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意千重]花影重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1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2:23
第三十一章 隱處唯孤雲(中)

  蕭摩雲仍然是一身狐裘紫袍,美得妖冶,站在那裡笑呵呵對黑衣人道:“先生,你說的就是這裡麼?”

  黑衣人從頭到腳都用黑布蒙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他點點頭,聲音嘶啞難聽:“就是這裡。”

  蕭維鈺道:“入口難道是在這個洞裡嗎?”

  黑衣人桀桀怪笑:“當然不是,如果是,那豈不任何人來了都可以找到了?”他走到洞口左面的石壁前,用手敲了敲,“是這裡,這是墓道的入口。”

  彥信皺起眉頭,看向初晨,初晨搖頭。無二曾經跟她說過,入口就在洞口的地下,她先前確實也探查到那個地方有些不同,但她畢竟沒有刨開來確認過。

  看著黑衣人篤定的樣子,她也不知道該不該信無二的話。這個黑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但她就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從哪裡見過他。

  “那請先生指點,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蕭維鈺對黑衣人狂傲的態度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彬彬有禮。

  “我讓你們準備的炸藥準備好了嗎?”黑衣人輕蔑的瞟他一眼,轉臉對著蕭維鈺,一副根本不把蕭維鈺放在眼裡的樣子。

  蕭維鈺的眼裡險些噴出惡火來,到底還是硬生生的忍下了那口氣。

  蕭摩雲何等精明,自然不願意這個時候蕭維鈺再有什麼不快,與黑衣人發生衝突,從而壞了大事,他安撫的抱上蕭維鈺的肩頭:“先生,你的意思是炸開這裡?”

  “不是炸開這裡,難道我讓你放了當鞭砲玩?”黑衣人翻了個白眼。

  蕭維鈺險些就要大發雷霆,又是蕭摩雲將他按了下去,蕭摩雲一臉溫潤的笑:“先生,蕭某想問個問題。這裡是雪山,如果用炸藥,會不會引起雪崩?”

  黑衣人狂笑:“老夫就在這裡站著,如果會引起雪崩,你認為我能撇開你們逃掉?難道我嫌命長了,想死不成?”

  蕭摩雲低頭不語,誰都知道,在雪山中行動要小心又小心,有時候就是聲音大些也會引起雪崩。

  雪崩的可怕他是見識過的,如果不是么么機警,冊恕見機快,他身手好,說不定他此刻已被深深埋在雪下,成了一具凍屍了。

  黑衣人道:“看來你們是不相信我的了,這樣罷,你們把炸藥拿來碼好,你們自可躲得遠遠地,讓老夫來完成這個任務好了。”

  又譏笑:“人家都說北岐男兒驍勇善戰,一等一的熱血漢子,誰知道會這樣的膽小,還不如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

  黑衣人這樣一說,就有好幾個大漢不服氣,當場就嚷嚷起來,還有人揚言,讓其他人躲遠些,他來點炸藥。

  蕭摩雲舉手揮退眾人的喧嘩,望著黑衣人笑:

  “我們這些人,家中都有老弱婦孺盼著平安歸去,雖是熱血漢子,但也不願意輕易就送了命,先生既然這樣說,蕭某就成全先生的一片心意。”

  轉身吩咐:“來人!把炸藥按先生的吩咐擺好,把火把給先生。”

  眾人按黑衣人的吩咐把炸藥擺好,依言就要後退。初晨緊張得全身都冒出了細汗,蕭摩雲相信黑衣人的話,她是絕對不信的,只要炸藥一響,鐵定會發生雪崩,他們也會遭池魚之殃。

  她建議彥信最好馬上離開這裡躲遠些,畢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彥信並不接受她的建議,反而問:“依你看,這個人到底是想幹什麼?我不相信他真的會點炸藥,我倒覺得這是一個局。”

  初晨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看著彥信:“如果他真的點了呢?我們逃都逃不出去的。”她沒有說出的話是,如果他死了,他的那個稱霸天下的夢也會隨之破滅。

  “如果,你不後悔嗎?”她很隱晦的問他。

  彥信微微一笑:“咱們打個賭好不好?如果你輸了,你再給我換一次藥。”

  初晨猶豫片刻,搖頭:“我不和你賭,你們這些人一樣的老奸巨滑,我賭了會吃虧的。”大家都會設局,只有她才是那個總往局裡鑽的人。

  “那你相信我?”他緊追不放,一臉的期待。

  初晨想了想,點頭:“我信你。”她不信他又能怎麼辦呢?他不肯走,他身後的那些人自然也是不會走的,難道要她一個人扔下他們獨自跑路嗎?

  她跑倒沒什麼,問題是,她一個人能跑得了嗎?又能跑多遠?說不定還要被蕭摩雲的人逮個正著,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好了。

  彥信滿足一笑,眉梢眼角都露出喜意:“只要你肯相信我,我必然不會讓你失望。”

  等到蕭摩雲的人退遠了,黑衣人拿了火把,一點一點向火藥堆靠近。

  “嗤啦”點著了引線,看著引線飛舞著耀眼的火花,迅速向火藥桶靠近,初晨緊張得氣都喘不過來,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不覺就緊緊靠向彥信,彥信偷偷瞄了她一眼,

不動聲色靠了靠。初晨能感覺到他的身子也是繃緊的,他和她一樣的緊張。

  其他人亦和二人一樣,屏聲息氣,全身揪作一團。

  等到引線燃盡,初晨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等待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和毀滅的到來。

  等了很久,那驚天動地的一聲也沒來,耳邊傳來彥信低低的悶笑:“可以睜開眼了。幸虧你沒賭,否則你一定輸了。”

  初晨鬆了口氣,睜眼看去,只見黑衣人一個人站在石壁前,掐著腰,四處張望。而那堆火藥桶,還好不好的放在那裡。

  彥信道:“看見沒有,他那火藥桶裡根本不是火藥,這是在詐人呢。如果有人忍不住跑出去,就會正好被蕭摩雲逮個正著。”兵不厭詐,同樣的事情他做得太多,根本就騙不了他。

  初晨看著黑衣人掐腰的那個動作,不由皺眉。

  “先生,現在可以開始了嗎?”蕭摩雲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出現,果然是一個局。

  黑衣人“嘿嘿”一笑,“既然週圍沒有其他人了,咱們自然可以開始了。不過,九殿下,咱們可先說好了,等會兒進去,老夫可是一定要先選一件東西的。你可不能反悔。”

  蕭摩雲笑道:“先生請放心,不就是一件東西嗎?只要它不能威脅我等的性命,我便只要金銀財寶,用作軍餉就可以,其他的,隨便。”

  黑衣人道:“好,咱們當著雪狼神發誓,你記住你的話,如果你食言,你將不能活著走出颶風雪原,你的族人將連你的屍首也找不到,你的魂魄將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這話對於一個皇族來說,可說是非常惡毒,大不敬的語言。如果是在外面,夠他砍十次頭,誅滅九族的。

  蕭摩雲麾下眾人勃然變色,蕭摩雲偏生沒事一樣笑道:“好,如果我蕭摩雲食言,將不能活著走出颶風雪原。但如果先生食言,騙了蕭某,又當如何呢?”

  黑衣人道:“我自然也是一般。開始吧?”

  他指向洞口先前初晨找到的那處地方,“你看這裡和其他地方有什麼不同?”

  “好像比其他地方溫度要高,雪要鬆軟一些。”蕭摩雲取了一把劍,插進雪裡到處探過之後得出結論。

  “這裡就是墓道口。”黑衣人斷言。

  一聲令下,人們拿出工具開始鏟雪。忙碌一陣之後,雪被清理乾淨,露出一塊大大的石板來。人們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冊恕拿了一個鏟子,圍著石板轉了一圈,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縫隙,無奈的搖頭:“如果是其他地方,倒是真的可以用炸藥炸開,一了百了。但這個地方,難哪。”

  黑衣人蹲在石板上到處摸摸看看,沉思良久,道:“用火燒。”人們從火藥桶裡倒出一堆又一堆的銀絲炭來,細細的碼在石板上,然後點燃,坐到一旁烤火等待。

  燒了一段時間後,用鏟子鏟走燒得通紅的炭,再把早就準備好的雪蓋上去,初晨聽得見冰冷的雪與滾燙的石板接觸之後產生的那種剝剝的炸裂聲。

  所有的人,包括蕭摩雲,眉梢眼角都是濃濃的期待和興奮,迫不及待的想要打開這個傳說中的寶藏庫門,從而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

  待到差不多了,人們又打掃乾淨雪水和剝落的石板碎片,碼上炭繼續燒。如此進行了好幾次,眼看銀絲炭就要消耗殆盡,而堆在一旁的碎石卻只有可憐兮兮的一小堆。人們開始焦躁不安。

  初晨這邊,眾人亦等得心焦,體力也開始不支。他們不是蕭摩雲的人,吃飽喝足,可以到處活動,還有炭火烤。

  眾人蝸居在這小小的坑洞裡不能動,不能燒火,肯定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再下去,只怕就有人要凍傷了。

  “先生,這樣下去只怕不是辦法。”終於,蕭摩雲開口了。

  黑衣人也有些焦躁不安,突然接過一把大鎚,掄圓了向著炭火正中就砸了下去。

  火星四濺的同時,石板發出了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四週都微微顫抖起來,眾人臉都嚇白了,有膽子小的人,甚至準備開跑。

  初晨他們這裡隔了那麼遠的地方,也明顯的感到強烈的震感,么么不安的用爪子刨著地,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又去拖初晨的褲腳。

  這樣會引發大規模的雪崩的,初晨唯一的感覺就是,黑衣人瘋了。

  面對眾人的驚恐,黑衣人不為所動,又掄圓了鎚子打算鎚第二下。蕭摩雲嚇得一把拉住他,厲聲呵斥:“你瘋了嗎?難道不要命了?會引起雪崩的!”

  黑衣人抬起頭,不顧已然飄落的蒙面布,惡狠狠地瞪著蕭摩雲:“滾開!”他眼中森寒的惡意竟然讓蕭摩雲後退了一步,驚詫的指著他道:“是你,你是──”
匿名
狀態︰ 離線
112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2:42
第三十三章 波瀾動遠空(上)

  初晨聽見蕭摩雲這一聲喊,不由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臉,看看是否與她心目中猜測的那個人相符。

  她藏的地方角度不好,自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彥信那個地方應該可以看見一些的。她正要問彥信,就發現他臉色有些煞白,還帶了些不安。她心中一跳,問:“你看見什麼了?”

  彥信搖頭:“我還不能確定。”之後就沉默不語。

  黑衣人冷笑著一掌向蕭摩雲揮去,蕭摩雲早有準備,他輕功本來就極好,輕飄飄往旁邊一閃,轉頭對著蕭維鈺喊:“冊恕,快拿下這個逆賊!”

  蕭維鈺陰陰一笑:“晚啦。”果然冊恕和一些大漢軟軟倒了下去,剩下的都是蕭維鈺的人。

  蕭摩雲不過慌亂片刻,就穩住了情緒,環顧四週:

  “鈺哥,你到底想怎樣?你雖然是宗室子弟,但你要知道,就是我死了,你登上那個位子的可能性也是幾乎沒有的。你又何必替他人做嫁衣裳呢?”

  蕭維鈺側頭冷笑:“誰說我是為了北岐的皇位?”

  “那你是為了什麼?我自問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就是你幾次三番針對我,我也沒有和你計較,你為何要這樣害我?

我們兩個合作的時間也很久了,我到底是個什麼人你應當很清楚。如果你現在悔悟,還來得及,我一向都很欣賞你的。”

  “我和你並沒有私仇,我甚至還很欣賞你的。只可惜你剛好擋了我的路。”

  “那你打算怎樣處置我?能不能在我死之前給我一個明白?”

  蕭維鈺詭異一笑:“你等會就知道了,不要試圖逃跑,你跑不掉的,好好待著,還可以多活一會兒。”轉頭望向黑衣人:“怎麼還沒反應?”

  “你急什麼?”黑衣人對他的態度與先前大相庭徑,顯得熟稔而親切。第二下砸下,震動感更強,初晨頭頂上的雪簌簌落下砸到了她頭上。

  么么弓緊了身子,一下子竄了出去,立在坑口緊張的望向初晨,眼裡帶了哀求和焦灼。初晨緊張的看向彥信:“會雪崩的,我們走吧?”

  彥信又望了望黑衣人,最終下定決心撤退,先避過這場災難再說。

  眾人剛魚貫走出藏身之處,蕭摩雲指著黑衣人厲聲喝止:“停手!你看不出要雪崩了嗎?”

  蕭維鈺冷笑:“你還以為你是那個前呼後應的九殿下?如今我為刀你為魚肉,你還敢對我頤指氣使?”

  蕭摩雲搖頭嘆息:“鈺哥,我不知道你圖的是什麼,但我總想看在同宗之情上給你留條生路,奈何你不領情,就怪不得我了。”

  蕭維鈺臉色不變:“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聚精會神的去看那塊石板,竟是絲毫也不把蕭摩雲的威脅放在心上。

  蕭摩雲笑道:“你若不信,回頭看看就知道了。我怎會如此容易就上你的當?”

  冊恕和先前倒下的那些人都站了起來,把蕭維鈺等人團團圍在中間。

  “你還不束手就擒?”

  蕭維鈺冷笑:“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突然發難,錯步轉到蕭摩雲身後,亮出兵器放在了他脖子上。

  蕭摩雲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是不是很奇怪,怎麼輕易就落入我手中了?癢癢粉的功效可不止是讓你全身發癢呢。”

  蕭摩雲張了張嘴,恍然大悟:“你們早就設下這個局了?”

  蕭維鈺不理他,帶了些瘋狂,催促黑衣人:“快些!快些!”

  “你們真的想埋骨於此嗎?”蕭摩雲盡力想阻擋住二人的瘋狂之舉。

  蕭維鈺冷笑:“九殿下,我們可不像您那般命好,出了宮又被風光迎回,什麼都是你的。我們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等的這一把豪賭。”

  黑衣人冷聲道:“與他囉嗦什麼?”掄起鎚子鎚下第三下。又是一聲巨響,地動山搖,群山發出令人驚恐的顫抖,不止一處奔騰起漫天的雪霧,果然雪崩了。

  么么像一支箭向著蕭維鈺等人躥去。那是下方,在雪原上上生活的人都知道,雪崩來了不能往下跑,要往雪崩範圍以外旁邊的高處跑,因為你永遠也跑不過妖獸一般的雪流。

  而么么的選擇,明顯犯了大忌,眾人最終還是不敢相信它的判斷,各憑本能四散奔逃。

  彥信猶豫了一下,亦最終選擇相信他自己的判斷,一手拖了打算跟著么么跑的初晨,用盡全身力量向左邊的山脊線奔跑。

  然而,一切都已太遲,妖魔一般的雪劈頭蓋臉的向他們砸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們吞噬。

  初晨跑了幾步,竟然停了下來,彥信使勁拉住她往他身後拖,臉色鐵青,嘴裡大聲吼著,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她指著洞口,讓他看。

  彥信正要罵她不知死活,回頭一看,也愣住了。原來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他們跑的方向,而是洞口那塊空地。

  空地上,雪狼神不知什麼時候已端坐在洞口一塊巨石上,威嚴的俯視著眾人,蕭摩雲,蕭維鈺,還有蕭維鈺的那些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震驚的看著四週奇異的景象。

  他們所處的那塊空地地形特別奇特,週圍四面八方奔騰而下的雪龍一到了那裡,都從空地的四週漏了下去,空地雖然顫抖不止,卻是最安全的地方。

  彥信也不管牟興他們聽得見聽不見,吼了一嗓子,率先拉了初晨就往那裡跑。

  雪流已經到了他們身後,雪崩引起的巨大推力推著他們前進,初晨感覺自己猶如騰雲駕霧一般,身不由己向著山下衝去。

  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她看向彥信,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他正想對她說什麼,一聲狼嗷穿透了雪龍瘋狂的咆哮聲。

  是雪狼神,它威嚴的站起身,挺直了脖子,對著天空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嗷叫,群山發怒了,釋放出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這一次,與先前不同,所有的雪都向著洞口那塊空地湧去,

那裡也不再是安全的地方。冰冷的雪霧瞬間罩住了初晨和彥信的口鼻,接著他們的身子被打得偏向一邊,他們逃不掉了。

  初晨困難的維持身子的平衡,竭力想要呼吸得順暢一些,但鋪天蓋地的雪霧反而使她呼吸更困難。

  彥信撲過來,用鐵一般的手臂圈住她,把她的頭按在他懷裡,同時把身子蜷下去,把他自己的口鼻埋入她的頸窩。

  初晨反手摟住他的腰,兩個人都得到了呼吸,蜂擁而至的雪也淹沒了他們。

  初晨感覺到他們被快速的衝走,衝到哪裡,什麼時候才會停止,一切都是未知數。

  她只知道全身的每一個器官都在叫囂著受不了了,時間變得很漫長,每一秒都是折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一次,她不是孤獨的面對死亡,她和他始終緊緊的抱在一起。

  但最終,她還是因為窒息陷入昏迷。

  彥信同樣遇到窒息的危險,但他歷經九死一生,反應和求生的本領本來就比其他人更勝一籌。所以在他觸摸到一處硬硬的突起物的時候,他不顧一切的騰出一隻手死命抱住了那個突起物。

  “咔”的一聲輕響,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身下的雪地突然鬆動,他抱著初晨一起滾進了一條長長的甬道。

  一大股灰塵氣迎面撲來,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連肺都咳疼了。甬道到頭,他的後背重重的撞擊在石壁上,撞得他頭昏眼花。

  還沒清醒過來,又是“咔”的一聲輕響,他們又開始往下滑,這一次速度更快更猛。

  初晨昏迷,早就放開了他,他要費更大的力量才能抱住她,不讓她離開他滑落到底部,漸漸的他開始不支。

  黑暗中,他的身子撞上一塊什麼東西,巨大的衝擊力撞裂了他胸前的傷口,疼得他眼前一黑,手一鬆,初晨就往下掉,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忙伸腿去擋住她,結果,人是擋住了,

腿部又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輕喘了口氣,把初晨抱得更緊,讓她伏在他身上,繼續往下滑。

  很久之後,初晨醒來。週圍一片黑暗,死寂,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她使勁咬了一下舌頭,火辣辣的疼痛感讓她險些流淚,她還活著,她試著動了動手腳,謝天謝地,都是好的。

  就是腰被緊緊箍住,讓她很不舒服。她伸手去摸,摸到一雙冰涼的手臂緊緊箍在她的腰上,身下墊著一具溫熱的身體,怪不得她不冷呢。

  聞到那股熟悉的冷梅香,她心裡有莫名的安心和喜悅,同時還帶著一絲驚恐。

  她用了很大的力量才掰開他的手,“彥信?彥信?”她推他,他沒有任何反應,“你醒醒!你醒醒!”她用力拍打他的臉頰。

  他還是沒有反應,她有些想哭,探探他的鼻息,鼻息幾乎感覺不到,脈搏也很微弱。伏下去把耳朵貼在他胸上,還好,他的心還在跳。

  但是她很快感覺到他的胸前濕了一大片,黏黏的,腥味極重。

  初晨的心一沉,用手探了探,不用問,他的傷口又撕裂了。她迅速給他點穴止血,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他就此醒不過來。

  她開始使勁抽打他的臉,有些歇斯底裡:“彥信,你醒來。你不要以為給我做了肉墊我就會原諒你,不許死!你把我拉到這什麼鬼地方來,快把我弄出去。不然我不饒你。”

  他還是沒有反應,初晨摸摸他的手,溫度正在一點點的流失。她把他的身子抬起來放在她懷裡,想用她的體溫溫暖他,她不想要他死。

  可能是因為長時間躺在地上的原因,他的身體變得冰涼。

  初晨溫暖的懷抱剛剛接觸到他凍得死人的後背,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她咬著牙抱緊他,給他搓揉冰冷的手臂和大腿,想要他的血液流得快一些。
匿名
狀態︰ 離線
113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3:03
第三十四章 波瀾動遠空(中)

  在她害怕得無以復加,眼淚要掉出來的時候,彥信長出一口氣,“我死了你都不肯對我好一點,打腫了我的臉還不算,手上的皮子也被你搓破了,還有腿,好疼的。”

  初晨一愣,隨即大怒,把他往地上一推,“原來你早就醒了?騙人好玩嗎?”

  她怎麼會忘了他一貫最愛騙人的呢?想了想,她惡意的說:“多虧你醒了,不然我一想到要和一個死人同處一室,就有點得慌。”

  彥信對她後面的話就像沒聽見似的。

  “不要吵,你很吵,知不知道?看你的樣子活蹦亂跳的,應該沒有受傷吧?”得到她的肯定,他死皮賴臉的把頭放在她腿上,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在我懷裡摸摸,好像有火鐮的。”

  初晨還在記恨他騙她,冷著臉:“自己拿。”

  “我拿不動,動一下都疼得厲害。我覺得我的腿好像斷了,你找找,照一下,看看。”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痛苦。

  初晨聽他的聲音不似作偽,算了吧,他死了對她也沒什麼好處,依言伸手到他懷裡摸,“哪裡?我找不到。”

  彥信苦笑:“左邊,下去,對了,就是那裡。不要亂摸,我有心無力。”

  初晨的臉騰的紅起來,啐道:“沒見過把東西藏這麼嚴實的。是金子也未必藏得這麼深。”

  “金子不能救命,但在雪原上,火鐮卻可以救命。如果不是藏這麼嚴實,它還會在嗎?”彥信費力的把腿伸直,“就是這裡,你看看。還有傷藥,一起拿出來。”

  初晨打亮火鐮一照,彥信的胸前自然是被血浸透了,左腿半截褲腳也被血染紅了。

  他的身手比她強上很多倍,現在他遍體鱗傷,她卻完好無損,她醒來的時候又是那麼一個姿勢,她怎會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是苦肉計,她提醒自己。

  “先處理腿。”

  彥信咬著牙把腿挪了挪,火鐮微弱的光給他那張線條分明的臉增加了幾分朦朧,讓他整個人顯得柔潤了許多,初晨突然發現,他顯得很蒼白憔悴,他今年才二十六歲吧?她想。

  那一年,天瑞十四年春,他好像才二十一歲,她在紫殿山皇家園林的聽蟬湖邊初次遇到他,那時候的他,豐神如玉,桀驁不遜,一見面,剛聽說她是綠綺夫人的女兒,就想要她的命。

  晚宴上,他腳踏輕舟,穿破月影花香,攜著一縷簫音,如同謫仙一樣落在崇明台上,當時,他是何等的耀眼和意氣風發,吸引了台下一干少女多情的目光,引得彥寧諸人何等的嫉妒?

  而今年不過天瑞十九年冬,時隔不過五年多,他已如此的憔悴和蒼老了?初晨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臉,她是不是也變得一樣的憔悴和蒼老了呢?時光到底催人老。

  彥信看向她:“你在想什麼?”

  初晨搖頭,心裡有一種細細軟軟的東西在悄然生長,又被她壓了下去。

  她一點一點的揭他的褲管,血已乾涸,沾在傷口上,她每揭一下,他都疼得抖一下,“你是借機報復我嗎?長痛不如短痛,一下揭開不是更好?”

  他推開她,咬著牙自己捏了一遍腿骨,如釋重負,“還好,骨頭是好的。”

  他一把揭開褲腿,初晨倒吸了一口涼氣,左腿上被剮了一指深一尺長的一大條口子,血肉模糊,他這一揭,讓原本乾了的血肉又重新滲出血來,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

  彥信略帶鄙視的看著她蒼白的臉:“你不會這樣膽小吧?不過是破了點皮而已,又沒少塊肉。”又探究的看著她,“抑或,你是在心疼我?”

  初晨撇嘴,她會心疼他?

  “我是怕你死了,爛在這裡面噁心,再說,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就是挖洞出去,你也是個勞力。”

  可是她又怎會篤定他一定會帶她出去呢?她晃晃頭,狠狠地撕下自己裙子的襯裡,粗聲粗氣的說:“照我。”

  他嘲笑她,說如果是她,肯定早疼得昏死過去了。又說,他這樣的傷見得多了,平時都沒這麼疼的,只是不知今天怎麼會這樣疼,疼得他都以為腿斷了,又喊她要對他好些,溫柔些。

  初晨的臉色越發陰沉。

  “不清洗了?”彥信一手舉著火鐮,一邊偷看她的表情。初晨惡狠狠的說:“洗?拿什麼洗?這裡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難道用你的口水洗?”

  她按住他的傷口,狠狠地擠出裡面的髒血,看見他疼得顫抖起來,臉色發了白,她才把藥灑在他傷口上。

  “晨兒,你變潑辣了。”他額頭上冒著冷汗,仍然低低的笑,把手放到她臉上溫柔的撫摸。

  “就是隔著這張皮,我也猜得到你此刻的模樣是什麼。你睡著了的時候,我無數次描摹過它,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你居然會以為就憑這張薄薄的皮子就可以瞞過我。

你怎麼就不能學聰明一點呢?”

  初晨馬上翻臉:“你可是想自己包紮?你再和我說那些有的沒的,別怪我馬上翻臉。”

  彥信馬上縮回手:“還是你給我包紮好了,我身上疼得厲害。”

  “哼,我看你是疼得還不夠厲害。”初晨飛快的把他的腿傷包扎好,眼睛瞄上他的胸部。彥信很配合的馬上就要脫衣服,她伸手止住他:“慢著!咱們先約法三章。”

  “你說。”彥信眼裡滿是溫柔,笑得沒有脾氣,“只要你肯照顧我,我就是再傷十次八次都沒有關系。”

  初晨心裡一跳,不自在的把眼睛調開,“為了我們可以一起找到出口逃出去,我可以幫你包紮傷口,但是你必須做到以下三點:

第一,不準動手動腳;第二,對我要有禮貌,請稱呼我的名字,或者喊我一聲小葉姑娘。不準和我說與當前的事情無關的話;第三,出去以後不準管我,我的自由我自己把握,不許強迫我。

能不能做到?否則你別怪我翻臉無情,我有的時候,也不介意和一具死屍同處一室的。”

  彥信垂下眼睛道了聲:“好,只是我不知道哪些話是與當前的事情無關的話,怕犯了你的禁忌,你打個比方提醒我一下?”

  初晨哼了兩聲,“你那麼聰明,還需要我提醒嗎?你自己看著辦。”她冷著臉:“脫衣服。”

  彥信默不作聲的把上衣脫開,初晨去看他的傷口,火光太微弱,根本看不清,“拿近些,我看不清楚。”

  彥信說:“我手抖,拿近了,怕燎著你頭髮,你靠近些看好了。”說著把胸脯向她挺了挺,初晨瞪他一眼,他無辜的把火鐮一下子舉過來,險些燎著二人的頭髮。

  “往哪兒照呢?”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能看清楚啊?抱你那麼長時間,我的手到現在都是軟的呢。”

  “我讓你抱我的?如果可以,我死了都不想要你碰我。”

  彥信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睛變得黑不見底,死死盯著地上,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她推了他的手,把火鐮放到最合適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包紮好:“請你不要亂動,如果再撕裂,你就等著爛吧。”

  處理完彥信的傷口,她才有時間打量一下週圍的環境,這是一個乾燥的石洞,她醒來時就感覺到這裡面的氣溫不低,空氣也很清新。

  考慮到琉璃谷的溫泉,她不排除這附近也有地熱的可能性。仔細觀察洞壁,從洞壁上發現了人工開鑿的痕跡,但就是找不到出路,洞的盡頭,一塊大而堅硬的石板阻住了去路。

  “我們是怎麼進到這裡面來的?”

  彥信不回答她,低著頭把地上的碎布等東西收好,接過火鐮把火滅了。初晨知道他心中肯定不痛快,也不催他,自己坐到一旁。

  沉默了好久,他才低聲把進來的過程簡單的描述了一遍,初晨深吸一口氣:“我想我們是剛好掉到墓道裡來了。”

  彥信苦笑:“真是奇怪,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面鑽,偏偏鑽不進來,咱們居然會被雪崩給沖進來。”

  初晨沮喪的說:“進來了又如何?找不到出路,沒有糧食,沒有水,就是有再多的財寶又能怎麼樣?”

  彥信道:“你真的只是為了這批財寶能送到蘭若手中嗎?”

  初晨不避不讓的說:“那是肯定的了,要不然,你認為憑我們倆的交情,值得我陪你走這麼遠嗎?”

  “你真的這樣恨我?”

  初晨冷笑一聲,“我恨你做什麼?恨一個人,也是要看那個人值不值得的。我只希望,這件事情完結後,永遠不要見到你,我就燒高香了。”

  “我承認我從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我絕不承認我害過你。假如你有時間,不妨聽我說說過去的事情和我將來的打算。可以嗎?”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哀求的意味。

  初晨堅決的說:“不用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至於你將來的打算,我更沒有絲毫的興趣。”

 黑暗中,她看不清彥信的表情,也聽不到他任何的聲音。很久之後,他絕口不再提剛才的事情,說:

  “等我緩口氣,我們一起去找出口。你應該感覺得到,這空氣流通還是很不錯的,一定有出口的,只是它藏得太好,我們暫時沒發現它而已。”一陣衣服的聲音,他好像是和衣躺下了。

  初晨坐在黑暗裡,思緒萬千,紛繁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來。她回想起從前兩個人相處過的點點滴滴,每一次矛盾和衝突,每一次傷心與失望,無限悵惘。到底是誰的錯呢?

  她恨他利用她,恨他不顧她的感受,把所有她不想要的都強加於她。他要她嫁給他,強迫她為他生子,千方百計要利用她和萬龍島扯上關系,以此鞏固他的地位,最後又娶了左清進門。

  她呢,雖然嫁給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一起白頭到老,她對他週圍的一切人和事都是厭惡無比的,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擺脫他,如何擺脫那種生活。

  他不信任她,她又何嘗信任過他?

  他說,如果蕎山鎮上那一晚,她肯相信他,肯和柳青走,結局會不會完全不一樣?她輕嘆了口氣,結局?什麼樣的結局才算是好的?

  他們之間橫亙著殺母之仇那樣深的一條鴻溝,就算是他肯忘記,但他們真的能當它從來沒有發生過嗎?至少,她就不會忘記。

  只要他一對她好一些,她就會懷疑他是別有所圖,要不然,他有什麼理由對她好呢?她自己的父母尚且那樣對她,又何論他這個外人加仇人?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有人來了。”彥信的聲音低低的響起,翻身坐了起來。初晨驚愕的豎起耳朵左右聽,什麼也聽不見。

  彥信打亮火鐮,迅速選了個隱蔽些的位置,拉她藏了過去,把噬光塞進她手裡:“小心。”

  石洞盡頭傳來沉悶的機關啟動的“軋軋”聲,兩人完全屏住了呼吸,只等待門開,然後躲過這一劫或者圖窮匕首見。初晨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得厲害,手心裡全是冷汗。

  她把噬光重新塞回彥信手裡,他拿著作用比她大得多,又何必浪費?再說了,她自己也有自己的保命招數,她偷偷地摸了摸靴筒,那東西還在,她心裡安定了不少。

  一縷橘黃色的燈光猛然照了進來,衝破了石洞中的黑暗。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從洞口緩緩移向他們藏身的這個地方。

  初晨握緊了拳頭,腳趾都險些把靴底給摳破了。彥信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平息自己的心情。

  燈光越來越近,就停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說:“可以了,這裡很乾淨,應該沒有人。咱們再去其他地方找。”

  初晨被這個聲音驚得頭暈眼花,險些就要衝出去明辨真偽。
匿名
狀態︰ 離線
114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3:22
第三十五章 波瀾動遠空(下)

  這時又聽蕭維鈺道:“我看過了,那甬道上有血跡,這受了傷的。他肯定跑不遠。”

  初晨暗自慶幸彥信把那些布屑收拾乾淨,否則他們現在只怕無處藏身了。

  那兩人折身往回走,那人道:“你猜這個人到底是蕭摩雲呢,還是我們等的那個人?”

  蕭維鈺道:“說不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把彥信那小子引來沒有。”

  那人道:“你不相信我布的局嗎?他就是不想要寶藏,也會跟著她走這一趟。”

  蕭維鈺道:“那他們到底要什麼時候才來?難道他們剛好趕上雪崩,死了?那可不妙呢。”

  那人冷笑:

  “她不可能會死,雪狼神護佑的人,怎麼可能會死在颶風雪原上?至於彥信麼?他如果死了更好,省了我一道程序。你放心,我什麼時候算錯過?不管怎樣他們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兩人漸行漸遠,居然沒有重新啟動機關,關上洞門。初晨煩亂無比,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只覺咽喉像被火燒過一樣,又乾又疼。

  那個聲音何等熟悉,不是獨絕又是誰?他怎會在這裡出現?他為何要設局把彥信引到這裡來?他的目的是什麼?到這裡,她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

  可是,怎麼會是他啊?她還記得他和她一起喝酒,他淚流滿面,敲著碗唱,

“人生有幾?念良辰美景,一夢初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樽淺酌低歌。且酪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被蕭摩雲帶到了北岐;如果不是他,在流風追殺她的那個晚上,她早就死在那片冰冷潮濕的泥地上了。

  想到流風追殺她的那個晚上,她像遭到電擊一般,心臟一陣劇烈的痙攣。

  獨絕為什麼會在蕎山鎮的事情發生後及時出現?以他的功夫和江湖閱歷,帶她擺脫蕭摩雲的追蹤可以有很多種方法。

  為什麼他會剛好在蕭摩雲出現的那天晚上喝醉上突然失蹤?為什麼在她失去孩子,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又剛好出現了?不是巧合,而是一切都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圈套。

  初晨覺得眼前一黑,琉璃谷在她心目中構建起來的那個溫馨平凡的世界轟然倒塌。

  一年多來的經過像放電影一般飛速從她眼前滑過,阿憐、獨絕、無二、王力、小七,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對她的那些好,到底哪些出自於真心?哪些出自於假意?

  這個局,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怕是從妙香山獨絕見到彥信的那一晚就開始了。幾年的準備,都只是為了這關鍵的一步,讓她把彥信領到這裡。

  彥信,她這才想起自蕭維鈺他們走後,他就一直站在她身邊沉默不語,剛才獨絕和蕭維鈺的話他都聽見了,她欠他一個解釋。

  她望向他,這一次,她做了別人的餌,引著他跳進了別人早就挖好的坑。

  她啞著嗓子說:“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她等著他狂風暴雨一般的憤怒,她已經做好承擔後果的打算。

  她不止是把他引入了這裡,讓他面對這未知的一切,還有生死未明的牟興等二十多個人的性命,以及他失蹤以後,蘭若皇朝內部即將會掀起的那一場權力更迭的腥風血雨,

不知有多少人會抄家滅族,妻離子散。

  這一切都是她輕信別人造成的,她一向都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為什麼他們不過給了她一點點地關懷,她就毫無保留的相信了他們呢?

  黑暗中,彥信久久地沉默,沉默到初晨心慌到幾乎要崩潰的地步,她想得到的,他也想得到,他只怕已經懷疑她是為了報復他,而幫助別人設局害他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承認我恨你,但我就算再恨你,再希望你死,也斷然不會拿其他人的性命開玩笑。

他叫獨絕,那個時候,就是我從蕎山鎮出來後,是他救了我,一路幫我,把我送到琉璃谷來的。”

  初晨急急的解釋,此刻她發現自己竟然非常害怕他不肯相信她,也許潛意識裡,她還是害怕他認為她和綠綺夫人一樣是個惡毒的女人。

  終於他開了口,說的卻是:“我相信你。”

  彥信言簡意賅的結束了關於這件事的討論,“這個餌,就算不是你,也還會有別人。何況我自己不是也朝著這個方向趕嗎?你不過剛好趕上而已。”

  “可是,可是,牟興他們──”初晨還是不能擺脫罪惡感。

  那樣大範圍的雪崩,牟興他們不可能人人都有他們這樣好的運氣,還有小付,付原萩的幼弟,如果因為她的莽撞而喪生,叫她怎麼對得起他?

  雖然她相信,就是沒有她,彥信為了寶藏還是會朝這裡趕沒錯,但他的策略絕對不會如此實施,絕不會輕易就落入這個圈套。

  她還在那裡糾結難過,一隻溫熱的手輕輕牽住了她,“不要想了。牟興他們是戰士,跟著我出來之前就已經想清楚了,包括我,都知道不冒險就不會有成功。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我們都知道。再說了,他們不一定會死。如果你真的後悔,就好好配合我,不要再和我置氣了,我們一起好好活著,想辦法出去。”

  “還有我。”蕭摩雲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他的輕功果然高明,高明到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他的靠近。

  彥信把初晨往身後一拉,萬分戒備的對著黑暗中的蕭摩雲道:“九殿下,為什麼我們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見面呢?”

  蕭摩雲的聲音聽上去乾巴巴的,很是疲累:

  “廣陵王,對不住,或者該稱呼你一聲太子殿下,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廣陵王這個稱呼。難道你要在這個時候選擇和我做敵人嗎?你就不想弄清楚那個人為什麼會長著你父皇的一張臉?”

  長著瑞帝的一張臉!?

  初晨被攪得頭昏腦脹,他們是說黑衣人吧?她記得當時蒙面巾掉落,蕭摩雲驚詫萬分,而彥信臉色發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衣人就是獨絕,他以前的臉孔是假的,他長著一張和貴國瑞皇帝一模一樣的臉。”蕭摩雲解釋給她聽。

  是了,她可以用人皮面具,獨絕自然也可以用。那麼,無二,還有王力,還有小七呢?他們到底是不是真面孔?初晨煩躁得頭痛欲裂。

  “我是該喊你小葉呢?還是風娘娘?亦或風初晨?”蕭摩雲問她,聲音聽上去很是懊惱,“我怎麼會沒有認出你來呢?如果早知道是你,我──”

  “你為什麼一定要認出她來呢?她是我的妻子,你認不出她並不奇怪,我認不出她才奇怪。”彥信冷冷地截斷他的話。

  初晨自動忽略掉彥信的話,一本正經的對蕭摩雲道:“還是喊我小葉,葉疏桐。”

  蕭摩雲得意的輕笑一聲,“三殿下,小葉又怎會是你的妻子?你的太子妃姓左。”

  初晨感覺得到彥信蓬勃的怒氣:“你偷偷摸摸的摸到我身後,不會是為了和我討論我妻子的姓氏吧?”

  蕭摩雲笑道:“自然不是。我有筆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交易要和你談。你我現在都是孤家寡人一個,而且你不但受了傷,還拖著小葉這個柔弱女子,我們不妨合作一起找出口啊?”

  片刻之後,彥信輕輕的笑了:“好,我們合作。”

  “真想不到,咱們居然這麼快就有第二次合作了。上次我們簽訂休戰協議的時候,我以為會是最後一次呢。”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這有什麼奇怪的。走吧。”

  彥信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平靜,他拉住初晨的手,初晨要甩開他的手,但他的手如鐵鉗,她根本甩不開,不由自主的跟著他往前走了兩步。

  蕭摩雲好像靠他們靠得近了些。彥信突然把她往旁邊一推,不聲不響就對蕭摩雲發動了攻擊。黑暗中,初晨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聽見兩人拳腳相擊的低沉“噼啪”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你們適可而止啊。”初晨有些焦急,如果他們這裡弄出的動靜太大,引來獨絕和蕭維鈺怎麼辦?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兩人相鬥一會之後又急速分開,彥信準確無誤的落在初晨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他手心裡全是冷汗,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身體微微發抖,卻勉力支撐著中氣十足的說:

  “原來你比我還不如。你除了身上有毒外,在進來的時候,是不是又在甬道的機關上受了重傷?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剛才就是在找你。

剛才我們如果不是被獨絕的話驚住了,憑你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靠近我們。現在,我們二比一,你還認為是我要求你嗎?”

  原來他剛才是在試探蕭摩雲的深淺。相比他宏亮的聲音,蕭摩雲喘息良久才擠出一句:“好,你贏了。你想怎麼樣吧?”

  其實,剛才他們兩個誰也沒討著誰的好。只不過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狀況,而彥信更會偽裝一些,更會虛張聲勢一些。

  蕭摩雲的經歷算複雜,但他有一個寵愛他信任他的父皇,又怎能及得上彥信直接從血雨腥風裡摸爬滾打,殫精竭慮才生存下來的經驗那樣豐富呢?單憑這一點,他就落了下風。

  其實彥信的目的不過是要蕭摩雲有所忌憚,不敢隨便打他和初晨的主意而已,他還是需要和蕭摩雲合作的。

  “我自然是要和九殿下精誠合作。此刻,又有什麼比我們平安出去更重要的呢?”

  蕭摩雲低低的笑起來:“你說得不錯。”

  有道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只是永恆的利益。但就是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彥信和蕭摩雲兩人也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對方的。

  在彥信的要求下,蕭摩雲走在了最前面,初晨在中間,彥信斷後。

  蕭摩雲從懷裡摸出一顆夜明珠,在它微弱光線的照耀下,三人默不作聲,各懷心思的貼著洞牆往前走。

  蕭摩雲是擔心彥信和初晨在他身後做不利於他的事情;初晨則是在腦子裡整理一遍她從遇到獨絕之後的所有事情;彥信皺著眉頭顯然也在想關於獨絕的事情,又時刻注意著蕭摩雲的動作。

  三人的精神都是高度緊張,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讓他們緊張半天,畢竟獨絕深不可測的功夫在那裡擺著,再加上一個陰險無比的蕭維鈺,他們三人又不齊心,

可以說他們的勝算非常之小。

  通道中灰塵味很重,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岔道,走來走去,三人都繞得有些頭暈。

  而且初晨最先發現,他們繞來繞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為了證明她的猜想,她在牆壁上做了記號,繞完一圈之後,他們果然又繞了回去。

  “怎麼辦?”初晨洩氣的蹲在地上,難道還要這樣無休止的走下去嗎?她原來吃下去的那點東西早就消耗乾淨了,肚子在大聲抗議,腳也酸痛,也在向她提出抗議。

  彥信靠在石牆上,皺著眉頭思考。蕭摩雲似笑非笑的道:“小葉,難道琉璃谷主人沒有告訴你這裡面該怎麼走?他不會只告訴你入口在哪裡就算完了吧?

有人得罪了你,我可沒有得罪過你呢。有什麼事情,出去以後,你還怕我不肯為你出氣嗎?”

  他這是暗示她想害彥信拖累了他呢,初晨有些生氣,“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你為我出氣?”

  蕭摩雲嘿嘿一笑:“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去北岐的。你可真是無情。”

  初晨望了彥信一眼,他沒有看她,慢吞吞的道:“我正想問九殿下,你既然找得到我們,又怎麼會帶著我們繞圈?是不是因為我得罪了你,你有什麼秘圖捨不得拿出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15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3:42
第三十六章 涼風起天末(上)

  蕭摩雲冷笑:“如今咱們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蚱蜢,我帶對我有什麼好處?難道我不想活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繞圈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她又怎會做這樣的事情呢?難道她也不想活了?”

  彥信一席話讓蕭摩雲啞口無言,彥信將他的話反過來套在他的身上,不動聲色的讓他吃了個癟。

  “我認為咱們既然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蚱蜢,就應該開誠佈公,不要總是一個懷疑一個的,要不然對大家都沒好處。有什麼恩怨,咱們等出去了以後再說,你們說呢?”

  初晨站在二人中間,主動承擔起了調停的職責。

  彥信笑瞇瞇的,“我是十二分贊同的。九殿下,你看我們倆都餓了,你就不怕我們餓了沒力氣拖你的後腿嗎?”

  初晨很奇怪,他怎會知道蕭摩雲有吃的東西?蕭摩雲也不是傻子,“我也贊成小葉的話,不過,廣陵王不會吝嗇你的傷藥吧?”

  倆個人都是聰明過了頭的人,誰也佔不著誰的便宜,誰都不肯先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初晨嘆了口氣,站在中間伸出兩隻手:“我來交換吧?”

  通過交換,雙方各自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彥信用半瓶傷藥和蕭摩雲換到了一小塊乾餅和半個拳頭大的一塊肉乾。雖然為數不多,但足夠緩解一下他們的飢餓。

  彥信把乾餅分了四分之一給初晨,又撕了一些肉乾遞給她。初晨顧不上儀態,三下五除二就把東西送下了肚,不吃還好,吃了沒吃飽,更餓。

  初晨虎視眈眈的望著彥信手裡剩下的餅和肉乾。

  她正要喊彥信再給她些肉乾,卻看見彥信只取了剩下的餅的六分之一塊,慢條斯理的喂進嘴裡細細咀嚼,又撕了一小點肉乾,把剩下的乾餅和肉乾用手巾包好,小心的藏入了懷裡。

  看見她綠閃閃的眼神,他把手裡的肉乾遞給她:“不夠?再吃這點。”

  初晨搖頭,他一個大男人,吃得還沒她多,他省下來的,她怎麼好意思吃:“為什麼不多吃點?還要藏起來?”

  “哦,我行軍打仗習慣了。現在沒有多餘的食物,得省著點吃。”彥信很自然的說。

  初晨臉有些紅,她從來沒有餓過肚子,哪裡會想得這麼遠,她低下頭,“你可以先和我說啊,我也好多省下一點,你也能多吃一點。”

  彥信沉默片刻,輕輕地笑了,聽得出他的心情很愉快:“我習慣了,不會怎樣,你是女人,身體本來就要弱些,不吃飽會拖後腿的。”

  初晨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進入墓道之後,她遇到的事情足以讓她顛覆許多以前的想法和信念,她需要好好靜一靜。

  蕭摩雲上好了傷藥,走過來:“我們先休息一下,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拼湊一下,商討商討怎樣走出這裡吧?無水無糧,如果再這樣轉下去,不等蕭維鈺逮著我們,我們就先餓死了。”

  他的提議馬上得到倆人的贊同,其實大家這樣猜疑提防著也很累人的。

  蕭摩雲最先說:“想必二位都知道,這座寶藏,其實是蘭若開國孝敏叡皇后風安然的秘密陵寢了,小葉,你是風氏的後代,關於孝敏叡皇后的這座墓葬,你聽到過些什麼傳說?”

  孝敏叡皇后風安然,也就是初晨出嫁以前,風子瑛讓她祭拜的那個沒有供奉在皇家宗廟,而是躲藏在風氏小小地祠堂裡的那個風青楠,一個為情所困的悲傷可憐女子,

縱有萬千榮耀和宏遠帝的鐘愛也不能抵消她心中酸楚和淒涼。

  初晨道:“我恐怕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東西,我所知道的無非是些民間傳說罷了。我就聽說,這裡面藏了蘭若的半個國庫。”

  “那麼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位皇后為什麼不和宏遠帝埋在一起的原因呢?”蕭摩雲笑得賊精。

  他笑成這樣是有原因的,這是彥信和初晨兩人老祖宗的秘史,可以說算是一個醜聞。

  初晨知道風青楠雖然嫁給了宏遠帝,但其實心裡愛的是別人,並且愧對愛人,這也是造成她英年早逝,不肯入蘭若皇室宗廟,不肯與宏遠帝合葬的原因,而且據說,

她之所以會選擇長眠在颶風雪原,就是因為她的愛人死在這裡。

  面對蕭摩雲別有意味的怪笑,彥信和初晨心裡都很不舒服,又不好說什麼。彥信冷哼一聲:“你這盜墓賊功課倒是做得挺足的。”

  蕭摩雲笑道:“大家彼此啦。我就不相信你們不知道。”

  初晨道:“我們和你不一樣,這是我們老祖宗埋的東西,本來就是我們的。”她沒有注意到她說“我們”的時候,彥信眉梢眼角都舒展開來。

  蕭摩雲道:“好啦,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這樣問,是有原因的。”

  “有話快說。”彥信的態度不是很好。任誰被人揭了老祖宗的老底,都是有些惱羞成怒的。

  “你們想啊,孝敏叡皇后沒有和宏遠帝合葬的原因是因為她真正的愛人為了她死在這片雪原上,她愧對愛人,是吧?那麼,她的這座陵寢會是誰修建的呢?是她自己?還是宏遠帝?

廣陵王對蘭若皇朝史自然是比我熟的,不如就由殿下來分析如何?”

  蕭摩雲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激怒彥信和初晨,他們的老祖宗有什麼事情,由他們自己說出來比從他這個外人嘴裡說出來好得多。

  彥信自然毫不客氣,相關的工作他也是做了不少的。關於孝敏叡皇后和宏遠帝的有關記載,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細節都研究得很透徹。

  “如果這裡面真的有半個國庫隨葬,恐怕就不是她自己一個人能做主的了。

何況據說她從小顛沛流離,仁愛大度,生活儉樸,每餐只要一碗飯,一菜一湯足矣,這樣的人又怎會把大半個蘭若的國庫與她同埋於地下?

而宏遠帝身為天氏子孫,從小過的都是錦衣玉食,鮮衣怒馬的生活,當年如果不是孝敏叡皇后攔著,他只怕早就耗費十萬黃金為她造安然宮了。”

  “據說,皇后逝時,身後只餘鳳冠霞帔一套,四季服裝各兩套,首飾除了皇帝下令命宮中應制的以外,只有銀簪並玉簪各一枝,還有其母所遺冰玉環佩一塊,

衣服首飾的數量還不及一個高等級的宮女。宏遠帝當時就痛哭流淚,認為自己有愧於后,認為她最美好的年華都隨他戎馬,風餐露宿,等到好不容易建國了,她又說國庫空虛,萬民待養,

堅決不肯浪費一粥一飯一線,如今國泰民安,她卻撒手人寰。那麼,孝敏叡皇后生前沒有享受到,死後宏遠帝必然會想方設法彌補她。我看這座陵寢倒像是他的手筆。”

  初晨補了一句:“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這裡的情形好像與我家裡傳的那個迷心球有些相似。不過,是我猜的,我也不確定。”

  “迷心球?”彥信第一次聽她說起這個東西。

  “我家裡傳有一個寶貝,是個銀質的半圓形迷宮一類的玩具。據說是先帝御賜的。”

  這是風氏流傳了幾百年的一個傳統,族裡每出生一個女孩子,抓週的時候都要拿出來和其他東西一起擺著給她抓。

  從來沒有人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大家都只把它看做是一個身份,命運選擇的象徵。

  如果那個女孩子剛好抓了迷心球,而她長到一定歲數後,家族會設一個考試,讓她把一根金絲從迷心球的一個入口穿入,然後順著通道從出口穿出來,假如她能完成,

家族就會重點培養她,盡量送她進皇宮做后妃。這個傳統,就是在景帝朝,風氏被趕出京都後,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只是選出來的女子最後都還是嫁了普通人而已。

  彥信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想必你當初就剛好抓了那個東西吧?然後,你又順利通過了考試?”

  初晨低下頭,他說得不錯,但她並不是單純的因為抓了那個東西才會走上這條路,重點是因為她有一個野心勃勃的母親。所以,她就是不抓那個銀球,綠綺夫人也會想辦法讓她抓的。

  不過,她用金絲穿過迷心球的時候,速度確實是很快的。據族裡最老的一個老夫人說,她是她見過的速度最快的女子,就是風氏最後一任皇后,也沒有她快。

  這也是家裡不顧一切也要把她送進皇宮的原因之一。

  蕭摩雲道:“關於風氏和天氏的恩怨糾葛,我也有所耳聞。我聽說當年宏遠帝因為孝敏叡皇后的原因,曾和風氏有過一個秘密協議。

既然這個迷心球是他御賜的東西,你們家族又是拿來這樣的用途,可不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個從風氏中選擇皇后、后妃的信物呢?而這個信物,正好就包含了孝敏叡皇后陵寢這個秘密?”

  三人一陣激動,如果他們猜測的沒錯,初晨是仔細研究過迷心球的,那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在這裡面暢通無阻。

  初晨閉上眼,讓迷心球裡面那些曲曲折折的所有通道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然後讓蕭摩雲照著她,仔細檢查了一遍當前他們所處的環境,定位,然後讓意識順著腦海裡的路線走了一遍。

  她蹲在地上用簪子畫圖給他們看,“迷心球分為上中下三層,我們現在是在第一層的邊緣處。這裡有六個一模一樣的入口,分別衍射出五條距離相等的路連接到另外五個入口,

  也就是說一共有十五條路,其中有十三個交叉點,除了週圍的十二個交叉點是十字形的以外,正中那個交叉點分別通向六個入口。”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4:00
第三十七章 涼風起天末(中)

  “要找到正中那個交叉點很容易,但實際上六個入口都是能進不能出的。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進來以後就不容許你反悔的迷宮。

  你必須找到真正的出口才能出去,如果你找不到,就只能活活困死在這裡面。可是最關鍵的地方就在這裡,真正的出口,是在第三層的某個地方。

  進入第一層不是很難,你們也看見了,只要引起一場雪崩,觸動機關,就一切皆有可能。但要進入第二層,並沒有那麼容易。”

  “首先,要找到第二層的入口,這個入口,就潛伏在這十三個交叉點的某一處,說不定,它此刻就在我們身邊,或是我們的腳下。”

  蕭摩雲聽初晨這樣說,立馬站起來順著牆壁摸了一遍,又跺跺腳,掀起一股灰塵。

  彥信用袖子摀了口鼻,“真的這樣容易就被你找到,這裡面的財物還不早就姓了蕭?”

  蕭摩雲不顧他話裡的諷刺,皺著眉頭,“難道我們真的要一個交叉點一個交叉點的去找?你不是對那個迷心球玩得很熟嗎?為什麼會不知道入口在哪裡?”

  初晨有些煩躁的揉揉眉心,“你以為迷心球為什麼會叫迷心球?就是它裡面的結構隨時都會變,第二層的入口這一次在這裡,下一次可能就會在另一處。

  要是它一直都是一個樣子,你認為我們家族裡會有多少女孩子通過考試?那樣選出來的人還值得家族傾盡全力去培養嗎?”到了這裡,以前她想不明白的許多事情都得到了答案。

  一個家庭中能出一個皇后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不但會讓一家人在族裡的地位空前提高,也會給家裡帶來空前絕後的榮耀。所以大家都會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的讓自己的女兒通過考試。

  如果迷心球始終是一個樣子,保持不變,那麼穿過的人就會知道穿過它的方法,自然會記下來,教給家裡用得上的姐姐妹妹或是姪兒姪女,一來二去,這個考試還會有什麼意思呢?

  宏遠帝這個傳說中英明神武,成就了一代霸業的皇帝,不但癡情還是一個玩機關消息的宗師級人物。他深愛孝敏叡皇后,又深覺愧對於她,總想補償。

  他為心愛的女人建造這個秘密陵寢,又為了她的家族能保持永遠的榮光,所以才御賜了那個相當於陵寢翻版的迷心球,作為風氏選拔后妃的一個工具。

  迷心球由宏遠帝親手設計,又貫輸了孝敏叡皇后的那種神秘力量,一直以來,它只能被擁有正統血脈的風氏女子用金絲穿過。

  初晨記得族中那位老夫人曾經給她講過一件事情,當年的第五代皇帝叡宗,聽說了這神秘的迷心球,大感興趣,讓風氏將它敬獻入宮,自己執了金絲去穿,試了無數次,

不要說穿過那迷宮一樣的通道,就連入口都進不去。仿佛是一種神秘的力量,他手中的金絲一進入那個入口,就會在入口處變得分外柔軟,團成一團。無奈之下,他只得放棄。

  這也成就了風氏家族身具鳳凰血脈那種特殊力量的傳說。

  她大膽的猜想,陵寢中埋有蘭若的大半個國庫,但進入地方式只有風氏通過考驗的皇后才能掌握,蘭若皇室需要這筆財富,只能與風氏始終保持一個平衡,

  這亦是風氏能安身立命的一個保命符,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在景帝年間,風氏遭到那樣的打壓,景帝仍然沒有滅了風氏滿門,反而留了一個國公稱號,任由他們繼續繁衍生息的原因。

  現在細細想來,宏遠帝其實真的是深謀遠慮,為孝敏叡皇后做盡了他所能做的一切打算,但是,初晨想不通的是,既然自己也是穿過迷心球的人,為什麼瑞帝會這樣罔顧她的性命呢?

  難道他就不想要這筆財富嗎?

  按她的想法,皇室必然知道風氏所不知道的秘密,彥信不知道寶藏、迷心球與風氏的關聯並不奇怪,畢竟他還不是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但瑞帝所表現出來的,就值得人深思了。

  她看看那倆個男人,彥信雖然一臉的淡然,但眼神卻是深不可測,不知在揣摩些什麼,而蕭摩雲,卻是一臉的怪異神色,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又不敢相信的樣子。

  初晨自問自己的思維是永遠跟不上這倆個人的,只能轉移話題,羨慕的說:“我真想見見我那位老祖宗,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得到這樣男子的一片癡情呢?”

  彥信若有所思,蕭摩雲倒是“噯”了一聲,挑撥的道:“癡情嗎?他癡情的名聲,響徹大江南北,我是在北岐都聽見了呢。”

  初晨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蕭摩雲繼續不懷好意的對彥信說:“我是挺佩服你的啊。

  這麼快就從那麼重的打擊中站了起來,剛死了心愛的女人,卻馬上可以反敗為勝,不但打敗彥寧,登上太子之位,掌握了全蘭若的兵馬,還立了太子妃,有了繼承人。

  而且還沒有人對你說三道四,事業愛情雙豐收,難得啊。你是怎樣做到的?傳授我兩招如何?”

  初晨怒火冒得三丈高,暗暗在心中把彥信凌遲了三千六百刀,卻不願意表現出來,笑瞇瞇的說:“那有什麼奇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彥寧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何況三殿下本來就不同於常人,平常人,哪能有那麼大的本事?九殿下你這樣迫切的想向他學習,莫非,你國中也有這樣的兄弟等著你?”

  彥信淡淡的道:“九殿下的意思,是說要我一蹶不振,然後伸長脖子等著被人砍頭那就是真的癡情了?”

  蕭摩雲笑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小葉真的很寬容大度,什麼都不圖,還肯帶著你來找寶藏。人生有此紅顏知己,我羨慕啊。

  如果能有這樣一個女子真心對我,我便是死了也值了,那什麼皇位,榮華富貴,不要也罷,暢遊天地間,何等的自由自在。”

  他那意思誰都聽得明白,就是初晨是一個被利用的傻瓜,彥信是一個陰險的小人。初晨如果跟了他,就會享不盡的幸福快樂。

  彥信嗤笑:“九殿下這些話怎麼聽上去是在夢遊呢?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一個女子,你又真的這樣對她,只怕你父皇頭一個就不會饒她,你那十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必然將你撕成碎片。

  你是不是打算和她一起到陰間去暢遊天地呢?”

  蕭摩雲假裝無辜的道:“真是奇怪,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虛心好學罷了,為什麼三殿下如此大的火氣?”

  初晨冷哼一聲,黑著臉別過頭,正好對上彥信亮晶晶的眼睛,她突然想起來,如果真的已經不在乎又何必生氣呢?

  便擠出一個不在乎的笑容來:“說這些無用的話做什麼?如果休息好了,就出發吧?”

  蕭摩雲也不多說,拍拍袍子就走。

  三人七拐八彎,繞了很久,初晨終於在一個轉角處停了下來。她皺著眉頭用手四處摸摸,最後確定,這就是第二層的入口處。

  “如果我沒有算錯,這裡就是入口。”

  轉角處,灰蒙蒙的石頭看上去與其他地方並沒有任何的不同。蕭摩雲與彥信互看一眼,同時蹲下去指著一處:“這裡就是機關。”話一出口,兩人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屑與熊熊的怒火。

  初晨搖頭,聰明人果然就是不一樣,她只需要指明大概的方向,人家就可以找到機關了。她抱手旁觀,既然他們都那麼聰明,她就等著他們打開入口,自己跟著進去就是了。

  彥信第一個放棄了打開機關,只剩下蕭摩雲在那裡琢磨。看見蕭摩雲在那裡瞎摸,他和初晨很有默契的後退了幾步,躲到相對安全的地方,有人想做砲灰,就讓他去做好了。

  蕭摩雲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也只是敢輕輕摸摸而已,琉璃谷的陣法他是見識過的,還險些吃了大虧,他哪裡敢亂來?

  回頭一看二人的表情和離他的距離,他微微一笑:“三殿下,我不懂得這些東西。你學識過人,肯定是知道的?我們就指望著你帶我們入內了。”

  他斷定彥信也不懂,但他認為以彥信驕傲的性子,肯定不會在初晨面前表現出自己不懂來,誰知彥信根本不上他的當,直接了當的說:“我也不懂。”

  回頭對初晨道:“你知不知道進去的方法?如果不知道,我們一起來琢磨。”

  初晨不答他的話,站在那裡笑瞇瞇的說:“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有條件,不知二位可想和我做這筆交易?”

  彥信沉著臉沒有說話,蕭摩雲摸著下巴笑得像狐狸:“說吧,我洗耳恭聽。但有所命,無有不從。”

  “你呢?”初晨看向彥信。

  見彥信不情願的點頭,她才道:“我如果把二位帶出去,你們會給我什麼好處呢?”

  蕭摩雲道:“我自然不會忘了小葉的好處,但是你和三殿下是一家人,這好處就免了吧!”

  初晨根本不搭他的話,直截了當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匿名
狀態︰ 離線
117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4:24
第三十八章 涼風起天末(下)

  “我要你們發誓,如果我帶你們走出這裡,你們終生不能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有所違,你們將萬箭穿心,不得善終。”

  她向來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奔波於戰場之上,爭鬥於朝堂之中,每一天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最忌諱最害怕的是什麼,就是怕這幾個字而已。

  兩個人都很爽快的發了誓,特別是彥信,速度快得她不爽到了極點。她走上去,借著微弱的珠光,割破自己的手指,把一滴血滴在一塊石頭上,然後疾步後退。

  她的血很快就被那塊石頭吸收,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並沒有讓他們等待太長的時間,沉重的聲音從腳下傳來,隨著石板移開,一點微弱的光從地下飄了出來。

  初晨沒有絲毫高興,只感到毛骨悚然,她驚恐的望向四週未知的黑暗,週圍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

  有人在暗處窺探著他們,雖然她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也沒有看見,但是,她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

  蕭摩雲第一個跳了進去,彥信站在一旁皺著眉頭看向她:“你還不走?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下到第二層的不是嗎?”

  原來他也感覺到了,他說得沒錯,就算是獨絕和蕭維鈺就跟在他們身後又怎麼樣呢?她一樣的要下去,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待在第一層。

  “小心蕭摩雲。”彥信輕輕在她耳邊說,他一直等著她跳下去之後才跳下去。

  二層,是一個與第一層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們的週圍都是光可鑑人的玉石牆壁,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每隔十丈左右就有一盞長明燈,歷經了這麼多年,長明燈仍然沒有一點即將熄滅的樣子。

  燈座上還鑲嵌著一顆大小絕對不亞於蕭摩雲那顆夜明珠的珠子,散發著幽幽的光。初晨已經無比期待著第三層的輝煌。

  她伸手去摸頭上的機關,隨她怎麼跳也夠不著,不由開始低聲咒罵修這個陵寢的人,幹什麼要把那機關修得那樣高。

  “不要關了。”彥信勸她,初晨白了他一眼,不關?不關等著別人跟在他們身後隨時對他們下黑手嗎?

  看見她固執的樣子,他默默地伸出手,他的意思很明白,要她借著他的身高去關機關。

  初晨無奈的咬了嘴唇,搭上他的手,他摟住她的腰,將她高高舉了起來。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初晨一陣恍惚,心跳如鼓,摸了半天才摸到機關。

  還沒等她按下那機關,她就覺得身子一輕,頭皮撕裂般的疼痛,她被人提著頭髮往上拖。

  一道寒光貼著她的鼻子向上飛去,隨著一聲悶哼,抓著她的人鬆了手,她被人狠狠砸了下去。初晨暈乎乎地,只知道彥信伸手在她腰上巧妙的一托一轉,她就被他推出去老遠。

  等蕭摩雲把她扶起來,彥信已經和蕭維鈺鬥在了一起,獨絕,有著瑞帝一般面容的一個全新的獨絕,站在入口下,微笑的看著她。

  初晨像看見了毒蛇,一瞬間,她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她用要吃人的目光望著他:“是你,是你故意讓流風知道我在那裡的,對不對?”

  獨絕微笑著用另一個她無比熟悉的聲音說:“反正你那樣恨他的父親,留著那個孩子也是個累贅,與其將來他一天追著你要父親,你煩心,還不如我早些幫你料理了,

  雖然你當時吃了不少苦頭,但我後來教你那麼多的東西,又給你用了那麼多的靈丹妙藥,還幫你調整了走火入魔的經脈,現在我又幫你解決了這個大麻煩,難道還不夠補償你嗎?”

  初晨說不出心裡的感受:“原來你和無二始終是同一個人,我到底應該怎樣稱呼你呢?”

  她怎麼那麼笨呢?獨絕,獨一無二,獨絕和無二就是同一個人,這就是為什麼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獨絕和無二同時出現的原因。

  獨絕笑著制止住蕭維鈺,對彥信道: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其實和你一樣,有著蘭若天氏的正統血脈,按輩分來算,你該稱呼他一聲堂兄,假如,不是你父皇李代桃僵,現在的太子應該是他。”

  初晨這才發現,蕭維鈺,不,應該是天維鈺了,他的鼻子活脫脫地就是另一個彥信鼻子的翻版,為什麼她以前都沒有注意到呢?她一直都以為他是瑞帝的人,誰知道此瑞帝非彼瑞帝。

  “你們不要懷疑我的話。你既然已經知道進入這座陵墓的方法,就應該想得到,為什麼你是當前唯一一個掌握這座秘密陵寢方法的人,瑞帝還要對你趕盡殺絕。

他不是不想要這寶藏,相反他很想要,但因為他根本不是那個正統的繼承人,所以他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

  他異想天開的以為,就憑綠綺夫人給他的那張所謂的藏寶圖,他就可以得到這筆寶藏。我等了這麼多年,居然給我等到了,當真是老天有眼呢。”

  獨絕臉上露出又悲又喜的神色來,用一種怪異的神色看向彥信。

  相比較初晨的驚愕,彥信倒是鎮定得多。

  “就算是我父皇對不起你,那是他和你之間的恩怨。他那麼多的兒子,你為什麼只針對我?

  我一直都奇怪,你精心設計了蕎山鎮的事情,故意放走那個叫流風的女子,讓她到左氏面前傳訊,說初晨還活著,她現在就帶著蕭摩雲去尋寶藏,讓左氏派人去追殺她。

  在朝中苦苦相逼,讓我寢食不安,又故意讓阿憐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我,引我來這颶風雪原,不會只是因為我是蘭若的太子那麼簡單吧?”

  蕎山鎮的事情是獨絕設計的?流風沒有死?她又跑到左清面前去傳訊,左清派人來追殺她?阿憐把消息透露給彥信,所以彥信才來颶風雪原?他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真的為了這筆財寶,還是為了揪出那幕後的人?怪不得他聽見獨絕說相信她一定會把他引到這裡來的時候,根本就不在乎呢,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真相。

  這中間牽涉到了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蕭摩雲在她耳畔輕聲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我們只要好好看戲就行。”

  初晨不動聲色的離蕭摩雲遠了些,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可信的。如果她沒有記錯,蕎山鎮事件和她失去孩子的事情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一次,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獨絕手裡把玩著噬光,低聲道:“你說得一點都沒錯的。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只要你還活著,我就要找上你,不死不休。”

  他的眼裡仍然是那種似悲似喜的複雜情緒,眼神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我和他是雙生子。我是哥哥,他是弟弟。當時,有人算了一卦,說雙生子不祥,將會天下大亂。

  父皇打算留我,讓人把他秘密處死。可是母后心疼他,讓人把他偷偷養起來,我長到十歲,聽說外面有這樣一個弟弟,就去看他。我那時還小,不懂事,經常和他互換身份,溜出宮去玩。

  我向他許諾,等我榮登大寶之後,必然封他做親王,讓他堂堂正正的站在天下人面前。”

  “我自以為自己對他真的足夠好,他應該對我充滿了感激。誰知道有一天我從宮外醒過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就要成親的太子妃,竟然成了他的太子妃,而且還一心一意的愛上了他。

  就算是知道他是李代桃僵,卻仍然不肯回頭,反而和他一起來要殺我滅口。這個太子妃,就是你的母親易香雪了。後來,又發生了許多我想不到的事情。”

  “我曾經以為我就是你的親生父親。”獨絕看向彥信。

  盡管心中有所準備,初晨還是被這個消息給炸暈了。皇室醜聞多,父親偷兒子的媳婦,兒子又偷父親的女人,兄弟之間互相爭奪同一個女人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關鍵是,不是說易后早就背叛了獨絕嗎?她為什麼又會生下他的兒子呢?

  “你有一個聰明絕頂的母親。”

  獨絕嘴角含著一絲微笑,甚至有些溫柔,“她騙得我一直以為你就是我的兒子,讓我心甘情願的放棄了報仇的計劃,還千方百計的找來這把噬光給你防身,死心塌地的為你打算。

  如果不是你的脾氣和瑞帝小時候,還有年輕時候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我都險些上當了。”

  墓室中的幾人,懷著各樣的心思,聽獨絕說起了那段塵封多年的往事。

  多年前,太子妃易香雪不愛溫文爾雅的太子,偏愛桀驁不遜的瑞帝。甚至願意冒著抄家滅族,謀害親夫,身敗名裂的危險也要助他登上大寶。

  陰謀得逞,她卻心中難安,加上瑞帝登基後並不專寵她一人,反而言語當中都流露出對她心狠手辣的害怕之意。

  貴人冷玉,一舉得男,是為皇長子,連升幾級,晉位貴妃,又兼傳言其具有風氏血脈,得到半數以上世家大族的認同,成為瑞帝親手培植的牽制易后的力量。

  畢竟國家已經安定下來,易后所依仗的軍隊,在這個時候不是那麼重要了。後宮中,有子的貴妃與無子的皇后,一邊靠著文臣,一邊靠著武臣,分庭抗禮。

  易后以退為進,到廟宇祈福。遇見了她早以為死去,假託為僧避禍的獨絕,獨絕見了她,自然是不肯放過這個報復她的機會,於是一切都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逼迫易后,威脅易后,如果易后肯助他奪回皇位,那是最好,如果不肯,他便要她身敗名裂,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帶了綠帽子,皇后偷人養漢。

  然而,事情往往不是按著人們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匿名
狀態︰ 離線
118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4:41
第三十九章 無家問死生(上)

  不過是一次雲雨,易后便懷孕了。初為人父的他,欣切。一個更大膽的計劃產生了,你會李代桃僵,我就不會嗎?

  他安排易后與瑞帝同寢,又四處去尋延緩生產的奇藥,幫易后掩蓋。

  彥信順利誕生,他的心除了被甜蜜塞滿之外,竟然想不起要報復易后和瑞帝來。他只盼望彥信能順順利利的繼承皇位,他的心願便了。

  易后有了聰明伶俐的嫡子,再加上他的指撥,冷貴妃自然是再也不能和她分庭抗禮了。瑞帝的心又不安起來。他害怕,因為他的真實身份只有易后一個人知道。

  所以,易后的死其實是遲早的事。

  冷貴妃當然不甘心,這個時候,被瑞帝拋棄的舊情人綠綺夫人向她伸出了手,嫉妒的女人是可怕的,特別是當男人的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的時候,只要輕輕一撩撥,

  那懷疑嫉恨的種子很快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很快,事情急轉直下,不再向著易香雪和他計算的方向發展。瑞帝把彥信送到了海瀾做質子,易香雪淒涼無比的死在深宮之中。

  “我那個時候,是多麼的痛恨自己的無能,居然無法保證你的安全。我甚至認為,我真的不是做皇帝的那塊料。

  但我還是想方設法的為你打算,你還記得你從海瀾回來時遇上的那個酒鬼吧?

  他就是我費盡心機為你找來的師父,還有這把噬光,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價才弄到它,又把它送到你身邊的嗎?”獨絕似乎是在問彥信,又似乎是在問他自己。

  初晨注意到天維鈺看向獨絕和彥信的眼裡閃過一絲寒光,那種眼神是深惡痛絕的。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足夠痛恨別人的原因,就像她,她痛恨著獨絕和蕭摩雲,是為了她那些逝去的美好歲月,還有她那不曾謀面的孩子。

  獨絕恨彥信,是因為他有足夠的理由痛恨彥信的父母,天維鈺自然也有他痛恨獨絕和彥信的原因。其實說到底,這裡漁翁得利的人,只有她身後站著的蕭摩雲。

  “我看著你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有出息,我心裡真高興。結果,易香雪騙了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兒子。

  你就是那個狼心狗肺的傢伙的兒子,什麼推遲生產的靈藥,都是你那處心積慮的母親想出來騙我的。騙了我多少年,我真恨啊。你有這樣一對父母,我怎麼會放過你呢?”

  “你知道為什麼他現在越來越不待見你?因為,我讓人告訴他,你其實是易香雪和我偷情生下的兒子。當年伺候易香雪到寺廟祈福,看著她飲下那靈藥的人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所以,即便是你能活著離開這裡,你也將會發現,你已經一無所有。就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你父皇已經單方面宣布你在颶風雪原失蹤,四皇子彥敏已經榮登太子之位。

  而你就是死了,他也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只會暗自感到慶幸,他終於擺脫了這頂綠帽子。”獨絕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初晨看著他半瘋狂的樣子,突發奇想,其實獨絕最在乎的不是易香雪騙了他,而是為什麼彥信不是他的兒子吧?所以他才想要毀了彥信。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肯來的這颶風雪原。我做了兩手準備,一樣是這個女人還活著的消息,一樣是關於寶藏的確切消息。

  我知道你現在在朝中的地位尷尬,雖然掌著這麼龐大的軍隊,卻沒有軍需支撐,本身遭到那麼多次暗殺,幾乎要走投無路。

  我想著,你如果要打翻身仗,要麼你就殺了你的親生父親,要麼你就會來找這筆財富。

  或者你不屑於這筆財富,你也完全下得手去殺了那個逼你的人,你只是為了心愛的女人才會來這裡,但不管怎樣,你始終來了,所以,結局都是一樣。”

  初晨看向彥信,她在期盼他說什麼呢?期盼他告訴她,他只是為了她而來?期盼他告訴她,他一路上對她的那些表白,都是出於真心而不是為了麻痺其他人?

  但他的臉藏在燈影裡,始終不曾看她一眼,她什麼也看不清。

  “現在麼,為了你不跟我們添麻煩,你還是老實點的好。”獨絕說著就把噬光狠狠插進彥信的胸膛。

  初晨眼睜睜地看見噬光插入彥信的胸膛,然後,血慢慢地從他沾滿了灰塵的白色棉袍裡浸了出來,迅速在他胸前暈染開一朵綺麗的花。

  他歪倒在白玉石的牆壁上,低低地喘著粗氣。初晨驚恐的睜大了眼睛,他為什麼不躲?他一向不是最狡猾,最會留後手的嗎?怎會如此就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了別人手中?

  她張開嘴,想要喊又喊不出來,就是連呼吸也不曾變了頻率,腳也不曾有半點想往那個方向挪動的意思。

  她聽見蕭摩雲失常的急促呼吸聲,她回頭,看見他狹長的眼睛裡滿是她看不懂的情緒,有激動,有期盼,還有瘋狂。

  他在她耳邊蠱惑的說:“他不是為了你,你也明白,他那樣的恨你的母親,又怎會對你那樣?就是對你起了那樣的心思,他也肯定在恨他自己為什麼不爭氣。”

  “你和他,原本就隔著萬水千山,你回憶一下從前,他如果真的愛你,怎麼會捨得那樣對你?

萬春湖上,他把你扔在那裡不聞不問那麼多天,心竟然比我一個外人還要狠,大婚之後,他又對你做了些什麼?你都忘了?你從始至終都只是他手裡的一枚棋子。”

  “如果他真的愛你,又怎會娶左氏?怎會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你還記得你那個死去的孩子嗎?他多麼可憐,永遠的留在了那片陰冷潮濕的雪地上。

  他就算是後悔了,想要帶你回去,你又回得去嗎?難道你要回去做他的妾?像他其他那些姬妾一樣每日仰人鼻息,千方百計討好他?”

  “你聽見了,他是走投無路,才會想到來這裡找寶藏,你不過剛好是一個湊巧而已。現在,你該做的事情是,告訴他,他活該,你很樂意看到他現在的結局。只要他一死,就會一了百了。

  我帶著你回北岐,我可以給你我的一切,他能給的和不能給的,我都能給你。只有我們兩個,不會有別人。”

  蕭摩雲的聲音像魔咒,慢慢侵入初晨的耳朵,再侵入她的心裡,猶如一顆石子輕輕的投入黑色的湖泊裡,慢慢的起了漣漪,一圈又一圈的蕩開去,把沉在心底深處的那些陰暗傷痛,

  淤泥污濁全都從底下翻了上來,酸臭腐敗的氣息彌漫開來,仿佛永遠都沒有散發殆盡的可能。胸口又開始悶悶的疼,疼得她忍也忍受不住。

  他看著初晨迷茫傷痛的眼神,輕輕的笑,溫熱的鼻息吹在她的耳垂旁,激得她打了一個寒顫,“快告訴他,你要跟著我去北岐,讓他去死。”

  初晨點點頭,對上他的眼睛,很平靜的跟他說:“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都明白。你看我,可有半點為他傷心的樣子?我之所以會陪他到這裡來尋寶藏,是為了蘭若不是為了他。

  這個,獨絕就知道。既然現在他得到寶藏也不能把它帶回蘭若去,他便是無用了。看到他死,連我都不相信我會這樣平靜,但事實是,我真的這樣平靜。”

  蕭摩雲仔細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底有一絲傷痛,但總體是平靜無波的。

  他輕笑:“我想把最後的機會留給你,去跟他說,你要跟我去北岐,出於憐憫,你將把他和他的噬光留在這裡,讓他慢慢的死去。”

  初晨淺笑盈盈:“你何必逼我?他既然都不愛我,又怎會在乎我對不對他說那樣一句話?如果他反過來跟我說一句,他根本不是為了我來的,我不是自找沒趣麼?

  你若是真的想要他死,直接殺了他就好。”

  蕭摩雲聽她這樣說,也不逼她,直接對獨絕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可以結束彥信的生命。

  眼角卻是隨時瞟著初晨的一舉一動,她的狡猾他在妙香山就見識過,他不信她會就這樣看著彥信死去而無動於衷。

  他堅信她必然藏有後著,只等她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馬上出手制住她,讓她再無翻身的餘地。等他制住她,他就會放心的殺了彥信。

  但初晨只是淡淡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心裡有些奇怪,又有些隱隱的高興,甚至帶著一絲熱切的渴求。難道她真的恨彥信到了這樣的地步?

  獨絕手握住彥信胸前的噬光,有些想往裡面捅,但是又有些猶豫。他求救似的看了初晨一眼,仿佛希望她能開口阻止他一下似的。

  見她不理他,便放下手道:“這樣便宜了他。我要看他慢慢流乾血而死。”

  初晨胸中憋著一口氣不敢呼出來,見了獨絕如此的作為,繃緊的足底驟然一鬆,她知道她這冒險的一賭到底是賭對了。她回頭對蕭摩雲說:“你剛才說要我和你一起去北岐?”

  蕭摩雲沒想到她突然會扯到那裡去,下意識的點點頭。

  初晨淺笑著伸手去捋垂在唇邊一縷散髮:“你是不是除了想要我跟你去北岐以外,還想要這寶藏和蘭若如畫的萬里河山?”
匿名
狀態︰ 離線
119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4:59
第四十章 無家問死生(中)

  蕭摩雲撫掌笑道:“非也,非也。你一向聰明,但這次猜錯了,我只是為了你而來,寶藏和蘭若的萬里江山都是天先生和維鈺兄的,我有北岐和你就夠了。”

  “我?”初晨奇怪的看向他,“你真的只是為了我?不是為了別的?”

  蕭摩雲深情的望著她:“那是自然。我從出生以來,雖然沒有了母親,但有師父的愛護和父皇真心的呵護。

  不管是什麼,只要我稍微提一下,或者看那個東西一眼,馬上就有人送到我面前。我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一個可以讓我一生一世都願意親手為她燒忘憂水的人。”

  “你還記著忘憂啊?這麼久了,久得我都幾乎以為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初晨臉上帶著些溫柔的笑意,仿佛回到了那年那個寒冷刺骨的夜晚。

  蕭摩雲嘴角帶著些甜蜜的微笑回憶:“那天晚上,我看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人家的門前,望著我輕輕一笑:‘紅色的竹子,你願不願意陪著我坐一會兒?’

  我就覺得我心中所有的堅硬都轟然倒塌,只要能撫平你眉間眼角的憂傷,叫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我燒了忘憂給你喝。”

  “在水裡加入十分真心,五分祈求,五分祝福,煮的人心情不變,喝的人連喝三百六十五天,然後今生忘憂。”

  初晨淡笑著說出他原來燒忘憂水給她喝時說的原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一直奄奄一息,不肯看向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彥信似乎憤怒的瞪了她一眼。

  他的命握在別人手裡,他還有閒心吃醋?看來這個人的狂妄霸道的確是無藥可救了。

  “原來你都記著?我一直以為你根本不屑於看我一眼。”蕭摩雲不勝唏噓。

  初晨低頭輕笑一聲,然後看著他:“事實上,現在的確是這樣的。”

  她滿意的看到蕭摩雲的臉色大變,繼續說:

  “原來的時候,我只把你看做是風流瀟灑,美貌無雙的竹衣公子,但經過了蕎山鎮和流風的事情以後,你在我心中,就只是我的仇人。你雖萬死亦不能抵消我心中對你的半點恨意。

  你從始至終都在和他們合作,從蕎山鎮你騙我開始,一直到你故意在流風面前喊出你是我孩子的父親,再到流風奪去我的孩子,都是你,對不對?”

  蕭摩雲眼裡閃過一絲寒意:“不要把什麼錯都推在我身上,這對我不公平!如果他真的那樣在乎你的安危,他就該好好守著你,不要給我機會!孩子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

我那個時候真的是想幫你。我也想不到流風會那樣喪心病狂,她現在已經受到應得的代價了。”

  “我現在倒是相信她真的已經為她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了,也知道你是在她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情以後,又讓她做了你下一個局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跑到京城去找左清洩露我還活著的消息,讓寶藏和我的下落做了一回誘餌。

  甚至假裝沒有認出我,親自設計了那幕雪崩中我和彥信重逢的把戲,讓我一步步把他引到這裡,可謂是步步為營,處心積慮,你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初晨搖頭嘆息。

  “可惜,你以為我到了這個地步,還會讓你如願嗎?”

  什麼灰衣人,什麼跌落在冰崖地下的無二屍體,被擄走的小七,王力的受傷,她去尋藥,雪崩,巧遇彥信,蕭摩雲和蕭維鈺的同室操戈,都是蕭摩雲精心設計,

  一環扣一環的讓她把彥信逐漸引到死路上去。

  她對獨絕道:“其實你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真的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所謂陰謀詭計,所謂政治鬥爭,都需要殘忍冷酷,心思要比尋常人狠上百倍才行,而你,心思不夠狠絕,

  心腸也有點軟,所以,等你和我帶著他一起出去後,你會在出口打開的那一瞬間就會發現,你將是最後一次聞到新鮮空氣,不管什麼,最後都將是這位北岐皇太子一個人的。”

  獨絕的眼皮跳了跳,陰沉沉地看向蕭摩雲,天維鈺拉了拉他的袖口,對初晨道:“從萬春湖上見面再到現在,你還是一樣的巧舌如簧,擅於挑撥離間,我問你,出口有幾個人知道?

  目前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對不對?就憑我父子二人的功夫,他根本沒有和我們週旋的餘地,他如果信守諾言,他自去,如果有一點半點的異動,我保證他肯定是死得最快的那一個。”

  初晨笑笑:“沒錯,我就是在挑撥來著,沒想到居然沒挑撥成功,也是,你們既然締結了盟約,自然都有自己的保證,還想你們兩敗俱傷,既是這樣,我也懶得動了。”

  說著再也不肯動半個手指。

  蕭摩雲冷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陪著你同歸於盡了?你到底心裡還是想著他。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絕了你的念想?”

  初晨惡毒的笑:“他的結局我早已看到,他始終是不能活著走出這個陵寢的,不管是你還是他們兩個,沒有人會喜歡他活著。

  我雖然也不待見他,但你們在我眼中看來,比他還要陰險狠毒百倍,我很樂意有你們陪著我一起死。將來到了黃泉,我可以看著你們鬥法,想必不會太寂寞。”

  蕭摩雲望著她:“難道在你眼裡,我就那麼不值你一顧?你也說了,政治鬥爭就是那麼一回事。但為什麼同樣的事情,他做得也不少,你偏偏就那樣區別對待?”

  初晨不說話,為什麼呢?彥信和蕭摩雲從骨子裡來說,其實是同一種人。

  但他們之間有一個最大的區別,蕭摩雲得到了很多人真心實意的寵愛和幫助,但他卻不相信可以用純愛爭取到一個人的心,只會用陰謀詭計去巧取豪奪,去逼索。

  而彥信一直都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單打獨鬥,他有太多的理由不敢相信純愛,有太多的經歷讓他相信權勢是身家性命,甚至愛情的最強有力的保證。

  她從來都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也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她,包括她“死了”以後,他也沒有停止過利用她。

  但她知道,他怎樣利用她,也不會罔顧她的性命,最起碼,在雪崩中,他那樣絕然的抱緊了她。能夠在雪崩中毫不猶豫抱住她的人,又怎會在蕎山鎮上派人去殺她?

  她早就明白了,只是她一直都不肯承認而已。

  蕭摩雲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突然被激怒了,他憤怒的咬著牙,

  “不要小看了我,我有千百種方法,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帶我出去。比如,讓你當著他的面成為我的人就是其中一種,我就是得不到你的心,也可以得到你的人。你想不想試試?”

  說到這裡,他惡毒的笑了,彥信一定會生不如死的,就像那天晚上在蕎山鎮上,他聽著他們一夜纏綿的感覺一樣。

  彥信仿佛是疼得受不住,全身都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初晨張開嘴,露出咬在牙齒中間的一顆粉色的小小藥丸,望著獨絕:

  “我這顆藥丸,叫九轉芙蓉,你親手研製出來的東西,你不會不認識吧?他如果真的要這樣對我,我們大家一起死好了。反正我從一年前就覺得自己活著是一種奢侈。”

  她又望向蕭摩雲,嘴裡嘶嘶冒著寒氣:“無論你想做什麼,現在都可以來。你想用你後半世的榮華富貴和至高無上換取這一晌的歡愉,我沒有任何理由攔著你。”

  獨絕驚異的望向她:“你怎麼會有九轉芙蓉?”

  初晨笑得很囂張:“如果我沒有猜錯,小七是你的小兒子吧?你太相信你教出來的孩子了,就算是親生兒子,也會有不聽你的話的時候。這顆藥,是他偷偷給我的。

  他總是跟我說,如果當年有這樣一顆藥,他的姐姐就不會死得那樣慘。今天,我也不想死得這樣慘。”

  九轉芙蓉,不過是一層特製的薄蠟皮包著一滴劇毒的藥汁,只要輕輕一咬,劇毒的藥汁會在瞬間奪去服藥者的命。因為服藥者死後面容栩栩如生,所以就叫九轉芙蓉。

  彥信的頭終於向她這邊偏了偏,他望著她的眼神是陰霾的。初晨緊緊盯著獨絕,這是她唯一能做的,論武功,論智謀,她都遠遠不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所以在先前她借著捋頭髮的機會,就在蕭摩雲的面前把這顆藥偷偷塞進了嘴裡。她就不信他們敢讓她死掉。

  蕭摩雲剛剛動了動,初晨就尖叫:“別過來!你再動,我就咬碎它,大家一起死!你不要以為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經過獨絕這一年多來的悉心培養還有王力和小七不藏私的幫助,我自問搶在你們對我動手之前咬破這顆藥丸的能力還是有的。”

  每個人都知道她說的是真話,天維鈺道:“不知道風姑娘的條件是什麼,一並說出來吧?我私下認為,咱們還是都活著的好。”

  初晨對上他的目光,只覺得心裡冰一般的涼。他仿佛洞察了她心中所想的一切,他早知道她這一番做作並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和他們談談條件而已。

  蕭摩雲追悔莫及,他早該點了她的穴,那樣就一了百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20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5:56
第四十一章 無家問死生(下)

  蕭摩雲沒有想到經過了這麼多,初晨居然還肯為了彥信。

  女人到底是什麼?他想不明白這種奇怪的生物一天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就算是她可以為彥信做到這一步,他也有足夠的把握讓彥信走不出這座陵寢去。

  初晨確實一點都不想死,而且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熱切的渴望自己能活著。如果她不是一開始就表現出她不在乎彥信的生死,想必她根本不會有現在這個機會。

  她告訴自己,不管她和彥信從前怎麼樣,將來又會怎麼樣,她現在都需要他活著。只有他活著,他們兩人才會都有希望。

  初晨毫不猶豫的指向彥信:“我要他活著。”她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放過彥信,他們就算是現在答應了放他一條生路,也會在她找到出口後馬上翻臉。

  她卻不得不自欺欺人的選擇這樣做,不到最後關頭,她總是心懷僥幸。還有雪狼神,她不相信雪狼神會輕易放過進了陵寢的這些不速之客。

  天維鈺對著初晨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過去照顧他。初晨走到彥信身邊,扶他坐下,給他點穴止血。她握住噬光,“我要拔了,你準備好了嗎?”

  彥信臉色慘白,氣息孱弱,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就那樣靜靜的望著她不發一言,眼睛黑得看不見底。初晨終於忍不住吼道:“你為什麼不躲?你想看著我被你害死啊?”

  “我躲不開。對不住,拖累了你。”他虛弱的笑,“我輸了,你跟他走。”他自己知道他的體力早就透支,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

  他湊在她耳邊說:“我死了以後,你再不會有什麼可以給他算計的東西,他定然會對你很好。

  如果你想跟他走呢,就吐出藥來,如果還是不想跟他走呢,也偷偷的吐出來,假裝還含著時不時的威脅他一下就行了。這樣很危險。

  還有你剛才做的事情都是無用功,趁早給我省點力,也給你省點力。”

  “誰說我想跟他走?”初晨給他包紮傷口的手不停,聲音有些悶悶的。幸好獨絕沒有下死手,彥信雖然出的血比較多,但並不致命。

  “忘憂都喝過了,你還怕什麼?”彥信嘲諷的看著她,“其實,你一直都讓我放過你,我不是沒考慮過。

  只是想到你那麼值錢,又想到我可能找不到比你更美更好玩的女人,你要給我戴綠帽子,我會很沒面子的,所以我才沒答應。

  剛才你為了我肯吃毒藥,感動了我,讓我幡然醒悟,原來我這種做法很不地道,我答應你了,你可以走了。去吧。”

  初晨停下來,低著頭看著地上,沉默不語。

  “風初晨,喊你走啊!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才給我惹來這些無妄之災的,我不想看見你,你知不知道?”

  他突然對她大吼一聲,拼盡了僅存的力量把她猛地一推。初晨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眼淚也跌得重回了眼眶。

  她愣愣的望著他顯得有些猙獰扭曲的面孔,原來他除了會諷刺她以外,他還會這樣兇狠的罵她掃把星,怪她拖累了他。

  她不示弱的望著他:“是誰拖累了誰還不一定呢,如果不是你當初多事,一定要我嫁給你,我現在肯定活得比誰都好。”

  彥信看著她搖頭嘆氣:“你怎麼總是這樣笨?怪不得總是被人利用,我是走投無路才會跑來這裡尋寶的,順便尋仇的,不是為了你,我從來對你都不夠好,難道你不清楚?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你母親,所以想借著捉弄你毀掉你來報復她,只可惜她的心太硬,沒有報復成,你明白了吧?你在我心裡其實就什麼都不是,你還不滾?難不成你真的愛上我了?

  你還真是賤!柳眉為什麼沒把你殺死?!”

  她直直地望著他慘白的臉孔和控制不住就要閉攏去的眼睛,心裡有什麼重新長攏,她突然笑起來:“你就這麼想死?我偏不讓你死,我讓你痛苦的活著。”

  她伸出一個手指,狠狠在他腿上的傷口處按了一下,滿意的看著他猛然睜開就要合攏的眼睛,呲牙咧嘴,死拼著不叫出聲音來,滿頭是汗的狠狠瞪著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初晨快活的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如果敢暈死過去或者裝死,我馬上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惡毒,其實我很想看著你的血慢慢流乾而死,但我想著,你就是這樣坐著等死,一點都不痛苦,我要讓你將死未死的,拖著一條傷腿,慢慢地折磨死你。”她不去看彥信憤怒的眼神,只管抬頭向天維鈺要水:“我要水。”

  天維鈺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她,把腰上掛著的水囊遞給她:“悠著點,只有三袋而已。”

  初晨先自己喝了一口,看著彥信乾涸開裂的嘴唇和渴求的眼神,惡作劇的問他:“你想不想喝?”

  沒等彥信把臉別開,初晨已經把水囊湊到了他唇上:“只準潤潤嘴唇。”有新鮮大型傷口的人不能馬上喝水。

  做完這一切後,她把水囊掛在自己的腰上,頭也不抬的對天維鈺說:“這袋歸我了。”半蹲下去對著彥信命令:“起來!別像一條癩皮狗似的。”

  彥信閉著眼睛不動,他以為他這樣就可以了嗎?

  初晨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彥信猛然睜開眼睛,用要吃人的眼睛瞪著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等著。”居然就把手伸給了初晨。

  初晨托著他的手,將他大半個身子靠在她肩上,咬著牙一使勁硬生生的將他托了起來,率先往前走,蕭摩雲等人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初晨知道,他們之所以這樣放心的任由二人走在前面,只是因為,他們掌握著全部的食物,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的放心。

  蕭摩雲目光如刺芒一般扎在二人背上,幾次他額頭的青筋暴起來又被他強自按捺下去。

  天維鈺用大家都剛好聽得見的聲音勸他:“就讓他多活一時,活到出口處又何妨?”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會是怎麼個結局,無非也就是滿足初晨的一點小脾氣而已。

  初晨和彥信都像沒聽見他這話似的,反而越走越穩。

  有很長一段時間,彥信沒有半點力氣,全身都掛在初晨身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那兩條腿比灌了鉛還要重,卻不得不往前一步一步的挪。

  還要時刻關注著彥信是否又要昏昏睡去,蕭摩雲是否會在後面搗鬼。

  他們自然是不能輕易就把蕭摩雲等人帶出去的,一旦找到出口,就是彥信的死亡之時和初晨被蕭摩雲強逼之時。

  隨著他們的深入,見到的甬道兩旁白玉石雕成的壁畫也越來越多,初晨眼角掃著,這許多精製的壁畫無非是在講述一個漫長的故事。

  故事內容就和風子瑛在風氏祠堂裡跟她講的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更詳細一些,更細膩一些。

  開篇就是亂紛紛的戰爭場面,無數的男女老幼以各種各樣的姿勢或坐著,或站著,或躺著,表情痛苦掙扎,悲傷的望向天際,仿佛在等待什麼。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一個女子騎著駱駝從沙漠深處出來,遇上了一隊軍士打扮的人馬。那隊人馬馬兒體型雄壯剽悍,軍士姿勢威風凜凜,簇擁著一個身背大弓的少年將軍。

  刻壁畫的人功力深刻,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一個英武不凡的少年將軍,以及將軍看向女子那充滿愛意的眼神。

  女子跟著將軍到了一處美麗的宅院,過著幸福安逸的生活。接著是女子流淚而去,在雪山之巔遇見了兩匹狼。

  一日,兩匹狼從山下拖了一個奄奄一息的書生上了山,女子精心照顧書生,書生身體康復以後與女子成婚。到了這裡,任何人都明白,女子其實就是孝敏叡皇后,而書生就是宏遠帝。

  接下來的場面都是大家所熟悉的蘭若開國史上的大事。到處都有孝敏叡皇后的身影和她悲傷的眼神,其中最讓人震撼的是一副孝敏叡皇后刺死先前出現的那少年將軍的圖。

  少年將軍握著孝敏叡皇后握劍的手徐徐倒下,一臉滿足的微笑,看向孝敏叡皇后的眼睛裡充滿熾熱的愛意。

  孝敏叡皇后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那雙眼睛,雖然是壁畫,初晨卻覺得那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為悲傷的眼睛。

  她不知不覺就在那副壁畫前停下,眼睛再也挪不開,心底深處生出一種絕望而又無可奈何的悲哀來。

  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孝敏叡皇后為什麼會不願意萬民景仰,只願意獨自躲在風氏祠堂那個昏暗的角落裡默默無聞。

  她情不自禁的用騰出的一隻手,細細觸摸孝敏叡皇后那張臉,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小風,你看出什麼來了?”獨絕有些緊張。

  到底是天氏的子孫,他的身上還流著風安然的血,從一進來開始,他就隱隱有些慌張。其他兩人雖然沒有問初晨,心裡一樣的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初晨就像沒聽見獨絕的問話,仍然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一直半死不活的彥信突然狠掐了她的腰一把,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中邪了?”

  初晨被疼痛驚醒,緩緩移動因長時間不動而顯得有些酸痛的眼球看向彥信,神情茫然而痛苦。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1:3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