不容小覷,是個有教養的好姑娘。
  
  侯夫人又問了阿霧多大了,平日讀什麼書,很是喜愛她,直到下一個尊貴客人到了,她才鬆手。
  
  侯夫人又怕小姑娘們無聊,讓丫頭們領了去後頭花園裡玩耍,還特地請了女先兒彈唱說書。阿霧到遠香台時,裡面已經坐了十來個小姑娘了,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各有圈子。
  
  眾人見阿霧等進來時,都回過了頭,暗自打量了阿霧一番。
  
  阿霧則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顧惜惠,心裡撇撇嘴,哪兒都有她湊熱鬧。
  
  顧惜惠見了阿霧,眼神稍微停了停,然後就轉向了榮五,微笑著和榮五打了招呼,邀了她們一塊兒坐。
  
  榮四笑著不著痕跡地將阿霧擠到邊上,挨著榮五坐了下來。如此一來,顧惜惠這一桌便沒了位置。榮五拉著阿霧給顧惜惠介紹了一下,便對阿霧道:「阿霧乖,你去那邊兒坐好不好?」
  
  榮五同顧惜惠要好,見了她有許多話說,一時就顧不上這位最小的妹妹了。
  
  阿霧果真乖乖地坐到了旁桌,反正她也正好不耐煩同顧惜惠應酬。
  
  只是離得近,顧惜惠一桌的議論,阿霧想不聽見也難。
  
  「你這個六妹妹真是個美人胚子。」顧惜惠笑道。
  
  榮五沒說話,淡淡地笑了笑。榮四則在一旁答道:「再美也是小家子氣,怎麼比得過顧妹妹。」
  
  顧惜惠旁邊的安平侯金家的大小姐金玲接了話茬子,「她怎麼小家子氣了?」
  
  「她爹是我們府裡庶出的,娘是青州那邊兒一個知府的庶女……」榮四差點兒沒把阿霧的祖宗八代都說給外人聽。
  
  「難怪了,她那頭上的金環樣子,我們早幾年就不用了,我的早賞給丫頭了,我還說怎麼你們安國公府的姑娘會戴那個,原來她娘是小娘養的,難怪了,難怪了。」何佩真爽朗地笑道。
  
  榮四也跟著笑,只有榮五覺得臉上一臊。
  
  阿霧在一旁聽了手指甲都要掐到手心裡了,卻一再告訴自己忍讓。她不是沒有回何佩真的話。崔氏是小娘養的,何佩真的外祖不也是小娘養的麼。誰能比誰高貴?
  
  只是何佩真是鎮國公的孫女,鎮國公坐鎮大夏朝西南,轄制兩路大軍,她父親是五城兵馬司指揮,鎮國公府是京城赤手可熱的人家,誰敢招惹他家?
  
  阿霧在榮四手裡吃了一回虧,學了乖。
  
  但這並不表示阿霧就嚥下了這口氣。她上回那是犯蠢,跟榮四硬抗。可那也是因為彼此是姊妹,阿霧有對敵人的心理沒有揣摩透徹,何況阿霧也沒有將一家子的心想得那般黑暗。所以吃了虧。
  
  這回何佩真是外人,阿霧可就沒那麼傻了。
  
  只是榮四這個蠢蛋,剛好可以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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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3:35 |只看該作者
  22俠義女快語助人
  
  阿霧是名副其實的阿霧,這眼底的霧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更何況一想到何佩真侮辱崔氏,她還不能明刀明槍的一個耳巴子給她打回去,阿霧就覺得委屈,人一委屈自然就有淚了。
  
  阿霧滴答著眼淚走到榮四的跟前,抽泣著道:「四姐姐,什麼叫小娘養的,你們是不是在說我娘的壞話?」
  
  沒辦法,阿霧小姑娘年歲還小,臉上的嬰兒肥都還沒退,還是個包子樣,這樣哭哭啼啼只讓人覺得可愛又可憐,心疼死個人了。
  
  阿霧的聲音不小,一下子把屋子裡十幾個貴女和各大丫頭的耳朵都吸引住了。
  
  榮四被問得愣了愣,十分尷尬,她先才笑,顯然是忘了她可是正兒八經的小娘養的,不過她仗著榮二爺是嫡出,直接忽略了她姨娘的出身,且她還盤算著要讓榮二爺將她記到二太太名下做嫡女的。
  
  「四姐姐,什麼是小娘,什麼是小娘,這是不是壞話,是不是壞話,哇哇哇——」小女孩天真爛漫不知道小娘是什麼意思這是可以理解的。小女孩被人欺負了,哇哇大哭,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在坐的都是貴女,一個賽一個的真賢淑或者假賢淑,哪怕聽了這等粗話,也只當沒聽見,否則只會污了耳朵,哪曾想到阿霧卻是個二愣子,直接就問了出來。
  
  按說姑娘家嘴裡哪能說小娘這些粗俗字眼,立即就有御史家的姑娘皺了皺眉頭。
  
  「啊,你別哭啊,別哭。」榮四手忙腳亂地給阿霧擦眼淚,可阿霧哭得越來越大聲,榮四隻得不耐煩地吼了一句,「你給我閉嘴。」
  
  阿霧愣了愣,沒想到榮四居然也是這麼個二愣子,大庭廣眾這般吼自己的妹妹,這女兒家果然是不能叫小娘養的。
  
  阿霧停了停哭聲,但是接下來不僅沒閉嘴,反而滔天嚎哭起來,索性坐到了地上,兩隻小肥手抹著傾盆的淚珠子,哇哇不歇。
  
  嚎哭,這可真是技術活和體力活,要不是阿霧身子板好,真不敢這樣嚎。
  
  阿霧這一嚎,有人看勸不住,早去稟了大人。
  
  這廂大人沒到,先遇到幾個也到院子裡來逛的男客,他們聽到這方有哭聲,哭得淒涼,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路尋了過來。
  
  眾人一到,就見個胸前戴著金葵花八寶瓔珞長命鎖,梳著花苞頭的粉妝玉琢的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哭,眼睛都紅腫了,淚汪汪地撲閃著。
  
  阿霧長得眉目如畫、玉雪可愛,這般哭泣,不覺討厭,只讓人心尖尖都疼了,便是外人見了都心生憐意。若換別個小孩來哭,哭得鼻涕眼淚一把糟,可就沒這效果了。
  
  「你這是怎麼了?」領頭的唐瑜一眼就認出了阿霧,他上前想扶起阿霧。
  
  阿霧彈了彈腿,揉了揉眼睛,抬頭抽噎著道:「這位哥哥,什麼,什麼叫小娘養的?」你瞧瞧,有用了就是哥哥,沒用時,別人跌倒都不肯提醒的就是阿霧。
  
  唐秀瑾一愣,「別胡說,姑娘家家的嘴裡怎麼說這些粗話,誰教你的?」
  
  阿霧看了看唐秀瑾,覺得這哥哥真不是白喊的,也不知他是隨意說的,還是是故意配合阿霧,若是後者,可真就聰明腹黑了。
  
  不管怎樣,唐秀瑾一下就把話頭遞給了阿霧。
  
  阿霧一下就指向了何佩真,繼續抽泣,「這個姐姐說的,她們說我娘是小娘養的,小娘養的倒底是什麼意思啊,哥哥?」
  
  這會兒別說一眾貴女了,就是一眾男賓,都一臉不贊同地看向了何佩真,把何佩真臊得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別說阿霧,她自己都想哭了。
  
  「我,我沒有……」何佩真捂著臉真開始哭起來。
  
  可是沒人信她,且不說何佩真那肆無顧忌的笑聲早讓人聽了去,便是沒人聽見,看看十一歲的她,再看看八歲的天真無邪的阿霧,就知道孰是孰非了。
  
  這邊兒大人也趕了過來,崔氏聽到阿霧在院子裡哭,心裡早就急了,第一個奔過來抱住阿霧,「阿霧,阿霧,你是怎麼啦,怎麼啦?」
  
  阿霧投入崔氏懷抱,軟軟地收了嚎哭,輕輕掉著淚珠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委屈地看著崔氏,「太太,有人說你是小娘養的,我不懂什麼意思,可是我知道她們說的不是好話,阿霧心裡難過。」阿霧嬌泣泣地哭道。
  
  這樣可愛的小女孩,軟糯糯跟糯米糰子似的,怎麼能有人這樣欺負她。
  
  崔氏氣得發抖,「這是誰說的?!」
  
  崔氏又哄著阿霧道,「阿霧乖,這不是好話,女兒家不能說這些粗話,你只當沒聽過啊,乖。」
  
  你看看,人家一個小娘養的都這般有教養,鎮國公家的姑娘卻如此說話行事,把個何佩真羞也羞死了。
  
  阿霧很不客氣地又指了指何佩真。其實阿霧還很想把榮四說出來,這蠢貨,自己都是小娘養的,居然還在一邊兒笑,可如今安國公府沒分家,一損俱損,阿霧顧全大局,也就忍了口氣。
  
  旁邊有人噗嗤一笑,「喲,原來是何大小姐,我怎麼記得何小姐的祖父也是那什麼養的呀。」
  
  說話的也是個小姑娘,阿霧抬頭一看,這姑娘金妝玉雕,長得有些英氣,被一個貴婦人牽著手,阿霧卻是認識的,這夫人是唐秀瑾的母親,說話的小姑娘是唐秀瑾的妹妹唐音。
  
  聽到唐音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阿霧渾身毛孔都熨帖了,對唐音頓時產生了好感。
  
  大人勸住了阿霧和何佩真的哭聲,一頓小孩子家家的鬧劇總算收了場,阿霧雖然又是坐地,又是大哭,卻沒傷著什麼,但何佩真的名聲就不好聽了。
  
  可惜她有氣只能在肚子裡發,找不到阿霧任何麻煩。至於家裡嘛,鎮國公府是武將,榮三爺走文官,兩不相干,這些都是阿霧算計好的。
  
  何夫人一臉羞愧地把何佩真領了回去。唐音則牽了阿霧的手一邊去玩。
  
  「你說你是不是個傻子,別人罵你,你就只知道哭。」唐音責備阿霧。
  
  阿霧則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姑娘,想不到唐晉山居然養出了這麼個有點兒俠義心腸的女兒,阿霧瞧著唐音的直言快語,心想只有被寵著疼著的人才有這樣的膽氣敢這樣說話。
  
  唐音見阿霧不說話,只睜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看她,明亮得跟湖水洗過似的,一時好奇,戳了戳阿霧粉裡透紅的蘋果臉,手感果真細膩。
  
  唐音又忍不住捏了一把。
  
  阿霧果斷捧住臉退後兩步,瞪著唐音,這丫頭把她的臉當戳饅頭吶?要不是看她還算順眼,誰要理她呀。
  
  上輩子阿霧和唐音沒什麼交集,對她的性子也不太熟悉,不曾想居然是這麼個人物。
  
  唐音好笑地看著「敢怒不敢言」的阿霧,「你個傻子,光知道哭,門牙都漏風了還不知道。」
  
  阿霧摀住臉的手果斷摀住了嘴巴,一臉懊惱,居然把這檔子事兒給忘了。實在是門牙漏著風漏著風就習慣了。
  
  「光知道說我,你門牙也漏風了。」阿霧不服氣地指著唐音道。
  
  唐音也趕緊摀住嘴巴,兩個人互瞪著眼睛看了好一會,然後一同噗嗤笑出聲,這情誼就算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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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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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5-1-6 16:53:49 |只看該作者
  23論形勢嫂嫂教妹(上)
  
  唐音比阿霧大一歲,便充當了姐姐一角,對阿霧多有照顧,一一給她介紹在座的人,又拉她一塊兒坐下喫茶聊天。
  
  同唐音聊得來的都是喜歡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她們這一桌別比別人三桌都更熱鬧些。
  
  到分手時,唐音拉著阿霧的手還有些捨不得,「下回見面咱們再好好說話,你若是到我家來,我給你看我那些好玩的。」
  
  阿霧點點頭。
  
  阿霧隨崔氏到了家,先去老太太的上房請安,老太太那邊早知道今日發生的事了,跺著枴杖就訓阿霧,「你這哭喪丫頭,把國公府小姐的臉都丟光了,在家哭不算,都哭到外面丟人去了,你跟夫子學的女戒、女訓都丟哪裡去了?」
  
  阿霧早料到老太婆會這樣,既不緊張也不氣惱,倒是崔氏牽著阿霧的手開始有些抖。
  
  「老祖宗,阿霧錯了,下回如果還有人罵小娘養的,阿霧會學著四姐姐一般笑的。」阿霧低下頭,一副傻傻的很認真認錯的樣子。
  
  這話把老太太氣得個倒仰,榮四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白的。
  
  「你也是個蠢的。」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榮四。
  
  「都給我好好反思去,璇姐兒這丫頭就知道哭,下回不許出門了。」老太太雖然罵了榮四,還是不忘打壓阿霧。
  
  過得幾日,忠武伯夫人過生,請了一眾女眷去消遣。大夫人為著能讓榮五才名遠播,只要是像樣點兒的宴會,她都很積極地出門。
  
  榮四又是個貼身膏藥,大夫人甩不掉,她又比榮五年長,她不定親,榮五是出不了閣的,加上老太太又在一邊看著,她如今就這兩個有血緣的親孫女兒在跟前,少不得看顧些,大夫人也就怏怏地帶上了榮四。
  
  崔氏也收到了帖子。因為忠武伯夫人最小妹妹的夫婿今年中了二甲,同榮吉昌之間有年誼之情,彼此也走動著,所以忠武伯夫人還給崔氏下了帖子。
  
  可惜阿霧是老太太親口下令不許出門的,讓崔氏好生為難。
  
  倒是阿霧想得開,「太太自去就是了,你不在家我正好散淡散淡。」
  
  「你這是山中無老虎,猴子好稱霸王吧?」崔氏點著阿霧的鼻尖笑她。
  
  阿霧皺皺鼻子,嘟嘟嘴,一臉的不服氣。
  
  當晚崔氏回來,拉了阿霧道:「你同唐閣老家的千金什麼時候那麼熟的?」
  
  「唐音?她怎麼了?」阿霧問。
  
  「今兒當眾人的面她就問起你,問怎麼玥姐兒(榮四)和琬姐兒(榮五)去了,你卻沒去。」
  
  阿霧趕緊問,「太太怎麼說?」
  
  「我什麼也沒說,總不能說老太太的壞話吧。」崔氏只是做了個很為難,很不好啟齒的表情,就是泥巴人也有三分脾氣吶,何況崔氏,阿霧被欺負得這般慘,做娘的如何不氣惱。
  
  阿霧拍拍崔氏的手,嘴角上翹,不說反而是最好的,阿霧想也想得到當時崔氏的表情,這樣別人正好按著她自個兒的猜測去推想。
  
  好比如,你看著一個姑娘跳崖自殺,沒人告訴你原因,你心裡頭就有了千個故事,多數是想她是不是為情自殺,或者是父母不同意,或者是對方負了心,如此種種,多數猜測都是往綺思的方面想,很少有人會想她不會是踩空了不小心落崖的吧。
  
  安國公府單單阿霧沒去,這後面也有百種故事。若放了以前,阿霧不去自然沒什麼,她本就很少出門,可既然上回在壽昌侯府崔氏開始帶著阿霧見人,這回不去就有些讓人疑惑了。
  
  若是崔氏找一個阿霧身子不適之類的借口也好,可偏偏她只是不好啟齒地笑了笑,就都明白家家背後難念的經了。
  
  崔氏做出這等表情,想來國公府的故事就會有很多個版本出現在人們腦海裡了,比如嫡母可待庶子之流,當然也可能是庶子忤逆嫡母而挨罰之類。
  
  阿霧沒想到唐音會這般關心自己,想了想,坐下提筆寫起信來,唐音這個朋友她挺喜歡的。
  
  阿霧先問了唐音好,又將她不能出府的原因告訴了唐音,表達了一番自己也很想見她的意思,多謝她掛念之情,總之寫得極富感情,既讚歎了唐音的俠義,又恰當表現自己的可憐困境。最後阿霧托榮三爺找人送了信。
  
  阿霧收到了唐音的回信時,很有些感動。本來是她自己的事兒,卻讓唐音這般為她出頭。
  
  這日老太太派了丫頭來叫崔氏和阿霧去上房。
  
  阿霧知道是為了晉國公夫人下帖請老太太並闔府眾位賞花的事兒。
  
  晉國公府每年四月的牡丹宴,那是京城出了名的盛事。晉國公府天香園的牡丹在京城最為出名,裡面種植了各種珍品牡丹,姚黃魏紫、趙粉豆綠,應有盡有。
  
  天香園可謂是萬紫千紅,國色天香。
  
  天香園也因此位列京城四大名園之一。阿霧因是四月裡生的,對牡丹頗為偏愛,晉國公夫人還曾經邀請她在天香園小住過一段時日。
  
  天香園的牡丹園頗有特色,多道菜色都以牡丹入菜,不提口味,這份意境卻已經是多少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心嚮往之的。
  
  老太太施恩似地對崔氏和阿霧道:「明日你帶上璇姐兒也去吧。」
  
  崔氏又驚又喜,沒想到老太太會這樣說,她本來還遺憾阿霧不能去。天香園崔氏去過一回,景致是極為喜愛的,但因她不善交際,又屢覺被冷落,後來也就不再去了。
  
  這一回崔氏剛做了新科狀元的夫人,頭銜不一樣,地位也就不同了,加之她覺得阿霧也漸漸大了,總要帶出去見見人,也好為阿霧的未來打算打算。
  
  崔氏覺得阿霧生得又好,人又聰慧伶俐,若能被哪位和藹可親,慈祥有佳的夫人看中,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而老太太這回之所以會同意阿霧出門,阿霧從唐音的來信裡就已經猜出來了。
  
  唐音只說她將老太太不許阿霧出門的事兒添油加醋地跟幾個閨中好友說了說,她們都覺得是老太太不慈,苛待孫女兒,當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榮三爺不是安國公夫人所出,她忌憚庶子,如今又多番打壓。
  
  其實阿霧寫那封信的時候,未嘗沒有想讓唐音幫她傳話的意思,可對於這樣仗義耿直的朋友,她還心存利用,又讓阿霧覺得羞愧,唐音毫無芥蒂的幫她,更讓阿霧慚愧萬分。
  
  可是阿霧需要唐音的造勢,她是唐閣老的孫女兒,地位顯赫,她說的話在小一輩裡極有份量。阿霧需要的就是將老太太並不是那麼慈祥的印象傳給大家,所謂母慈子孝,母若不慈,她若說兒子不孝,別人聽了,就有得商榷了。
  
  而老太太這邊的動靜阿霧也知道,全虧了紫扇那個機靈鬼,這丫頭越大越來事兒,雖然嘴巴碎了些,有時候難免尖刻,但她人緣不錯,在府裡上上下下每房每院都有她玩得好的小丫頭,消息靈通得很。
  
  阿霧既然發現了紫扇的優點,也就讓紫硯不要拘著她,任她滿府裡玩兒,摘花折柳,編籃子斗野草,小丫頭們都羨慕她得緊。
  
  紫扇告訴前兩日告訴阿霧,老太太的娘家嫂嫂過府做客來了。
  
  老太太的娘家是建寧侯府,她嫂嫂如今是建寧侯夫人,建寧侯夫人的妹妹嫁給了原禮部侍郎田長生,後來她妹妹的女兒選秀入宮,成了如今的田皇后。女兒為後,為了避嫌,田侍郎致了仕,但如今還有兩個兒子在朝為官
  
  建寧侯夫人馬氏難得上安國公府來做客,她對她家的這位姑奶奶並不感冒,只是最近聽了些流言,這才上門來。
  
  打簾子的小丫頭和上茶的小丫頭分別聽到了幾句,「母慈子孝」,「狀元公」,「田皇后」和「五皇子」,再加上今日老太太驟然改變的態度,阿霧已經把當初建寧侯夫人說的話猜出了個□不離十。
  
  田皇后,阿霧是比較熟悉的,長公主一系當初支持的就是田皇后所出的五皇子。田皇后的父親致仕,兩個哥哥外放為官,在京官裡的關係不多。雖然有長公主等勳貴支持,可掌握權柄能在皇帝跟前說上話的人卻不多。
  
  別看什麼國公爺、侯爺之類的爵位高,聽著厲害,其實有時候還不如一個小小的文學侍讀在皇帝跟前說得上話,畢竟別人才是見天兒在皇帝跟前轉悠的人。
  
  而向貴妃所出的七皇子則在京官裡嫡系頗多,同五皇子算是半徑八兩。當然這是後話。
  
  可如果阿霧沒記錯的話,當今聖上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病痛纏身,雖然後面拖拖延延又熬了好多年,但這過程裡有兩三次都差點兒去了。
  
  皇子們都十幾歲了,皇上身子又時好時壞,田皇后和向貴妃開始另有打算,也無可厚非。
  
  向貴妃因有當朝首輔謝用的支持,與田皇后互別矛頭,加上向貴妃得寵多年,田皇后便有些力有不及,急急想向外拉攏擴張。
  
  朝中核心圈層,田皇后已經無能為力,但若皇上還能拖些年生,未必沒有新秀冒出,田皇后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對這一屆的進士都曾拋過「媚眼」。
  
  榮三爺是狀元公,在田皇后未來的奪嫡班子裡算是很有潛力的棋子兒,她可不願讓馬氏這個糊塗蟲給毀了。
  
  建寧侯夫人頗能揣摩田皇后的意思,在外面聽了流言,就趕緊來勸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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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5-1-6 16:54:04 |只看該作者
  24論形勢嫂嫂教妹(下)
  
  「嫂嫂,我瞧你也是太緊張了,老三雖然中了狀元,寫文章同做官可不是一碼事兒,先帝時還有狀元公回家挑糞的呢,老三能蹦躂出什麼。再說了,他今後即便真出息了,我是他嫡母,他難道能奈何我?讓他做事,他敢推三阻四?」老太太還是覺得自己非常有理。
  
  馬夫人真覺得老太太有些讓人無語,可她這位夫妹素來執拗,越是勸她,她就越固執己見,跟你反著來。馬夫人只好順著她的毛捋,「誰說不是呢,可你是做嫡母的,他又不是你肚子裡出來的,傳出些流言總是不好。這咱們知道內情的還好說,不知內情的怎麼想你?」
  
  「別人怎麼想我可不管。」老太太在府裡獨大慣了,早養出一副我說了就算的睥睨勁兒。
  
  「你這話怎麼說的,若你的名聲不好,榮大爺還在朝裡為官不是,你就不想想他還有沒有再進一步的前途?再說你府裡的兩個孫女兒,琬姐兒是個頂頂孝順又有才氣的,你就不想她今後嫁個如意的?」馬氏緩緩勸道。
  
  老夫人沒吱聲。
  
  「再說了,他一個庶子能礙著你什麼,今後分家時頂多帶走點兒財物,何況這還不是你們兩老說了算。」馬夫人的侄女兒是皇后,國公府這麼點兒浮財根本沒看在她眼裡。
  
  「哼,我一個子兒都不會給他。憑什麼要給他那個下賤狐媚子下的賤種銀子,呸,做夢。」老太太咬牙切齒地道。
  
  榮三爺母親的事,馬夫人多少知道點兒,知道那是老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也不敢再提,怕真把老太太弄擰巴了,就再也解不開了。
  
  「哎。都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兄弟之間總要彼此扶持才好。咱們是倆妯娌,皇后娘娘又是我侄女兒,咱們都是血連著骨肉的親家,五皇子今後也需要人輔佐,多一分力是一分力不是,你說吶?」
  
  老太太冷冷笑了一聲,「真是,中了狀元你們就都看中起他了,我從小看他長大,還能不知道他是個什麼種?一個三棍子都打不出屁的人,對五皇子能有什麼助力。」
  
  馬氏見老太太油鹽不進,也有些急了,「你怎麼……」
  
  老太太不耐煩地打斷道,「好啦,好啦,我知曉嫂嫂的意思。」
  
  老太太的不耐煩,惹惱了馬夫人,但馬夫人是個藏得住事兒的人,面上絲毫不顯,在心裡暗呸了老太太一聲,真是無知蠢婦,你知曉個屁。
  
  若那榮三爺真如老太太說的,能中狀元嗎?就她這態度,榮三爺居然在她手裡活出來了,還能讀出書來,這樣的人能簡單?
  
  對安國公夫人曉之以理看來並不奏效,馬夫人撿了許多好聽的話,對老太太誘之以利,將皇后這根兒「胡蘿蔔「掛在老太太這頭毛驢跟前,總算是說服了老太太。
  
  老太太聽了馬夫人的話儘管不情不願,但還是忌憚了些,這才許了阿霧出門,想要讓流言不攻自破。
  
  偏偏阿霧不聽她的,孩子氣地道:「我不去。」
  
  「你讓我出門就出門,不讓我出門就不出門,我可不像麵團子任你揉捏吶。」阿霧暗忖。
  
  老太太一聽阿霧這樣說,一個怒眼就瞪了過來,「你說什麼?」
  
  「我不去,上回何姐姐笑話我,說我戴的金環是她家丫頭才戴的。」阿霧扭扭捏捏地道。
  
  這話大家都聽明白了。三房的情況,老太太和大房、二房都清楚。阿霧出門的衣裳就那一、兩套,首飾也是只有一、兩件,只能翻來覆去的戴,這小姑娘是怕出門再丟醜,被人笑話。
  
  阿霧的話讓大房、二房的人都生出了點兒優越感。老太太也見著阿霧出門戴來戴去脖子上都是金葵花八寶瓔珞長命鎖。既然聽了馬夫人的話,少不得做些表面情,老太太正要講話,卻聽見榮五開了口。
  
  「等下六妹妹跟我一起回我屋子吧,我把我的首飾讓你挑,這樣可肯出門啦?」榮五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阿霧,她還想「寵溺」地點點阿霧的鼻子,被阿霧扭頭避過了,臉上有一絲尷尬之色,但很快就被笑容掩飾了過去。
  
  阿霧側頭看了看榮五,心裡本來想的是膈應膈應老太太,若能得點賞頭也好,她倒不是稀罕得點老太太的東西,說實話安國公夫人自以為了不起,其實她那兒還真沒能讓阿霧看上眼的東西,只是阿霧就想氣氣老太太,她知道老太太哪怕一點兒東西,也是捨不得給三房的。
  
  若這回得了東西的話是金子就融了成錠子好花,若是別的,就當了銀子賞丫頭,阿霧盤算得很好。
  
  可榮五這一說就壞了阿霧的盤算。也不知她是什麼意思,阿霧有些看不懂榮五,但因這些時日她二人還算要好,所以阿霧也沒往壞了想,只當榮五是為自己解圍,怕老太太不同意。
  
  一行人出了上房,榮四在一邊酸言酸語地道:「六妹妹這下可高興了,你五姐姐那兒好東西可多著呢,真是便宜你了。」
  
  阿霧懶得理榮四,這種人你若說她就是教她,白白便宜了她,總有她自食惡果的一天。
  
  要說阿霧,還真沒有饞榮五那點子東西,但她既然話出了口,這當口也就不好不跟著榮五去她屋裡了。
  
  到得榮五的閨房,阿霧瞧了瞧,多寶閣上擺著件件珍品、□古玩,有兩、三件瞧著彷彿還有些年頭,阿霧心想,大房一大半的珍品估計都在這多寶閣上了。
  
  榮五屋裡的秋色一見阿霧進門,把嘴一撇,很有些瞧不上的意思。阿霧只當做沒看見。
  
  這起子丫頭本是個做奴才的命,卻養出一副瞧不起主子的刁脾氣,那是秋色自己的酸葡萄心理,她之於阿霧不過是個會喘氣兒的物件,她心裡怎麼想,壓根兒不在阿霧的眼裡。
  
  秋色將跟著榮五進門的夏芳扯到一邊兒去嘀咕,「她怎麼來了,每回來咱們這兒看著□樣樣都眼紅,眼皮子淺得連咱們做丫頭的都不如,早知道她要來,我該把多寶閣上的東西都收起來。」
  
  歎只歎阿霧耳朵尖了些,居然聽見了,心下更是覺得秋色無禮。據阿霧所知,這前身雖然自卑懦弱了些,可從沒有伸手要東西的習慣,秋色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主子姑娘年紀小,好奇了些,來自家姐妹屋子裡東看看西瞧瞧,並非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卻不想這都能讓秋色生出這諸多尖言刻語來。
  
  阿霧想了想,覺得回去得說說紫扇,以後可別學了秋色的小家子尖刻樣,平白丟了主子的臉,都說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人。
  
  榮五大約也聽見了,瞪了秋色一眼,兩個丫頭這才住了嘴才了分開。
  
  「秋色,你去把我的首飾匣子拿來。」榮五領了阿霧去內屋坐下。
  
  小丫頭上了茶,茶是明前龍井,阿霧嘗了嘗,並不是西湖邊上正兒八經那幾株龍井茶樹產的,水也差了些,阿霧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秋色捧著首飾匣子,在隔扇處同夏芳低聲道:「瞧,連好茶都吃不來,真是白瞎了龍井茶,明園個死丫頭,真沒眼色,居然給她上這種好茶。」
  
  夏芳那胳膊肘撞了撞秋色,讓她少說些。
  
  秋色拿了盒子到桌旁,用兩把鑰匙將盒子上的兩把鎖開了,這才露出裡面的首飾來。偏秋色最是個尖酸人,特地「不經意」地將首飾匣子捧到阿霧眼前晃了晃,一匣子珠寶首飾,明晃晃地惹人眼。
  
  阿霧尋思著自己要不要表現出點兒「呆若木雞」地樣子來。實際上阿霧也還真有點兒「呆若木雞」。阿霧是什麼眼色的人物,這些首飾她瞥一眼就知道個大概價值,就這麼些個別說用鎖鎖住了,阿霧的梳妝台上都是敞開放的。
  
  再瞧秋色那小心翼翼開鎖的模樣,阿霧真是「吃驚」想笑,犯得著還要上兩把鎖嗎?就這樣還窮得瑟,真真是笑掉人大牙,還在沒人說出去。
  
  「六妹妹,你看看,有喜歡的便拿去。」榮五很有些大方。
  
  阿霧看了看榮五的表情,有些分不出她的真假大方,阿霧索性試一試,稍微認真地看了看那匣子,那裡面稍微能入阿霧眼的只有一枚金累絲玲瓏滾珠釵。
  
  這枚釵子雖然瞧起來沒有步搖等顯眼,可阿霧敢說這整個匣子裡這一枚釵子最值錢。這枚釵子做工精良細膩,釵頭編成的玲瓏花罩裡有兩粒流光搖曳的玉珠,在手裡晃動一下,就發出悅耳的撞擊聲,迎著光線,行走間還可劃出流光來,算得上是上品了。
  
  不過阿霧只是看了看,她並不是那等眼皮子淺只望著別人好東西的人。
  
  「六妹妹喜歡哪件?」榮五溫柔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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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5-1-6 16:54:22 |只看該作者
  25大方人行大方事(上)
  
  「我瞧著眼睛都花了,都太漂亮了,五姐姐替我選一件就是了。」阿霧乖巧地讚道。
  
  「好,那我給六妹妹選一件。」榮五的手直接伸向了那枚金累絲玲瓏滾珠釵。
  
  不僅阿霧詫異,就是夏芳、秋色也詫異極了,秋色的臉瞬間就變了,可到底忍住沒開口,卻偷偷、狠狠地瞪了阿霧一眼。
  
  「這枚釵子妹妹戴著一定好看。」榮五毫不吝惜地替阿霧簪上,還主動拿了鎏銀海棠鈕把鏡讓阿霧自己瞧。
  
  阿霧心裡有些打鼓,卻不敢把榮五往壞了想。只是這釵子連阿霧都看得上眼,她自問若是她有個堂妹,平日裡關係一般,自己捨不捨得將這釵子送她,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這金釵上刻著「韓氏」二字,該是京城最有名的打造首飾的大師韓海望親手打製的。不問材質,光是「韓氏」這兩個字就是大有面子,老值錢了。
  
  「這釵子太貴重了,我不敢要,五姐姐,把那對流蘇金環給了我就是了。」阿霧拒絕道。
  
  「說什麼吶,咱們是姐妹,說什麼貴重不貴重的,這也太見外了。姐姐給你,你就拿著,否則我可生氣了。」榮五作勢唬著臉。
  
  「可是……」
  
  「好容易送妹妹一件東西,若不選個好的,豈不讓人說我吝嗇。」榮五又勸道。
  
  阿霧再三推拒,榮五就是堅持要送給她,讓阿霧都為榮五的大方而有些臉紅了,她自問自己可做不到榮五這般慷慨。
  
  可是這樣的舉止後面,不是藏著大善,就是藏著大奸,但是阿霧是蜜罐子裡長大的人,對人從來不肯往壞了想,除非她吃過這個人的虧。
  
  第二日阿霧穿了一套嶄新的粉色夏裙,今日沒梳花苞頭,而挽了個俏皮的斜寶頂,這才能配榮五送的那支玲瓏滾珠釵。
  
  好在阿霧樣貌實在是好,雖然少了些花苞頭的嬌憨,卻添了一絲俏皮和伶俐。但阿霧還是比較偏愛可以扮豬吃老虎的憨憨花苞頭,哭起來也顯得年幼又可憐,上回阿霧可不就是沾了這花苞頭的光。
  
  若非為了這釵子,阿霧還真不想梳斜寶頂。可她昨日既然在老太太跟前說了話,今兒要是不戴,豈不讓人碎嘴,把話柄子往老太太手裡遞。
  
  榮五立於馬車邊,見阿霧簪了玲瓏滾珠簪,溫婉地笑了笑,「六妹妹今天可真漂亮。」
  
  阿霧回了榮五一個真心的笑容,歡歡喜喜道:「五姐姐才叫漂亮呢。」阿霧因為能去晉國公府心情高興,連一邊的榮四嫉妒得恨不能瞪死她的眼神,阿霧都只當沒看見。
  
  榮五也的確是漂亮,今年是實打實的十一歲了,抽了條,個子也高了,透出了少女的嬌俏和秀麗,她本身就輪廓秀雅,清麗可人,同粉妝玉琢漂亮得跟畫似的阿霧比又是另一番風情了。
  
  兩人算是春蘭秋菊各勝其場。
  
  榮府的馬車直接駛到了天香園側門,自有晉國公家的婆子、丫頭趕緊來接,引了老太太並三房眷屬去了中蕙堂。
  
  一路上穿花拂柳,天香園花間隱榭、水際安亭,翠筠茂密、蒼松蟠郁,點點洛陽花群綠拱粉,叢叢富貴花臨水顧影,便是來過這園子的人,都少不得駐足留步,觀景忘移。
  
  待入了中蕙堂,老太太被領入了上位,她畢竟年紀和身份在那兒,同一群侯府、伯府的老夫人寒暄而談。
  
  晉國公夫人年輕些,也不端架子,親熱地拉了小輩兒問好。一見阿霧,就愛得跟什麼似的,拉了阿霧的手,一個勁兒道:「好整齊的小姑娘,幾歲啦?」
  
  阿霧表示自己一張粉嫩嫩包子臉,看著確實讓人想咬一口,捏一把,有時候連自己都有這麼個衝動,但是她真的很討厭別人碰自己好不好。
  
  可惜如今人小勢弱,沒得發言權,忤了晉國公夫人,在京城眷屬圈子裡可就難過了,可別小瞧女人的圈子,好多大事的背後都有女人的影子,而好多事兒也都是通過夫人圈子交涉的。
  
  比如阿霧便知道福惠長公主的好多事,正是通過她那貴婦圈子安排的。
  
  「八歲。」阿霧小小地啟唇,盡量不露出漏風的門牙來。
  
  晉國公夫人又問阿霧可讀書了,都讀了些什麼,阿霧一一答了,「《女戒》、《女孝經》等都讀過,如今跟著夫子在學《論語》、《孟子》。」
  
  「瞧瞧,這安國公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將來都是才女,你們家五姑娘如今可不就是咱們京城有名的才女麼。」晉國公夫人是個圓滑的,讚了阿霧不說,還不忘攜帶著榮五。
  
  晉國公夫人又愛不釋手地摸了摸阿霧的臉,這才放了她,吩咐丫頭道:「領了姑娘們去園子裡看花,小心伺候著。六姑娘年幼,可千萬好生看著。」
  
  阿霧乖乖地跟在榮四、榮五身後去了園子裡。
  
  轉過身後還聽見晉國公夫人道:「真真是個可人的女娃娃,若我有個這樣的女兒真是睡著也能笑醒了。」
  
  晉國公夫人生了三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女兒,所以對別人家的女兒都有些眼紅,一旁有湊趣地趕緊讚了晉國公夫人的兒子,說是有這樣的公子那才是真叫讓人睡著也能笑吶。
  
  園子裡姑娘們一叢叢一堆堆正在賞花,還有賣弄的,已經吟起幾句詩來。她們見榮五過來,立即拉了榮五要鬥詩,榮五是箇中高手,最喜歡的就是能一展才華的事兒,立時就應了。
  
  榮四認不得輸,也腆著臉要鬥詩。
  
  阿霧卻有些沒精打采,覺得自己早過了斗詩的年紀了。
  
  這回晉國公夫人的牡丹宴,阿霧本以為,憑著福惠長公主和金國公夫人的矯情,她的公主娘親怎麼也該要來的,可如今客人差不多到期了,卻沒見著公主府的人影。
  
  「璇妹妹。」唐音的聲音在阿霧背後響起。
  
  阿霧轉過身,見了唐音,臉上這才有了笑容,「音姐姐。」
  
  唐音拉了阿霧一邊兒說話,得意地笑著,「怎麼著,有我出馬,你家老太太終於肯放你出來了吧?」
  
  「正要為這事謝你吶,音姐姐,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幫我,我們不過才……」阿霧的聲音低了低,有些感動,唐音和她不過一面之交,卻如此仗義,如何能讓阿霧不感動不感激。
  
  「說什麼吶,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說不了兩句知心話,有些人只一見面,就像相知了一輩子似的,才見過一面又怎麼了?」唐音瞪了阿霧一眼,嗔道,「俗氣!」
  
  這還是阿霧第一回被人罵俗氣,卻甘之如飴,「是,是我著了相,音姐姐你說得對,咱們這叫一眼一生。」見了一眼就覺得相知一生了。
  
  「切,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會參禪了。」
  
  阿霧這話,是化用了《華嚴經》裡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的句子,也可能是化用了》佛典》裡「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的句子。但總之都是「佛曰」,所以唐音才有這樣一說。
  
  兩人相視一笑,果真有點兒心有靈犀之感。
  
  唐音笑著推了推阿霧。唐音是個有些俠氣的姑娘,這在貴女圈裡是極罕見的,有些人欣賞不來她,只覺得她驕縱欠妥,而阿霧卻喜歡這樣性情的人。
  
  阿霧也笑著推了推唐音,兩個小姑娘,這就好上了。
  
  唐音對阿霧的感覺,真正是像姐姐對妹妹的感覺,從她第一眼覺得阿霧長得可愛,哭得可憐,出聲助了她開始,唐音就把阿霧納入了她的羽翼,覺得這是自己照看的人,誰都不能欺負。
  
  兩個人彼此喜愛,又都能察覺對方的心意,自然相識相知了。
  
  「走,我給你介紹幾個姐妹去。」唐音拉了阿霧就走,榮五也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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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5-1-6 16:54:36 |只看該作者
  26大方人行大方事(下)
  
  榮五比唐音和阿霧大了些,和她斗詩的是另一個圈子,年紀稍微大了些,同唐音的這個小圈子並不相同。但彼此寒暄還是必須的。
  
  一路走來,阿霧「新」認識了不少人。只是有幾個看她的眼神總有些奇怪,眼睛總往她頭上瞟,帶著不屑和輕蔑,阿霧低頭想了想,並不覺得有得罪她們的地方。
  
  或許是榮四說了什麼話?榮四的圈子多數還是庶女,並不在這幾個人裡,所以不像是榮四上的眼藥,阿霧一時猜不透,只覺得毛病看來是出在頭上了。
  
  思及此,阿霧心裡「咯登」一下,卻不願意相信。便是阿霧極不喜歡的「半瓶水才女」顧惜惠,她也不能不承認,顧惜惠這人還是有些風格的,兩人彼此較量,卻從沒使過陰招。阿霧不願意這樣想與顧惜惠齊名的榮五。
  
  唐音拉了阿霧去看姚黃,同戶部尚書的女兒蘇念,柳大學士的孫女柳和萱一起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這個說喜歡魏紫,那個說喜歡墨魁。
  
  又問阿霧喜歡什麼,阿霧道:「我喜歡琨珊夜光。」
  
  眾人一聽只問,「什麼是琨珊夜光?」
  
  當時牡丹的珍品培育相當困難,姚黃魏紫因素有牡丹中花魁之稱,所以培育者多費腦筋去培植這二種,但整個京城也不過寥寥十來缽而已,琨珊夜光這等名品就更是稀少,若非癡愛牡丹之人很少有知道的,所以沒聽過也不足為奇。
  
  阿霧想了想,「這院子裡倒有一株。」阿霧喜歡琨珊夜光也正是從天香園開始的。
  
  小女孩見有新鮮事,也不追問阿霧怎麼知道那兒有琨珊夜光的,只擁著阿霧前去。
  
  天香園裡只有一株琨珊夜光,孤零零立於水畔,花瓣白如瑩玉,層層疊疊狀若花冠,煞是好看,可若論什麼稀奇,卻是沒有,少不得讓眾人的心失望了一下。
  
  「瞧著可比不得姚黃魏紫。」唐音開口道,白色看久了難免單調些。
  
  阿霧認識這琨珊夜光也是偶然夜裡睡不著,到院子裡散步,遠遠看見一盞白燈籠,近了發現是一株牡丹,這才上心的。
  
  阿霧見好友失望,便想了想,轉頭對跟著來伺候的小丫頭道:「煩惱姐姐為我們取一張深色布來。」
  
  小丫頭應聲去了,這幾位都是達官之女,是國公夫人特地吩咐要仔細伺候的,所以小丫頭不敢怠慢。
  
  到她拿了布來,阿霧讓唐音等人一人一角牽起布,都躲到布下,將琨珊夜光遮起來。
  
  「哇,居然會發光吶。」蘇念低呼道,怕嚇著這株嬌嫩的琨珊夜光。
  
  「我還是第一回見吶。」唐音也感歎。
  
  阿霧又給幾個小姐們講了琨珊夜光的故事。故事說的是一個牡丹女為了感激一對老夫婦對牡丹的愛護,投作他們的女兒,名叫琨珊,長得花容玉貌,結果被一個知府看見,強行索要,最後化作了琨珊牡丹送入知府家,報復了知府的故事。
  
  花艷麗而珍奇,故事坎坷而憐情,因情壯物,阿霧又將那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說得活靈活現,把一一眾人都唬住了,連旁邊觀花的貴女們也被吸引住了了,團團圍著阿霧幾個。
  
  倒也不是阿霧多厲害,實在是大家對這種講鬼神而又帶著一絲香艷的故事聽得太少。世家閨秀在家一般只讀《女戒》、《孝經》,偶有多才的也讀《論語》、《孟子》和詩詞等,像這等故事一般是閒話裡或者話本裡才有,姑娘們是基本不被允許看閒書的,怕被勾壞了。所以她們知道得少。
  
  而姑娘們唯一能接觸些奇宕故事的機會就是聽戲,可成本子的戲劇又能有多少,所以但凡有個沒聽過的新鮮故事,總能吸引住小姑娘的興趣。
  
  何佩真一行過來,見眾人團團圍住阿霧,一副聆聽模樣,心裡馬上覺得膩味起來。上回她就吃了阿霧的虧,對她懷恨在心,極端憎恨,這會兒見阿霧被團團圍住,彷彿群星拱月般,又如何受得了。拖了榮五和一眾交好地就往阿霧這邊來。
  
  「咦,你頭上這支釵怎麼那麼像琬姐姐最喜歡的那支?」何佩真驚訝地看著阿霧。「呀,走近了瞧,可不正是琬姐姐那支釵子嘛。琬姐姐你不是說這支釵是你外祖母所贈,還是先孝貞皇后賜給你祖母的嗎?」
  
  阿霧一愣,頭上這支釵是韓海望所制,所以阿霧根本沒往宮中之物想,孝貞後去得早,阿霧根本沒見過,自然更無從知道釵子的來歷。
  
  可既然這般珍貴,榮琬怎麼說送就送給自己了?
  
  「上回我問你借你都不肯吶,怎麼今兒卻戴在你妹妹頭上,琬姐姐,你送給她啦?」何佩真不依地拉著榮五的手。
  
  榮五一臉的為難,欲說還休,一副深藏內情的表情。
  
  「這怎麼可能,這麼珍貴的釵子,琬姐姐怎麼會送人,皇后娘娘的東西,珍藏著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送人,就是琬姐姐自己都捨不得戴吶。」金玲在一旁幫腔。
  
  於是榮琬身邊的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樣輕蔑地看著阿霧,「準是有人仗著年幼,逼琬姐姐給她的,琬姐姐這樣和婉的人怎麼強得過她,她仗著年紀小,動不動就哭鼻子,誰敢惹她。」何佩真一副心有慼慼地表情。
  
  「人家的爹爹可是赤手可熱的新科狀元,在府裡可威風著吶,琬姐姐怎麼敢不給她?」金玲刺道。
  
  這可真有點兒剜心地欲加之罪了,金玲話鋒一轉就將轉到了榮三爺身上,暗示他耍威風,子不孝,母又怎麼慈。
  
  阿霧的臉已經通紅,萬沒料到榮五挖了坑在這兒等著自己,可笑她還以為榮五是個好的,才女孤芳自賞,卻清傲高潔,阿霧以為以才女自勵的榮五定然與榮府其他人不同。
  
  如今看來的確不同,只是更為陰險而已。
  
  其實榮五出這麼一招,不過是為了近日的流言而已。她是大房出身,自然跟老太太親,處處要先護著老太太,怕流言越傳越盛對老太太不利,又怕今後老太太拿捏不住榮三爺。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一定得將榮三爺拿捏在手裡,老太太看不清形勢,榮五經常出門卻比她敏感些,能將榮三爺控制在手頭,他們一家的未來都將好許多。
  
  在這等利益面前,犧牲同阿霧的一點點小親近就不算什麼了,何況阿霧年幼,以前又愛模仿她,她但凡對阿霧好一點,都夠阿霧歡喜很久了。榮五以為這件事之後她再好好哄哄阿霧,也就不礙事了。
  
  可惜阿霧再不是以前那個處處效仿她,敬仰她的阿勿了。
  
  其實,榮五並不是想和阿霧當面鑼對面鼓地把金釵的事情抖落出來,同她交好的貴女都知道她有這樣一枚金釵,見了它如今戴在阿霧頭上,心裡自然就會有一把稱,榮五本應該不動聲色地就給阿霧上了眼藥,又給她們那一房扣上了不孝不悌的帽子。
  
  結果,萬般好算計,卻沒料到何佩真會當著阿霧的麵點出來。別人看見了都當沒看見,只怪何佩真心胸太狹隘了些,非要當面諷刺阿霧,榮五心裡有些怪罪何佩真。
  
  阿霧有一點點被親人捅了一刀的痛感,不過幸好她入戲不深,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你們說什麼吶,這釵子是五姐姐看我沒首飾出門,好心借給我戴的,這樣來歷貴重的東西五姐姐怎麼會隨便送人,那可是對先皇后的不敬,對外祖母的不孝。」阿霧真眼說瞎話,立即駁回了何佩真和金玲的話,將榮五倒打一耙,先扣上不敬不孝的帽子再說,讓她不敢否認「借」字一說。
  
  阿霧走過去,親切地挽起榮五的手,「是五姐姐素來愛惜妹妹,這才肯將自己都捨不得戴的首飾借給我吶,你說是不是,五姐姐。」阿霧作出一副姐妹深情的表情,讓榮五不寒而慄。她們彼此都知道這是她送給阿霧的。
  
  這會兒榮五卻不得不順著阿霧的話,點了點頭。榮五瞬間發現自己低估了這位六妹妹,或許做出了一件極蠢的事情來。
  
  「可不是嘛,這樣的東西隨便送人不是害人麼?」唐音最是個機靈的,又轉頭對阿霧道:「你也是,怎麼出門連套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你家長輩也不管?算了,下回你到我家,我送你兩套,別再跟人借了。」
  
  阿霧真心為唐音鼓掌,你瞧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比自己還練的好,果然不愧是閣老家中教出的姑娘。
  
  你看外人都捨得送兩套,自家姐姐卻是借了一支金釵而已。
  
  這話臊得榮四、榮五的臉都紅了。她二人均是打扮得富貴端麗出門,珠釵滿頭,到了庶出子的女兒,卻是頭飾都得借。
  
  這番阿霧和榮五算是打了個平手,有人覺得是阿霧哭鼻子逼得榮五退讓而送了釵,有人又覺得這金釵真是榮五借的,卻極為吝嗇,哪怕這支送不得,換一支總是可以的。榮五姑娘每次出門頭上的首飾可就沒重複戴過,這樣多的首飾再吝嗇就說不過去了。
  
  阿霧其實轉眼也料到了榮五的打算,這個人和她母親一樣,表面兒功夫做得跟菩薩一樣,輕易不肯明面上得罪人的,今日還多虧何佩真點了出來,否則阿霧可就不明不白吃了暗虧了。
  
  阿霧轉頭對何佩真道:「何姐姐,上回是我不對,回去我家老祖宗就說我了,說我不該不顧體面地大庭廣眾下就哭,難為何姐姐了。」阿霧這是給何佩真賠了不是,但卻不是為她罵人的事,而是為了自己不該當中哭泣的事。然後阿霧才好引出下一句來。
  
  「在家時,五姐姐總提起你,說你如何如何好,為人慷慨義氣,有林下之風,五姐姐還常說要請你到家玩吶,何姐姐以後得空可經常去玩哦。」阿霧惡毒地想著,不怕狐狸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何姐姐,你可要常常和榮五一起玩才好哦。
  
  何佩真見阿霧這般,倒沒好意思再說什麼,一時又覺得連阿霧都這樣說,那榮五定是極喜歡她的,如此越發愛同榮五一處玩耍。弄得榮五頭疼不已,可惜何佩真來頭大,榮五輕易得罪不起。
  
  一時有丫頭過來請諸位小姐,說是福惠長公主到了,晉國公夫人請她們去中蕙堂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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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4:50 |只看該作者
  27生辰宴上糊塗賬(上)
  
  其實長公主又不是皇帝,她來晉國公夫人本沒有必要請大夥兒都去磕頭的,這也是晉國公夫人的一片好意,扶持大家,在場諸位,若能得到長公主的認可,那才能算得上貴女圈子裡的頭一份兒,便是今後說親也有面子些。
  
  福惠長公主算得上是除了後宮貴人外,京城裡身份最貴重的貴人了,她的一個點頭,抵得過別人一百句讚美。
  
  聽說長公主來了,最最激動的自然是阿霧,她連步子都有些不知道怎麼邁了,還是唐音拉著她的手帶她走,她才挪步的,「別怕,長公主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和咱們一樣子的人。」唐音以為阿霧年紀小,又沒見過皇家貴人,才有此安慰。
  
  阿霧知道唐音誤會了自己,也無法解釋,只對她感激地笑了笑。
  
  阿霧跟在榮四、榮五之後前去給長公主見禮,起身後偷偷地打量起長公主來,公主娘親瘦了,也憔悴了,阿霧印象里長公主從來都是一副精神滿滿的樣子,氣勁十足,可今日卻顯得有些疲憊。
  
  阿霧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無法傾吐自己的一腔思念。
  
  在場諸位貴女裡,長公主只同榮五以及何佩真等說了說話,對於榮四則是看也不看,阿霧到了她跟前,她只是點點頭,沒有任何奇特的表情。
  
  阿霧滿腔的失望,她多希望長公主能注意她一些,雖然她長相變了,可骨子裡還是那個阿霧啊,還是她的女兒呀。阿霧曾無數次幻想過,長公主能從她的言行舉止上認出她,認下她,母女倆抱頭大哭相認的場景時時刻刻都在阿霧腦子裡轉,可如今都落空啦。
  
  這一切顯然是癡人說夢,長公主並沒認出阿霧,甚至都沒認真看阿霧一眼,阿霧又傷心,又失望,彷彿大冬天被人淋了一盆冷水似的。
  
  拜謁了長公主後,阿霧失魂落魄地被唐音拉走,又被她一指點在她額頭上,「瞧你這沒出息的模樣,不就是長公主沒同你說話麼,我跟你說,她就那樣兒,出身稍微差一點的她都瞧不上,誰讓人家出身高貴吶,你也別往心裡去,她不是還給你點了個頭麼。」其實那個頭是長公主向著大家點的,唐音為了安慰阿霧才這樣說的。
  
  阿霧見唐音透露出一絲對長公主的不滿,趕緊道:「不,不是,你誤會我了,我只是太激動了,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公主吶。」
  
  「出息。」唐音笑話阿霧,「難不成以後見了皇后,你連話都不會說了?」
  
  阿霧也不反駁,只笑笑。
  
  長公主走得極早,午飯都沒用,在中蕙堂露了露面,略坐坐就離開了,這還是給晉國公夫人面子她才來的。自從長公主的康寧郡主死後,她已經很久沒出門赴宴了。
  
  阿霧自見了長公主後,便沒了精神氣,三魂七魄丟了個乾乾淨淨,唐音拉著木呆呆的她去看花,見阿霧有些魂不守舍,故意指了一盆牡丹問:「這是什麼牡丹?」
  
  阿霧木木地答道:「二喬。」
  
  二喬,一花二色極易辨認,唐音又指了另外一株問,「這是什麼?」
  
  「青龍臥墨池。」
  
  唐音見阿霧雖然答得頭頭是道,可壓根兒就是還沒回神,不過是像個木偶般在答問,因此又指了好幾株問她,阿霧都一一答了,「冰玉獻壺」、「遲藍」、「歐碧」……
  
  唐音求證了一旁伺候的蒔花丫頭,阿霧全說對了。唐音拍拍阿霧的肩頭,「行啊,你,這些花兒你幾乎都認識啊。」
  
  唐音一時好奇,又指了一株牡丹問名。
  
  「嬌容三變。「
  
  唐音搖了搖頭,「怎麼叫這個名字?」
  
  阿霧感激唐音的好意,也漸漸恢復了點兒精神,「因為此花初開是綠色,盛開的時候是粉色,要凋謝時就成了粉白色,因此而得名。」
  
  聽阿霧如此一說,唐音越發覺得她厲害,「瞧不出啊,小小年紀懂得倒多。」
  
  阿霧心裡咯登一下,想起自己這本身是不該認識這些花的,安國公府可沒有這些珍品牡丹,而世面上也沒有教認牡丹的書。幸虧唐音沒刨根問底,這一番對話徹底驚醒了阿霧,少不得打疊起精神來應付。
  
  兩個人嘰嘰喳喳議論了一會兒,越說越投契,阿霧又存了心討好唐音,到分手時唐音只拉著阿霧的手不讓她走。
  
  唐夫人實在勸不住,只哄道:「都在京裡,下回還可以見呀。」
  
  唐音不依,拉了阿霧的手道:「過幾日我生日,我給你下帖子,就咱們幾個人,你千萬要來啊。」
  
  阿霧沒吭聲,抬頭看了看唐夫人,唐夫人對她點點頭,阿霧這才應了唐音。榮三爺畢竟不過六品修撰,阿霧同唐音這般好,難免會讓外面的人以為榮三爺為了抱唐閣老的大腿,而讓自己姑娘去親近唐音的。阿霧也怕唐夫人以為她別有居心,所以這才看了看唐夫人。
  
  若說阿霧,真心沒有要別有居心地親近任何人的想法,若非她與唐音投契,她也不會親近她,阿霧雖然如今身份不高,可也沒耐心伺候其他大小姐。實在是唐音待她極好,阿霧這才有心討好唐音,讓她高興些。
  
  過得幾日,唐音果然有帖子來,阿霧告訴了崔氏,又同她一起去稟了老太太,老太太得罪不起唐閣老,雖然面色極為陰沉,但還是答應了阿霧出門。
  
  「你在外好注意些,可別丟了咱們國公府的臉面,否則我定不饒你。」老太太陰沉著臉道。
  
  阿霧應了是,同崔氏自回去不提。
  
  這幾日阿霧因長公主的事情,人有些懨懨,胃口也不好,崔氏見了唐音的帖子,跟見了救星似地,一個勁兒催著阿霧一定要去,又張羅著準備送唐音的生辰禮物。
  
  「太太不用張羅,唐閣老家什麼沒有,也不缺咱們什麼,讓我說,還是我用點心,自個兒做點兒東西,一來表了我的誠意,二來音姐姐也喜歡些。」
  
  「是這個理兒。「崔氏忙點頭,又問阿霧準備送什麼。
  
  阿霧想起上回在晉國公府,唐音讚自己字寫得極好,便想著送她一副字畫,費了幾日功夫,悉心作了一副。
  
  唐音的生辰宴並未請客,只是邀了幾個好友,一眾小輩兒私下聚聚,這在京城裡的貴女之間是很時新的過生辰的法子。
  
  前兩日阿霧生日,崔氏也想為阿霧辦一場,可一是此時身份不夠,二是花費頗多,老太太那邊定有話說,阿霧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推了崔氏的好意,只在當日吃了一碗崔氏親手做的長壽麵,一家人和和樂樂地過了。
  
  唐音生日那天,阿霧帶了一個媽媽並紫扇一同出門,從後院角門進了唐府的花園。阿霧到的時候,唐音舉宴的蕭蕭閣已經坐了好幾個小姑娘。
  
  唐府的花園多竹,竹間之可燕者,是為「蕭蕭閣」也。
  
  阿霧一到,唐音就起身迎了出來,「好啊你,可是最後一個到的,待會兒罰你一杯。」唐音所謂的罰一杯,是女兒家飲的玉梅釀,酒味不重,清甜可口,很得小姑娘喜歡。
  
  「我願自罰三杯,音姐姐可不要吝惜。」阿霧笑道。
  
  「今日給你管夠。「唐音拉了阿霧的手進閣。在座的人阿霧都認識,蘇念、柳和萱、胡雅和,還有顧惜惠。
  
  阿霧沒想到唐音居然還請了顧惜惠,有些驚訝地往唐音看了看。
  
  唐音後來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是我要請,是我娘讓我請的。」
  
  阿霧「哦「了一聲,如今想來,怕是唐夫人早就看上了顧惜惠的,要拿她當媳婦兒。
  
  其實撇開私怨(情敵)來說,阿霧也得承認顧惜惠真是個很不錯的姑娘,溫文大方、端莊秀雅、出身尊貴、才貌雙全,自己若有個兒子,說不定也會欣賞顧惜惠這樣的兒媳婦。
  
  阿霧在唐音上來迎她之前,就將裝了禮物的匣子遞給了她,促狹地道:「祝姐姐早日長出新牙來。」
  
  這話若換了別人來說,定要讓唐音一頓好怒,可偏偏是也缺了門牙的阿霧說來,就成了同「病」相連的姐妹之間的嬉笑了。
  
  「臭丫頭,敢笑話我,讓你一輩子長不出門牙來,可惜了這臉蛋兒。」唐音說著就去捏阿霧的臉,阿霧滑溜地避了過去。
  
  「喲,讓我瞧瞧璇姐兒送的什麼稀罕物?」胡雅和瞅瞅唐音手裡的匣子。她明知阿霧的境況,還說出稀罕物的話來,讓人聽著就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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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5:04 |只看該作者
  28生辰宴上糊塗賬(中)
  
  阿霧的臉色絲毫未變,要說唐音的這幾個朋友裡,胡雅和對她是有心結的,沒有阿霧之前,胡雅和本是唐音最要好的手帕交,如今阿霧取而代之,胡雅和就難免有些吃醋。
  
  再者胡雅和絲毫不覺得阿霧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此平凡的人能得唐音另眼相看,這尤其讓胡雅和不滿。
  
  其實小姑娘是不明白,人與人的緣分,不在於對方有多優秀和出色,世上才華橫溢者諸多,卻也不是人人見著他們就喜愛的。
  
  古語有云,「白髮如新,傾蓋如故」就是這個道理。
  
  交朋友講的是投契,或許是一個眼神,或許是一個動作,彼此投了契,便心心相印起來。所以唐音並不在乎阿霧優秀不優秀,只是這個小姑娘投了她的心,彼此也就好上了。
  
  胡雅和卻認為唐音這樣家世的姑娘就該與同等家世的姑娘交往,如果出身差一點兒,那就得才華出眾,這才說得過去。
  
  其實大部分人未必喜歡與比自己出眾的人交朋友,更別說傾吐心聲了。
  
  唐音將匣子打開,拿出一軸畫來,喜滋滋地對阿霧道:「你畫的?」
  
  阿霧點點頭,心裡卻有些遲疑,她未料到顧惜惠會來,而這畫卻是她平素最常做的題材。
  
  唐音將畫軸緩緩展開,一對活活靈活現、惟妙惟肖的水鴨子躍然紙上。右上角還有四句詩,「菡萏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採蓮遲。晚來弄水船頭濕,更脫紅裙裹鴨兒。」
  
  下面有阿霧的鈐印,這是榮三爺空了時為她雕刻的,「養鴨客」。
  
  「養鴨客」是前世阿霧的自嘲,她天賦秉弱,待在家中,平日裡的消遣多為臨水餵魚,隔水看鴨,所以自封養鴨客,大俗即是大雅,「客」之一字又是她的多病自憐,說她不過人間的過客,投胎做人,不過是於家中做一回短暫的客人罷了。
  
  因阿霧看鴨多了,畫鴨多了,於畫鴨上就自成一派,連當時的書畫大師蘇西山也誇她,說她自成一派,有宗師之風。
  
  唐音和蘇念等人興趣盎然地評品著阿霧的這副精心之作,只覺得她畫風有趣,活潑揮灑,從沒見過這麼得趣兒的鴨圖。
  
  不同於唐音的門外漢看熱鬧,蘇念卻是極驚訝的,阿霧說的那位蘇西山正是她的祖父,從小耳濡目染,於繪畫一道蘇念多有浸淫和心得,依她看,這幅讓人歎為觀止,神乎其技的鴨圖可真不像是一個八歲女娃娃能畫得出的。
  
  蘇念心下便存了一分疑惑,「這畫可謂是得鴨之神髓了。若我祖父看了,知道是璇姐兒這麼個小娃娃畫的,定要大吃一驚的。」
  
  除了蘇念,在場還有一個人最為震驚,那就是顧惜惠。
  
  顧惜惠從小同康寧郡主一起長大,對她的畫風如何能不清楚。康寧郡主生前也自號養鴨客,最最擅長的正是鴨圖。
  
  榮璇(阿霧)的畫無論從構思、佈局還是技巧上無一不肖似康寧郡主的風格。當然,畫風相近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康寧郡主畫的鴨有個獨特之處,那就在眼睛。
  
  鴨子的眼睛在一幅畫上來說可謂極小,但就是這極小之處最顯神髓,康寧郡主總是要刻意在那小眼裡留白,露出一顆白色的星星來,顯得小鴨的眼睛極為傳神、靈動。
  
  顧惜惠曾經問過康康寧郡主,為何她會這樣畫,只記得她說,鴨子也有情感,喪偶後還會悲鳴,在她心裡,這些鴨子就是一個個的人,而畫人時最傳神的地方在眼睛,那鴨子的眼睛也不能輕忽。
  
  今日榮璇的這副鴨圖裡,那一對水鴨的眼睛正是用的康寧郡主的筆法。
  
  這也太湊巧了,讓顧惜惠不得不震驚地看向阿霧。
  
  阿霧自然也知道顧惜惠為何這般看自己,她只是假作不知地對顧惜惠回以一笑。
  
  顧惜惠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真的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念姐兒是咱們這群人裡最懂畫的,既然你都這麼說,我看這畫啊也未必就是某人所做呢。」胡雅和藉著蘇念的話開始發作。「顧姐姐,你說是不是?」顧惜惠素有才名,比榮五還盛,若她也說如此,那阿霧假借他人的畫說是自己作的事兒就鐵板釘釘了。
  
  顧惜惠回過神來笑了笑,「這不好說,不如讓璇妹妹現場做一幅讓咱們開開眼界。」若阿霧真是作偽,顧惜惠這一番話可就是落井下石了,但事實並非如此,阿霧自然不怵。
  
  而顧惜惠也不是為難人的意思,她實在也想知道這幅畫是不是榮璇自己做的,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康寧郡主的畫作外流而已,若果真如此,總好過畫風如此湊巧詭異來得讓顧惜惠更能接受些。
  
  「好啦好啦,我的生日又不是讓你們來作畫的,不管是不是阿璇畫的,我都很喜歡。」唐音是極力維護阿霧的,她怕阿霧年幼不懂事假借了他人之畫,又怕她丟醜,所以想繞開這個話題。由此可見,唐音是很有些護短的。
  
  阿霧垂眸思考了片刻,倒底還是想藉著顧惜惠,看能不能有所突破。「好事成雙,音姐姐,不如我再畫一幅你家園子裡的水鴨送你。」
  
  這話不僅解了唐音的為難,也讓其他人高興了起來。
  
  但凡富貴人家的花園裡都有挖開的小池子,裡面總要養上一兩對鴛鴦或者水鴨子,這廂唐音安排了下去,眾人移步去了浮陽亭,浮陽亭臨水,最是餵魚賞鴨的好去處。
  
  阿霧她們到時,亭裡已經佈置好了畫案,並文房四寶和繪圖用的顏料。
  
  「無需顏色,太費功夫,我只用墨做一幅。」阿霧緩緩將白卷展開,揮毫潑墨,眾人見她筆走游龍,不過寥寥數筆,一盞茶功夫不到,唐府雪浪池中的那對水鴨就游到了阿霧的筆下。
  
  形容生動、刻畫入微,最妙的是,那對水鴨不過幾筆墨而以,實在簡單,卻彷彿真物入畫般。
  
  這一番下來,不僅給阿霧正了名,也讓大家都看到了阿霧不僅畫做得好,還做得快,彷彿畫畫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一般。
  
  阿霧送唐音的上一幅畫是精雕細琢的水彩畫,而這一幅是水墨畫,各有千秋,都讓唐音愛不釋手。阿霧不是作偽,也讓唐音鬆了口氣,她並不喜歡自己重視的朋友是個虛偽之人。
  
  當然這一幅畫,水鴨的眼睛依然是康寧郡主的技法,顧惜惠親眼見阿霧所做,越發覺得她和康寧郡主彷彿同一個一般,當初康寧郡主作畫也是那樣的動作,也是那樣的胸有成竹,信手拈來。
  
  胡雅和見阿霧不是作偽,訕訕地笑了笑,在唐音的瞪視下,低頭給阿霧道了歉,「對不起,我……」
  
  唐音可以瞪視胡雅和,阿霧卻是沒有這個資本的,趕緊道:「可不敢當,我知道胡姐姐是同我玩笑的。」
  
  胡雅和點了點頭,就算敷衍過這一關了。
  
  在接下來的小宴上阿霧一直保持著低調,因為她將將才大顯了身手,可不適合再出風頭。席間行酒令吟詩罰唱,阿霧都表現一般,不出色但也不失中庸。
  
  蘇念對阿霧另眼相看,唐音本就喜歡她,柳和萱是個平和親切之人,便是胡雅和對阿霧的不滿意也少了點兒,覺得她還算有點兒小才,所以在座之人其樂融融,飲酒行令,好不歡喜。
  
  到午後快要散席時,柳和萱有些憂傷地看著唐音幾個,「哎,下回音妹妹生辰,我不知還能不能來?」
  
  柳和萱是個長相溫柔婉弱的女子,眉間一蹙,便讓人心生憐惜。
  
  「我可不依,下回你還得來。」唐音拉著柳和萱的手撒嬌。
  
  蘇念在一旁問柳和萱道:「你真的要訂親了?」
  
  柳和萱點點頭,神色間有一絲嬌羞,但並不見多高興。
  
  「萱姐姐怎麼不高興,不是說定的是孔祭酒家的大公子嗎?」唐音道。雖然大家沒見過孔家大公子,但都是書香門第,他家和柳家的學士府素有往來,還帶著點兒姻親,想來孔公子定然是個好的。
  
  「她呀是擔心今後出不了門。」翰林院掌院學士柳宗河為人古板,家中子女一旦定親,就再不許出門走動,關在家中繡嫁妝。一是門風使然,二是杜絕可能出現的醜聞。柳府這樣的清貴,又是書香門第是決不允許出現醜聞的。
  
  大家「哦」了一聲,情緒都有些低沉。
  
  胡雅和為了活躍氣氛,便道:「念姐姐,你也不小了,你家太太肯定也在為你相看了吧,你想嫁個什麼樣的啊?」
  
  本來女兒家不該問這些,但她幾個素來玩得極好,彼此任何話都是不避諱的,私底下哪個女兒又不曾有情竇初開的萌動。
  
  「我,我嘛喜歡長得好的。」蘇念也不含蓄,當然也有一點兒活躍氣氛的意思在內。
  
  「這京里長得最好的一個在音妹妹家,一個在顧姐姐家,你可得討好著她們一點兒,準保你心想事成。」胡雅和戲謔道。
  
  「臭丫頭,戲耍你姐姐吶。」蘇念不依地作勢要打胡雅和。
  
  胡雅和躲到顧惜惠的背後對蘇念吐了吐舌頭,「難道我說的不對?」
  
  京城最出名的兩大美男子,正是唐家的唐瑜唐秀瑾,還有便是阿霧曾經的二哥,長公主的嫡次子顧廷易。這兩個人每上一次街,就不知要俘獲多少京城少女的芳心。還有大膽的,香囊直接就拋過去了。
  
  蘇念臉一紅,看來她的心上人果然在這二人之間。
  
  「我就說你說的不對。」唐音裝出一副傲然樣。
  
  「怎麼說?」胡雅和追問道。
  
  「我大哥雖然是美男子,可真要說京城長得最好的,還得數……」唐音指了指禁宮的方向,比了個「四」的手勢。
  
  「四皇子?!!」胡雅和問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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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8:08 |只看該作者
  29生辰宴上糊塗賬(下)
  
  唐音點點頭,「不信你問顧姐姐。」在座這幾個人裡唐音以為就她和顧惜惠見過楚懋,卻不知阿霧也是見過的。
  
  顧惜惠被幾個小丫頭一看,臉頓時就紅了,卻也點了點頭。
  
  阿霧心奇,顧惜惠臉紅個什麼勁兒。
  
  「比唐大哥還生得好,這怎麼可能?」胡雅和不信。
  
  「你這是自大的青蛙,坐井觀天,怎麼就不能有人比我哥哥長得好了。要我說,那位才是天下生得最好的,保準你見了他,連話也不會說吶。」唐音歎道,一副恨不能楚懋就站在她眼前任她看的模樣。
  
  阿霧對唐音幾個熱切議論的這個話題完全插不上嘴,她對男女之事素來放不開,當初對唐秀瑾那一樁心事還是因唐秀瑾的詩詞傳進了閨閣,看了後對他的文采傾心,再後來在長公主的宴會上見了他一面,人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這顆心也就陷了進去。
  
  閨閣女兒,因為對男人的見識少,心很容易就沉陷,但畢竟不深,□也不會拖泥帶水。可從唐秀瑾娶了顧惜惠之後,阿霧就一直是心如止水、清心寡慾的。
  
  如今唐音幾個毫無顧忌地談論男女□,這讓阿霧十分不自在,又尷尬又害羞。她極想讓她們換個話題,但那幾個眼睛都亮得跟太陽似的,完全不理會阿霧想轉移話題的插話。
  
  到唐音提到楚懋後,阿霧實在很想說一句,也不知唐音什麼眼神,居然覺得楚懋是天下生得最好的。
  
  「什麼我不會說話,要是讓我見上一見我才信你。」胡雅和不信。
  
  「這有何難,今兒就帶你去。」唐音是個說做就做的豪氣性子,加之飲了酒,更是豪氣萬丈。
  
  胡雅和又是個活潑潑唯恐天下不亂的任性人,「好,這可是你說的,咱們大家都去瞅瞅,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那麼好看吶。」
  
  蘇念居然也點了頭。
  
  唯有顧惜惠一臉著急,「這可使不得,咱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可怎麼了得。」顧惜惠畢竟年歲大些,思慮也周到些。
  
  但唐音、胡雅和和蘇念可顧不得這些,她們最是膽大妄為的,要不然也不會湊在一塊兒成了好友。
  
  「你怕你不去就是了,可若這事而傳了出去,我們就只找你。」唐音霸氣地道。
  
  這話把顧惜惠氣得跳腳,純粹是被綁上了賊船。
  
  「阿璇,你去不去?」唐音問阿霧,畢竟阿霧年歲小,恐怕對男女之事並無太大感覺,而她看起來對去看美男子的事也沒什麼興趣,所以唐音才有此一問。
  
  這一次阿霧當然是站在顧惜惠一邊兒的,可是看唐音這架勢,怕是怎麼阻攔,她們都是要去的。阿霧有些為難,「我看那位四皇子未必就長得多好,所謂各花入各眼,何必費那個精神去看他,咱們坐坐多說說話不好嗎?」
  
  唐音拉了拉阿霧,「你個小古板,我只問一句,你去是不去?」唐音的潛台詞就是「你要是不去,我以後可不理你了。」
  
  阿霧萬分無奈,在胡鬧與失去唐音這個朋友之間來回掂量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只好陪唐音去胡鬧。
  
  「可是四皇子的王府也不是咱們說進就能進的啊。」阿霧還想掙扎。
  
  「這個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計。」唐音極為自得。
  
  當一眾人坐上馬車出門時,阿霧才醒悟過來,她們這群人也太瘋狂了,居然要去偷看一個年輕男子。阿霧覺得這樣的事情極為稀奇,就好像她小時候愛美,偷著穿長公主的衣裙一般,儘管不合適,但極為稀罕。
  
  都說童年裡缺乏的東西是一個人一輩子畢生的遺憾。阿霧好運的擁有了下輩子,她自然也想彌補上輩子的遺憾,比如同自己的手帕交胡鬧一回。
  
  因而阿霧的心也就不再掙扎了。
  
  京城西邊的祈王府,曾經是當今聖上的潛邸,如今賜給了四皇子——剛被封為祈王的楚懋。祈王府擁有京城四大名園之一的相思園,背靠鴻池而建。
  
  唐家的馬車停在了祈王府後門所在的葫蘆巷裡,從這兒可看到從後門進出王府的人。
  
  車伕並不知道這幾個姑奶奶為何要讓他駕車來此,他本以為她們出門是逛珍寶齋去的,而唐夫人在唐音生辰這一天也總是由著她胡鬧的,她覺得自己的女兒雖然任性了些,但聰慧靈敏,絕不會出岔子。
  
  但偏偏唐夫人低估了少女情懷的萌動。唐音雖然才九歲,但胡雅和已經十歲,蘇念十一歲,柳和萱和顧惜惠都是十二歲的姑娘了。
  
  幾個姑娘在馬車裡嘰嘰喳喳地,又激動又興奮,偷偷打起簾子,一個勁兒瞅著王府的後門,每每有人進出,她們都要驚呼一聲,「啊——」見不是楚懋,又懊惱一聲,「哦——」
  
  到太陽西斜時,總算等到身穿寶藍團秀海棠紋長袍的楚懋外出歸來。
  
  其實楚懋是王府的主人,本該走正門,但他偶爾也從後門回府,唐音也不過帶著阿霧幾個碰運氣,不想真讓她遇上了。
  
  楚懋從馬上下來,寶藍長袍上罩了一層亮藍薄紗,越發襯得他容顏豐麗、器宇溫雅。
  
  朗朗如月懸空,耀耀似星臨夜。
  
  楚懋渾身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氣息,加上皇子高不可攀的尊貴身份,即便他容貌只有六分,在小姑娘眼裡也能攀上十分。
  
  胡雅和、蘇念幾個都看呆了,連即將定親的柳和萱都看紅了臉,胡、蘇二人搶著要佔據車簾處的最佳視線點。
  
  阿霧先興致勃勃地看看胡、蘇二人的傻樣,又轉頭看顧惜惠,顧惜惠臉紅得猴子屁股一般,柳和萱這會兒連脖子都紅了,只有唐音和阿霧兩個還算正常。
  
  大約是車裡胡雅和和蘇念爭搶的動勁兒太大,楚懋本來邁入大門的步子頓了頓,側頭往唐家馬車這個方向看來,對著身邊的侍衛劉向使了個眼色。
  
  阿霧當然沒看見楚懋的這個動作,而胡、蘇二人早被美男子迷了眼,失去了警覺性。
  
  阿霧忽然覺得眼前一亮,馬車上遮擋的簾子被人從外面大力掀開,劉向正立在馬車前,黑著臉道:「出來。」
  
  幾個小姑娘面對五大山粗又黑著一張包公臉的劉向嚇得直哆嗦,抖抖瑟瑟地下了馬車,只見一旁的馬車伕早被人架住了,還堵住了嘴。
  
  劉向看著挨個兒下來的這一排看穿戴就非富即貴的小姑娘們,腦袋就疼了,他本以為是什麼不懷好意之人在偷窺四皇子。
  
  到劉向見到阿霧後,眼睛更是瞪圓了。
  
  劉向處理不來這一宗,只好黑著臉趕著她們幾個去到楚懋跟前兒。
  
  楚懋看著眼前排成一溜的貴女,劉向不認識,楚懋卻認得幾個。他瞇了瞇眼睛,嘴角勾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說也奇怪,就楚懋這張清俊絕倫如日耀雪山的臉居然比劉向的包公臉還嚇人,嚇得阿霧幾個全都低下了頭,根本不敢看楚懋,弱一點兒的胡雅和腳和手都在抖。
  
  阿霧卻知道為何胡雅和等人是這個反應。儘管楚懋總裝出一副溫和的模樣,其實最是冷酷殘忍,再溫和的笑容也遮擋不了他身上的殺伐之氣。他大約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嘴角總是微微翹起,企圖柔和他的冷血本質,可即使這樣依然讓人在面對他時還是覺得他可怕。
  
  當然這只是阿霧對楚懋的帶著私怨色彩的先入為主的個人觀感,其實在蘇念等人眼裡,她們之所以會害怕發抖,其中羞澀佔了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楚懋身上有一種令人仰望而高不可攀的氣兒,只覺得他應是那玉皇宮裡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容人褻瀆。
  
  此容、此貌、此身、此神,都不似凡人之相,讓人敬畏。
  
  楚懋的眼神在幾個貴女身上過了一遍,然後盯住站在最邊上,個子最矮,身子最圓的阿霧道:「你來說。」
  
  阿霧猛地抬起頭,驚嚇得雙手捂嘴,睜圓了杏仁大眼,瑩亮亮如同水中的明月。
  
  說什麼,這能說什麼,打死她也不說。
  
  楚懋絲毫沒生氣,他很溫和地道:「劉向,你把這個幾個姑娘挨個兒送回她們府上,問問她們爹娘,他們府上的女兒怎麼會守在咱們王府門口。」
  
  這話一出,把膽大包天的唐音都給嚇著了,其他所有人都趕緊搖頭擺手。
  
  要是被四皇子的貼身侍衛親自送回家,別人會怎麼看怎麼想,說她們在王府後門偷窺四皇子,她們還不要做人啦?
  
  名聲這般受損後,她們可就沒有活路了。雖然年紀小了點兒,但除了阿霧自己外,其餘幾個的身份都很貴重,若被楚懋收入府裡必然是一大助力,阿霧不由惡劣地猜想楚懋。只覺得自己幾個真是蠢,送上門的俎上肉啊。
  
  「我說,我說。」唐音著急地站出來。
  
  楚懋輕飄飄看了唐音一眼,唐音立馬就收了聲,而楚懋則低頭再看了阿霧一眼,「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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