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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月璫]四季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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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8:34 |只看該作者
  30女兒心恨嫁私心切
  
  阿霧「顫巍巍」地放下手,奶聲奶氣地道:「有人說您府裡的相思姑娘是京城最美的女人,我們不信她比顧姐姐還美,就想來看看。」
  
  既然她們可以為看美男子而來守株待兔,阿霧以為,那為看美人的借口也就說得過去了。
  
  楚懋再次低頭看了看這個門牙漏風的小姑娘,他記得她,差點兒被拐子賣了的新科狀元之女。
  
  楚懋沉思了片刻,彷彿在分辨阿霧說的是真是假。其他幾個女孩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李延廣,請這幾位姑娘入府,讓相思出來待客。」楚懋吩咐。
  
  儘管阿霧才不過八歲的小女娃,又長得嬌憨可人,說話也奶聲奶氣,門牙漏風,兩眼明亮清澈,還是沒能徹底打消楚懋的疑慮。
  
  阿霧趕緊擺手,「我們再也不敢了,哥哥。」阿霧害怕地抬頭望著楚懋,兩眼已經蓄積了悠悠欲墜的淚水。這當口什麼撒嬌耍癡,打滾撒賴阿霧都能使出來。
  
  這一聲哥哥叫得那叫一個甜,甜得人牙疼。
  
  楚懋沒說話,只直直地看著阿霧,直到看得阿霧心慌意亂,以為自己是不是臉上長出了一朵花來,可她卻還要故作鎮定。末了楚懋才道:「放了那車伕,讓她們回去吧。」
  
  阿霧幾個感激涕零地手忙腳亂地爬上馬車,直到再看不到楚懋,幾個人這才以手捂胸,大出一口氣,活了過來。
  
  車後,阿霧她們並看不見楚懋眼裡的疑竇。楚懋所行那是提著腦袋在玩的事,任何不按常理出現的人和事都讓他生疑,雖然一時不知阿霧幾個的真實動機,但是他相信他總能查個清楚。
  
  在楚懋以己推人的猜測裡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有貴女居然會無聊到為了看美人就跑到王府後門偷窺的,這太匪夷所思了。
  
  而楚懋不知道的是最最匪夷所思的卻是,她們看的美人其實是他。
  
  從此楚懋在睚眥必報的標籤後又多了一條,生性多疑。
  
  也由此阿霧幾個都入了楚懋的眼,都進入了他的情報收集系統。
  
  而馬車上的小姑娘還在慶幸。
  
  「好怕人呀。他一看我,我連話都不敢說了。」胡雅和歎道。
  
  「我就說你會連話都不會說。」唐音已經恢復了神氣。
  
  「不過他生得真正是好。」蘇念一臉感歎地道,畢竟年歲大些,對男女之間的事更為敏感些,這時候還不忘惦記楚懋的長相。
  
  「快別說了,今日之事可不能傳出去。」柳和萱都要著急死了,她可是即將定親的人,門風又嚴謹,若萬一被人知道了這事,她可就沒有活路了。
  
  顧惜惠也猛點頭,「對,今日之事決不能外洩。」
  
  幾個小姑娘對天盟誓,絕不告訴任何人,包括家中長輩。那車伕更是被唐音封了口。
  
  阿霧帶著劫後餘生之感從唐府回來,走到半路迎面就遇上了榮四。
  
  「喲,瞧瞧,這不是咱們六姑娘嘛。」榮四陰陽怪氣地擋住了阿霧的去向。
  
  「四姐姐。」阿霧沒理會榮四的酸氣兒,但她本身卻不得不搭理榮四這個人,免得又被老太婆挑出錯兒。
  
  「不敢當。」榮四拖腔拖調地道,「六姑娘攀上高枝兒了,連五姐姐的外祖母給的釵子都敢搶,今兒又去了唐閣老府上,只怕我這個做姐姐的還夠塞你牙縫兒的。」
  
  阿霧實在不能理解榮四這副討人嫌的拈酸刻薄性子是哪兒來的。她一個庶女不說乖乖順順,好歹也該文靜討喜些,日子才好過嘛,可她偏偏爭強好勝,又毫無自知之明。
  
  如今更是越發變本加厲起來。
  
  阿霧卻不知榮四這是沒地兒撒氣,一股腦兒的邪火都想發在她身上。這府裡其他人榮四也是不敢惹的,但自從上回老太太給她撐了腰,榮四便自覺可以在阿霧跟前硬氣起來,她叫阿霧做什麼阿霧就得做什麼,這才能彰顯彰顯她,榮四,也是國公府小姐、老太太親親孫女兒這麼個理兒。
  
  奈何阿霧不買榮四的帳,榮四好幾回都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勁兒,憋得一口邪氣。今日唐音請客,偏偏只請了阿霧,更是叫榮四嚥不下去那口氣。
  
  湊巧的是,榮四出來前,剛在二夫人那兒受了頓氣。她今年論週歲也該十三了,親事該是差不多定下來的時候了,二太太卻絲毫不關心,榮四急了急,二太太反而埋汰她沒個閨秀樣,哪有國公府小姐自己急著嫁人的,別家的姑娘都恨不能多在家幾年,做姑娘可比做媳婦容易。
  
  但蘭姨娘和榮四卻依然為這事急得嘴角上火,她們自認在府裡總是低人一等,想著給榮四謀個好親事,以後也好挺直了腰板,若是女婿再強上一點兒,蘭姨娘今後也可在二爺面前說得上話,就是二太太也再不敢作踐她。
  
  可是蘭姨娘和榮四的盤算落了空,因為親事沒著落,又被唐音請客之事一激,榮四今日見了阿霧,心裡頭的那股邪火蹭蹭蹭漲上來就消不下去了。
  
  阿霧給榮四打了招呼後,可沒空陪她胡鬧,轉身就想走。
  
  「誒,你別走,把話給我說清楚了。」榮四一把抓住阿霧的袖子。
  
  「說清楚什麼?」阿霧被榮四沒頭沒腦的一句弄得一頭霧水,她再玲瓏的心思也猜不透榮四這種滿腦子酸漿女人的行事。阿霧以為,榮四簡直詭異得不像個人。
  
  這也是阿霧以己推人了,她是無法理解怎麼有人可以行事沒腦子到這個地步的,所以阿霧輸給榮四真不算冤枉,因為榮四是無法用常理推斷的。
  
  「你究竟是使了什麼妖術攀上唐閣老千金的,你是不是見了瑜表哥,一顆心就撲上去啦?」榮四有些激動。
  
  阿霧這才知道,她的這位四姐姐那是思春了,自己把唐秀瑾當口中肉,就以為別人跟她一樣沒臉沒臊的。「四姐姐你怎麼能說這種沒羞沒臉的話?」
  
  榮四這不僅是罵了阿霧,也是罵了她自己,將她的小心思暴露無遺。
  
  「你敢罵我?!」在阿霧的跟前,榮四完全把自己當太后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容不得半分忤逆,手高高舉起來,狠狠就想甩阿霧一巴掌。
  
  榮四這是被老太太給教壞了,老太太說過,大房二房出來的哪怕是貓兒狗兒都比三房尊貴,她一心覺得阿霧還不是她想打就打的,就是打了她也不敢怎麼樣,否則三叔又得去給老太太磕頭認錯了。
  
  阿霧完全沒料到榮四跟個瘋婆子似的居然又要打人,真不知道她的女四書、女子閨訓都是怎麼讀的。阿霧因為沒料到,所以榮四的手扇下來的時候,她也就沒來得及躲。
  
  紫扇在一邊兒卻看得清清楚楚,她身手靈活,將阿霧往旁邊一推,自己替阿霧挨了榮四一巴掌,「啪。」打得結結實實,紫扇的臉上頓時起了五根紅印,指印都腫了起來。
  
  榮四這一巴掌可是使足了勁兒的,紫扇被扇得一個趔趄。
  
  阿霧趕緊扶住紫扇,「紫扇,你怎麼樣?」
  
  紫扇搖搖頭,表示沒事。
  
  阿霧扶了紫扇站起來,「你個傻丫頭,怎麼就傻傻挨了一巴掌,四姐姐無緣無故打妹妹,你就該攔住她的手,如今倒好,四姐姐得攤上虐待妹妹的名聲了。」阿霧也是會指桑罵槐的,當然她也是覺得紫扇是真的傻,幹嘛硬挨上榮四一巴掌。
  
  榮四就是再囂張,也不敢說,「我就是虐待你,怎麼樣?」這種話,她見耳光扇到了紫扇臉上,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甩甩腦袋,狠狠地瞪了阿霧一眼,扭頭就走。
  
  阿霧在榮四的背後看著她,銀牙都咬碎了,指甲險些沒沒入掌心裡。阿霧沒想到自己如今居然淪落到被榮四這種卑賤愚蠢的女人也可肆意欺辱的地步了。可惜即便是榮四不對,要是鬧到老太太跟前,阿霧也得不了好,這是她不得不忍的苦楚。
  
  阿霧忍不下這口氣,就想衝上去找榮四好好算一算,紫扇卻使勁兒拉著阿霧的手,不讓她衝動。阿霧甩了幾次,都甩不開紫扇的手,這才作罷。但心裡堵著一口氣,險些憋死自己。
  
  阿霧摸了摸紫扇的臉,「你是個好樣的,只是下回可別傻著挨打了,攔住她就是了。回去讓紫硯給你上點兒祛瘀膏,過幾天就好了。」
  
  阿霧想了想,又捏了捏紫扇的手,「這一巴掌,遲早我讓你親手打回去。」
  
  親手打四姑娘,紫扇是想都不敢想的,但見阿霧說得這般認真,她心下卻有些真的信了。
  
  阿霧同紫扇回了院子,吩咐了紫硯照顧紫扇,便去了崔氏的屋裡,這口氣阿霧雖然只能嚥了,可到底得去榮三爺和崔氏跟前說一聲。
  
  而崔氏這邊正同榮三爺說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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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8:45 |只看該作者
  31上房對峙上勇者勝(上)
  
  榮三爺今日破例回來得早,夫妻二人許久未親熱,自然別有一番言語。
  
  「今日三爺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崔氏為榮三爺絞了一張熱帕子擦臉。
  
  「前幾日總有同僚、同年請客吃飯,今兒好容易得了閒,自然要回來陪你。」榮三爺在崔氏臉頰邊香了香。
  
  翰林是清貴官,也沒什麼事兒做,榮三爺還算有點兒公事,在幫羅學士編皇上下旨編纂的《通海典》,裡面收集了許多海外臣服之國的漢典,當今皇上也是個聖明的,不僅下旨編纂過本朝經典,還不忘師法外夷,他最常說的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那三國行也必有我師也。」
  
  因著翰林是個無事閒,所以今科入了翰林,進了庶吉士館的同僚時常小聚,針砭時弊、議論朝政。榮三爺是本科魁首,又是國公府的三爺,每聚自然要到,否則就會落個高傲瞧不起人之嫌。
  
  「你們每回都是在哪兒聚呀,我聽說你們這些讀書人最是風雅,最愛去那些青樓粉閣聚會。」崔氏有些拈酸。
  
  榮三爺哈哈大笑,抱著崔氏親了一口,「哪能呀,夫人,你這都是戲本子看多了。朝廷官員是勒令不許逛窯子的,呃,就是你說的青樓粉閣,我們哪兒能知法犯法呀。」
  
  「那你們都去哪兒聚呀?酒樓可不便宜,做一頓東下來,好幾兩銀子吶。」崔氏好奇。
  
  「也有去酒樓的,也有去街坊小肆的,全看東道的家境,最近頗多去他們家裡聚的,說話方便也不費錢,你拎一壺燒酒,我拎一坨滷肉的,也就成一桌宴了。」
  
  「咦,那你覺得哪家的婆姨做的席最好,家裡料理得最乾淨?」崔氏是個內奼女人,自然也關心別人的內宅,總想在丈夫面前比一比高低,掙點兒體面。
  
  榮三爺又親了崔氏一下,「哪家的婆姨都不如我家婆姨好,他們若見了你,保準得羨慕我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崔氏捶了榮三爺一下,「油嘴滑舌。你怎麼不請他們到家裡坐坐?」
  
  榮三爺聞言收斂了笑容,「我們家別人怎麼好來,便是來了,也痛快不了。」榮三爺歎了口氣,他何嘗不想在自己家裡開宴請客,崔氏最是個賢惠的,定然能將家裡料理得妥妥當當,三個兒女又最是聰慧聽話,誰見了不得羨慕自己,只可惜……
  
  「你說,咱們有沒有可能分出去?」崔氏低聲問道,她也嚮往著那樣自在的生活,哪怕就是個小宅子,也比國公府住著痛快多了。
  
  榮三爺沒說話,他學的是忠孝禮智信,聖人教化都是孝順父母,友愛兄妹,父母在不遠遊,哪有雙親在就分家的,可榮三爺的心底卻未必這樣想,只是他這樣的讀書人身份如何能說出分家的不孝之話,那不是自絕前途麼。
  
  崔氏也知道她是異想天開了。
  
  夫妻倆本來和樂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恰這時阿霧進了屋,給兩人請安。
  
  崔氏忙問了阿霧在唐府的種種,阿霧一一答了,只道萬事都好,唐音等幾個待她也真誠熱情。
  
  說罷這些,榮三爺考校了一下阿霧最近的功課,阿霧對答如流,讓榮三爺深為這個女兒高興,「你若是個男兒,二十年後說不定也能摘頂狀元帽戴戴。」當然榮三爺這話讚得有些誇張了,只是自己的女兒怎麼看就怎麼好。
  
  阿霧卻高興不起來,將今日回府後榮四的所言所行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其實,照三房如今的處境來看,阿霧根本沒必要在榮三爺和崔氏的跟前兒上眼藥,兩個人對老太太也多有不滿,對榮四更是嫌惡。
  
  可是被人欺負了,還無地兒傾述,不能撒嬌求安撫,這可不是阿霧的性子。儘管阿霧前世已經二十來歲了,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依然天真爛漫。
  
  長公主將她嬌養在深閨,就差沒有修座金屋了,處處遷就,事事順從,不叫阿霧有一絲兒煩心事,只求她高興,順氣兒,將身子養得好好的,那就是萬福了。
  
  在這樣的處境下,阿霧幾乎從沒受過氣,哪怕一時不愉快了,總有長公主和兩個哥哥變著方兒地逗她。如今,往事不可追,阿霧雖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可真要做到千古艱難的「忍」字還是欠缺些火候的,所以阿霧忍不住對著同樣寵愛她的榮三爺和崔氏訴起了苦,撒起了嬌。
  
  崔氏聽了,果然一把將阿霧抱入懷裡,「兒啊兒」的喊,將她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了,見頭髮一根沒少,這才罷了,還是將她摟入懷裡,好一頓安撫。
  
  阿霧雖然不喜人碰觸,卻極享受崔氏的這種溺愛,福惠長公主對阿霧雖然也是極盡寵愛,但卻從來不曾這樣抱過阿霧,容她在懷裡扭股兒糖似的撒嬌。
  
  福惠長公主素來端方雍容,一行一舉都充滿著高貴的皇家端莊,絲毫不出錯兒,是一個連鬢角髮絲都要抿得一絲不亂的人。
  
  福惠長公主可容不得阿霧在她懷裡將她的衣裳弄皺吧了。
  
  榮三爺聽了阿霧的話,卻不如崔氏一般「心肝、寶貝兒」地叫著,反而皺了皺眉頭。
  
  「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榮三爺問阿霧。
  
  阿霧暗自翻了個白眼,嘟了嘟嘴巴,「還能怎麼辦,只能忍唄,跟二伯母說不管用,到老太太跟前兒,她必然又是偏袒四姐姐,說了跟沒說一樣。」阿霧可沒想過要求那老太婆給自己做主,指不定反而倒招她罵吶。
  
  榮三爺搖搖頭,阿霧倒底還是孩子氣了些。
  
  「明日早晨你帶阿霧去請安,依蘭,你把今日之事給老太太說一說。」榮三爺轉頭對崔氏道。
  
  崔氏是同阿霧一個態度的,「說了也白說。」崔氏是有點兒怕老太太。那副老絲瓜瓤子臉,誰看著都怪怕的。
  
  「可你不說,今後玥姐兒豈不更是要無所顧忌地折辱阿霧了。」榮三爺沉聲道,「這事必須去爭,不管老太太怎麼說,總要讓她們心底知道阿霧可不是一個玥姐兒能隨便欺負的。不然,今日之辱必再二再三。」
  
  阿霧低頭想了想,到底是榮三爺經事多些,弱者若永遠不懂抗爭,只會越被欺凌越被踐踏,對方可不會因為你的不吭聲就感謝你的隱忍。
  
  想到這兒,阿霧抬起頭,「阿霧聽爹爹的。」她本是不想同那討厭老太婆糾纏,可如今卻也不能白白被打了。
  
  榮三爺見阿霧明亮雙眼裡的清澈,知道她懂了,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次日早早兒,崔氏就領了阿霧去老太太的上房請安。
  
  一時事畢,崔氏卻沒像平日一般領著阿霧退出去,而是上前一步走到老太太跟前道:「請老太太給我們阿霧做主。」
  
  所謂為母則強,崔氏雖然稟性柔弱,可一旦涉及到孩子時,就自有一股心堅不可摧,磐石無轉移的決心來,加之昨夜榮三爺為她細細掰開了說為何要到老太太跟前告狀的道理,崔氏也就明白了,她最聽榮三爺的話。
  
  阿霧是他們做父母的都不忍加之一指的愛女,難能讓個榮四說打就打的,別說榮四,就是榮五也不行。
  
  老太太瞥了崔氏一眼,心想:「真是個不知趣的。」昨天榮四和阿霧之間的矛盾,早有人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完全沒有要處置誰的打算。
  
  「你這是做什麼,成天哭喪著臉,這府裡是短你吃的還是短你喝的了,還要做什麼主?!」老太太疾言厲色地道。
  
  榮四在一旁面有得意,只有在三房這兒她才能找到一絲畸形的優越感。
  
  崔氏被老太太吼得氣勢頓時就弱了下去,但依然堅持顫巍巍地將昨日的事情講了出來,「四姑娘隨便就動手打妹妹,這可不符閨訓,不服聖人教化,聖人中孝悌二字,哪有做姐姐的可以隨便扇妹妹耳光的道理。」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被崔氏柔柔弱弱的說來,頓時就打了大大的折扣。
  
  「喲,三弟中了狀元,三弟妹也開始說起聖人了。」二太太尖酸地道。
  
  「我怎麼打你了,你哪兒傷著了,你胡亂攀誣,我可不饒你。」榮四暴起,渾身一股子戾氣,即使老太太再偏心,對這位庶出的孫女也有些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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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上房對峙勇者勝(下)
  
  阿霧不等崔氏說話,自己先站出來,「四姐姐本是要打我,幸虧我的丫頭靈醒,一把推開了我自己挨了一巴掌,當時半邊臉就腫了。可這也沒什麼,四姐姐身份尊貴,打了一個丫頭,打了就打了。」阿霧的話鋒突然一轉。
  
  榮四聽了心氣兒稍微順了一點兒。
  
  但聽阿霧又接著道:「可若是這事傳出去,說四姐姐居然驕橫到可以替自己的三嬸嬸管教丫頭了,這樣四姐姐的名聲可就毀了。」
  
  阿霧根本不看榮四,只對老太太道:「這也就罷了,可是咱們是同一家的閨女,若四姐姐壞了名聲,五姐姐同我自然一樣也要被人嚼舌頭,都是一家大人教出來的。所以阿霧懇請老祖宗為五姐姐和阿霧做主。」
  
  崔氏極驚奇地看著阿霧,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女兒居然如此會說話,為了阿霧,老太太自然是不會出頭做主的,可是這把五姑娘牽扯進來,老太太可就饒不得四姑娘了。
  
  要說這府裡還是大房最得老太太愛,才貌雙全,美名遠揚的五姑娘更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榮五的名聲可容不得人敗壞。
  
  老太太果然一副要發作榮四的模樣,但她也知道阿霧這是借琬姐兒說事,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們娘倆個,若非玥姐兒這行事太不周至,老太太也不見得會罰她。閨女家動不動就打人的毛病,即便是老太太這樣的渾眼人也知道不是個好事。
  
  「你說你四姐姐要打你,她又不是瘋子,為何無緣無故要打罵你,準是你做錯了事,你姐姐才代為管教你。」老太太厲聲道。
  
  阿霧心想我父母雙全,為哪門子要一個隔房庶女來代為管教,真是個老糊塗,老毒婦。
  
  可阿霧面上絲毫不顯,她忐忑地看了看榮四。
  
  榮四還以為老太太依然向著她,正眼也不瞧阿霧,甩了她一個白眼,眼皮子都翻到天上去了。
  
  阿霧低聲道:「四姐姐問我,是不是見了瑜表哥,一顆心就撲上去啦。四姐姐說的這位瑜表哥,阿霧連聽都沒聽說過,一時沒有回答四姐姐,她就舉手打我。」阿霧很無辜地險些哭出來似的說道,一邊兒還忐忑地拉著崔氏的手。
  
  其實那一日阿霧確實是見了唐秀瑾的,但當時在棲霞山上,山上有密樹遮擋,其他人都不曾看見阿霧和紫扇兩個,阿霧也就賭別人不知道。
  
  「老太太,我們阿霧才多大點的小人,四姑娘怎麼能亂扣屎盆子。總不能她心裡想什麼,就以為別人也跟她一樣。何況女兒家說這些話,羞也羞死了,若傳出去,咱們家的姑娘還要不要嫁人?」崔氏激動起來,她沒想到榮四居然是為了這個打阿霧,她可真是太不知廉恥了。
  
  老太太就是再糊塗,一看阿霧一個小豆丁,矮墩墩模樣,門牙還缺著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就會想男人了。必然是榮四自己個兒思春不得,反而遷怒別人。
  
  二太太聽到這兒,也明白了榮四要動手打妹妹的的邪火是哪兒來的。嘴角輕蔑地抿了抿,也不想想自己是哪個賤人肚子爬出來的賤貨,也想高攀閣老家的公子。
  
  不得不說二太太比老太太還是要聰明些的,同樣是厭惡庶子庶女,但看人二太太將榮四教得,這叫一個「大快人心」啊。
  
  大夫人這兒也不得了了,狠狠瞪了榮四一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居然想搶她看上的得意女婿。
  
  「老祖宗,這事你可不能姑息,玥姐兒這樣說話,都是一家姊妹,叫我們琬姐兒今後怎麼做人吶?年紀小小,就不知羞地想男人,這怎麼得了?」大夫人開口說話。
  
  榮四這才急了,指著鼻子罵阿霧,「你,你胡沁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阿霧不甘示弱,「那會兒那麼多丫頭都在,叫來對質就是。再說了,我可沒聽過咱們府上有個瑜表哥。」
  
  「瑜表哥就是唐閣老的大公子,你昨日不是剛去了閣老府上嗎,你還不承認?哦,對了,在壽昌侯你當眾大哭瑜表哥不是還勸了你嗎,你敢說你不認識?」榮四這是狗急跳牆。
  
  比起榮四的暴跳如雷,阿霧就明顯沉穩多了,一臉懵懂的地問,「那日勸我的就是四姐姐口中的瑜表哥?」阿霧可不承認那是表哥。
  
  「你還敢說你不認識瑜表哥?」榮四一臉猖狂的得意。只是她越是這般急躁,越發顯出她心裡的鬼來。
  
  「我確實不知道他就是你說的瑜表哥。再說昨日,我是受唐姑娘所請,去祝賀她生辰的,我們都是規規矩矩的,哪裡會見外男,昨日別說什麼唐大公子、唐二公子,便是垂髫童子,唐夫人都不許他們到園子裡走動,四姐姐說這話,是要污蔑衛國公府的顧小姐還有柳學士家的柳姐姐麼,她們可都去了。」
  
  這頂帽子可就扣大了。
  
  其實大家都相信阿霧,所謂的瑜表哥,是那日唐秀瑾到安國公府,榮四、榮五臨時喊出來的,阿霧怎麼會知道,那一日阿霧明明就被守門的婆子擋了回去,根本不知道誰在府上做客。
  
  至於在唐府,眾人也是相信阿霧的話的,唐夫人可不是那沒成算的人,怎麼會讓兒子隨便見女客。
  
  「好了,玥姐兒言行不周,自己去抄十遍女戒,不抄完哪兒也不許去。」老太太一錘定音罰了榮四,轉頭有對阿霧道:「明知姐姐行為不周,你還不勸著,居心險惡,也回去抄十遍女戒。」
  
  老太太時刻不忘打壓三房。
  
  阿霧今日是徹底領教了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今日雖然也挨了罰,阿霧心裡卻極高興,榮四吃了這回虧,總要收斂些,再不敢對自己肆意辱罵。這回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算是值了。
  
  當晚崔氏將阿霧在上房說的話,原原本本都告訴了榮三爺,引得榮三爺連連點頭,「不愧是我的閨女兒。」榮三爺極為自豪,「不得不說,阿霧小小年紀倒比你還會說話。」
  
  崔氏也不惱,反而與有榮焉,「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閨女兒!何況我本就是個笨嘴笨舌的,也這是嫌棄我吶。」話說著說著就有些打情罵俏了。
  
  榮三爺趕緊乾咳一聲。
  
  「阿霧怎麼啦?」這時榮玠和榮珢聽見「閨女兒」三個字走了進來,問榮三爺和崔氏道。
  
  崔氏一見他兩個就趕緊起身,「哎,快過來,瞧著怎麼瘦了,可是外院的小子伺候不好?」崔氏心疼兩個兒子,在不能見的日子裡,老牽腸掛肚,他們是不是挨餓受凍了,小子可有好好伺候,可有壞小子勾引壞二人學壞。
  
  「我看還是和以前一樣嘛。」榮三爺搖搖頭。
  
  「你個大老爺們兒自然不覺得。」崔氏瞪了榮三爺一眼,趕緊張羅著讓榮玠二人坐下,噓寒問暖起來。
  
  榮玠、榮珢二人可受不了崔氏的這個熱情,趕緊撇開話題,「阿霧怎麼了?」
  
  崔氏一聽這個,就眼圈一紅,想起兩個兒子的不得親近,又想起阿霧的倍受欺辱。老太太為了孤立他們三房,規定去外院住的小一輩男兒十日才准進內院一回,說是他們也大了,後院女子多,怕鬧出醜事兒來,也怕一群狐媚子勾引壞哥兒。
  
  表面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大家都明白,這就是為了折騰崔氏的。
  
  大房、二房的哥兒要入內院,婆子根本不敢攔,但到了榮玠、榮珢身上就寸步不讓了。
  
  崔氏紅著眼圈講了榮四扇阿霧耳光的事,榮珢一聽,當時就跳了起來,「我去找她,她憑什麼打妹妹。要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叫她好看。」
  
  「胡說,那是你四姐姐,你叫她怎麼好看?」榮玠趕緊按住想衝出房門的榮珢。
  
  「我……」榮珢也不知該如何說,「難道這口氣就這樣忍啦?我可忍不住,氣死我啦,放開我,放開我。」榮珢開始掙扎,別看他年紀小,偏偏力氣大,跟著老太爺學了一身功夫,連榮玠都不是他的對手。
  
  「哎,平日叫你用功讀書,動動腦筋,你偏不,你這要是去叫你四姐姐好看,還不是把話柄遞到別人手裡嗎?你忘了上回……」上回阿霧磕頭的事兒。
  
  提起這個,滿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我不服,我不服。」榮珢氣得捶桌子,可他也知道榮玠是對的。
  
  崔氏和榮三爺好歹勸服了榮珢。
  
  本以為這事就這般了了,哪知第二日榮珢就闖了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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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5-1-6 16:59:30 |只看該作者
  33護妹妹榮珢闖禍
  
  阿霧本是去崔氏屋裡用晚飯的,才剛出了跨院就見榮珢探頭探腦地在崔氏屋子外面往裡瞧。阿霧正奇怪,今兒個可不是榮珢回內院的日子,昨天他才回來過呀。
  
  榮珢一見阿霧,立刻對她招招手,又示意她別出聲,待阿霧上前,他直接拉了阿霧溜到後面院子去。
  
  「怎麼了,七哥,怎麼不進去?」阿霧甩蒼蠅似地甩開榮珢的手,見他鬼鬼祟祟的有些納悶兒。
  
  榮珢如今也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是不喜歡人碰她的,因而憨笑地拿手撓了撓後腦勺,表示歉意。
  
  「哎,太太今日高興不高興?」榮珢悄聲問阿霧。
  
  阿霧斜乜著眼看了看榮珢,想了想,「還行,你怎麼這樣問?」
  
  榮珢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阿霧。原來榮珢氣不過榮四辱打阿霧,今日學堂師傅教拳,讓他們兩兩對練。
  
  歷代安國公都是武人,老太爺也是行伍裡混過的,安國公府的哥兒都是既要學文,又要習武的,安國公還會親自教導,另外又尋了厲害的拳腳、騎射師傅,專門教兒孫。
  
  今日榮珢正好同榮玨(jue)對練,榮玨行六,是二房嫡子,榮珢可不管嫡庶,只覺得二房的都是蛇鼠一窩,榮四敢欺負阿霧,他就得還回去,他覺得打了榮玨,就是打榮四,所以他藉著這機會狠狠地修理了榮玨一頓。
  
  榮玨也是個孬貨,算年紀他比榮珢還大了兩歲,居然被榮珢打得鼻青臉腫,抱頭鼠竄。最後一狀告到老太太跟前兒去了,老太太又想故技重施,讓榮珢自個兒回屋去,等榮三爺回府再做計較。
  
  老太太知道榮玠是個聰明的,讓守門婆子將榮玠擋在外院不准入,只許榮珢回屋。榮珢知道闖了大禍,正不知所措,所以才在崔氏屋門口徘徊。
  
  榮珢雖沒說是為了阿霧打的榮玨,但阿霧一聽就明白了,心下只覺得感動,也不認為榮珢就是衝動壞事,「七哥幹得好,打他一頓這才叫痛快。」阿霧若是自己有功夫也是個男兒的話,她也恨不能痛痛快快地打榮四一頓。
  
  「是,我打得那叫一個痛快呀,可是老太太那兒,這回又給爹爹惹麻煩了。」榮珢先高興了一下,旋即就蔫吧了。
  
  阿霧轉了轉眼珠子,「今時不同往日,你也不是我,再不可能像上回那樣了。」阿霧嘀嘀咕咕在榮珢耳邊說了一陣,「七哥,你聽我的,保準沒什麼大事兒。」
  
  榮珢點點頭,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何況阿霧說得的確有道理,榮珢卸下了心裡包袱,也有心情開玩笑了,認真瞅了阿霧一眼,「小丫頭長大了啊。」
  
  阿霧得意一笑,以為榮珢是讚揚自己聰明,她心裡略微謙虛地想,也不能說自己聰明吧,只能說是知己知彼了。
  
  「連缺了個門牙都長得這麼可愛,整個京城我看哪個貴女都比不上我妹妹。」榮珢真心讚歎。
  
  可惜他這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阿霧狠狠瞪了榮珢一眼,雙手捂嘴,再不肯說一句話。
  
  榮珢同阿霧進了崔氏的屋裡,崔氏也吃了一驚,拉著榮珢一問,知道了前因後果,只連連歎息,有些害怕和焦慮,卻不忍責備榮珢,他畢竟是愛護妹妹才闖的禍。
  
  「你呀你,叫我說什麼好?」崔氏又無奈又憐惜。
  
  「太太不必擔心,不過是彼此切磋武藝,七哥才練武多少年,一時控制不住失手是再正常不過的,連教拳的師傅都沒說什麼。再說了,上回他比武切磋,自己還不是一身青紫的回來的,太太不也沒多想嗎。」阿霧安慰崔氏。
  
  崔氏唉聲歎氣,她不多想,可耐不住老太太她們借題發揮。
  
  那邊榮三爺回了府,又被老太太直接叫去了上房,老太太又讓丫頭來叫崔氏和榮珢,阿霧嚷著也要跟去。
  
  崔氏聽得小丫頭說老太太叫她們去上房,心就開始火急火燎,本想說阿霧兩句,怪她在這兒添亂,但想著阿霧上回吃的苦,一時又覺得心酸,更是彷徨這回還不知道怎麼善了吶。
  
  阿霧卻給司畫遞了個眼色,司畫好歹是府裡混了些年的大丫頭,趕緊抓了一把銅錢給來傳話的小丫頭,「拿去買些零嘴吃。你先去給老太太回話,就說我們太太換了衣裳馬上來。」
  
  小丫頭看了看手裡的銅錢,少說也得有上百個,她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才兩百,心下歡喜,口裡道:「我知道了,司畫姐姐,那我先回了。」
  
  阿霧遣了紫扇去打聽老太爺可在外院,又在榮珢耳邊嘀咕了一陣,安排好這一切,這才回頭對崔氏道:「太太不必著急,橫豎還有爹擋著吶,七哥是男孩兒,可不比我。我教太太一個法子,保準讓老太太拿咱們沒法子。」
  
  「你個小丫頭能有什麼辦法?」崔氏將信將疑,可人一旦覺得自己陷入了絕境,哪怕是根兒稻草她也願意抓住。
  
  阿霧跪坐到榻上,在崔氏耳邊也嘀咕了一陣,崔氏看著阿霧,遲疑地點了點頭。也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崔氏換好了衣裳,領了榮珢和阿霧一同去上房,路上遇著紫扇,紫扇向阿霧點點頭,阿霧笑了笑,回頭告訴了榮珢。
  
  上房裡。
  
  老太太正在裡面捶胸跺地罵著,榮三爺垂頭略躬地站著,貌似恭恭敬敬地在聆聽「聖訓」,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你這個逆子還不跪下!」老太太的枴杖跺得地板都要穿了,眼前的人卻毫無反應。
  
  「兒子是犯了什麼錯,忤逆了母親,還請母親示下,兒子剛進門,一頭霧水就被人叫到了上房,若真是兒子錯了,兒子自當改正,卻當不得逆子二字。」榮三爺不卑不亢地躬身道。
  
  「反啦,反啦,如今翅膀硬了,我讓你跪你就得跪,難道我一個做母親的連讓兒子跪下的資格都沒有啦?」老太太這是不講理地耍無賴了。
  
  但是秀才遇到兵,雖然秀才氣惱,兵也不見得就好過。
  
  「母親自然有資格,聖賢曰,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母親讓兒子跪,兒子自然得跪,只是母親罵兒子是逆子,兒子卻是不敢認的。」榮三爺面色不改,轉而道:「何況,玨哥兒站在跟前,兒子也是想跪的,可就怕折了他的壽,到時候反而辜負了母親。」
  
  榮三爺這話說得那叫一個誅心啊。他在官場裡已經混了些日子,少了讀書人的清傲和不通時務,多了幾分油滑,老太太再揪不住他的魚尾巴。
  
  榮三爺這句話,把老太太氣了個夠嗆,卻也知道榮吉昌所說的沒錯,叫榮玨往旁邊站去。
  
  老太太蔑眼看了看榮三爺,只道,這下你總該跪了。
  
  榮三爺依然面不改色,還帶了一絲笑容道:「還請母親賞兒子一個跪墊,兒子出門的褲子也就這兩條,磨破了膝蓋不好見人。」老太太做得出苛待三房,讓他們自己走禮的事,榮三爺自然也叫得出窮。
  
  相互噁心唄。
  
  榮三爺這一番無賴舉措讓老太太的全盤打算都落了空。忽然之間她發現對敵人最致命的一招,居然再也不管用了。以前榮三爺遇到這樣的事,只會覺得備受侮辱,越是清傲,越是痛苦,老太太就看得越是高興,如今見榮三爺反而不在乎這些了,她也就沒了那股子虐待的快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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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5-1-6 16:59:40 |只看該作者
  34慧阿霧運籌解圍
  
  旁邊丫頭取了跪墊來,榮三爺掀開袍子跪了下去,背挺得直直的。
  
  「愣在一邊幹嘛,還不來跪著。」老太太心裡不痛快,對門邊的崔氏一行吼道。
  
  崔氏等三人也依次跪下,老太太將榮玨一把拉過來,推到榮三爺和崔氏跟前,「你們看,都是你們三房的珢哥兒打的,這可是親親的堂兄弟吶,他都下得了手?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今後可怎麼是好?」
  
  二太太在一旁見機也嚎哭起來,「我的玨哥兒啊,這可怎麼辦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娘可怎麼辦吶,啊——啊——啊——」這哭聲拖得跟唱戲的長腔似的,當這兒戲檯子唱大戲吶,阿霧暗忖。
  
  二太太一聲接一聲地抽著,阿霧都怕她喘不過勁兒來。
  
  崔氏這邊則早被阿霧串好了詞,假作緊張地道:「珢哥兒,你怎麼能打你六哥啊?」崔氏作勢就要打珢哥兒。
  
  「我沒有。」榮珢縮著肩膀,往旁邊跺了跺,「今日魯師傅讓我們對練拳腳,我正好和六哥一組,既是對練,哪能一點兒沒個傷,我身上也有,太太若不信,我脫給你看。」
  
  阿霧暗自點頭,要說演戲,崔氏真是缺點兒火候,那一聲「你怎麼能打你六哥啊」裡一點兒也不驚訝,也不夠聲情並茂,就是那打的動作也太溫柔了點兒。還是榮珢有天賦,別看他四肢發達,演起來還是挺逼真的。
  
  榮珢不待崔氏反對,就自顧自地扯開了衣襟,露出胸口的青紫來,這裡面有榮玨打的,也有阿霧臨時為他畫的,看起來真叫一個慘不忍睹,怪嚇人的。
  
  為了怕露陷,榮珢在大太太、二太太以及週遭的丫頭、婆子驚呼時就立即掩住了衣襟,表示他也是知道羞恥的,只是被逼急了,不得不寬衣以示「清白」。
  
  「天哪,你怎麼傷成這樣,我的兒呀,你六哥比你大那麼多,怎麼就不手下留情啊,唔——唔——唔——」崔氏這回是真動情了,起初她並不知道榮珢傷得這麼「重」。
  
  阿霧覺得,自己給榮珢畫「傷」還真是做對了,自少讓崔氏入戲了。
  
  這下可好了,一屋子二太太的「啊,啊,啊」和崔氏的「唔,唔,唔」,老太太的腦瓜瓤子都痛起來了,大吼道:「都給我閉嘴。」
  
  這一聲吼住了二太太,卻沒吼住真情發作的崔氏。
  
  崔氏轉而開始一個勁兒地磕頭,「請母親給珢哥兒做主,我們珢哥兒今年才不過十歲,怎麼經得住玨哥兒這樣打,打壞了我可怎麼活呀——呀——呀——」崔氏也是個妙人,打架時就說榮珢的實歲,不說虛歲十一歲了,這樣才顯得年紀小嘛。
  
  「什麼?!給你做主,你怎麼不看看我家玨哥兒傷得多重!」二太太不依了,站起來就想上前撓崔氏。
  
  榮三爺趕緊攔住,臉上挨了二太太一爪,出了血絲,「嫂嫂說就說,怎麼動手打人,嫂嫂也是大家閨秀,怎的這般行事,當今皇后母儀天下,德容言行皆為表率,皇后娘娘曾撰女書,第一講的就是女子要貞靜……」榮三爺一提到書就開始滔滔不絕,聽得老太太頭眼發昏,更何況他說的是皇后娘娘。將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嘴都給堵住了。
  
  「你做什麼打我娘,做什麼打我爹!」榮珢紅著眼睛站了起來。
  
  「我打死你個小畜生,都怪你,都是你把我家玨哥兒打成這樣,我打死你。」二太太被榮三爺激得惱羞成怒,見榮珢暴起,趁機便想對他發作。
  
  榮珢早得了阿霧的提點,知道時機已到,他立即轉身退開擋路的丫頭,跑了出去,一邊兒跑一邊兒大聲喊道,「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二伯母要打死我啦,我去找老太爺,我去找老太爺。」榮珢本身有點兒功夫,內院裡又都是丫頭、婆子,誰攔得住他,他一推,三五個攔他的丫頭、婆子就摔做了一團。倒底還是被榮珢跑了出去。
  
  老太太在後面一個勁兒地跺著枴杖喊,「快捉住他,快捉住他。」
  
  只可惜無濟於事,眼見再看不到榮珢一個影兒,老太太只能轉移矛頭對準崔氏,「都是你,你養的好兒子,你這等婦人,不教子,不教女,還不如休了的好。」
  
  崔氏匍匐在地痛哭,嘶啞著道:「我的珢哥兒也被打了,打得好慘吶,三爺,你得給我們娘倆兒做主呀,不然,不然……我就抱著珢哥兒去跳河……」
  
  這齣戲如今上演的就是惡毒嫡母逼死庶子媳婦和庶出孫子了。
  
  老太太被崔氏的這番撒潑耍賴氣得倒仰,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阿霧發現,對付老太太這種人,你若要跟她講面子,那就會完全沒有面子,所以你只能比她更無賴,更撒潑,更不要臉。
  
  崔氏雖然不屑於這個,但她從小耳濡目染,學起來也是極快的。
  
  阿霧這時候就只能充當小白花了,「太太,別哭,太太,別哭……你還有阿霧吶,阿霧怎麼辦,阿霧怎麼辦……」阿霧自己一邊說,一邊哭,還要騰出一隻手為崔氏抹淚,一隻手為自己抹淚,紅紅的大眼睛,淚汪汪地蓄著水,淚珠子根本抹不過來,天可憐見啊,真是哭得好淒慘、好淒涼啊。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家出了什麼天大的禍事吶
  
  老太爺一進屋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不見阿霧也沒什麼,只是這一見,就打心眼覺得這孩子真是一個可憐啊。煞白的臉上有揉搓得病態的紅斑,哭得真是可憐,讓人聞之落淚,見之心酸。
  
  阿霧暗忖,裝可憐、裝柔弱誰能跟她比。上輩子她可是病弱了一世吶,西子捧心、黛玉癆肺什麼的,真的不在話下。
  
  「這是怎麼回事?」老太爺氣粗粗地問道。
  
  阿霧不待眾人開口,立刻膝行到老太爺跟前,搶先道:「七哥同六哥切磋,兩個人都受了傷,二伯母叫嚷著要殺了七哥。」至於崔氏要抱著榮珢跳河這種事可不能說,免得老太爺以為崔氏這是在威脅他。
  
  老太爺聽了卻沒說話,轉而瞪著榮三爺道:「你跪在這兒幹嘛,衙門裡沒事嗎?」
  
  榮三爺趕緊道:「母親派人到翰林院叫我,說是家裡有要緊事,兒子就回來了,母親什麼也沒說,只叫兒子跪著。」榮三爺也很委屈吶。
  
  「胡鬧,胡鬧。就為了這麼芝麻大點兒小事,就把當值的朝廷命官往家裡叫?!皇上若問起來,讓人怎麼說,說家裡兩個哥兒切磋,倒讓老子來跪?」老太爺對著老太太吼道。
  
  老太太的龍頭枴杖跺得「咄咄」響,但卻沒敢說話。她就是再大的後台,再大的氣性,也不敢和在氣頭上的老爺子硬槓。
  
  老太爺掃了一眼榮珢和榮玨,他是行伍出身,又一身功夫,一看就知道誰的傷重誰的傷輕,榮玨大了榮珢兩歲,反而被弟弟打得縮頭烏龜一樣,他見著就不喜,「切磋哪能不受傷,要想學好拳,哪能沒有個磕磕碰碰的。這回珢哥兒贏了,那是光明正大的,玨哥兒自己技不如人,受一點點傷就告到內院婦人這裡,你也不害臊?」
  
  阿霧沒想到老太爺會這般明理。
  
  「不過珢哥兒也不對,以往你們切磋怎麼沒見人受這麼重的傷?說,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太爺粗聲粗氣地問道。
  
  「哼,他能為什麼,他老早就看不慣我們玨哥兒,這是挑事兒吶。」二太太可不依老太爺的話,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榮珢心虛地低下頭。
  
  「去給你六哥低頭認個錯,這麼個小事搞成這樣,差點兒還弄出人命,你們可真夠能耐的。」老太爺怒視著所有人。
  
  老太太沒說話,這回不同上回,榮珢和榮玨是正兒八經的切磋,又是孫子,老太爺一貫對孫子看得緊,又曾閒談時讚過這家裡能繼承他衣缽的就看榮珢了,所以這回他肯定不會如同上次阿霧的事一般袖手不管。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老太太和二太太得了這次機會,才會想著要好好收拾榮珢,讓他知道誰才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公子。
  
  但老太爺一來,她們也就沒戲唱了。
  
  榮珢走到榮玨跟前,低頭作揖道:「請六哥原諒弟弟,我實在是因為聽了人說四姐姐打阿霧耳光,一時氣憤,失了手傷了六哥,還請六哥原諒。」榮珢繼續道:「阿霧才多大個孩子,四姐姐就忍心掌摑阿霧,便是我阿爹阿娘也沒動過她。」
  
  阿霧看著榮珢,淚珠子就滾了下來,其實榮珢低頭認了錯也就沒事了,他卻偏偏將這件事講了出來,就是為了警告二太太,你若是讓榮四再打阿霧,他就要從她兒子身上找補回來。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這個小畜生是故意的。」二太太指著鼻子罵榮珢。
  
  「小畜生罵誰吶?」榮老太爺怒了,榮珢是小畜生,他這個祖父又是啥?
  
  二太太也醒悟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收了聲,只一個勁兒大哭。
  
  老太爺被煩得不行,「切磋之中洩私怨,你給我每天去蹲半個時辰馬步,一個月裡一天都不許缺。」老太爺快刀斬亂麻,沒工夫跟後宅婦人歪纏,對榮三爺道:「還杵在這兒幹嘛,還不帶著你媳婦兒回去。」
  
  老太爺又轉頭對二太太道:「你以後管著點兒玥姐兒,哪有做姐姐的隨便打妹妹耳光的?!」
  
  一句話說得二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險些暈厥過去。
  
  一場鬧劇就這樣謝幕,老太太暫時也拿三房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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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6:59:52 |只看該作者
  35小夫子論詩品話
  
  這廂二太太回去,狠狠教訓了榮四一頓,就為了這麼個小賤蹄子,居然害得玨哥兒受了傷。從此榮四收斂了不少,至少不敢再動手打人。
  
  因著二太太那一爪,次日榮吉昌帶傷去衙門,同僚笑他是不是昨兒晚上被太太抓的,榮三爺只能笑一笑道,「內子最是溫柔平和之人,怎麼會吶。」
  
  可是榮吉昌也不能直說是二太太抓的,哪能跟人說是自己嫂子抓破弟弟的臉,她不要臉,自己一家人的臉面卻是不能不顧的。
  
  今日之事,阿霧自以為可算得上是旗開得勝,很有點兒運籌帷幄之中的自豪感。就差了「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中的鵝毛扇搖一搖了。
  
  可惜阿霧目前身邊沒有任何閨蜜來分享此時此刻的喜悅,唐音算得上一位,卻無法即刻分享,所以阿霧這位古代文藝女青年只好另辟他徑了。
  
  用了晚飯,阿霧領了紫硯、紫扇學詩。兩個人都是剛啟蒙,太複雜的詩她們也不懂,那些典故她們也不熟悉。
  
  阿霧便挑了首駱賓王的《詠鵝》。這是詩讀起來短小歡快,最符合阿霧此時的心境。
  
  紫硯和紫扇跟著阿霧,她讀一句,她們就念一句。
  
  「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青波。」兩個人彷彿稚童一般朗聲念著。
  
  這首詩用字淺顯,就是五歲兒童也能解其意,阿霧以為不用多講。
  
  紫硯卻是個好學的,「姑娘,平日裡我聽別人念詩,都是五個字五個字,或七個字七個字的,怎麼這首詩的第一句話卻是三個字的?「
  
  「詩詞本不拘一格,只是後人多用五字和七字而已,四句的就是常說的五言絕句和七言絕句,但並非每首詩都如此。比如說詩必推李、杜中的李太白,他的《將進酒》也不是尋常五言、七言,但凡你覺得好的,並不需拘泥。」阿霧解釋道,「你能如此思考,也算是用了心。」
  
  阿霧一臉「孺子可教般」的神情摸了摸紫扇的腦袋瓜子。接著又搖頭晃腦地笑道,只怨自己沒有一把美髯,否則一邊點頭讚歎,一邊捋著鬍子,那就徹底像老夫子了。
  
  「這也叫詩,還能出名?「紫扇一臉的不信,」這種詩就是咱們以後指不定都能做出來啊,還鵝、鵝、鵝吶,我這兒還鴨、鴨、鴨哩。這般簡單,也能算名詩,我看五姑娘做的那些個才叫好詩吶。」
  
  阿霧拎起手裡特製的戒尺,「伸出手來,還沒學會爬就想學會跑了,你個小丫頭懂什麼叫好詩?」
  
  紫扇乖乖伸出手,讓阿霧小夫子打了掌心,可依然不服氣。
  
  阿霧瞧出了紫扇的心思,她這樣的人,你要是鎮不住她,她不知有多少酸話說給你聽。「你當這詩好做?古往今來,詠鵝之作,這可是第一之作。乃是神童駱賓王七歲所做,我看你這般了得,如今也十歲了,不如就用你的鴨、鴨、鴨來一首吧。」阿霧故意做出瞧不上紫扇的樣子來。
  
  紫扇是初生牛犢,脾氣又直,「來就來。」她站了起身,清了清嗓子,「鴨、鴨、鴨……」半天沒「鴨」下去。撓了撓頭,好容易接了一句,「叫聲嘎、嘎、嘎。」
  
  此句一出,紫硯就笑得前仰後合。
  
  「笑什麼呀?」紫扇絲毫不覺得差,靈感忽然用上心頭,「一身灰羽毛,正好做裌襖。」
  
  阿霧在聽見「嘎、嘎、嘎」的時候還能忍住笑,聽到紫扇寶裡寶氣的這兩句後,再忍不住大笑起來,差點兒閃了腰,眼淚花兒都笑出來了。
  
  「甚妙,甚妙,紫扇,大才女是也。」阿霧笑夠了開始點評,「我瞧著這首《詠鴨》就比駱賓王做的好,既點出了鴨子的叫聲,又寫出了鴨子的顏色,知道我們紫扇詠的是灰鴨子,而不是白鴨子,這最後一句最點睛,還詠出了鴨毛的用途,好詩,好詩,明兒我就讓哥哥寫了替你傳揚出去。」
  
  紫扇又羞又急,她也知道自己這詩上不了檯面,只是取個樂而已,「別呀,姑娘,你別呀……」
  
  紫硯笑得岔了氣兒,剛緩過來,拿手指戳了戳紫扇的額頭,「就你這半瓶水沒有的丫頭,居然也談做詩詞,可笑死我了。」
  
  紫扇撇撇嘴,還不服氣,道:「我瞧做詩也挺簡單的嘛。不過要像五姑娘那樣作詩卻不容易,得讀好多書,知道好多事兒,才能做出來吶。」
  
  阿霧是絕對不服氣榮五的,她的詩阿霧拜讀過,因為每當榮五有新作出現的時候,她房裡伺候筆墨的丫頭都會替她在府裡傳揚開來的。
  
  「她的詩怎麼好了,你讀來我聽聽。」阿霧對紫扇道。
  
  紫扇張嘴就想來,可張了半天,恁是沒想起一個字兒,「哎呀,我忘啦,我下午才聽過的,可好聽了,秋色姐姐下午給我們念了好多遍吶,等我想想,想想……」結果想了半天,還是沒著落。
  
  「那你念一念剛才那首《詠鵝》。」阿霧轉而道。
  
  「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青波。」紫扇很得意很流暢地念了出來,儘管她才跟著阿霧念了一次,她還以為這表示她很聰明伶俐,將剛才忘了五姑娘詩的事兒扳回了一城來。
  
  「瞧瞧,這就是好詩同平庸之作的差別。」阿霧又開始搖頭晃腦。這是「小老夫子」要講學時的典型動作。
  
  紫扇還是沒明白。
  
  「詩詞講究的是什麼?首先講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這是為了押韻,韻律是為了讓人能琅琅上口。一首詩若無法琅琅上口,那就絕非好詩。」阿霧說道,「你說你聽了好多遍五姐姐的詩,可這會兒一句話都記不住,這樣的詩如何讓人口口傳誦?」
  
  紫硯和紫扇都點了點頭。
  
  「何況詩詞本身並不是為了多用典故、賣弄學問的,而是有感而發,因情而生。講究的是通俗易懂,這才是好詩。比如前朝大詩人白居易你們可知?」
  
  紫硯和紫扇都點點頭,這可是鼎鼎大名的詩人,她們跟著阿霧唸書識字,對這位大詩人也有所耳聞。
  
  「白樂天有個習慣,每作詩,令一老嫗解之,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
  
  阿霧開始吊文拽字,若不假作高深一些,根本壓不住紫扇這等只會崇拜「聽不懂」的人。
  
  紫硯和紫扇連蒙帶猜還是明白了阿霧的意思。
  
  「姑娘說得對,我也覺得詩就該簡單易懂才是。「紫硯點頭道。
  
  阿霧又為二人解說了這首《詠鵝》,點出了「曲頸」和「向天歌」的畫鵝之靈動活潑,又評了」白毛、綠水、紅掌」染成的「白鵝嬉水圖」,紫硯和紫扇這才品讀出這首詩的妙處來,皆心悅誠服不提。
  
  卻說今日紫扇同阿霧說起榮五的詩來,一時記不住,心理放不下這梗,過得幾日特地從秋色處尋來榮五新作的兩句,自己看不懂,卻要讓阿霧來品。
  
  阿霧接過紫扇手裡的紙,打開來,上面寫了兩句,「老大不堪論劍術,魑魅魍魎妄攫魂。」
  
  「姑娘,這兩句啥意思啊,後面那四個鬼又是什麼啊?「
  
  紫扇不懂,阿霧這個小夫子自然要說與她聽,「老大不堪論劍術,這裡面有個典故,說的是荊軻刺秦的故事。」阿霧看著紫扇的茫然眼神,又少不得又得簡要給紫扇說了說這個故事。
  
  然後阿霧繼續道:「《史記荊軻傳》裡記載,「魯勾踐已聞荊軻之刺秦王,私曰:『嗟吁惜栽!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說到這兒,阿霧自己反而失了神,忘了往下講,她這才品出了榮五的話中話。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呀?「紫扇還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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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5-1-6 17:00:07 |只看該作者
  36赤子思親親不欲(上)
  
  「荊軻刺秦王失敗,所以魯勾踐說他不講刺劍術,因而失敗。」
  
  紫扇「哦」了一聲,「好複雜。」
  
  阿霧點點頭,是挺複雜的,聯繫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榮五還真是有感而發的。她自比秦王,諷刺阿霧她們「不堪論劍「,根本奈何不了她們,前日僥倖,不過是魑魅魍魎之計,欲攫取她們的魂,那真是妄想。
  
  只可惜秋色廣為傳遞這兩句話,卻是俏眉眼做給了瞎子看,沒幾個人能看懂,若非這兩句到了阿霧的眼前,只怕根本無人能欣賞才女之作。
  
  阿霧想了想,提筆在那張白紙上也寫了兩句話,「金釵羞作匣中劍,不許他人夜點燈。」
  
  這是說,「韓式」那支金釵若知道了榮五的以她為「魑魅魍魎之劍」只會羞作她匣中之物。再有金釵有喻貴女之意,匣中劍又可指深藏之陰險,這一句,將個榮五狠狠諷刺了一頓。
  
  接下來的一句夜店燈,化用「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古語,又諷刺榮五,說她自己州官點火,先算計了阿霧,卻不許阿霧她們「點燈」回擊。
  
  「喏,將這張紙從哪兒來的還回哪兒去。「阿霧寫好後,遞給紫扇。
  
  「姑娘的字兒可真漂亮。」紫扇捧了阿霧的字,讚道。
  
  「你又懂了。「阿霧笑話紫扇。
  
  「我雖不懂怎麼好,可我就是覺得好。比五姑娘的好。」紫扇自從聽了阿霧給她論詩,再不覺得榮五厲害,反而覺得自家姑娘什麼都懂,大道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厲害。
  
  且說,榮五得了阿霧回的兩句後,並沒什麼話說。夏芳、秋色在一旁看了,都罵阿霧,「六姑娘怎的這般惡毒,居然這樣罵姑娘,姑娘的詩又沒說他們什麼?」
  
  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說明夏芳、秋色都看懂了阿霧這句詩的含義。阿霧所罵,通俗易懂,也可謂是酣暢淋漓了,該看懂的人都能看懂。
  
  再反觀榮五的兩句,便是夏芳、秋色都沒看明白。
  
  罵人之話,要如何才暢快、痛快,自然是要罵得別人明白,這才暢快,你罵的話若大家都不懂,那也就是白罵了。
  
  是以,阿霧痛快了,榮五卻虛火上湧了。
  
  從這些事以後,榮五見著阿霧的面,難免就有些訕訕,姊妹情誼是幾乎沒有了的。
  
  但如此鬧了一番後,好歹老太太那邊消停了一陣子,榮四雖然依然刻言薄語地對待阿霧,但再也不敢動手了,須知二太太收拾其她來,可是毫不手軟的。
  
  入了秋,阿霧沒料到能從顧惜惠那裡得來好消息。
  
  顧惜惠生辰小宴,居然邀請了阿霧,這是阿霧萬萬沒料到的。她自以為同顧惜惠並沒太大交情,但這也抹去不了她們曾經一起偷窺過美男的「過命」瓜葛,所以顧惜惠還是邀請了阿霧。
  
  而阿霧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墮落至此,會因為顧惜惠的一個邀請而雀躍萬分。若是前世有人告訴她,她會有這樣一天,阿霧一定會叫人把說話的人叉出去,再潑她一嘴狗糞。
  
  這輩子,阿霧卻為了能見福惠長公主一面,而巴心巴肝地歡喜顧惜惠的邀請,同時對顧惜惠的惡感也少了許多。
  
  同樣受到邀請的還有榮五,榮四嘛就沒戲了,顧惜惠再賢惠一個人,也是有品格的,她並不害怕得罪一個區區榮四。而以後榮四若見了她,依然還會像哈巴狗兒似的搖著尾巴上去搭話的。
  
  阿霧懷著激動並有些虔誠的心情在衛國公府的角門下了馬車。
  
  榮五和阿霧的腳剛落地,就有丫頭、婆子領了她們入垂花門,換了輛青帷小車徑直去了花園。阿霧即使不掀開簾子看,也知道小車行到了什麼地方,鑽過了什麼門。
  
  可惜阿霧最熟悉的地方卻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顧惜惠在瀉芳閣設宴,阿霧是極喜愛此處的,瀉芳閣立於水閘之上,瀉芳流玉,夏日最是避暑納涼的勝地。阿霧愛那水霧飛濺而起的涼意,但她身子弱,福惠長公主一般是不許她久坐的。
  
  可是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顧惜惠的了,阿霧的心難免酸楚,像個被搶了玩具的小姑娘。
  
  一行下人將阿霧和榮五送入閣內,阿霧入閣一看,才知道在座的還有長公主。
  
  阿霧本以為不一定能見著長公主,沒想到這般輕易就看見她在眼前了。阿霧那顆小心眼子難免又窄了些,顧惜惠的生日宴關長公主什麼事啊,她卻坐在這裡為顧惜惠添光。
  
  女兒對母親的獨佔性其實絲毫不輸於未來對丈夫的獨佔性,她們容不得任何人同她爭奪這份母愛。有時候連兄弟姊妹都不行,更何論是堂兄妹了。
  
  實際上阿霧真的是誤會了長公主。長公主今日之所以會坐在這裡,完全是因為聽了顧惜惠的話。顧惜惠見長公主思念女兒過度,身子一直病著,便忍不住將阿霧畫畫很像康寧郡主的事情說了出來。
  
  福惠長公主本也只是聽聽而已,自從阿霧走後,不知多少人努力鑽營,想以康寧郡主為突破口,贏得長公主的青睞。長公主不是傻子,反而極其聰明,她認為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她的阿霧,她討厭一切贗品。
  
  對於安國公府這位六姑娘,長公主還沒見她,就將她劃為了滿腹心機的贗品一類。國公府庶出子的女兒,瞧著是很有巴結長公主的理由的,有了長公主的青睞,作為閨閣女子,也就算是平步青雲了,連帶著她爹都能飛黃騰達。
  
  起初,福惠長公主並沒有要見阿霧的意思。只是前一日,福惠長公主臨水餵魚,瞧見池子裡的水鴨,想起阿霧生前的鴨圖,很是哭了一陣,繼而想起顧惜惠說的話,這才起了要見阿霧一面的心思,哪怕是贗品,用來短暫的憑弔女兒也是可以的。
  
  榮五見了福惠長公主,有些拘謹地請了安。榮五已算是見慣世面的姑娘了,但在福惠長公主跟前依然拘謹得緊。在長公主跟前,會讓人不自覺就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阿霧貪戀地打量了長公主一番,自己的公主娘親依然如同她年輕時一般美麗,斜飛入鬢的長眉,勾挑凌厲的丹鳳眼,紅艷的唇,尖尖的下巴,還是那個雍容華貴卻又帶著盛氣凌人之色的福惠長公主。
  
  阿霧是見慣了長公主模樣的人,對她並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行了個禮。
  
  福惠長公主卻越發見不得阿霧起來。這世上很少有人見了自己能不拘謹的,就是宮裡的嬪妃見了她都難免敬畏。長公主不信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能有這份膽識。
  
  於是福惠長公主心裡那便只能有一個推論了,這位六姑娘是有備而來,小小年紀就城府極深了。再加上阿霧的眼裡有無法掩飾的孺慕之情,長公主以為,她不過才見過自己一次,何來的如此深情?
  
  容貌盛麗而出身低的小姑娘,城府深而擅演戲,這就是長公主對阿霧的全部印象。長公主討厭阿霧對自己的巴結,憑什麼這樣低賤的小姑娘能好好的活著,而她那蘭心蕙質的阿霧卻天不假年。福惠長公主的心理充滿了不甘。
  
  長公主眼裡流露出來的冰冷和輕蔑,讓阿霧的骨頭縫裡都像吹入了寒風似的。
  
  可阿霧依然沒有氣餒,見長公主容顏憔悴,即使塗著厚厚的粉也遮蓋不住眼圈周圍的黑灰之色,她知道長公主一旦心裡有事兒,總是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還是後來遇到國手賀太醫,用了他幾服藥,才好轉了些的。
  
  而如今賀太醫還不過是太醫院一個打雜的。
  
  阿霧心裡擔憂長公主的身體,忍不住道:「公主娘娘是不是晚上沒睡好?我聽爹爹說,太醫院有位賀大夫,醫術極好,善治不眠、少眠之症。公主娘娘可以試試。」
  
  阿霧是一腔對母親的孺慕,難免急切真摯了些,可這一番話在她一個與長公主素不相識的黃口小兒說來,就大大不妥了。
  
  其實阿霧這是沒有對長公主耍心眼子,否則她該有千個、萬個更委婉妥帖的法子來說此事,如今卻用最急躁、最不妥帖的方式說了出來。只因她急切、她不忍。
  
  做女兒的哪能對自己的母親使心眼,也許阿霧會對崔氏用些小心眼,可對長公主那卻是巴心巴肝地真摯,絲毫不作偽的。
  
  偏偏不作偽的真摯,在長公主這種習慣了算計人和被人算計的人身上,就成了一種大大的不妥帖,有著濃厚的巴結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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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7:00:44 |只看該作者
  37赤子思親親不欲(下)
  
  被人巴結慣了的長公主,胃口已經養得很刁了,低劣的不合胃口的巴結只會讓她厭惡,那種直接的絲毫不婉轉的巴結,讓長公主有一種赤、裸、裸的交易之感,撕開了溫情偽裝的利益交換,會讓長公主覺得噁心。她們這種人總是習慣給利益套上一層感情的外衣,決不許赤身而出的「傷風敗俗」。
  
  長公主以為安國公府的這位六姑娘倒底年歲小,急躁了些,但新科狀元的面子長公主不願打得太難看,所以對著阿霧只冷冷的頷了頷首,「我怎麼沒聽過太醫院有什麼賀大夫,小孩子家家不要瞎說胡話。」
  
  其實長公主本可以說得更難聽些,但她好歹看榮三爺的面子忍住了,可即使是這樣,也狠狠地傷透了阿霧的心,讓阿霧又難過又難堪,一腔熱血被卡在喉嚨口,反而將自己嗆了個半死。
  
  阿霧知道,公主娘親這是不信自己。她一時灰心喪氣起來,覺得自己不管怎麼做,做什麼,好像都討不得公主娘親的好。
  
  不獨阿霧,其實整個京城的人都覺得福惠長公主是個極難討好的人。
  
  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貴女,唐音也在其中,阿霧望著唐音,眼裡忽然就蒙起了霧氣,覺得委屈極了,只想偷偷找個地方躲起來哭。
  
  唐音給長公主請了安,便走到阿霧身邊,拉起她的小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她還以為是長公主欺負了阿霧。話說被長公主刻薄的貴女,阿霧也不是第一個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當然阿霧她也不是第一個哭的人。
  
  長公主的眼角的餘光恰好掃到阿霧眼裡的霧氣,不自覺地愣了愣,那樣的眼睛,她的阿霧在撒嬌時,在委屈時,也是那般眼神。
  
  福惠長公主不得不承認,這麼多的贗品裡,阿霧可算是最為神似的一個了。
  
  阿霧低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丫頭給各位姑娘上了點心,阿霧吸了吸鼻子,是丹桂花糕的香氣。此糕以丹桂花採花,灑以甘草水,和米舂粉,一口咬下去清香滿頰,是阿霧愛吃的糕點之一。
  
  而這種糕點尤其以衛國公府的華嬤嬤做得最好。
  
  阿霧忍不住拿了一塊,回味著往昔的點點滴滴,當時阿霧脾胃弱,長公主不許她多吃,每回阿霧病得重了,長公主總是拿丹桂花糕鼓勵她,許諾如果她病好了,就讓她吃上三塊。
  
  阿霧將丹桂花糕含在嘴裡,滿頰生香,幾乎有些捨不得吞下去,淚花花兒又漫上了眼底。阿霧用了一塊兒後,偷偷瞧了瞧周邊的貴女,她們哪裡敢放肆到在長公主眼前用糕點,都端坐著沒動,只有阿霧一個人用了糕點。阿霧也知道這樣不妥,可阿霧還是忍不住偷偷拿了一塊兒藏在背後,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小小咬上一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來。
  
  唐音見她如老鼠一般,好笑地拿手帕給阿霧擦了擦嘴角,「你呀,真是個憨貨。」前一刻還委屈著臉,下一刻就開始老鼠嚼食了。
  
  長公主有些失神地看著這一幕,她的阿霧也是這個動作,每每總趁著她不注意,偷偷將一塊丹桂花糕握於手心,藏在背後,小口小口地偷吃。
  
  這位安國公府的六姑娘,無論是那小動作,還是小表情,都無一不神似她的阿霧,長公主越看心裡越悲痛,幾乎不能自持。眼下連片刻都待不住了,逕直離席而去。
  
  福惠長公主一走,在座的人無不抒了口氣,這才有人說笑起來,也有人捻了丹桂花糕來吃,讚道:「好香甜的花糕,香而不膩,甜而微酸,比我家做的可好吃多了。」
  
  唐音也嘗了一塊,「果然不錯,顧姐姐你家的糕點師傅手藝不錯啊。」
  
  顧惜惠不知想起了什麼,強扯出一絲笑容來,「先頭康寧郡主愛吃糕點,長公主為了讓她喝藥,總用糕點哄她,我們府上的糕點師傅都是長公主從國朝各地特地為她請來的。」
  
  聽到此處,阿霧心裡一酸,尋了個如廁的借口,避開眾人。小丫頭領了阿霧去屋裡,預備下了恭桶,阿霧解手出來,避開了小丫頭,逕直去了她的舊居。
  
  千瓏樓在花園的東南角,離瀉芳亭不遠,阿霧前世就久居於此,她喜靜厭吵,長公主特地為她在園子裡選了這麼個花團錦簇卻鬧中取靜的住處。
  
  阿霧在樓外眺望了一下,不見人影,便大著膽子推門而入。
  
  她屋裡的擺設一件沒變,乾乾淨淨,儼然是有人每日打掃照料的,就是桌上那美人斛裡的花也是日日換新的,彷彿此間的主人不過是短暫外出而已。
  
  阿霧的手指緩緩摸過自己用過的嵌螺鈿紫檀兩頭翹畫案,玉擱臂,八仙過海筆架山,青玉筆洗,只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康寧郡主,還能在長公主膝下承歡,一時眼淚再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呀,你是誰,怎麼闖到這兒來了!」門口進來一個丫頭,一見阿霧,她自己先嚇倒了,若是讓長公主知道她讓人隨便闖進了郡主的住處,定要被打死的。
  
  阿霧趕緊抹了抹眼淚,轉頭一看來人,還是一位熟悉的故人。「愛鵝姐姐你別急,我這就走,這就走,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愛鵝點點頭,趕緊送了阿霧出去,臨走又囑咐她,「可千萬別跟任何人說呀。」
  
  阿霧點點頭。
  
  等阿霧離開許久,愛鵝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位小姑娘是怎麼知道她名字的?愛鵝的名字還是當初的阿霧取的,笑她老實憨厚,就像呆頭呆腦的鵝一般,她還有一位姐妹,被阿霧喚□丫。
  
  阿霧知道自己不能離開得太久,便急著回瀉芳亭,不想卻在路上遇到了顧廷易——她的二哥。阿霧前世同顧廷易最好,不能同長公主說的話都能說與這位二哥聽。
  
  顧廷易對阿霧最有耐心,每回她生病,他比她本人還著急,勸藥哄睡之事,顧廷易簡直是比伺候阿霧的丫頭還熟練些。
  
  阿霧不由停下腳步望著迎面而來的顧廷易。
  
  顧廷易見路上忽然多出個眼生的小丫頭,知道該是顧惜惠生日宴的客人,他想著要避避嫌,便繞到上了石橋,可他站在橋上,無意間回頭一望,只見阿霧在橋下癡癡地看著他。
  
  這京裡癡癡看著顧廷易的女子不在少數,十四歲的顧廷易習慣並厭惡這種眼神,但偏偏阿霧的眼睛讓他不僅泛不起厭惡,反而引發了他心底的波濤。
  
  就在這一剎那的眼光交匯裡,顧廷易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妹妹——小字阿霧的康寧郡主顧廷璇。
  
  長公主帶著太多的猜忌去看待阿霧,自然瞧不出什麼來,而顧廷易對阿霧事前沒有任何印象,反而更能客觀地看待她,因而第一次見面便從她身上看出了阿霧的影子。
  
  一個人可以改容換面,可熟悉她的人依然能從她的背影認出她,因為她的言行舉止並不會變得太多,除非刻意而為。
  
  「你叫什麼名字?「顧廷易忍不住站在橋上問。
  
  「我叫阿霧。」阿霧抬頭對顧廷易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顧廷易的憂傷被阿霧的漏風的門牙給掃走了一些,本來想笑,但她說出的名字卻讓顧廷易大吃了一驚,「哪個霧?」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勿。」阿霧低了低頭。
  
  顧廷易「哦」了一聲,「挺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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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7:00:49 |只看該作者
  38說親事四女思過
  
  阿霧見著遠處有人過來,對顧廷易點了點頭,匆匆而去。留下顧廷易看著她的背影凝思了許久,這個小姑娘的背影像極了阿霧——他故去的妹妹。
  
  阿霧回到席中,唐音一把拉住她,「你上哪兒去了,害我一頓好找。」然後唐音又在阿霧的耳邊嘀咕了一句,「你可錯過了咱們京城長得最俊的人吶。」
  
  「四皇子來了?」阿霧吃驚地問。
  
  「不是,是顧二哥。」唐音的臉微微有些紅。
  
  「上回你不是才說四皇子最俊麼?」
  
  「唉,可走近了看他也太怕人了些,我現在想起他,都發抖吶,還是顧二哥好看些。」
  
  阿霧暗歎,女兒家的心思變得好快。
  
  席上,枯坐也無趣,榮五提議聯詩,得了眾人的響應,阿霧卻無心思玩這些,同唐音兩個一起,推說自己不會就退了席,去外頭花園的白石上坐了,讓丫頭撿了幾盤糕點果脯並一壺蜜酒出來。
  
  蘇念和胡雅和見阿霧二人那般瀟灑,聯了幾句詩後,也就退了席出來坐。
  
  「你們怎麼出來了?」唐音問,蘇念對聯詩這種活動一向還是比較喜歡的,胡雅和又是什麼都想爭個贏的人,也喜歡這些。
  
  「喏。」胡雅和朝裡面努努嘴,「沒意思。」
  
  唐音笑了笑,的確沒意思,有顧惜惠和榮五在,其他人的聯詩就是個點綴而已。
  
  「柳姐姐這回果真沒來呢,訂了親就不自由了。」蘇念歎道。
  
  「成了親豈不是更不自由,上頭有婆婆管著,比當女兒可不自在多了。」胡雅和也歎息道。
  
  蘇念和胡雅和兩個年紀大些,漸漸懂了事,女兒家多數是十二、三歲就訂親了,十五歲出嫁的比比皆是,過了十八還沒出嫁的,那簡直就是個笑話了。因而十一歲左右的蘇、胡二人聽得多了,對訂親啊,成親之類的事情就放在了心上。
  
  阿霧沒有發言權,雖然她上輩子有二十來歲,但這些她都沒經歷過,這輩子也還沒思考過。這種事總是父母之命、媒所之言來的,阿霧還不曾費心。
  
  「蘇姐姐,你家裡是不是也在商量你的事了?」胡雅和突然出聲問道。
  
  蘇念臉一紅,並沒有否認,她的母親確實是在四處打聽了。
  
  「若是蘇姐姐能做我嫂嫂就好了。」胡雅和道,「咱們是最要好的姐妹,以後成了一家人才更親熱吶。」
  
  唐音笑著推了推胡雅和,「一邊兒去,蘇姐姐就是要做嫂子,也該做我的嫂子才好。」
  
  蘇念臉越發紅了,「你們別胡說。」
  
  「我們哪兒胡說了,蘇姐姐這樣的人才,就是做王妃娘娘也是使得的。」胡雅和挽住蘇念的手臂道。
  
  阿霧在一旁看了好笑,胡雅和明顯是傾慕唐秀瑾的,這才有此一說,要將蘇念說給自己哥哥。可後來調侃的王妃娘娘四個字,卻立即讓在場的四個人都想起了那日的荒唐行徑來。
  
  說實話,那日唐音帶著她們去偷窺楚懋的事情,實在是太驚世駭俗,幸虧沒傳出去。
  
  那日實在是太胡鬧了,幾個小姑娘又都喝了點兒酒,興奮了些,談到訂親、成親這種事,又扯出京城的美男子來,便「色膽包天」起來。
  
  柳和萱是因著這是她訂親前的最後一次胡鬧了,所以也沒阻止,這才使得幾個人險些釀出大禍來。
  
  四個女娃如今酒早就醒了,忽然都安靜了下來,彼此凝視,交換了一個心有慼慼的表情,那種默契油然而生,關係拉近了不少。
  
  這種親近,以各位看官的話來說,便是有了點兒「一起嫖過娼」的革命情誼。
  
  「呃,若是蘇姐姐能嫁給四皇子豈不是見天兒的可以看美男子了。」唐音取笑道。
  
  蘇念臉更紅了,「不許胡說,你們這樣亂講,小心以後下拔舌地獄吶。」蘇念作勢要掐唐音。
  
  「喲、喲,有人害羞了。」胡雅和添亂道,還不忘扯上阿霧,「阿璇,你說是不是?」
  
  瞧這關係近了後,阿霧的稱呼也從璇姐兒變作了阿璇。
  
  阿霧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她覺得大家不該這樣取笑蘇念,太不莊重了些。
  
  唐音是知道阿霧的,「你別問她,她是個小古板,小學究。」
  
  阿霧趕緊搖頭,撥浪鼓似地搖著,「我,我不是。」
  
  阿霧這一番舉動,更惹得其他三個笑得前仰後合。恰逢顧惜惠她們改了斗詩,以一炷香為約,顧惜惠和榮五等人出門走動著在心裡吟哦,瞧見阿霧四個這般熱鬧,好奇地問了出聲。
  
  阿霧等四個人沒回答,反而問道:「顧姐姐,你們怎麼也不聯詩了?」
  
  顧惜惠道:「人少了些,所以改了斗詩。」
  
  「哎,老是這些,我們可不愛玩。」唐音搖搖頭。
  
  「那咱們行酒令玩?」顧惜惠是主人,自然想將每個人都照顧到。
  
  「我倒想學那男子划拳,什麼五魁首啊、七個巧呀的多爽快,多好玩。」唐音嚷道。
  
  「快別說了,那都是魯男子們行的,咱們可不興這樣,被人瞧見了可怎麼好?」榮五趕緊搖頭。
  
  「就你謹慎!」唐音瞥了榮五一眼,嘟嘟嘴,「是怕我們划拳帶累你的名聲吧?」
  
  一番話說得榮五滿面羞紅,卻不知該如何回,唐音的父親是閣老,自己的父親不過是五城兵馬指揮司一個掛牌兒副指揮,七品而已。
  
  以阿霧看,其實榮五這個人也有些才華,也有些傲氣,只是大概環境使然,安國公府衰微,大房、二房都難免功利了些,而榮五也帶上了絲兒功利氣,這就落了個下乘。
  
  上回榮五給自己挖的那個坑,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不過是上了點子眼藥,目的是為了給老太太正名,好拿捏三房。榮五前那陣子拉攏自己,少不了也有拉攏三房的意思,可後來都毀了。
  
  阿霧暗自歎息,唐音這樣說榮五,也太犀利了些,真是怕她這樣的性子未來會吃虧。
  
  顧惜惠這個和事老趕緊出來和稀泥,「今日天色好,要不咱們去瀾池划船吧?」
  
  也虧得顧惜惠是個伶俐人,想出了划船這麼一招,既迎合了唐音等愛玩的性子,也符合了榮五等才女臨水吟詩的高曠。
  
  雖然迎合了眾人,偏偏觸到了阿霧的雷區。阿霧雖說愛瀉芳閣,愛那飄渺水霧,但真要讓她去水面上,她就慫了,她是極怕水的,小時候就是掉入了瀾池的冰窟窿裡這才拖了一身病的,所以阿霧是很不喜歡水面的。
  
  到了瀾池,一眾貴女都歡喜得緊,一路笑笑鬧鬧,阿霧只推托頭疼,怕暈船,歇在了岸邊的玉荷亭,小丫頭在一旁打扇子,驅趕水蚊子。
  
  唐音怒其不爭地瞪了阿霧一眼,「你這個憨呆子。」唐音以為這等好玩的事阿霧卻偏偏頭疼,真是負了春光,又失了秋意。
  
  阿霧卻無法接受唐音的好心。她簡直連瀾池的水面都有些不敢看,只能對唐音艱難地笑笑,唐音見她臉色果真發白,也就不好再逼她。
  
  待顧惜惠等人上了船,游到湖心後,阿霧的臉色才好了些,依然沒敢看湖面。
  
  「我妹妹也怕水,最不敢看瀾池。」一個少年沉穩的聲音在阿霧背後響起。
  
  週遭的丫頭已經蹲身行禮,「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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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17:03:31 |只看該作者
  39欲報三春暉不盡
  
  福惠長公主所生的大公子已經成親生子,所以府裡都改了稱呼,從大少爺、二少爺變作了大爺、二爺,至於衛國公,阿霧的父親,也就成了大老爺。
  
  安國公府,阿霧如今的父親,其實也早成了榮三老爺,只是崔氏習慣喚他做三爺,自家兩個兒子又小,所以阿霧提起榮三老爺,也常用榮三爺稱呼,她可無法想像有人喊榮珢為七爺這種事,他們還是習慣稱榮玠、榮珢二人為玠哥兒、珢哥兒。
  
  但是長公主是極講禮法的人,所以顧廷易小小年紀就成了二爺。
  
  阿霧回頭看著顧廷易,她本該念著男女大防避開,這一世他們本是陌生男女,但偏偏顧廷易是她二哥,阿霧看到他的眼睛時,就忘了那些顧慮,只覺得他還是她的二哥。
  
  好在阿霧還有理智,道了聲,「二公子。」
  
  「你跟著惠姐兒叫我二哥就是了。」顧廷易其實也知道自己言行不妥,可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他遠遠瞧著她們一行人去了瀾池,遲疑了片刻,就跟了過來。
  
  好在衛國公府的丫頭都是極有分寸的,提醒道:「二爺,大姑娘她們去划船了,要等會兒才回來。」
  
  顧廷易冷冷地看了那說話的丫頭一眼,「要你多嘴。」
  
  顧廷易不同於他哥哥顧廷容的溫和,素來是個冷面的,一般丫頭都怵他,今日這多嘴的丫頭,是長公主特地留下照看各位貴女的,因是長公主房裡出來的人,也只有她才有這膽子敢在顧廷易跟前兒提上這麼一句。
  
  就這樣,見顧廷易冷了臉,也嚇得哆嗦了一下。
  
  但那丫頭的話卻點醒了阿霧,阿霧有些尷尬地撇頭不再看顧廷易。
  
  顧廷易這才收回了阿霧身上的眼光,將手裡的盒子遞給那說話的丫頭,「等會兒大姑娘回來,替我將這給她,做她生辰之賀。」
  
  生辰之賀,本該親手交給顧惜惠的,明白人都能猜出這東西不過是借口,阿霧心裡一怔,想起顧廷易說的話,難道說他認出了自己?!
  
  阿霧又高興又心酸,只是卻不能先於長公主而認顧廷易,否則還不知要生出多少風波來,畢竟外人看他們卻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的公主府二爺和國公府的六姑娘。
  
  顧廷易去後,走得遠了,遙遙回頭,心下也不知自己究竟怎麼回事,只是他總不肯相信自己那聰慧絕頂,乖巧可人的妹妹就這樣走了,就這樣一抔黃土掩了芳魂。
  
  直到見了阿霧,顧廷易不知怎麼的,就生了親近之心,但是他也知道,今日自己似乎唐突了,他日少不得要耐心些,免得嚇著了她,她還是個年紀比阿霧還小的小姑娘而已。
  
  顧廷易一時又覺得自己的心太齷蹉了些,怕自己是不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毛病,這一年長公主本也開始在為他張羅婚事,可他偏偏對這事毫不放在心上,惹得長公主還抱怨過他,說他習武習傻了。
  
  顧廷易回了屋,屋裡的兩個大丫頭因顧惜惠的生辰都去看熱鬧了,留下一個才總角的小丫頭守門,見他回來,上前甜甜地道了句,「二爺回來了。明玉姐姐和明珠姐姐看划船去了,奴婢給二爺沏茶吧。」
  
  素來顧廷易身邊都只要兩個大丫頭伺候,他是極不喜歡女子親近的,今兒卻有些魔怔地看著說話的小丫頭。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芡實。」芡實有些忐忑,她雖然也想巴結二爺,卻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冷,要知道素來這位二爺是連正眼都不瞧她們的一下的。
  
  顧廷易瞧了芡實良久,這丫頭長得也是嬌俏可人,但顧廷易對她完全沒有任何想法,他長長地吐了口氣,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正常的。「你去吧,我這兒不用你管。」
  
  到顧惜惠等遊湖回來,金玲是看到阿霧後第一個開口的人,「咦,遠遠望著顧二哥好像來了,你和他說了什麼?」金玲一開口就有股咄咄逼人之勢。
  
  阿霧沒開口,這會兒她說什麼都讓人懷疑。
  
  一邊站著的丫頭蘭馨開口了,「二公子來給大姑娘送生辰賀禮,哪知道姑娘剛巧去遊湖了。」這位蘭馨正是剛才提醒顧廷易的那位。
  
  顧惜惠點頭笑了笑,她也不以為顧廷易能和阿霧有什麼,她對顧廷易還算是瞭解的,從小到大,除了他的胞妹康寧郡主與他能說得上幾句話外,就是長公主那兒顧廷易都不熱絡,對女子更是厭惡。
  
  金玲聽了丫頭的話,這才有些訕訕,狠狠地瞪了蘭馨一眼。
  
  阿霧朝剛才為她解圍的蘭馨感激地笑了笑,也多虧她剛才點醒了自己,也扛著顧廷易的冷臉提醒了他,是個為主子著想的丫頭。阿霧歎道,真是個好丫頭。
  
  阿霧以為長公主手下有這等丫頭,自己也是與有榮焉的,心想著回去還得趕緊調、教紫硯、紫扇二人,多跟蘭馨學學。
  
  蘭馨是個厚道人,本來阿霧同顧廷易就沒什麼,她覺得阿霧這小姑娘長得甜美可人,又安靜乖巧,並不願意那位金姑娘鬧出什麼不好的話來。羞辱了她自己不說,還連累了自家的二爺。
  
  這位金姑娘沒事兒就總找事來府裡串門,生怕人看不出她瞧中了府裡的二爺似的,蘭馨對這位咄咄逼人的大小姐素來都是不喜歡的。
  
  閻王好哄,小鬼難纏,真得罪了府裡的丫頭,金玲想在顧廷易跟前得點兒好,那是絕不可能的,她們都會幫她「不經意」地在顧廷易跟前上眼藥的。可惜金小姐不懂這個道理。
  
  阿霧從衛國公府回家,心裡既高興又酸澀,高興的是又見到了公主娘親,難過的是好像她對自己並沒什麼好感。
  
  阿霧分不清自己的感受,她知道長公主對女兒的疼惜那是來自血緣,如今她們再無血緣,又何敢奢望公主娘親的母愛,雖然能清晰地分析這些,但倒底心不甘、意難平。她還記得一切,即便是失去了血緣作為紐帶,但是前世的種種,長公主的疼愛、維護,點點滴滴都還記在阿霧的心頭,她如何割捨得了。
  
  阿霧回屋的時候,崔氏並不在房裡,上老太太那兒伺候去了。老太太本來眼見著三房就煩,平日並不多留崔氏,但從上回榮珢的事後,就愛叫崔氏去伺候,也算是變相的折磨。
  
  可是做媳婦的在婆母跟前孝順,那是天經地義的,崔氏推托不得,這一招老太太算是用得好的。阿霧勸崔氏裝病,崔氏卻反過來責備阿霧,「伺候婆婆怎麼能裝病,若被人知道了,你爹的名聲,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崔氏怕阿霧心眼太靈活,又道:「你將來嫁了人可萬萬不許裝病不去婆婆跟前伺候的,那要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崔氏怕嚇唬不住阿霧,又加了一句,「指不定嫁了人還要被人退回來。」
  
  阿霧臉一紅,誰要跟她討論嫁不嫁的事兒啊,卻也只好敷衍地點點頭。
  
  今日崔氏不在,阿霧鬱鬱地回了自己屋裡,吩咐紫硯取她的琴來。
  
  琴名,清鳶,是榮三爺一位文友蔡觀硯所贈,蔡觀硯家裡世代制琴,阿霧當初擁有的那柄傳世名琴,鳴鸞,就是蔡家祖上做制。
  
  這柄清鳶雖是今人所制,但琴身古雅,琴聲潤、圓、清、勻,落在好琴、喜琴、擅琴的人手上,假以時日必定又會是一代名琴。
  
  阿霧自得了這柄琴後,無論是心有煩緒,或是心有歡悅,都喜歡撫琴一曲,以抒胸懷。
  
  紫硯見阿霧要彈琴,趕緊去取了來,又將前日燒的香灰裝入蟹殼青鬲式三足宣德爐裡捧到琴案邊的小几上。
  
  阿霧從香筒裡取了香鏟將雪白的香灰抹平,用香箸捅出一個小孔來,直通下面的木炭,這才慢條斯理地從銀葉罐裡取了一片銀製的隔火片放在爐上,心下感歎,若是有火浣布制的隔火片才好,金、銀是最不可用的,偏偏紫扇從管家那兒領的就是銀片。
  
  阿霧一時感歎,爐子也欠了些,隔片也差,只有她自製的香餅還算得宜。
  
  阿霧拿香箸從青花魚戲蓮花香罐裡取了一塊她早些時日自製的香餅放在隔火上,然後拿羽塵小心將週遭的香灰掃乾淨。
  
  紫扇以手撐著下顎,趴在桌子上,目不轉睛地瞧著阿霧熏香,只覺得她拿著羽塵細細掃灰的模樣,有著說不出來的美,光是美字兒還不足以形容,裡面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兒,紫扇只覺得光是這樣瞧著,都是一種享受。
  
  每回阿霧焚香撫琴,紫扇都眼巴巴地看著,連有小丫頭來尋她玩,她都不出去。
  
  末了,阿霧為香爐蓋上特地配的宋玉帽頂,這就算是齊備了。
  
  香餅受熱,漸漸地散發出馨香來,淡淡的,飄渺無垠,若無微風,簡直是捉不住氣味的。
  
  「姑娘,這是什麼香?」紫硯問道,阿霧熏香,隨心緒而擇,紫硯雖然陪著阿霧調香,卻也不知其內裡。
  
  阿霧吸了口氣,「就叫寸暉吧。」阿霧鼓勵自己道。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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