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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意千重]花影重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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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27:17
第七十章 聲漸遠(下)

  柳葉嘴唇動了動,柳青嚴厲的瞪了她一眼,她方出去將潤雨喚了進來。潤雨自昨夜起便一直在外面跪著,因跪得太久,有些站立不穩,初晨道:「扶著潤雨,給她看個坐。」

  潤雨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奴婢鬼迷了心竅。」

  初晨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姨娘了。叫你們將潤雨姨娘扶起來,給她看個坐,沒聽見麼?」回頭對著潤雨嘆氣:「看你說的,服侍爺原本就是我們的本分,你怎能說是鬼迷了心竅呢?以前我就問過你,你一直不肯跟我說,白白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姑娘,和其他姨娘一樣,就叫我娘娘。你再住在這裡也不妥了,回頭我便讓秦嬤嬤給你單獨收拾個院子。」

  她這是要斷了和潤雨十幾年的主僕情分了,潤雨張了張嘴,突然反應過來,撲上去抱著初晨的腿:「姑娘,奴婢錯了,真的錯了,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初晨看著潤雨,潤雨跪在窗前,幾縷陽光透過窗櫺,斜斜的照在她的耳旁,頭髮上,映出淡淡的一層金黃。在她耳後的發際上,有一條拇指長的疤痕,因年代久遠而呈現出一種慘白色。可以看出她曾故意將頭髮往那邊壓了壓,但始終遮不住那疤痕。看到那個疤,初晨的目光閃了閃,最終輕嘆:「怎麼會是你?」

  那是初晨八歲時,因學琴時總也彈不好一個音符而激怒綠綺夫人,綠綺夫人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個玉如意向她砸去,當時她本可以讓開,但犯了倔的她就是不讓開,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如意向她的額頭飛來。其時十一歲的潤雨剛好從外面進來,見此情形,想也不想就飛身上去挨了那一下,綠綺夫人那一下,力氣極大,潤雨受了一擊,立時鮮血橫流,暈倒在地。在初晨撲到她面前時,她還掙紮著道:「姑娘,不可再犯倔。」潤雨在床上躺了二個多月才好,傷好後就終身留下了這個疤,她原本就不多話的性格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初晨垂下眼:「你放開,好歹我們主僕一場,你腦門子上還留著為我受的傷。這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我也沒有什麼能耐護得住你。你自求多福罷,下去!」潤雨只是不放手,初晨皺起眉頭喝道:「還不扶潤雨姨娘起來?」

  柳青上來扶起潤雨,勸道:「姨娘不要這樣,既然得償所願,應該高興才是,好歹也留些體面兒。」潤雨聽了這話,看向柳青,見幾個丫頭臉上都是濃濃的不屑和輕視。她偷偷喜歡彥信很長時間了,如今可以說是得償所願,但她心頭就像壓上了一塊重逾千斤的大石,想哭又哭不出來,想笑卻又笑不出。回頭哭道:「姑娘,您不認奴婢,奴婢還是要認您的。王爺他,真的是為了您好,您莫要辜負了他一片心。」初晨怒喝一聲:「滾!」柳青忙將她拖了下去。

  初晨悶坐了半晌,方道:「你們下去,憐嬤嬤留下來。」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還是柳青道:「娘娘和嬤嬤談罷,有什麼檻過不去的?若是有什麼需要,奴婢們就在門外。」說著帶了幾個丫頭下去,還體貼的掩上了門。

  沒有了外人,阿憐沒有了那許多忌憚,上前一步拉住初晨的手,急道:「小祖宗!你倒是說說,到底是怎麼了?昨兒不還好好的嗎?」

  初晨指了指凳子:「嬤嬤,你先坐下。」

  阿憐雖然急,但也只有坐下耐心等待。

  初晨道:「他是在怪我不肯為他生孩子呢,嬤嬤可知昨天他砸了的那粉是做什麼的?想來你也猜到了。」阿憐既驚且疑,白了臉道:「姑娘,你做的這事情也太大膽,太,太大逆不道了,不怪王爺會生那麼大的氣。你這叫老奴說什麼才好?」初晨若是想要平安的坐穩這個廣陵王妃的位子,子嗣是絕對少不了的,姑且不論彥信是不是真的想要初晨好,但初晨有了孩子總比沒有的好。

  彥信的心思,她這幾個月都是看在眼裡的,就連彥信懷疑初晨動了手腳,總是暗暗讓人監視搜查的事她心中也有數。她也曾經懷疑過,也偷偷查過,但也沒查出什麼來,便只當初晨真的是運氣不好,沒成想,初晨的膽子真的這樣大,心思真的這樣冷絕,竟然在每日用的香粉裡下了避孕的藥,就那樣明目張膽的天天擺在眾人面前,任誰也不會去懷疑那盒粉有問題。

  初晨道:「嬤嬤什麼也不必說,我和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風氏的恩怨,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再瞞著我。他娶我不是因為喜愛我,我嫁他也不是我本意。他對我的好,無一不是在算計我。別的不說,我來了這府裡,可有過半分的尊嚴?身為嫡妻的任何權力我都是沒有的,不要說管家,就是我自己的嫁妝,我又如何做得半分主?就是打發一個丫頭,也還得伸手向奴才要錢。」

  「若是沒有如他的意,我就合著該冷死,該被人恥笑?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只有討好他,合了他的意,我才能過這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家族的榮辱,都是他高高在上的賜予我的。而且,就算是我事事都順從他,最後他又肯放過我嗎?我也不是要和誰賭氣,我只是覺得,若是有了孩子,難不成要他和我一樣沒有尊嚴,奴顏媚骨的活著?我既不能很好的照顧他,又何必讓他來到這世上受苦呢?」

  見阿憐想說什麼,她又道:「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我給他做了那件衣服,他說要賞我,帶我去春遊,其實是帶我做什麼去了?他其實是聽說海瀾萬龍島島主的兒子白鳴燦帶著一位姑娘那日要去游鳳池山呢。還有元宵節時帶我出去玩,也是為了和那姑娘搭上話。」

  阿憐的臉突然白了,喃喃的道:「姑娘,他到底要做什麼?他怎麼會知道的?那位,那位姑娘還好吧?」

  初晨道:「你也害怕了不是?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事的。不過,這事本來就瞞不過有心人。她當年既然做下了,就應該考慮到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我也算是想通了,我自己不幸也就算了,何必讓其他人都和我一樣?那位姑娘,我很喜歡。我要不是想著這事若是被初陽知道,還不知會怎樣傷他的心,我根本就不管這閒事。」

  阿憐鬆了一口氣,「姑娘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了。」

  初晨道:「他總是往我心裡捅刀子,總是威脅我,這樣的人,也配做我孩子的爹麼?我傻了才會跟他生孩子。」

  阿憐奇怪道:「姑娘,上個月你們不是去了芳琳苑麼?你是怎麼做到的?」她問的是上次初晨沒有機會帶粉去,又吃著配來的藥,怎麼也沒有懷上。

  初晨沉默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興許是我的運氣太好吧。」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沒有懷上孩子,但她大膽地猜想,這事,必然與秦嬤嬤脫不了干係。也罷,秦嬤嬤不想要她有彥信的孩子,她剛好也不想要,送上門來的助力,她何苦不要呢?她沒有告訴阿憐的是,白鳴燦偷偷幫了她一個大忙,這個忙大得出乎她的意料,帶給她無比的驚喜。

  阿憐嘆了口氣,本來她還想著彥信未必真的對初晨無情,若是有了孩子,二人的關係興許會好些,但既然老天都不幫彥信,難道這兩人真的其實是有緣無份?想了想,阿憐道:「這事情我要去告訴夫人。」

  初晨道:「你告訴她做什麼?白鳴燦已經知道了,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們此生都不會踏進這京城了。我看白鳴燦對她,可是寶貝得很,以萬龍島的勢力,必然會護得她周全。還有,如果你真的為我好,不要我早早死掉,這孩子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她。」她雖然說要與綠綺夫人脫離關係,但如果綠綺夫人知道這事,還不知道會插在中間搗些什麼亂呢,事到如今,她是堅決不肯要那孩子的。

  阿憐想了一會,答應了初晨。初晨心裡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她下意識的覺得彥信必然會將這事情瞞得死死的,只要阿憐的心偏向了她,以後她做事的時候會輕鬆不少。

  「可是,你以後的日子怎麼辦?」阿憐不無擔憂。

  初晨有些失神的望著窗外,低聲道:「還能怎麼辦?到哪步再說哪步的話吧?」

  香粉裡有避孕藥的事情,她是誰也沒有告訴的,也不知潤雨到底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猜到的?不過在她做這事情的時候,她就有心理準備,甚至隱隱有些期盼能看到當此事暴露時彥信的氣急敗壞和歇斯底里。彥信這樣驕傲的人,又怎會容忍得了別人這樣對他?吃了白鳴燦的藥,她身上的餘毒已經清除得差不多,功力也恢復了大半。她現在所差的就是一個合適時機,可以讓她一勞永逸地合理消失在眾人眼前。

  夜裡彥信沒有來,初晨自然也不想見到他,她一想到昨日彥信用剛剛碰過潤雨的身子來碰她,她就噁心得想吐。但顯然她屋子裡的幾個丫頭卻不這麼想,對她比平時更多了幾分謙恭順從,一個個都顯得表情沉重,就是那笑也看著是拚命擠出來的。晚飯送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並沒有出現剋扣或是質量下降,看來彥信這次並沒有打算在這上面苛刻她,初晨暗暗鬆了口氣。相比丫頭們的擔心,她倒好,晚飯也比平時吃得多,還讓丫頭們給她拿些消腫利水的藥物來敷她那腫的難看無比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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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風驚竹(上)

  初晨早早便上了床,幾個丫頭坐在外間用飯,柳葉小聲道:「娘娘今日倒還多吃了一碗飯,這不是太難過了,化悲痛為飯量了吧?」

  柳青低聲喝斥:「說什麼呢?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議論得的?這麼多的菜還堵不上你那張臭嘴?」

  柳葉委屈的道:「我這不是擔心娘娘麼?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柳眉想是隱隱知道了什麼,擔憂的道:「這次的事情,我看王爺是動了真怒,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善了的。不過我們要記住,只要王爺一天沒有發話,我們就該像以前一樣的盡心盡力的服侍娘娘,不該管的事情一件也不要管。也不要像有些人一樣,盡想著揀高枝,攀龍附鳳就行了。」

  幾人想到初晨這次的事情不管怎樣都與她那個陪嫁丫頭潤雨脫不了干係,正所謂家賊難防,不由都嘆了口氣。柳枝道:「不知那丫頭是怎麼討了王爺的歡心的?我看她那長相,雖然不錯,但差這院子裡其他的姨娘們不少,更不能和娘娘比,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段?」

  柳絮冷笑:「你管她做什麼?難不成你也想做姨娘?」

  柳枝大怒,呸了一口:「我便是再下賤,也沒到總想著給別人做姨娘的地步!」

  柳青不耐煩的喝道:「你們這是嫌娘娘還不夠難過,要吵醒她,給她添堵麼?」柳枝二人方住了嘴,幾人各懷心思,俱沒有心情用飯,草草吃了些,便定下讓柳青和柳眉守夜,其他人便都散了。

  柳青心裡有事,在臨時支起的鋪子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原本就是個聰慧的女子,在幾個柳中,她可以說是領軍式的人物。王爺和王妃的事情,她心中隱約也是有數的,這二人平時看著柔情蜜意的,但總是夾雜著那麼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裡面,就像演戲似的。

  說是王爺特別寵愛王妃吧?沒見哪個丈夫對妻子防範得這樣嚴的。說是不寵吧?他又何苦處心積慮的想要王妃為他生孩子,也沒怎麼去其他姨娘那裡,就是王妃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居然也沒把王妃怎樣。王妃也是,難道不知道子嗣對女子的重要性嗎?為什麼就是不肯生孩子呢?明明知道潤雨對王爺有企圖,幹嘛還要放任呢?她看著王妃不是那種懦弱的女人,難道她還有什麼別的打算不成?想了半夜,也沒想出個頭緒來,生怕初晨夜裡睡不安穩需要熱水,便披衣起身去拿熱水。

  到了最外間,只見黑暗裡有人直直的坐著,一動也不動,嚇了一大跳,正要喝問,就聽彥信的聲音道:「是我。」柳青又驚又喜,驚的是怕彥信不肯放過初晨,又來鬧,那樣她們這些奴才可有得受了;喜的是,彥信到底還是來了初晨房中,這是不是說明事情還是有轉機的?忙從屋裡端出蠟燭,只見彥信臉色疲憊,眼窩發青,默默的坐在桌邊,說不出的孤寂落寞。

  柳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彥信,心裡有些發慌,說話也有些不利索,結結巴巴的道:「王爺,可要歇息?奴婢服侍您梳洗?」

  彥信半天沒有答話,柳青站得有些僵硬的時候,他指了指面前的凳子:「你坐下。」柳青正想說自己不敢,看了看彥信的樣子,不敢多說,側著身子,屁股挨了一小點點凳子坐下,恭敬的低著頭等彥信示下。

  又等了很久,彥信道:「我對她不好麼?」

  柳青想想,小心地回答:「王爺對娘娘,那自然是極好的。」

  「那她為什麼不肯為我生孩子?」

  他這話問得突兀,柳青是未經人事的姑娘,身份又低,雖然深得信任,但對於主子這樣的秘辛,她打心底是不想知道一點的。她臉色通紅地跪倒在地,只是磕頭:「王爺誤會了。娘娘怎會不願意為王爺生孩子?只是機緣未到,日後兩位主子必然是兒女成群,子孫滿堂的。」

  彥信的眼神彷彿飄到很遠的地方,良久方低聲苦笑:「是孤為難你了,你起來吧。」

  柳青站起來,很有些手足無措。彥信看著那突突直跳的燭火:「你們一如既往的小心伺候,她身邊不能離人,我不在的時候,要在裡屋打地鋪。她用的東西,每樣都要經過你們的手。她想要什麼,都儘量滿足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第一時間告訴我。」柳青垂手肅立,答了聲是。

  彥信又坐了會,起身往屋裡去了。睡夢中的初晨看上去很是委屈無辜,長而柔順的烏髮灑了一枕,細眉微蹙,眼皮還有些紅腫,微微嘟著嘴,下巴尖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放在胸前,衣袖滑到肘部,露出手臂上的點點烏青。彥信伸出手,想要撫平她微皺的眉毛,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初晨濃密的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睛。看見他,眼裡微微滑過一絲驚恐,接著又像受了驚的刺蝟似的,豎起全身的刺:「臣妾不知王爺深夜到訪,未曾遠迎,還請恕罪。」彥信一看到她那冷冰冰的模樣,心中大怒,眼裡噴出火來:「現在知道了?起來服侍我洗漱。」

  初晨恭恭敬敬的道:手去取自家外袍,彥信輕狂的道:「不要穿外袍,本王就喜歡看你這樣兒。」

  初晨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是,一切謹尊王爺的吩咐。」她掀開被子下床,露出只穿了白色單衣,曲線玲瓏的身子,鎮定的接過柳青遞來的熱水,絞了帕子,走到彥信面前:「臣妾服侍王爺洗臉。」

  彥信大馬金刀的坐著,任初晨拿著帕子在他臉上輕輕擦洗,對柳青和柳眉道:「你們出去,不喊你們不許進來。」柳青擔憂的望著初晨,只見她臉上除了平靜還是平靜,就像是平常恩愛夫妻中妻子給丈夫洗臉那樣再平常不過。

  初晨蹲在地上仔細擦乾了彥信的腳,垂著眼道:「已經洗好了,請王爺安歇。」彥信指著他的下體:「還有這裡沒洗呢。你不想我剛剛幸過潤雨不洗就來碰你吧?」他滿意的看到初晨的臉變得煞白,嘴唇也微微顫抖起來。

  面對彥信的羞辱,初晨緊緊握住拳頭,就連指甲戳破了掌心也不覺得疼。彥信也不急,耐心的等著。良久,初晨深吸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去解彥信的腰帶,剛剛摸到腰帶,手就被彥信一把抓住:「這就是你要的?你還真是賤!」

  初晨反而平靜地綻放出一個迷人的微笑:「王爺不就是喜歡賤人麼?我若不賤,你又怎會喜歡?請王爺放手,讓賤妾服侍您呀。」

  彥信就像見了鬼,張口結舌的望著她,半晌方猛地將她揮倒在地上,大吼了一聲:「滾!」

  初晨自若的從地上爬起,對著他盈盈一禮:「還請王爺示下,賤妾該滾去哪裡呢?是暫時滾呢,還是永遠滾?王爺說清楚了,賤妾才好去做呀?」

  彥信看著初晨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露出裡面雪白整齊的小米牙來,瞬間血紅了眼睛,指著初晨啞聲道:「你——」最終一拳捶碎了桌子,上好的磁器滑落在地,乒乒乓乓一陣脆響,碎瓷飛濺得到處都是。初晨眼睛都沒眨一下,她臉上笑著,眼裡的輕蔑卻是一點也沒有掩飾,就那麼赤裸裸的嘲笑著彥信,好像在說:「你也就那麼點兒能耐。」彥信突然潰不成軍,逃也似地衝出門去。

  彥信前腳剛走,柳青和柳眉後腳就衝進房裡,只見初晨已躺回床上,閉著眼睛道:「把地上收拾了。」柳眉鼓足勇氣問:「娘娘,您,您還好吧?」

  等了半天,也不見初晨回答,柳青偷偷拉了拉柳眉,二人輕聲收拾了,悄悄退了出去。

  一連兩個多月,都不見彥信的影子,初晨一如既往的過著她的日子,有時候甚至還和幾個丫頭有說有笑的,跟她們講些北地的風土人情,言辭間偶爾流露出對大海的嚮往。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她飯量增加了,身體也強壯了些,臉上也有血色了,每天早睡早起,必然到院子裡走上兩個時辰。閒的時候,就做針線或是看書,那琴一概不摸。她每日只在自己的院子裡活動,輕易不肯出院門一步,也不見其他人,就連原來服侍她的潤露和春黛來求見,她也堅決不見,只是和阿憐的關係更親密了。柳青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就是抓不住要領。

  八月,冷後下了懿旨著太子妃葉檸主辦她的壽宴,讓太子側妃金玉露從旁襄助。太子妃將來是一朝國母,是要受萬民景仰的,冷後此舉本來是為了讓葉檸好好露一回臉,好樹立太子妃的威信。誰知道,準備工作才開了個頭,葉檸就病倒了,反而是讓剛剛傳出有孕的側妃金玉露主理了全部籌備工作。明眼人都知道,這太子妃病得不是時候,得的卻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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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27:58
第七十二章 風驚竹(中)

  太子妃為人有些清高古板,自和太子大婚後,就不是很受太子的寵愛。自側妃金玉露入府,太子妃就更是不受太子的喜愛了。金玉露此人,出身雖比不上葉檸尊貴,但勝在傢俬千萬,可以給太子金錢上源源不斷的,而且本人雖非絕色,卻頗有才氣,性格外向堅韌,見識堪比男兒。慣會揣測上意,待人接物又很是寬厚得體,很快就得到了上至帝后、太子,下至太子府諸人的喜愛,硬是把葉檸這個正妃的風頭給比了下去。偏生她又謹守本分,別人對葉檸端著十分禮,她就端著十二分禮,讓葉檸一點錯處也找不出來。

  葉檸心中鬱結萬分,還指著自己肚子若是爭氣,早日生個嫡子出來也好,誰知太子每個月也只是初一、十五會去她殿中,平時影子也不見,她這肚子怎麼能鼓起來。正焦慮時,驟聞金玉露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派人下了幾次手都未成功,直氣得她一口氣憋在心裡,就有些神思不屬,身體不妥起來。初始還只是小病,但太子只來了一趟就匆匆離去,也不曾寬慰她,只是要她快些好起來,不要耽誤了冷後的壽宴才好。這一激,這病原本只有三分也有了七分了,更沒有精神打點壽宴的事情。

  而金玉露呢,拖著懷孕的身子,除了盡職盡責地打點好分內的事情,還每日去給葉檸問安請藥,將不屬她分內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報知葉檸,毫不貪功,也不擅權。這一來,所有的人都在誇她知禮守禮,賢淑溫婉,太子也隱隱把她當做知己的樣子,越發倚重她,葉檸這病就更難好了。

  等到冷後的壽宴的這一天,金玉露的聲望在京都的貴族圈子中也達到了最高峰。

  壽宴這日,初晨作為廣陵王正妃,是無論如何都要與彥信一起出席的。初晨盛裝打扮後,坐著軟轎來到二門時,彥信已經在車裡等著了。

  初晨扶著柳青的手上了馬車,只見彥信一身紫色的大服坐在暗影裡,神色冷峻,並不看她一眼。初晨將自己的衣裙仔細攏好,小心的揀了個角落坐下,並不挨著彥信。彥信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一陣冷似一陣,初晨直視前方,只當他透明。

  二人各懷心思,車內有看不見的暗流洶湧。馬車起動不久,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初晨不防,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去。彥信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初晨一顫,彥信摟在她腰間的那隻手彷彿若燒紅了的烙鐵一般,烙得她全身都不自在。所幸彥信的手並沒有在她的腰間停留過久,很快就拿開了手。她只覺得天氣太悶熱,這車廂太狹小,彥信身上的那股熟悉的味道充斥著她的所有感官,逼迫得她透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車終於停了下來,初晨暗暗長出了一口氣,等到彥信下了車,她忙離開這個讓她喘不過氣來的車廂。初晨伸出手,柳青正要來扶她,彥信搶先一步把初晨的手握在他手裡,接著不等初晨踩上踏腳凳,長臂一伸摟住初晨的腰,將她凌空抱下了馬車。宮門前全都是當朝權貴及其家眷,無數的人都在看他們這對夫妻,有人羨慕的小聲說他們好恩愛。也有人低聲笑:「再恩愛生不出兒子來也是白恩愛。」

  不知是不是錯覺,初晨覺得彥信握著她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再看彥信已經換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初晨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任他拉著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向殿門走去。只有彥信和她自己才知道,她的手心裡全是冷汗。彥信諷刺的望著她一笑,在她耳畔吹了一口熱氣,低聲道:「你好久沒碰男人了,很激動吧?如果你邀請我,我今晚會考慮臨幸你一下。」

  初晨憤怒的瞪著他,狠狠的抽手,彥信緊緊拉著她的手,冷聲道:「你不想大家都沒面子吧?」初晨望著迎上來的其他權貴的笑臉,只得硬生生的嚥下這口氣,配合地擺出最燦爛的笑容來。

  宴席開了不久,彥信便不見了影蹤。大約是受了太子側妃懷孕的刺激,一大群貴夫人將初晨圍住,不停地打聽她懷孕沒有,聽說她還沒有身孕,均表示遺憾。又有好事的人,旁敲側擊的問廣陵王府可有其他喜事,為什麼這麼久了,不見廣陵王府傳出喜訊?言下之意便是初晨好妒,自己生不出來也不准別人生,沒有婦德。初晨根本無心招架,頭痛無比,如坐針氈,有心要走,又找不到彥信,一連派了幾撥人去找都找不到,也不知這廝到底跑哪裡去了。

  初晨先前還以為他又去找梅嬪去了,但她的目光穿過人群,看見梅嬪正循規韜距地在冷後身前侍奉,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金玉露看見初晨的尷尬,特意走過來跟她打了個招呼,這幫貴夫人被金玉露吸引,這才放過了初晨。

  初晨剛鬆了口氣,冷後便起身入內,接著就有宮人來宣廣陵王妃入內覲見冷後。初晨正在猜測到底是何事,抬頭正對上梅嬪不懷好意的目光,不由暗暗叫苦。便知定然是梅嬪在冷後面前說了她什麼壞話,冷後向來不喜她,曾多次想除掉她,這下她可有得受了。雖知只要有瑞帝在,冷後其實也不敢要她的命,但她實在不願為了某人去受這個罪。對柳青使了個眼色,讓她快去想辦法找彥信。宮人催得急,初晨只能暗盼冷後不要太為難她,硬著頭皮整裝入內覲見冷後。

  初晨進入內殿,冷後高高地坐在殿首的鳳椅之上一臉愜意地閉目養神,葉檸正在為她按摩頭部和肩部。也難為她拖著病體做這伺候人的活,還能始終面帶微笑。初晨嘆了口氣,大家都活得挺累的,誰又知道原本就心高氣傲的葉檸此刻心裡是否在滴血。

  初晨忐忑不安地給冷後行了拜見之禮,原以為冷後會像以前一樣裝作不知道,會讓她跪很久。誰知這次冷後倒乾脆,她剛行完禮便讓她起了身,還讓宮人給她看了座。這樣一來,初晨越發有些驚疑不定,她直覺冷後其後必然有大的動作。

  冷後對葉檸揮了揮手,示意她停下。葉檸走到下手坐下,初晨看著她與從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身子是越發瘦弱了,蒼白的臉色用胭脂也蓋不住,但是那眼神越加的堅定冷冰,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猶如一堵冷冰的牆,看來她這段時間受的打擊著實不小。葉檸那冰冷死沉的樣子與金玉露那雍容溫潤的氣質剛好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初晨倒有些明白太子為何不喜歡她反而去喜歡容貌出身都不如她的金玉露了。

  初晨正在觀察葉檸,冷後突然道:「老三媳婦。」初晨忙起身肅立,恭恭敬敬的低著頭答了聲:「是!」

  「老三媳婦,你和老三大婚也快有一年了吧?有喜了嗎?你父皇昨日還問起這事,本宮也關心得很。」冷後貌似關心,實則不懷好意。

  「謝父皇母后掛心,兒臣慚愧。」初晨貌似羞愧的低下頭。冷後這話問得太假了,若是她有了喜,宮中焉能不知?而且彥信子嗣無出,冷後恐怕是最高興的人了。

  「哦,你無喜。」冷後慢條斯理地輕啜了一口茶,又道:「可曾召太醫看過了?若是身子不妥,還要早些診治才好。皇嗣可是大事。」

  「回母后的話,太醫已看過了,兒臣的身子並無大礙。」

  「你的身子無礙,」冷後點點頭,漸漸切入正題,「本宮怎麼聽說你王府裡眾多姬妾這麼長的時間居然也一無所出?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初晨冷汗直冒,冷後這怕是要跟她算她專寵善妒的帳了,還要把廣陵王府(19lou)無子嗣的帽子一下子扣在她頭上。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道:「兒臣不知。」

  「啪!」冷後白皙纖長的手掌一下子拍在茶几上,怒喝道:「你說你不知道?本宮問你,身為皇子正妃,最重要的一條是不是延續子嗣?」

  葉檸的臉越發慘白,緊抿著嘴,一雙眼睛黑幽幽的瞪著腳下的青磚。初晨忙跪倒在地,低聲答道:「母后息怒,都是兒臣的錯。」

  冷後重重地哼了一聲,冷聲道:「本宮聽說,你日夜專寵,不讓廣陵王進其他姬妾的房間?是不是有這回事?」

  初晨答道:「兒臣不敢。」

  冷後大怒:「你還敢狡辯?!這事所有的人都知道,偌大一個王府,幾十個姬妾形同虛設,居然一無所出!就憑你這一條,就可以休了你!你看看你,哪有一點身為皇室媳婦的尊貴樣兒?就和那民間的妒婦有何區別?」

  初晨認命的嘆口氣,對方明明早已經認定是她的罪,只不過是喊她來走個過場而已,辯爭又有何用?難道她又能告訴冷後說王府裡的姬妾之所以不育,那是因為彥信給她們飲了蕪子湯?還不如識相點,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算了。正要把全部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卻見一個宮人急匆匆地進來在冷後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冷後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興奮,皺著眉頭沉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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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28:23
第七十三章 風驚竹(下)

  冷後沉吟不多時,便有宮人疾步進來稟稱瑞帝讓皇后娘娘馬上到甘露殿一趟。冷後臉上帶著些微獰笑,起身正正衣冠往外走。走到門口,才想起還在地上跪著的初晨,命令:「你一起去。」語氣根本不容辯駁。初晨隱隱看見葉檸望向她的眼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裡面,她懶得和葉檸計較,女人沒有丈夫愛是很悲慘,值得人同情,但自己上趕著要做怨婦,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冷後點起全副鸞駕,浩浩蕩蕩地向甘露殿而去。那傳訊的宮人見狀,臉上露出些不以為然的神色來。初晨看在眼裡,暗自揣測此事定然又與彥信那廝脫不了干係,瑞帝應是要冷後低調前去,而冷後此舉,卻是故意要去看彥信的笑話的。初晨相信,如果可以,冷後必然想把外面所有的貴婦都帶了一起去看彥信的笑話。也不知那廝到底做了什麼醜事,引得這樣大動干戈的,初晨心中由不得生出幾分擔憂來。他二人現在是拴在一起的蚱蜢,要是誰不好,另一個也休想逃得掉。

  一進甘露殿,初晨就感受到裡面壓抑陰沉的氣氛。瑞帝一臉陰沉地坐在殿首,彥信跪在地上,垂著頭。他髮髻有些亂,紫金髮冠上鑲嵌的珠子也不知到哪裡去了,一身大服也頗不整潔,半邊臉是腫的,嘴角還沁出些血來,想來是受了掌摑。一個身材嬌美的宮女伏倒在地,看不清面目,發亂衣散,全身簌簌發抖。一看這副情形,初晨已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冷後走到瑞帝身旁坐下,一臉驚奇:「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瑞帝沉著臉,指著彥信,聲音有些發抖:「這個小畜牲!居然干下這等醜事來!」這一句便是宣佈彥信果然幹了見不得人的醜事。初晨看向彥信,卻見他雖然面無表情畢恭畢敬地跪在那裡,但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卻是不以為然。

  冷後眯著眼看向那個宮女,驚奇的道:「這不是臣妾宮裡的珠兒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宮女伏在地上,口不能言,哭得一塌糊塗。

  瑞帝厭惡的道:「就是因為是梓童宮裡的人,所以朕才召你前來。此等不守宮規,勾引主子的賤婢,亂棍打死了丟出去。」

  那宮女一聽,手腳並用爬到彥信身邊,抓住他的衣袖,哀哀苦求:「殿下救命啊!殿下救命啊!剛剛您不是還說要帶珠兒回府的嗎?」

  彥信甩了甩衣袖,冷冷地望向前面的地磚,彷彿只是甩開一隻蒼蠅那麼自然。

  瑞帝擰眉正要發作,冷後對他低低說了句什麼,他才看向初晨道:「老三媳婦,你也來了?」

  初晨忙上前在彥信身旁跪下,低聲道:「兒臣見過父皇。」彥信的身上濃烈的酒味熏得她直皺眉頭,也不知他到底是真的喝下這許多酒去呢,還是用酒來澆的衣服?

  瑞帝道:「老三媳婦,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初晨道:「兒媳不敢置喙,一切全憑父皇做主。夫君這樣,兒媳也有錯。只求父皇饒過夫君的錯,兒媳願與夫君一起承擔罪責。」

  瑞帝冷冷看了她一會,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彥信做下這等醜事,你不介意?」初晨善妒的流言,他也是聽說了。

  初晨又叩了一個頭,誠懇地道:「兒臣心中自然是不好過的,但夫君他貴為皇子,身份高貴,奴才們不顧規矩禮儀廉恥,千方百計地討好引誘,妄想登上枝頭做鳳凰也是有的。聖人尚會有失誤的時候,夫君他是凡人,年輕氣盛,又怎會不犯錯?夫君雖然有錯,可也是兒臣的夫君。他平時待兒臣如珠似寶,兒臣又豈能因他有了些微錯處而心生嫌隙?還請父皇明鑑。」反正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至於瑞帝能不能聽進去,那是她無法把握的。

  瑞帝沉吟片刻,臉色卻是好多了,道:「老三媳婦,你很會說話。也罷,這小子已被朕狠狠地打了一掌,就不再施廷杖了。彥信,你先前所轄的事情都不要做了,回去閉門思過。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來見朕,你可服?」

  這是要削彥信在朝中的權了,冷後心頭一樂,她稍微設了個局,彥信就落入了圈套,這可不是老天都在幫她嗎?

  彥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規規矩矩叩了一個頭,沉聲道:「兒臣謝父皇不罪之恩。」

  初晨剛鬆了口氣,瑞帝嚴厲敏銳的目光又投向她。初晨心中一抖,不會吧?瑞帝這也是要和她算彥信至今沒有子嗣的帳?但是彥信剛剛做了這樣的事情,想來瑞帝也知道其實她根本就不能左右彥信,如果瑞帝真的要以此來責難她,她也是沒有辦法的,那便聽之任之好了。她這裡剛剛打定主意,瑞帝的目光卻掠開了,望著彥信道:「選個日子,讓左清進門吧。」

  彥信低低的應了聲:「是!」又再度謝恩。

  瑞帝閉閉眼,揮手,卻是一句多話也不想說的樣子。

  初晨上前扶起彥信,這人前,該做的還是得做。連她都看得出這是一個局,彥信又怎會落入這個圈套?算了,彥信這廝的心思一向難猜,她也懶得去猜測,總歸他最後不會吃虧就是了。不過,如果不是他這樁事,這次冷後恐怕是輕易不會饒過她的——她倒是因禍得福了。

  一路無話,二人剛走到宮門口,宮人便挾了先前那個宮女來,說是皇后娘娘賞廣陵王的。

  初晨此時方仔細打量那珠兒一番。只見她低眉垂首,面上猶帶著些驚懼之色,嬌怯怯的立在一旁,頗有些弱不勝衣的楚楚之態。也不知冷後到底跟瑞帝怎麼說的,一個犯了宮規的宮女不曾被打死了事,反而還要送進王府,這算是什麼事?冷後心思忒毒,明知此女招了彥信和初晨的嫌,就是進了王府也是死路一條。她卻偏偏不肯弄死此女,而是要借二人的手除去這條命。初晨一邊暗自嘆氣,一邊看向正主,且看彥信到底要怎樣。

  彥信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兒,見他久久不說話,初晨只得出面接下這燙手山芋,隨手扔在丫頭們的車上帶回府了事。不管怎麼著,人是退不掉的,總不能就這樣立在這宮門口供人參觀啊,只能先帶回去再慢慢處置了。

  上了馬車,初晨這才藉著燈看清楚了彥信臉上的傷。瑞帝這一掌摑得極重,半邊臉都是腫的,嘴角青紫了一片,還有些血漬,白色裡衣的領子上還沾著些胭脂的痕跡。彥信見她看來,挑釁的回望著她。

  初晨說不出心裡的感受,只覺得萬分可笑,不管他做了什麼,她都得撿來背著,到了,他還一副我有理,我怕誰的表情。得,人家心裡不爽,她也別討這個嫌了,她淡淡的轉過臉,懶得看他。

  誰知彥信倒還不饒她了,眯起眼找茬:「怎麼,看我不順眼?不想看?」

  初晨本不想理他,但又不能不理,只得耐著性子看著他道:「王爺若是累了,不妨先休息。回府以後,讓大夫過來上點傷藥就好了。」

  彥信恨恨的道:「看見我挨打,你高興得很吧?」

  初晨垂下眼,「我哪兒敢?」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你只怕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吧?」彥信的聲音提得老高,眼睛也瞪得老大。

  初晨實在無語了,人家自己趕上去找打,末了這仇又要算在她身上。打是打不過人家,賴也賴不過,勢力沒人家大,聲音也沒人家大,臉皮也沒人家厚,她還有什麼可說的?耐著吧。乾脆閉緊嘴,由得他去鬧。

  彥信的脾氣實在壞得很,見她不耐煩理他,嘴裡冒出一大串低聲的咒罵,伸手又砸了車上的小幾並上面的瓷器。初晨冷眼旁觀,只道這個男人要麼就是做戲給人看,要麼就是得了失心瘋或者發酒瘋,更是懶得理他。

  彥信鬧了一歇,想是累了,方安靜下來。只惡狠狠的瞪著初晨,不發一言。初晨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假裝掀開簾子看到哪裡了,剛掀開簾子,就被一隻手猛地將那簾子搶過去狠狠拉好。初晨剛回頭,轉臉就貼上一張火熱的唇。

  初晨只覺那張嘴充滿了酒臭味和殘存的脂粉味,厭惡無比,不假思索,抬腳就對著彥信一腳踹過去。這一腳正好踹在彥信的小腹上,可能是彥信不曾想到她會踢他,也有可能是喝多了反應有些遲鈍,總之是被她踹了個正著,一下子摔出去狠狠砸在車壁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唬得外面伺候的祝年一疊聲的問怎麼了。

  初晨冷冷的望著彥信,打算如果他再來,她就再給他那麼一下,反正他左右是喝多了的,沒多大力氣,也沒她靈活。彥信摀住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氣,突然咧嘴笑了起來,笑得歡快無比,對著外面喊了一聲:「孤無事。」祝年雖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再問。

  初晨看著彥信的笑容,直覺就是——他不是傻了就是犯賤,總之不可理喻。

  車進了王府,初晨沒有看彥信,逕自扶著柳青的手下了車。她這裡還沒站穩,就見彥信生龍活虎地從車上跳下來,跟在她身後就往裡走。祝年結結巴巴的問那個珠兒要怎麼處理才好。

  彥信不耐煩地道:「問王妃去。」

  初晨挑挑眉,看著要哭出來的祝年,嘆口氣:「交給秦嬤嬤。」秦嬤嬤是從宮裡出來的人,對付這樣的人和事想必是輕車熟路的,她又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剛走了幾步,又被秦嬤嬤攔著說了幾句話,等她這裡剛弄好了。彥信已換過衣服,重新收拾妥當出來了,看見她也不言語,一疊聲的讓人備馬,他要出去。初晨嘆了口氣,自去歇了。彥信這一去,又是多日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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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葉蕭蕭(上)

  這日,風初陽突然來看初晨。王府裡的人雖然都知道這段時間王爺和王妃在鬧矛盾,而且王爺已經很久沒有見王妃了,卻也不敢怠慢,忙著稟報了彥信。接到的回話是王爺很忙,讓直接回稟王妃。

  初晨倒是見了初陽,半年多不見,少年又長高了一大截,膚色也黑了些,氣質凝練了不少,看上去竟然是個大人了。

  初陽一見著她便仔仔細細的瞧了個遍,見她臉色紅潤,心情也似不錯方露出笑來。姐弟二人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又一起用了午飯,初晨將自己給他做的衣服交給了他,便送他走了。其間,幾個丫頭都陪在身邊,初晨一點迴避她們的意思也沒有,就連那衣服,也是由柳青去取了,直接遞給初陽的,初晨自己碰都沒碰過。

  彥信聽柳青詳細的匯報,皺著眉頭道:「你說王妃從始至終就沒有避開過你們?她平時做那衣服的時候,你都看著的?衣服你檢查過了?繡的什麼花紋?用的什麼料子?」

  「回王爺的話,奴婢始終沒有離開過王妃,做那衣服的一針一線都是經過奴婢仔細檢查的,衣服也看過了,沒有什麼問題。都是家常穿的,是極平常的細棉布,繡的也是很簡單很尋常的花紋,做工倒是很精細。哦,對了,娘娘自己也做了兩件呢。」

  彥信一聽倒是極感興趣,只怕初晨給初陽做衣服是幌子,給自己做倒是真。「是什麼樣子的?」

  「也是很普通的細棉布,一件白色的,一件淡綠的,沒有繡花。」

  彥信想了想道:「你回去,順便喊秦嬤嬤來一趟。」

  「孤讓你派人跟著春意那丫頭,結果怎樣?」彥信看著幾上一盆開得正豔的菊花,不知不覺,要入秋了啊。

  秦嬤嬤答道:「那丫頭跟著他哥哥往丘城去了。她哥哥在那裡開了家張記布莊,這段時間在到處託人說媒呢。」

  丘城離京都大概有五六百里,不過是個小城罷了,卻是去海瀾必經之地。海瀾,丘城,秋天,秋衣,春意,彥信腦子裡亮光一閃,好像有什麼要聯成一條線,他抿緊了嘴唇,「日夜監視風府和張記布莊,每天有些什麼動靜都要報給我。」回頭見秦嬤嬤仍然在那裡站著,便道:「嬤嬤還有事?」

  秦嬤嬤下了決心,道:「殿下,您身份金貴,這世間原本沒有什麼東西是得不到的,但有些事情也不要太強求了,為了這看不見摸不著的事情而壞了自家的大事,那可有負先後的期望。先後她死得冤啊。」

  彥信冷冷的道:「本王知道了,嬤嬤累了,下去休息吧!」

  秦嬤嬤不甘心地退下去,又聽彥信在身後道:「嬤嬤,若是有些事情做不過來,不妨早日養老去罷。孤在京郊給你買了個小莊子,很是不錯,你有時間不妨去看看。」

  秦嬤嬤聞聲轉過來,老淚橫流:「殿下,您這是要趕老奴走?」

  彥信淡淡的道:「嬤嬤你勞苦功高,孤又怎會趕你走?只是你年紀大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勉強的好。」

  秦嬤嬤心頭打了個突,她這些年所做的任何一件事無一不是為了彥信,彥信所吩咐的事情她也無一不是辦得妥妥帖帖。只有一件事,她每日都在初晨的飯食裡面加了避孕藥,她不認為她做錯了,她只知道,那個賤人的女兒不配懷上先後的子孫骨血。天知道,那日她看見初晨因為沒有懷上孩子而被彥信罵,她心裡有多麼的痛快。想到這裡,她道:「老奴不累。」

  彥信不耐煩地道:「你是老人。孤不想說重話,但同樣的事情,只能有一次。你最好記住,孤才是那個做決定的人。」

  彥信這樣明確的譴責之意,對於秦嬤嬤來說是第一次。她垂下頭,恭謹的道:「老奴知道了。」她心中更恨初晨了。彥信好像真的對初晨動心了,如果初晨不死,有怎能對得起先後?

  夏末的午後,透過天青色的紗窗,可以看到湛藍的天空和雪白的雲朵,一隻蝴蝶自在的停在一朵早開的**上安然享受花朵的芬芳和甜蜜,幾枝半開的粉色月季在窗前隨風一顫一顫的,寂靜的院子裡偶爾傳來幾聲蟬鳴。

  重重紗幔中,氤氳水汽帶著玫瑰花的芬芳,金漆的紅木桶裡裝滿熱水,水面飄灑著鮮豔嬌嫩的玫瑰花瓣。初晨閉著眼睛半躺在桶裡,臉頰和嘴唇熱氣熏得嫣紅,只露出兩個圓潤如玉的肩頭和兩條雪白的手臂來,由幾個丫頭服侍著洗澡。

  丫頭們的手輕柔有力,恰到好處的按摩著她的頭、肩頭、手臂,她一貫是個愛享受的人,若不是覺得今天給她按摩的這個丫頭手略有些粗糙了,她已經要昏睡過去。

  「你停手,柳葉來按,水冷了些。」她簡短的吩咐。那手頓了一下,停止了按摩,熱水緩緩的注入,溫暖宜人,她舒服輕嘆了一聲,卻發現那粗糙的手又在她的肩頭輕輕按摩起來,她發怒了:「沒聽見我的話嗎?柳葉呢?」

  那手沒有停,反而打著圈向她的胸部摸去,初晨打了個冷戰,猛地睜開眼睛,正好對上彥信專注而放肆的目光。

  「你做什麼?」她下意識的縮進水裡。丫頭們一個都不在,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她一點也不知道。

  彥信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專注的看著她的胸部,更把手向著桶中她雪白的身體伸去。初晨如果想要躲開,必須裸著身子從浴桶中出來,她自問沒有那個勇氣。但現在的情況如果不逃似乎更為不妙,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幅無所遮攔的畫,任由彥信肆無忌憚的打量觀賞。咬了咬牙,看了看離她最近的一塊絲布,正當她打算不顧一切的逃走的時候,彥信終於站了起來。她剛鬆了一口氣,又驚恐的睜大眼睛。

  彥信姿勢優雅的慢慢脫下自己的衣服,一直脫到再無可脫之物。看著他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初晨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今天,是她的週期的中段,也就是說,是最危險的時候,這段時間她已無藥可用,而且這段時間因為彥信久不到她房裡來,秦嬤嬤也沒給她吃那些稀奇古怪的湯了。如果她和他同房,很有可能受孕,這是她最不想要的結果。

  她飛快的從桶中彈起,風一樣的奔向那塊最近的絲布,但也只不過跑了兩步而已,整個人就跌入一個火熱有力的懷抱。「你這個瘋子!讓開!我恨你!」她最終失態的尖叫起來,拚命掙扎、捶打,眼淚止不住的順著臉頰、脖子流下來,一直流到胸上。彥信低低的喘息著,舌尖順著她的眼淚流過的地方輕輕的,熱情的,執著的舔下去。終於初晨不再掙扎,睜著空洞失神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彷彿這不是她的身體,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彥信僵了僵,最終還是將她放在床上,放下帳子,堅定的輕輕覆了上去。

  一連幾天,彥信都來初晨房裡,整夜整夜不停的索要。初晨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去,眼淚已經輕易流不出來,日日躺在床上,面對牆壁發呆。再忍忍吧,再忍忍就有機會了,她暗自跟自己鼓氣。

  終於這晚彥信沒來,聽柳眉來報說是去了潤雨的屋子,無論是初晨還是丫頭們都暗自鬆了口氣。丫頭們這幾日神經高度緊張,沒一個吃好睡好的。柳青端了半碗熱羊奶,柔聲道:「娘娘,您喝了這半碗奶,好不好?這樣下去,這身子——」讓柳青意外的是,她話還沒說完,初晨就起身將那半碗奶喝了,還讓她再端些吃的來,她原本想著不知要怎麼勸才行,誰知初晨根本不要她勸,她實在看不透這王妃到底在想些什麼。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初晨又恢復了從前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每日到院子裡散兩個時辰步的習慣。

  初晨夾起一片雞肉,剛喂進嘴裡,突如其來的噁心讓她猝不及防,吐得翻江倒海,嗆得眼淚直流。旁邊伺候的丫頭嚇著了,柳青突然想到什麼,忙跑出去喊人。

  送走大夫後,彥信笑眯眯的走進房裡時,初晨已從床上坐起,淡然的對著鏡子整理頭髮。彥信走到她身後,輕輕擁住她先在臉上親了一口,方高興的道:「晨兒,咱們要有孩子了。」

  「嗯。」

  「晨兒,你累不累?要不要上床歇著?」彥信忽略她的淡漠,熱切的望著她笑。

  「不累。」

  「你餓不餓?想吃什麼?」

  「不餓。」

  「你悶不悶?想去哪裡玩?」

  「不悶。」初晨從始至終都在專注地整理自己的頭髮,並沒有看他一眼。彥信也找不到話說了,氣氛頓時變得沉悶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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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葉蕭蕭(中)

  柳青從外面進來:「王爺,秦嬤嬤有事要稟報。」

  彥信嘆了口氣,對初晨道:「你好生將養,我會經常來看你。」他正要走,卻聽初晨淡淡的道:「王爺留步,臣妾有話要稟。」

  他略帶些驚喜:「晨兒快講。你我夫妻,不要如此多禮。」

  初晨回過頭來,眼神清亮,「臣妾這裡很好,王爺這些日子太忙,沒事就不要過來了。側妃就要進門,只怕到時又會冷落其他姨娘,這段時間王爺還是多去陪陪她們的好。」

  彥信的瞳孔縮了又縮,幾乎咬著牙道:「你聽誰說的?」

  初晨微微一笑,「臣妾並不需要誰來告訴,恭喜王爺雙喜臨門。」她不過是根據這些日子下人們的表現和彥信的反常猜測左清應當就是最近要進門了。其實她一直都明白,不管這孩子懷得上還是懷不上,左清都是一定要進門的。左清的身後,站著兵部尚書,站著很多的力量。這個力量,是風氏遠遠無法與之比擬的。其實在瑞帝心裡,左清才是那個真正的兒媳人選吧?而且,左清進門,不過是個開始,以後,還會有更多身份地位尊貴的女子一個接一個地進門。而她,根本不打算和這幫女人為了這個男人拼得你死我活。

  「時間定在半月後,我原本想著你身體不好,就不打擾你了。既然你知道了,到時候你可要盡你主母的職責。」

  「聽說王爺迎了側妃之後就要去北地巡視邊境?」

  「是,第三日就要出發,愛妃有事?」

  初晨眼睛閃了閃,似乎流露出些高興來,轉眼又消失不見,搖頭道:「沒有,只是大婚不久父母就帶著幼弟回了北地,很久不見他們,有些思念罷了。到時請王爺幫臣妾帶些禮物,略盡孝心罷了。可否?」

  彥信沒有放過她一閃而逝的高興,冷笑道:「我怎麼覺得你聽見我要走,似乎很高興?」她思念她的父母幼弟?是誰在她父母走的時候,裝病不去送的?

  初晨垂下眼睛:「您多慮了。」

  彥信冷冷的道:「你不關心我什麼時候回來?這是一個妻子應有的態度?」

  「請問王爺什麼時候回家?」初晨從善如流。

  彥信想了想,道:「多則一年,少則半年。」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初晨,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初晨除了眉尖微微挑了挑,其他倒沒有什麼可疑的,她略帶了些遺憾:「若是一年,那可看不見孩子出世,真是遺憾呢。」

  彥信扯扯嘴角:「你若是擔心這個,那倒是好辦,我的第一個孩子,我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平安出世的。」

  初晨不以為然的笑笑,若是這個孩子等不到你回來就沒有了呢?那便又如何?

  彥信又坐了會兒,吩咐眾人好生侍候後方才去了。

  「王妃這幾日在做些什麼?飲食可好?」彥信靠倒在椅子上,懶懶的問。

  柳青垂手肅立:「回王爺的話,娘娘這幾日與往常一般,就是飲食不好,吃什麼吐什麼,還有晚上會偷偷流淚。」

  「可有什麼人來拜訪過王妃?」

  「那位紫苑郡主來過,娘娘先前說不見,後來不知為什麼又改了主意,二人相談甚歡。」

  「相談甚歡?她們都談些什麼?」

  柳青有些為難的道:「郡主的脾氣不太好,一直在罵人。」

  「罵誰?」

  「罵未來的側妃娘娘,好像她們以前就不對盤。」

  「王妃怎麼說?」

  「娘娘阻止了郡主。但奴婢看她的樣子,大概是根本就沒往心裡去。郡主就罵娘娘沒出息,問她是不是忘了金玉滿堂的故事了,忘了自己當初怎麼說的了。娘娘說,她從來就既不想做金,也不想做玉,能做一縷自由自在的風最好。」

  彥信皺眉問道:「什麼金玉滿堂?」

  「奴婢也不知道。」

  彥信疲倦的揉揉眉:「你下去吧,好好盯著。」

  柳青的身形剛剛退去,重重帳幔裡走出一個謙恭的身影,「主上,紫苑郡主去找了幾個海瀾來的商人。郡主身邊的高人太多,說些什麼,屬下不曾打聽得。只看見郡主走的時候,好像很憂愁的樣子。」

  彥信無意識的用筆在紙上劃著,她到底要做什麼?

  大紅燈籠高高的掛著,整個王府一片喜氣洋洋,今天是彥信迎娶左清的日子,初晨早早便起了身,精心打扮後由秦嬤嬤和阿憐扶著在前廳招待客人。其他的雜事她是一概不管的,也輪不到她管,她的作用無非也就是充充門面,在別人面前表演一副賢良淑德的貴婦風貌。不管別人的笑容或是話語中含著什麼意思,她一概只把它當做是耳旁風,聽過就算了,倒是付原萩一臉擔憂的望著她,她只當沒有見著這個人。沒有人注意到,阿憐在宴會舉行到一半的時候,消失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一個客人走了,初晨方緩緩笑酸了的腮幫子,坐上軟轎回到自己院子中。丫頭們大氣也不敢出,只怕她心中不好過,遷怒於自己。初晨當然知道她們在怕什麼,也懶得說明,她笑了一天,累的要死,就想早早睡覺。

  第二天早上,她還是早早起身裝扮好了,等著左清前來敬茶。是彥信親自陪著左清來的,左清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裙,臉上帶著紅暈,無限嬌羞,看向彥信的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熾熱愛意。彥信的臉色自然也是很好的,親熱的拉著左清的手,兩個人看上去就是郎情妾意,蜜裡加糖。

  左清敬完茶,初晨讓她坐了,送了一對精緻的珠釵並一對成色很好的鐲子,笑道:「妹妹,這些東西是我早早備下的,也不知妹妹喜不喜歡?」

  左清笑眯眯的道:「娘娘備下的東西,清兒自然是喜歡的。清兒這裡也有敬獻給娘娘的一些東西,請娘娘笑納。」說著遞上一份禮單,初晨讓柳青接了,又說了幾句讓左清好好伺候夫君,早日為王府開枝散葉之類的套話,便讓她退下了。左清走時,只拿眼望著彥信,彥信像沒看見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動。初晨只得提醒:「王爺,左妹妹剛來,不熟悉環境,是不是請王爺陪著左妹妹一起?」彥信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本王乏了,要在這裡午休,愛妃若是有空,不妨陪清兒一起游游?」

  初晨還沒答話,左清忙道:「娘娘有了身孕,怎能勞累?娘娘還是陪著王爺好了。清兒就不打擾王爺和娘娘休息了,清兒告退。」她的臉上看不出有絲毫不滿,言辭得當,進退有度。左清痴戀彥信的事情,在京都的貴族圈子中從來不是秘密,難得她此時表現得如此的賢良淑德。什麼時候,那個什麼都寫在臉上,咋咋呼呼,遇事定要爭一時之長短的左清也變得如此的進退有度了?初晨暗暗嘆了口氣,大家族的女兒,生來就注定不能天真純潔的。

  彥信又溫柔的望著左清笑道:「清兒,你昨天累了一天,晚上都沒怎麼休息好。你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會過來和你一起吃晚飯。」他生怕別人不知道昨晚是他二人的洞房花燭夜一樣,重重地強調左清「晚上都沒怎麼休息好。」

  聽了彥信的話,左清的臉色緋紅,容光煥發,含羞似嗲的先瞟了彥信一眼,然後偷覷著初晨。卻只看見初晨剛好將手中的美人團扇拿起來遮著臉,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是什麼神情。初晨當然知道彥信當著她和左清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要她難過。要說她不難過那是假的,不管愛或不愛,有誰會對自己的丈夫當面和別的女人調情而無動於衷?但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越是難過,越要忍著,越是笑得比誰都燦爛。根據她從小得來的經驗,對不愛你不在乎你的人來說,哭是最沒有用的東西,白白讓人笑話,白白給人添些茶餘飯後的笑料。

  丫頭婆子退了個乾乾淨淨,房裡又只剩下初晨和彥信大眼瞪小眼。初晨清了清嗓子,道:「王爺還是三日後要走?」見彥信點了頭,便又問:「不知行李可收好了?」

  彥信冷冷的掃她一眼道:「這不是妻子分內的事嗎?怎麼你倒還來問我?」

  初晨微微一笑:「平常人家,自然是妻子的事情。但在這府裡,臣妾就是想做,也是幫不了忙的。要我收衣服,也要知道那衣服在哪裡不是?就是知道那衣服在哪裡,也得有鑰匙來打開箱子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呢?王爺?」她不管家,自然不管這些事情。

  彥信冷哼一聲,閉目養神。

  初晨又道:「臣妾這裡準備了些東西,還請王爺帶給臣妾的父母和兄弟。」說著從箱子裡取出了幾個包袱。她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計擾亂彥信的視線,讓他猜不到她到底要做什麼。

  彥信掃了一眼,「都是些什麼?」

  初晨打開包袱,一個裝的是兩套錦衣,一個裝的是男女各兩套共四套家常袍子,一個裝的是兩套小男孩穿的家常衣服。初晨指著那錦衣道:「這是臣妾閒著做的,父母要過壽了,按北地的規矩,這父母過壽時穿的衣服要由女兒親手做的,這便是了。至於其他這幾件,是給二老和小弟弟平時穿的。」

  彥信眼裡一縷精光閃過,「你不是恨他們得緊麼?這段時間怎麼總是跟他們做衣服?」

  初晨淡淡的道:「養兒才知父母恩,生我養我都是父母。臣妾從前不懂事,現在知道了,當然要盡為人子女應盡的孝道。」

  彥信冷笑,「你若是真的要盡孝道,就應該恪守本分,想想怎樣才不給家裡惹禍,添麻煩!」

  「臣妾不明白王爺的話,難道臣妾做了什麼不守本分的事情了嗎?還請王爺明示。」

  彥信拂袖而起,怒沖沖的道:「你既然這麼愛做針線,何不為自家丈夫和孩兒做幾件衣服?總想著給別人做,你心裡究竟置我於何地!」

  初晨靜靜的道:「這父母和兄弟又怎會是別人?王爺並沒有說您需要臣妾為您做衣,否則臣妾又怎會不做?」

  向別人討來的還有什麼意思?彥信一腳踢飛一個凳子,怒沖沖的走了。

  彥信走的這日,天陰沉沉的,略有些涼,初晨帶著一大群女人站在門口送彥信。左清一雙眼睛通紅,婚後不過三日,彥信便要遠離,叫她如何不難過?其他姬妾則各懷心思,但沒有人是高興的罷了,只有初晨,儘管她極力控制,仍然隱藏不了眼裡那一抹喜意。彥信看在眼裡,臉色不由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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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葉蕭蕭(下)

  見彥信已經坐上馬車,初晨道:「咱們也回去吧。」回頭一看,左清哀怨的望著她,見她回頭忙垂下眼睛。彥信要走關她什麼事?這樣哀怨的看著她做什麼?算了,安慰她兩句吧,正要開口,就見祝年小跑著到她面前打了個千:「娘娘,王爺請您過去。」初晨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可知是什麼事?」祝年看著自己的鞋尖:「小的不知。」初晨只得背著幾十道嫉恨的目光扶著柳青和柳眉向彥信的車走去。

  到得車前,祝年打起簾子:「王爺,娘娘來了。」

  「進來說話。」彥信的聲音平靜無波。

  「娘娘請吧?」祝年安好凳子,柳青和柳眉扶著初晨上了車。

  「王爺還有什麼事情要交待臣妾的?」初晨皺起眉頭,做出一副疲倦的樣子。彥信伸手扶她坐好,揮退眾人,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你不是要帶東西回北地麼?怎麼不見你讓人拿來?」

  初晨暗暗鬆了口氣,道:「臣妾以為王爺太忙忘了這事,東西已經交給初陽讓他另外想辦法了。」

  她如釋重負的樣子落在彥信眼裡又是別有意味,彥信從袖中掏出一份禮單遞給她,笑道:「既然這樣就算了。不過我自己也給岳父岳母準備一份禮單,你看看如何。」

  初晨沒有去接,勉強笑道:「多謝王爺想的周到,王爺做的事情必然是妥帖的,臣妾就不看了,以免耽誤王爺啟程。臣妾告辭。」初晨急急忙忙的提起裙子要往外走,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她管他送寧國公府什麼。

  「愛妃不要忙啊,孤不是要你現在看。馬上就要啟程了,你坐好,咱們在路上慢慢看,差什麼路上再添也不遲。」彥信牢牢握住她的手,將她往他懷裡帶。

  初晨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彥信,彥信沒有看她,威嚴的下令:「走!」

  馬蹄敲擊在石板路上清脆的「達達」聲驚醒了初晨,她怒道:「王爺怎麼可以和臣妾開這樣的玩笑?我懷著身孕,不宜長途旅行,你要帶我去哪裡?停車!」沒人理她,車繼續往前快速的跑。

  彥信道:「如今北岐要派使團來,若是朝廷明目張膽地讓人去巡邊,恐怕會引起些誤會。剛好愛妃的家在北地,我又曾經說過,一定要看著這個孩兒平安出世,父皇便讓孤帶著愛妃一道去省親。」

  「可是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再說了,北地的大夫哪裡有京都的好?我一點準備都沒有。」這絕對是藉口,初晨很憤怒,但是眼前的局勢是她根本無力改變這一事實。

  「哎呀,我忘了。真是對不起哈。至於大夫嘛,你放心,難道北地的女人就不生孩子了?」彥信一點愧意都沒有,有的只是得意洋洋。

  「我什麼都沒有帶,這樣吧,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再來追趕王爺?」初晨試圖與他商量。

  「不用,你的東西早都收好了,你看丫頭們都在後面的車上呢!」彥信掀開後窗上的簾子,後面車上柳青掀起簾子望著她們嫣然一笑。初晨倒是想明白為什麼左清會用那樣哀怨的眼神看她了,感情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啊!

  初晨情急:「不行,我就這樣走了,初陽不知道,得讓人去給他送個信。」她的計劃可不能被他給打亂了。

  「沒關係,我已經讓人去說了。」彥信好整以暇。

  初晨冷汗直冒,突然摀住肚子:「哎呀,我肚子疼,快停車。」

  彥信壞笑著往她衣服裡摸去,嘴裡道:「我瞧瞧?我瞧瞧?可是我兒不聽話?待為父教訓教訓他!」

  初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按住衣服賭氣道:「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要我平安生下這個孩子,想要我在這路上奔波而死是不是?那就隨你的便罷。」

  彥信陰陰一笑:「你真的懷孕了?我還真懷疑呢。」

  初晨奇怪的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不是你親自聽大夫說的嗎?怎麼這會兒反倒來問我?不是我懷孕了難道是你懷孕?」

  彥信冷哼一聲:「還有精神和我爭辯,你不疼啦?」

  初晨想說自己疼吧,自己的樣子卻是挺直了腰,眼睛瞪得很大,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想說不疼吧,又有些尷尬,一時語塞,乾脆反身斜靠在靠枕上,背對著彥信,閉上眼不說話。彥信得意的一笑,探頭喊道:「快些,天黑前一定要趕到蕎山鎮。」

  車廂裡有一股好聞安心的味道,初晨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迷迷糊糊中有什麼又滑又軟,清涼芬芳的東西輕輕拂過她的嘴唇,很是舒服愜意,她微微張開嘴,含住那東西,只覺得滿嘴生津,不由輕輕吮吸起來。那東西偏生可惡,不讓她含住,只在她嘴裡調皮的亂跑,她氣憤極了,一口咬了下去,看你再跑!只聽一聲悶哼,她滿嘴的血腥味,接著有人狠狠推開她。

  初晨被驚醒,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幕。自己和彥信衣衫不整,彥信嘴角沁出血來,惡狠狠的瞪著她,不用想她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不由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來。彥信瞪了她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忍住火燒火燎的痛,用冷茶漱了口,皺著眉頭自下車換騎馬去了。

  一行人馬終於在天擦黑時到了蕎山鎮。從進入蕎山鎮開始,他們就算是進入了綿延千里的蕎山山區。蕎山鎮不大,只有一條不長的冷清清的街和幾十戶人家,但就是這麼一個小鎮,因為是交通要道,從豪華的大客棧到中低檔的小客棧一應俱全,大大小小共十來家。彥信這次出行,有百十來個人,十來張車,七八十匹馬。這些人中除了王府有限的幾個僕從外,多數是扈從的官員和侍衛,他們原本想著蕎山鎮上這麼多的客棧,想必一定住的下他們。誰知到了才知道事實和他們想像的有很大出入。

  付原萩是先前派出來打前站的人,他愁眉苦臉的說是北岐國的使團提前到了這裡,禮部派來迎接的官員就包了這裡最好的客棧。除了王爺王妃和幾位大人可以住進最好的那家客棧外,其他的人都只有打散住到其他小客棧去,再要不然就只有露宿了。

  國家大事為重,再有人不願意,也只能聽從安排。柳青剛扶著初晨下了車,彥信將一頂幃帽兜頭給初晨罩上。低聲道:「北岐國的使團在裡面。你好生跟在我身後,最好不要做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若是有人問,就說我是陪你回北地省親的。」初晨暗自白了他一眼,既然怕她出來拋頭露面,又何必設計賺了她來。雖然這樣想,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

  走進大堂,「唰」的一百多道目光向眾人掃來,甚至有幾道目光放肆的在初晨和兩個丫頭身上上下逡巡,初晨終於明白為何彥信要她戴幃帽了。北岐國氣候寒冷,民眾多以遊牧為主,多數身材高大,性格粗獷豪放彪悍,崇尚武力。她不是第一次見著北岐國的人,但那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多穿著皮毛粗麻,為人淳樸。今日這些人算來都是北岐的貴族了,卻見他們除了身材要比蘭若高大些外,衣著打扮的華貴程度與蘭若貴族不相上下。只是看人時的那神態,那眼神都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直勾勾的,讓人覺得很是無禮。

  禮部一個官員急匆匆的過來給彥信問候行禮,兩人竊竊私語了一陣,那官員便讓禮部的一個小官員來帶著初晨和丫頭們上了樓,彥信則去和北岐使團的正使燕擎山見面敘話。

  初晨跟著那小官員往樓上走,迎面撞上一群衣飾更為華貴的北岐貴族,在這幫人當中,她居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孔——又是蕭竹衣!初晨雖然以前就覺得蕭竹衣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但是她也沒有想到他是北岐國的人啊。是了,北岐國姓為蕭,她那時候之所以沒有把蕭竹衣和北岐聯繫起來,那是因為蕭竹衣文雅的風度氣質與北岐人的彪悍粗放相去太遠,而且他的一口蘭若話又說得流利無比,不像北岐人帶有一種怪怪的音調。

  蕭竹衣和一群人跟在一個身材高大肥胖的老人身後,對待老人卻沒有其他人的那種恭謹,相比來說,老人對他似乎還要恭謹些。禮部的那小官員見了這群人,恭恭敬敬的上前打了招呼,初晨才知道那高大肥胖的老人就是北岐國使團的正使燕擎山。燕擎山是北岐的左相,號稱蘭若通,北岐派這麼一個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但就是這樣一個重臣,居然對蕭竹衣如此恭謹,那蕭竹衣的身份當真是耐人尋味。蕭竹衣以北岐國使團成員的身份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蘭若,又是為了什麼呢?

  初晨因戴著幃帽,可以肆無忌憚的觀察這些人,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蕭竹衣似乎也認出了她,果然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望著她笑了一笑。蕭竹衣這一笑,笑得極為明顯,就連柳青和柳眉也注意到了,初晨表面上無動於衷的沉穩的往前走,實際上心裡卻有些莫名的焦慮,隱隱覺得似乎要出點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阿憐事情辦得如何,到底跟上來沒有?她花了這麼多的功夫,終於說動了阿憐站在她這一邊,她不能再功虧一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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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半殘紅(上)

  空氣中有陌生的異動,初晨睜開眼睛,她的床前立著一個人影,是蕭竹衣!蕭竹衣穿著一身領口和袖口用紫貂皮做裝飾的錦繡華服,原本悠然自得的仙人風姿中又添了幾分富貴之氣,好一個濁世佳公子!

  不過初晨現在沒有心思欣賞他的美態,「你來做什麼?你怎麼進來的?」初晨警覺的握緊拳頭,打算一有不對的地方就大聲喊叫,蕭竹衣上次把她弄暈滿城的亂跑,這次不知又安的什麼心。

  蕭竹衣只一眼便猜到她的想法,他朝她擠擠眼:「不要緊張。守衛你的人太累,睡著了。廣陵王現在陪著使團的人喝酒,無暇分身,你喊也沒用。」

  是了,他既然敢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初晨眨眨眼,「你想幹什麼?」她總覺得蕭竹衣望向她的眼神裡包含著同情和憐憫,這讓她極為不安,「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我在看死人。」蕭竹衣嘴裡吐出話慪得死人,「民間在傳說,廣陵王棒打鴛鴦,橫刀奪愛,搶走了太子深愛風家大小姐?婚後快有一年,廣陵王妃至今拒絕同廣陵王行夫婦之禮?為的就是要為太子守身?難得這位廣陵王也是個情痴,居然為了這位王妃收起了花心,不但不生氣,反而千方百計的討好她,一心一意只想得到美人心。」

  「你知道這是假的。」初晨從來不知道民間還有這樣的無稽之談。她對蕭竹衣接下來要說的話更感興趣了。

  蕭竹衣笑笑,「是啊,是假的。大家都知道廣陵王為了討王妃的歡心而使所有的姬妾美人形同虛設,但就是這樣,廣陵王妃也還是不肯讓他近身。要不然,為什麼這麼的長時間,王妃還是沒有懷孕?廣陵王因此受到皇帝的申斥,皇命難違,只好娶了兵部尚書之女左清做側妃,以便開枝散葉,延續香火啊。可憐那左側妃,進門就不得寵。婚後不過三天時間,廣陵王便攜著王妃去北地省親了,將她一個人扔在家中,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廣陵王當真是個情痴啊!博得了一干少女的芳心。民間有一首歌謠是這樣唱的:生女當如風氏女,嫁人當嫁廣陵王。」

  初晨冷笑:「聽你這樣一描述,這廣陵王還真是一個情痴呢。這廣陵王妃卻也太不識好歹了。」

  蕭竹衣點頭道:「民間正是如此說的。我還有一個故事,你聽不聽?」

  初晨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聽下去,但是她仿若著了魔一般,拚命的想知道接下來,他還會講什麼故事。

  看見她點頭,蕭竹衣道:「今天晚上,這裡會起一場大火。而在京城,一場針對太子的綁架行動也會付諸實施。」

  「那你應該去告訴店家和禮部的官員,讓他們好生防備,你來告訴我做什麼?」

  「這場大火中,會死兩個人。綁架太子的那場行動也會偽裝成是太子自己實施的。」蕭竹衣靜靜的望著初晨,黑黑的眸子裡滿是悲憫。

  初晨悲哀的想,到底這一天還是來了嗎?這應該就是她逃走的最好機會,可是她為什麼這麼害怕?

  「死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你,另外一個是服侍你的丫鬟。而另一個活下來的丫鬟,將會親眼看見,太子協同廣陵王妃私奔,被服侍王妃的丫鬟發現,苦苦阻攔,王妃失死了丫鬟,然後縱火毀屍滅跡,造成王妃喪身火海的假象。而明日清晨,將會有最適合做證的人看見,廣陵王妃和太子殿下裝扮成一對平民夫妻,坐著馬車往海瀾方向去了。再過幾日,民間就會傳出,彥寧太子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佳話。太子既然不願意為國家背上責任,既然要搶走自己弟弟的妻子,他自然也就不配再當這個國家的繼承人。皇室為了掩蓋這樣的醜聞,就會在適當的時侯宣佈太子病故,那個可憐的受害者,被自己的兄長和妻子背棄的廣陵王彥信,就成了蘭若最有競爭力的皇儲人選。」

  「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好玩,也不好聽。」初晨感到呼吸極度困難,從知道綠綺夫人是彥信的殺母仇人那天開始,她就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她的心是那麼的痛,痛到她幾乎無法呼吸。也許,在她內心深處始終都殘存著那麼一絲希望,希望彥信對她不是真的那麼無情吧?

  「故事麼,不管好不好聽,好不好玩,它都只是一個故事而已,當不得真。廣陵王妃聽過了就算了,不過,我說過的那句話,無論什麼時候都依然有效,王妃但有所求,無所不從。竹衣告辭。」

  「慢著,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初晨低著頭,燈影裡並看不清她的表情。

  「為了一句承諾。如果我說的是真的,請你答應我一個請求。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做害人的事情。」蕭竹衣對著初晨略一拱手,姿勢優美的從窗戶跳了出去,只剩下初晨一個人坐在昏暗的燈影裡發怔。

  就在她聽蕭竹衣講民間的傳說的時候,徹骨的寒意就早從她的腳底滲透至心底。原來,彥信每天喊著要她生兒子,甚至為此和她翻臉,都是做給旁人看的,實際上她就是不做手腳,她也是懷不上孩子的。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她沒有用藥的那幾個月她還是沒有懷上孩子,枉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運氣好,就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呢。那麼,她並沒有懷孕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了?他為什麼沒有戳穿她?原來只是沒有必要啊。她就快是一個死人,戳不戳穿她又有什麼區別呢?

  外間傳來柳青和柳眉的聲音,初晨喊了一聲,問二人去哪裡了。柳青說是使團有人醉酒吐了王爺一身,她們送衣物下去給王爺,剛好耽誤了。初晨心中有數,這只不過是蕭竹衣的調虎離山之計。他的話,她不敢全部相信,也不敢一點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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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半殘紅(中)

  彥信沉默了,初晨知道他的答案,他做不到。她只是他殺母仇人的女兒,她和他的命運,從生下來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注定。

  彥信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補救似的說:“我答應你,會一直對你好的,只要我活著,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你當然不會讓別人欺負我,因為要留著給你一個人欺負呀。初晨默默的想,讓我在睡夢中靜靜的死去,死前都認為你是對我好的嗎?她沒有答彥信的話,翻了個身,低聲道:“我累了。”

  彥信反手摟住她,托起她的臀部,把腰一挺,從後面再度進入她體內,“晨兒,讓我再要你一次。我怎麼要你都要不夠。這一次,你一定要給我生個孩子。”

  初晨帶著些悲哀和絕望,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彥信,你愛我嗎?”

  彥信笑:“我當然愛你。如果我不愛你,怎會費力娶你?你呢?你有沒有一點愛我?”

  初晨嘆了口氣:“我曾經以為我不愛。”結果她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愛了不如不愛。

  彥信欣喜若狂,緊緊摟住她,狂亂的在她耳旁亂吻:“我的晨兒,我的晨兒。我愛你,愛你啊。”

  他的手摸到初晨的臉,初晨的臉濕濕的,“你怎麼了?是我太用力了嗎?”他緊張的停下動作。

  “不是,我是太高興了。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我。”初晨反過身把頭埋在他懷裡,貪婪地大口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夜半,窗外傳來兩聲鳥叫,彥信睜開眼,看了一眼初晨,她的呼吸綿長而平穩,睡得很熟。

  彥信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順手在她的昏睡穴上一按,隨即穿好衣服,推開窗戶輕巧地跳出。窗外傳來柳眉的聲音:“爺,都安排好了。”彥信低聲道:“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靜夜無聲,原本熟睡的初晨睜開了眼睛,直愣愣的望著帳頂,她在等,等什麼呢?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在等那個人回來,或許是等那個人來喊她?

  直到一陣濃煙慢慢地順著門縫、窗縫透進來,她方抬眼看向窗子。透過窗縫,可以看見通紅火光夾雜著滾滾的濃煙向這邊席卷而來。

  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那個人,終究是不會來了,他要的就是她死啊,他要用她的生命來祭奠他最愛的母后,要用她的名譽來鋪就他成功的路,輔助他走上權力的巔峰。

  初晨飛快的抓起衣服穿好,隨手綁了一下頭髮。她走到外間的時候,一條黑影手裡拿著什麼狠命地向她刺來,借著火光,她看清了柳眉那張年輕的臉。

  “柳眉,你是被派來最後終結我生命的那個人?”

  初晨沒有被刺中,卻痛苦地摀住了心,她等到了彥信的刀子。盡管她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脫身,可是她不曾想到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的心會這樣痛,甚至恨了。

  溫婉可人的柳眉還是那麼一副溫婉可人的樣子,甚至她眼裡還隱隱含著淚光:

  “王妃,你是個好人,柳眉不想害你,但我欠主子的太多,完不成主子的命令,我家人就要遭殃。只願來世,我不要再做人的奴婢。”柳眉舉起匕首再次向初晨刺來。

  初晨道:“柳眉,我還不想死,所以我只能成全你。”反手將柳眉手裡的匕首倒刺進她的心窩,柳眉扶著牆壁笑著倒了下去。

  初晨後退了一步,決然地把柳眉抱到床上,褪下腕上的碧玉鐲子給她戴上,將油燈打翻在床上,點燃了紗帳,從桌上打開妝奩盒,拿出裡面一支銀簪,打開窗戶,毫不遲疑地往外躍去。

  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很快就吞噬了她曾經住過的這間上房。

  初晨剛走了不遠,迎面撲來一個人,抓住她的肩頭,急切的說:“娘娘!可找到您了,快跟奴婢來!王爺在樓下等著您!”

  初晨直直的望著灰頭土臉的柳青,冷笑:“他等著我?他是怕我沒有死,想讓你把我弄死吧?”

  柳青張了張嘴,“娘娘,您誤會王爺了。難道,柳眉沒有跟您說清楚?她呢?”

  初晨道:“說清楚了,說得不能再清楚了。所以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沒有活夠!”一掌就向柳青拍去。

  柳青閃身躲過,急得跺腳,“娘娘,這事說來話長。您先跟我下去,再讓王爺跟您細說,好嗎?難道王爺還會害你?”

  見初晨不為所動,濃煙烈火又滾將而來,她咬咬牙:“娘娘,奴婢得罪了。”一指如風,迅速向初晨點來。

  柳青的功夫是極好的,初晨也沒有把握能否戰勝她。斜刺裡衝來一個人,是蕭竹衣,“你快走!我替你善後!”

  初晨知道以蕭竹衣的性格,斷不會留下後患,柳青必然兇多吉少。柳青是個好姑娘,可她是彥信的親信,今天,不是初晨死就是柳青死,初晨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轉身往遠處跑去。

  柳青在身後喊:“娘娘,你不要受奸人蒙蔽!你這樣怎對得起王爺?”

  蕭竹衣冷笑:“你們王爺哪裡又對得起她半分?”

  初晨剛出了客棧,就聽見一陣衝天的喧嘩聲,無數的人聲,馬嘶聲,火燄的嗶剝聲,房屋的垮塌聲,還有水澆在火上的嗤啦聲夾雜在一起,給這個熱鬧的火場更添了幾分繁華。

  有很多人來回奔跑著救火,她甚至聽見了祝年吼著喊救王妃,還有彥信在吼叫她名字的聲音。

  週圍都被烤熱了,熾熱的熱浪一波波的席卷過來,但是初晨只覺得冷和累,她此刻只想離開。攏緊了身上的斗篷,低下頭,盡量找人少的地方走。

  只差幾步,她就可以離開這裡,就可以永遠地離開這些讓她揪心的人和事。但是有人喊:“前面的那個人站住,要到哪裡去?喂,說你呢,沒聽見嗎?”

  腳步聲伴隨著佩刀擊打在鎧甲上的聲音向她走來。果然防範是很嚴的,初晨不敢回頭,要離開,很簡單,她只需要足尖在地上一點,就可以離開。

  但是那樣,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從而暴露自己沒有死的事實。但如果不那樣,後面的人也會抓住她,怎麼辦?

  “怎麼了?”付原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付將軍,這個人很可疑。”發現初晨的是她們此次出行扈從的軍士,其實他很懷疑這個用斗篷從頭籠到腳的人很可能就是縱火犯,

要不然住著這麼多貴人的客棧怎麼會突然起這麼大的火,而且裡面的貴人沒幾個逃出來的?

  “知道了,你快去救王妃。這裡交給我。”付原萩帶著些不耐煩,那個人怏怏的應了聲好,下一秒卻倒在了地上。很快有人出來抱走了屍體。

  初晨漠然的看了一眼,動了動腳,繼續往前走。

  “你要去哪裡?”付原萩很快移到了她身邊。

  初晨沒有說話,身形微動,她只能趁付原萩還沒有看見她臉的時候,用最冒險的辦法逃走了。

  “不要動!有人在看這裡。沒有我,你出不去。你如果不信我,也沒有其他選擇吧?你跟我來,我送你出去。”付原萩言簡意賅的道明了來意。

  初晨猶豫了一下,最終跟在付原萩的身後,二人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這片嘈雜之地。

  “你要去哪裡?”黑暗的街巷深處,拴著一匹配齊了馬鞍的駿馬。付原萩的臉色很蒼白,盡管他極力控制,但握住韁繩的手還是在一直不停的顫抖。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一件什麼事情,他在背叛他的主人兼朋友,他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賭注。但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選擇放她走。

  初晨緊緊握住馬韁,仿佛要抓牢別的什麼東西一樣,抬起頭,目光敏銳的望著他:“這是不是另一個圈套?你是他的人,為什麼要幫我?”

  付原萩的眼裡有憐憫,也有同情,還有她看不懂的情意,唯獨就是沒有虛情假意。

  “如果我告訴你,這只是一個意外,你願不願意相信?他其實真的很愛你。”

  “他這樣的愛?對不起,付將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承受不起。難道他的打算不是借此機會打擊太子?是不是明天就會有人看見我和太子私奔了啊?你會這樣愛你的妻子嗎?”

  見付原萩不說話,初晨又接著說,“你當然不會!更何況,我這個所謂的王妃,還是他殺母仇人的女兒!

如果你真心憐憫我,就讓我走!如果你要替你的主子除去我這個禍害,那就動手吧!我雖然打不過你,但也不會窩囊的死去!”

  付原萩想勸初晨,卻發現他找不到話說。因為,的確是有謀士給彥信出了這樣的主意,利用初晨除去太子,這樣可以一箭雙雕──既除去太子,又可以徹底打壓風氏。

  但彥信當時並沒有表態,他也猜不到彥信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只能單憑京中行動的開展和今晚的突變來判斷,彥信,也許真的是對初晨動了殺心。

  他此時應該做的事是,毫不遲疑地把初晨抓住交給彥信處置,但看見那張蒼白傷痛的小臉和那雙絕望的黑眼睛,他又怎能下得去手?

  他頹然放開韁繩,“你走吧,我今晚沒有見過你,你也沒有見過我。願你今後平安喜樂──”他胡亂地在身上摸了一歇,摸出一個荷包,“裡面有銀票和幾兩碎銀,小心些,後會有期。”

  初晨猶豫了一下,接過那荷包,翻身上馬,揚起鞭子,冷淡的從嘴裡丟出一句:“後會無期,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們這些人。”

  清脆的馬蹄聲敲擊著青石路面,一縷淡淡的幽香隨風而逝。付原萩靜靜的站在原處,緊緊握住懷裡那個繡著嫩黃色小鳥的寶藍香囊,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身影,方轉身往人多處走去。

  蕭竹衣把柳青的屍體抱起來,扔進初晨曾經住過的房間,拍了拍手,一條黑影閃出來:“少主,遵您的吩咐,裡面全都安排好了。”

  蕭竹衣點點頭,正要走,火光煙影中有人影晃動,有人喊:“晨兒!晨兒!你在哪裡?你快出來!”

  蕭竹衣想了想,一努嘴,一條黑影遞過一只壇子,他把壇子使勁往那個方向一砸,隨著一聲脆響,火舌一下竄起一人多高。蕭竹衣冷冷一笑,縱身往外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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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半殘紅(下)
  
  蘭若皇朝天瑞十八年秋,瑞帝三子廣陵王彥信攜新婚不到一年的王妃風氏初晨前往北地省親,路遇北岐使團,共住一所客棧。

  半夜,客棧被奸人放火焚燒,除廣陵王、北岐使團正使和極少數隨從外,王妃及北岐使團其餘共一百四十四人全部罹難。

  這場事故牽涉面之廣,引起政治格局變化之大,前所未有,蘭若、北岐、海瀾三國均攪入其中,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戰亂紛爭,蘭若皇朝史稱蕎山之變。

  相對於皇室的諱莫如深,民間有幾個版本暗地流傳。關於那位國色天香的廣陵王妃還活著的有兩個:

  一是王妃與太子彥寧早就山盟海誓,是廣陵王橫插一腳,棒打鴛鴦,太子不愛江山愛美人,借著這把火,帶著王妃私逃了,之後還有人在看見兩個人手牽手坐船到海瀾去了,

後來又被皇室派人追回,太子被幽禁,王妃被賜死,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二是廣陵王與王妃其實不和,火是王妃放的,那具屍體其實是王妃的侍女,王妃自己則趁亂私逃了,不知所蹤。

  關於王妃已死去的版本,也有兩個,一個是皇室放出的:

  海瀾為了破壞蘭若與北岐結盟,派出奸細放火燒使團所居客棧,目的是為了引起兩國紛爭,海瀾好坐收漁利,王妃只是運氣不佳,剛好碰上而已。

  另一個是民間傳說的:

  廣陵王與王妃一個英明神武,一個貌美多才,乃是神仙眷侶,可惜深受當朝皇后和太子嫉恨,不惜與海瀾勾結想陰謀陷害二人,廣陵王僥幸逃出,王妃卻不幸罹難,當真是人間一大憾事。

  老百姓根本不管你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他們只管這故事狗血不狗血,能不能在茶餘飯後給他們添些談資。

  四個版本中,傳說最廣的是最後一個。

  因為在出了此事後,廣陵王曾三天三夜守著王妃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不吃不喝不睡,拒絕承認王妃已死,不肯將王妃的遺體下葬,為此遭到瑞帝的申斥。

  王妃下葬那一日,當原本豐神俊朗的廣陵王形容枯槁憔悴,強忍悲傷憤怒,踉踉蹌蹌地出現在送葬隊伍前頭,並在王妃墓前流下眼淚的時候,他打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接著廣陵王病重,一個月後,他堅強地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形銷骨立,不成人形,然目中的堅韌更甚從前,從此無人見其笑容。

  瑞帝親封廣陵王側妃左清為正妃,彥信言其正妻永遠只有風氏一人,懇求瑞帝收回旨意。

  瑞帝不許,廣陵王跪在宮門兩天兩夜,上不曾收回旨意,反而賞賜十名絕色宮女為廣陵王姬妾,令小黃門將其強制綁回府中。

  一時間,大江南北都傳遍了原本冷酷好戰,曾救黎民於北岐十萬騎兵鐵蹄下的廣陵王原來是個癡情種子,王妃的死給他平添了幾分悲情色彩。

  彥信地位高貴,是英雄,而且是容貌英俊的悲情英雄,他毫無懸念地得到了民間極大多數人的同情和支持,而冷后和太子名聲、威信都遭到極大的破壞和挑戰,甚至危及到了太子的地位。

  不過,政治這個東西,名聲固然重要,但怎麼也比不上真刀真槍的。所以廣陵王如果要想一舉打敗太子,還有關鍵的一步要走。那就是徹底置太子於死地,再把所有潛在的對手徹底擊敗。

  是年冬,北岐以蕎山事件要求蘭若交出兇手,並以九皇子蕭摩雲為帥,陳兵十萬於兩國邊境。蘭若朝修生養息時間並不長,國力財力都不允許其大規模地開戰。

  所以,此次事件,必然要推出一個替罪羊,而且這個替罪羊的身份地位都必須要適當。太重,會讓蘭若沒有面子,太輕,不能讓北岐滿意。

  朝中的太子黨和廣陵王派互相指責,互相構陷,力圖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將對方置之死地,為己方獲取最大的利益。瑞帝退後一步,先出兵,邊打邊談。

  在這個敏感時期,領兵的大將人選成了關鍵,這既是撈功勞的好機會,也是讓人萬劫不復的好機會,關鍵是看操作的人怎樣做。

  彥信有著對陣北岐的輝煌戰績,是大多數人甚至百姓心中的首選人物,大家都以為瑞帝必然是會讓其掛帥的。然而,當朝廷詔書下達的時候,卻讓大多數人心中涼了半截。

  太子彥寧為兵馬大元帥,威遠侯付南付將軍為副帥,領兵十萬,即日開赴北地。彥信什麼也沒撈著,不僅如此,天天躲在王府中稱病閉門不出,顯得很是心灰意冷。

  而此同時,有人自京中偷偷前往海瀾神龍島。

  太子躊躇滿志領了十萬兵馬前往北地,原本要求的是一個月內必須趕到。前十日還基本順利,到了第十一日,軍中兵士多發痢疾傷寒,不能行軍。

  太子心慈,亦想在軍中博得一個愛兵如子的好名聲,命令原地休整,同時密報進京,請求寬宥些時日。

  瑞帝心中已是不喜,待到大軍好不容易到了北地,又因太子自持身份,與北地各大世家不合,導致軍民關係緊張,不能得到當地糧草物資的支持,軍中用度緊張。

  且其軍中多數人為南方人,不習慣北地天寒地凍的氣候和枯燥單一的飲食,受到有心人士的煽動,竟然有軍士外逃。

  待眾人捕回外逃軍士,軍士泣求,稱家中男丁早就在戰爭中死完,家有八旬寡母,寡嫂五個,孤兒七八個,都只靠他一人供養。太子當場落淚,竟然命令將此人放走。

  大將軍付南跪求其嚴執軍令,被斥狠毒無人性。自此,每日都有逃兵,軍中人心動搖,軍士背稱太子為活菩薩。

  太子對軍隊的控制力越來越弱,急需一場戰爭樹立自己的威信,不聽付南苦勸,親自上陣,急功冒進。落入北岐九皇子蕭摩雲的圈套,折兵三萬,自己只帶了數十騎狼狽逃回北地。

  消息傳回京中,瑞帝大怒,連罵:“豎子誤我!豎子誤我!”瑞帝派人至彥信家中探病,末幾,宮人回,言廣陵王整日帶了諸姬妾泛舟湖上,對著殘荷吟詩作對。

  並送上廣陵王奏請封朱氏彩陽為側妃的折子,折中稱他不知能活到哪一日,須得為身後留下一男半女披麻戴孝,朱氏有功,已有孕在身,請上看在父子之情上冊其為側妃。

  瑞帝氣得摔了杯子,他自然知道彥信表現出的這副意冷心灰,自暴自棄的樣子,是要逼著他給死去的風初晨一個交代,但他目前是怎麼也不可能滿足他的,

想用彥信代替太子帶兵的念頭暫時作罷,索性滿足他的要求,讓朱彩陽做了側妃,卻派了人至北地申斥太子。

  同月,海瀾海上霸主萬龍島島主白起風為二子白鳴燦舉行婚禮。晚宴時,有客奉上二粒粉色大珠要求面見新娘陸宛凝。

  晚宴畢,陸宛凝不入洞房,反而冒著瓢潑大雨跪在白老爺子的門前哀哀哭泣,只求白老爺子為她親生姐姐報仇。

  天要亮時,白夫人才自房中而出,扶起陸宛凝。白老爺子與白鳴燦密談半日,末幾,召入陸宛凝。一日後,客自萬龍島返蘭若。

  半月後,有人在大朝時上疏死諫,言蕎山事件原為冷后、太子密謀,利用萬龍島牽線搭橋與海瀾皇室相互勾結,旨在除去彥信,挑起北岐蘭若兩國戰爭,借機謀反上位。

  人證物證俱全,一時朝野嘩然。瑞帝大怒,叱問冷后,冷后喊冤流淚而不能辯,隨即,冷后被囚秋葉宮。

  太子彥寧被密召回京,兵馬大元帥由六旬老將朱石暫代,朱石一上任,首先挨家挨戶親自上門拜見北地各世家大族,達成共識,北地軍民同心抗敵。

  其次高掛免戰牌,只守不打,拒不出戰,北岐與蘭若陷入僵持狀態。

  天瑞十九年一月,太子幽禁秋葉宮中而待廢。太子正妃葉檸彼時有孕五月,驚聞此事,情緒激動,胎位不穩。其表妹廣陵王正妃左清前往探望,送上手抄金剛經一部為其祈福。

  葉檸觀摩經書良久,當夜,流產,產下一已成型的男嬰。太醫斷言,太子妃此次受創極大,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有孕。

  二月,太子側妃金玉露產子,瑞帝大喜,親賜名為叡,特赦太子前去看望金玉露母子。太子見了金玉露,只言自己冤枉,金玉露誓言定要救出太子,還太子清白,兩人抱頭痛哭。

  葉檸聞訊前來,哭訴自己遭遇,太子不耐,言:“叡兒不也是你的兒子麼,你哭什麼?是怕孤死得不早麼?”葉檸回宮後兩天未進水糧,第三日,洗手親做羹湯與金玉露姐妹言歡。

  三月,金玉露外出活動,意在為太子洗涮冤情。葉檸扼死嬰兒叡,攜蓮子羹入宮面聖,以頭搶地,血淚橫流。瑞帝心軟,允其面見太子,太子與葉檸共用蓮子羹,皆暴斃。

  太子側妃聞訊,瘋不能辨人。冷后纏綿病榻,不問外事,只吃齋念佛。至此,太子與廣陵王之爭結束。

  四月,廣陵王彥信出任兵馬大元帥,於颶風雪原與蕭摩雲十萬鐵騎鏖戰颶風雪原。

  雙方勝負未分之際,海瀾皇長子羽池率二十萬兵自兩國南部海岸線登陸,勢如破竹,不過月餘便深入兩國腹地,三國大亂始。

  瑞帝臨危封彥信為太子,全權負責兵馬戰備,與此同時,西北沙漠中一個叫西上的小國漸漸崛起。

  上卷庭院深幾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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