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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卿本風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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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1 23:05:16
第三十章 不滿

五殿下陳視不耐煩地盯著馮蕓,想道:這女人還真是個喜歡生事的。才當上美人,便鬧到我府上來了。

他又瞪了一眼妻子,冷冷地說道:“這半個月你就安安份份地呆在府里,哪里也不許去,聽到沒有?”

“是。”

“趙夫人。”五殿下轉向馮宛,他臉上堆滿笑容,“請。”

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馮宛福了福,輕步跟上。

五殿下打量著她雍容的舉止,一邊走一邊笑道:“夫人舉止雍容,似精漢禮?”

馮宛剛剛搖頭,五殿下又說道:“這漢禮實在是好東西,儒家禮制,實是教化天下的。夫人若是得閑,還請多來走走,讓我這府中的女人們也學學你的風姿。”

五殿下聲音一落,一個幕僚點頭道:“殿下所言不錯,儒家禮制,能夠讓臣子盡本份,婦人守婦道,庶民變溫良。等日后,還得請大儒前來制定禮樂才是。”

他們這是談到政治上去了。

馮宛連忙落后兩步,她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一眼,想道:剛才五殿下妃看我的眼神,雖有羞惱不喜,怨恨還是不多的。她更怨恨的人應該是馮蕓。

想到這里,她的心情稍定。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嘆息。

馮宛抬起頭來。嘆息的正是趙俊,他無精打采地問道:“宛娘,剛才針對你的是四姑子?”

馮宛低聲道:“我后來方知。”

趙俊又嘆了一口氣,嘟囔道:“虧我歡喜了幾天,以為她當了美人,實是我一大臂助。哪里知道她這一轉眼,便得罪了五殿下。”

說到這里,他瞟向馮宛,埋怨道:“宛娘,剛才你應該溫和一些的。”

他的聲音有點嚴肅,也有點不耐煩,“你一婦人,那麼有性格干嘛?要是你剛才不那麼激烈,四姑子也不會得罪了五殿下。”

又被埋怨上了。

馮宛暗暗好笑,前一世時,她就是如他現在所說的那樣,委曲求全,努力保全馮蕓的顏面,也保全他趙俊的勢力的。可他怎麼對自己的?當天便是一頓大罵,還把酒杯砸在她身上,他口口聲聲怪她不知自重,明明是個夫人做盡婢仆之事,讓他在五殿下面前,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來。

現在呢?她給了他顏面,他又嫌她斷了他的臂助!

趙俊的指責聲很小,可旁人都是人精,只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心思。

五殿下眉頭一皺,道:“趙俊,你那四姑子就別指望了。剛剛當上美人便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

五殿下發話了,趙俊連聲應是。

馮宛尋了一個機會,與五殿下道了聲后,緩步后退。

馬車剛剛駛出五殿下的大門,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馮氏阿宛!”

是馮蕓的聲音。

聲音一落,一手伸來,嗖地一下把馮宛的車簾掀開。

宮裝明艷的馮蕓,惡狠狠地盯著馮宛。

這一幕馮宛也熟悉,前一世的馮蕓,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她的機會。幾乎是見一次,便對她明里暗里的羞辱一次。

與以前不同的只是,這次的馮蕓,眼中只有憤恨和厭惡,不見得意。

馮宛微笑地看著馮蕓,她打量著這個云髻華貴的美人,沒有吭聲。

馮蕓狠狠地瞪著馮宛,突然的,她吃吃笑道:“大姐姐,承你吉言,我真成了貴人了。”

她昂起下巴,驕傲的不屑地盯著馮宛,慢慢說道:“以后,我會經常請大姐姐到宮中坐坐的。”

馮宛臉上的笑容不減。

她靜等著馮蕓把話說完,才轉頭命令道:“走吧。”

馭夫一怔,馮蕓也是臉色一青。見到馭夫猶遲疑,馮宛命令道:“走吧!”聲音響亮。

那馭夫一驚,應了兩聲是,趕著馬車向前駛去。走出幾步,那馭夫小心地問道:“夫人,你與四姑子吵架了?”

他的聲音充滿不安,要知道,馮蕓當上美人,他們與趙俊一樣,也開心過好一陣的。

馮宛恩了一聲,道:“剛才她當眾羞辱了我與夫主。”

四姑子也羞辱了郎主?

馭夫馬上想起,是了,在元城時,夫主曾經當眾喝罵過四姑子呢。不止如此,他們也都嘲笑過她的。

想到這里,他心中對馮蕓已生排斥。

在馬車格支格支的行駛聲中,馮宛尋思著剛才見到的,忖道:看來,趙俊還是得到了五殿下的信任。不過前一世,他能步步高升,是同時得到了五殿下和馮蕓的相助,現在馮蕓鬧了這麼一曲,他自身的投靠過程也讓人印象不良,想來他的步履不會那麼順利了。

轉眼她又想道:這樣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她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無所依憑的弱女子。便是有了些許錢財,可無人無勢的她,哪里保得住錢財和自身?她現在呆在趙府,有官家夫人的身份在那,還有婢仆人保護著,便有強人,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這一晚,趙俊回來后,雖然沒有斥喝馮宛,可他總是長吁短嘆著,顯得一點也不開心。

第二晚,他又長吁短嘆了一會后,便在外面過了一夜,直到天明時,才帶著一身的酒味和脂粉味回到府中。

這一天,偏偏馮宛起得很早,正在花園中散著步。

她走著走著,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便回過頭來。

馮宛對上了趙俊那雙冒著血絲的,瞪大的雙眼。

遠遠的,她朝他福了福,喚道:“夫主?”

趙俊盯了她一陣,提步走來。

走到馮宛面前,他一身酒氣直沖而來,馮宛微微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

“宛娘。”

趙俊的聲音有點沉。

馮宛福了福,應道:“是。”

盯著她,趙俊有點醉意,也有點郁怒地喝道:“你知道嗎,你這近的表現,讓我很不喜歡!”

馮宛垂眸低頭。

趙俊瞪著她,恨聲說道:“你想想你有什麼?長得又只這個樣,當我這個官人的妻子,你要家世沒家世,要財力沒財力。虧我一直看重你,可你是怎麼報答我的?”

也許是不滿積郁太久,也許是還有點酒意,趙俊的話特別刻薄,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刻薄。

這刻薄的話,沒有嚇倒馮宛,卻令得幾個婢仆都噤若寒蟬了。

趙俊還在瞪著馮宛,見她低頭不語,他冷笑一聲,道:“知道昨晚我與誰在一起嗎?告訴你,是五殿下。殿下說了,我這陣子的表現很不錯,所以他要賞我一個美人。”

抬起下巴,趙俊居高臨下地說道:“殿下賜的美人就要過來了,你是當家主母,去迎接迎接吧。對上,家里的花用有點緊,你要想想辦法。”

說罷,他衣袖一甩,大搖大擺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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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張嫵

趙俊一走,弗兒便小碎步跑來,她朝趙俊的背影望了一眼,轉向馮宛擔問道:“夫人,可如何是好?”她顯得很不安,蒼白瘦弱的臉上滿滿都是擔憂。

馮宛回過頭來。

她這才發現,所有人婢仆都在望著她,眼神中又是不安,又有著一種潛藏的輕視。

瞟了她們一眼,馮宛聲音一提,道:“郎主的話可聽到了?去騰出幾間屋子來。”

“是。”

她們沒走,相互看一眼,弗兒率先問道:“夫人,那由哪個來侍侯?”

馮宛沉吟起來,她看了一眼眉娘,見她滿臉不高興,便收回把新人與眉娘安在一起的話,道:“就把她安排在郎主身邊吧。”

“夫人,這樣不行。”

眉娘急急沖上前來,她望著馮宛,連聲說道:“夫人,不能這樣的。”

“哦?”馮宛沉吟起來,“只有三個婢女,這可如何是好?”

“讓她跟我住。”眉娘咬著牙求道:“夫人,你讓她和我一起住吧。”

馮宛微笑:這可是她本人提出的,以后有什麼事,也鬧不到她的頭上來。前世時,這事她是直接命令的,結果生了好些煩惱。

馮宛點頭嘆道:“也好。”

見她應了,眉娘露出一個似哭又似笑的表情來。

不理會表情悲苦的眉娘,馮宛轉過身,向弗兒說道:“殿下送的美人應該快到了,你代我迎接一下。”

弗兒第一次得到重用,連忙一福,她剛想大聲應了,頓了頓,又吞吞吐吐地說道:“可夫人,郎主他說了要你。。。。。。”

馮宛微笑打斷她的話,“不過一妾侍,我堂堂夫人,怎能出外迎接?把她帶進來見我吧。”

“是。”

見到馮宛轉身便走,眉娘咬著唇,猶豫一陣后,碎步追上了她。

來到馮宛身后,眉娘小聲問道:“夫人,你,你沒事吧?”她咬著唇,聲音有點急有點亂,“夫人便不惱麼?”

馮宛回頭,“我為什麼要惱?”

眉娘一怔,她抬頭看向馮宛,好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道:“新人來了,必會分薄夫主的寵愛啊。夫人直到現在還不曾有孕,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愧是紅樓里出來的人,話里話外,都在替馮宛著想。

望著眼前急切地想拉同盟軍的眉娘,馮宛垂眸,她輕聲提醒,“再過幾日,絹兒要來了。”

眉娘臉色更白了。

馮宛轉過身,低聲道:“聽聞五殿下所賜的美人,是個有出身的。”

她不再理會,來到堂房坐下。

倚塌而臥,馮宛輕抿了一口酒水,有點辣有點辛甘的酒水緩緩潤濕著她的唇,不過片刻,便令得她熏熏然。

一陣腳步聲傳來。

弗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求見夫人。”

“進來吧。”

“是。”“是。”應是的,並不止是弗兒,另一個聲音清柔微啞。

腳步聲響,弗兒帶著一個美人上了殿。

這確實稱得上美人。容長臉上,一雙水汪汪的杏核眼,唇很薄,鼻挺而小,皮膚雖然不算白,可她勝在體形窈窕勻稱,五官精致。

美人一進房,便朝馮宛小心地看來。見到馮宛細心地品著酒水,不曾瞟向自己,心中暗暗冷笑著:果然是個長相平凡的,一來就想給我下馬威麼?

她碎步上前,來到馮宛身前五步處福了福,喚道:“妾室張姓嫵娘見過主母。”她的妾室地位是五殿下給的,眼前這個主母可沒有拒絕的權利,所以她一開口便是表明身份。

馮宛慢慢放下酒杯,抬頭看向張嫵。

她,馮宛也是識得的。

望著這個記憶深刻的人,搜尋著上一世的初次見面,馮宛笑了笑,她朝一側的眉娘揮了揮,溫和地介紹道:“這是眉娘,你們一起住吧。”

眉娘剛剛應聲上前,張嫵已輕聲喚道:“夫人!”聲音雖輕,卻頗堅定。

在馮宛等人的注視中,張嫵低下頭,她輕聲說道:“嫵娘雖卑,實是殿下親賜。。。。。。還請夫人另賜居處。”

聽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說自己來頭大,看不起眉娘這個出身紅樓的了?

一時之間,眉娘的嬌臉由紅轉白,由白轉青。

馮宛似是沒有聽懂,她應了一聲,道:“是麼?看來嫵娘不知啊,我這府中,只有三婢。”

她抬頭看向張嫵,溫聲問道:“嫵娘不願與眉娘一起住也可以,那你的衣食住行,可自己張羅麼?”

張嫵的表情一滯。

馮宛溫和地說道:“時辰還多,嫵娘想想再做決定。”

張嫵低聲說道:“是嫵娘唐突,還請夫人做主。”

“那就跟眉娘去吧。”

“謝夫人。”

目送著張嫵和眉娘遠去的身影,馮宛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一幕,與前世一樣,沒有變化。

弗兒站在旁邊,見馮宛慢慢地一口一口酒,把自己灌得個熏熏然,陶陶然。她輕輕提步,走到了馮宛身后。

站定后,弗兒又向馮宛悄悄看來,暗暗想道:夫人喝了酒的樣子,挺美的。

馮宛這人,五官是平凡,可她肌細如瓷,眼又極美,此刻酒暈生雙頰,眼波流離,倒把弗兒看呆了去。

直過了一會,弗兒才輕聲提醒,“夫人,郎主說了要你尋思花用之事。”

“是嗎?”

“是啊,夫人忘記了?”弗兒怕她酒喝得太多給迷糊了,連忙應是。

馮宛一笑,她舉起酒杯,小小的啜了一口,“花用的事,以夫主的大才都想不到,我一深閨婦人,哪有這個本事?”

聽她這語氣,是不想理了。

弗兒大奇,她還在馮府時便聽人說過,眼前這個夫人是懂經濟之道的。聽那些婢仆和郎主的語氣,她也是個有本事的,怎麼這時候,她推得這麼干凈了?她就不怕郎主的怪罪嗎?

弗兒猶豫一陣后,低低說道:“夫人,郎主要是見怪,該如何是好?”

見怪麼?便讓她見怪好了。

馮宛不再解釋,她扶著塌站了起來:聽弗兒這麼一說,她好似記起了一些事。

關于前世的事,她從那幾夜的噩夢后,一直斷斷續續有夢見,有些事,夢中很清楚,清楚得刻骨,有些事則有點模糊。她沒事的時候,便是在理清那些模糊的夢境,想從中尋找一些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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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留元寺

馮宛一出堂房,便看到后面的小花園中,一個婢女與眉娘湊在一起,正竊竊私語著什麼。

再一看,正房處,那新來的嫵娘也在同另一個小婢說著什麼。

這兩人很認真啊。

馮宛記得,自己前世時,好似也是這麼認真的。

每進來一個新人,她都會守在空蕩蕩的寢房中,抱著雙臂縮在塌上一動不動。

便是隔了幾日,趙俊記起她這個妻子了,她也會在半晚醒來,呆呆地望著帳外的燭火出神,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可她就是覺得孤單,哪怕良人就睡在身邊,哪怕他剛才還與她纏綿歡好,溫柔相對,她就是覺得無比的孤單。

后來,趙俊的官越當越大,這個家也越來越多,她白日里忙著與貴夫人們交際,忙著處理田產店鋪,回到府中,還要忙著聽妾侍們的相互指責,哪怕是收一件首飾,喝一杯漿,也要防著這個那個的明算暗算。

那時她習以為常,只有無數個空寂的夜晚,撫著空空如也的小腹,她會縮成一團,努力地自己給自己取暖。

現在想來,那真是何必呢?人生短短幾時載,沒得一時無拘無束的歡愉,沒得一時自由自在的放松,便是珠滿堂,華服加身,又有什麼意味?

生命如曇花,只綻放那麼一個輪回。可曇花還能在它綻放的那一刻盡情的芳香,她呢?她苦苦經營,嘔心瀝血,圖的便是那屈苦的生,恥辱的死麼?

真是可笑。

在馮宛走出時,兩妾都注意到了她,她們悄悄地向馮宛打量著,一直目送著她坐上馬車出了房門。

嫵娘率先收回目光,她朝遠處的弗兒招了招手,見她順從地走來后,嫵娘的臉上露出一個滿意卻顯溫厚的歡笑。

她上前一步,雙手扶著弗兒,親熱地說道:“你是弗兒吧,真是個長得水靈的。”

在弗兒的張惶行禮中,嫵娘笑道:“夫人這麼一早是往哪里去啊?咦,我發現家里都有二輛馬車呢,怎麼不買掉一輛馬車,多招幾個侍婢?”

弗兒低著頭,老實憨厚地說道:“郎主說花用緊張,前幾天才賣掉一批奴婢。”

原來是這樣。

嫵娘眼珠子一轉,輕聲說道:“夫人她,聽說是書香門第出來的?這樣的出身,一定很得夫主寵愛。”

這話弗兒沒有回答,侯在嫵娘身后的一個婢女回道:“夫人與郎主鬧著呢。”

“當真?”嫵娘一聽這話顯得大為好奇,她問道:“怎麼會鬧的?”

在那婢女的解說中,弗兒向后退去。她走了幾步,回頭朝那交談正歡的一婢一妾看了一眼,暗暗想道:夫人靠不住,她們都各找靠山了。

轉眼她想到了馮宛的表現,不由又忖道:夫人那般氣定神閑的,渾然不似一個糊涂不知事的人啊。

馮宛出了府門。

她掀開兩側的車簾,打量著路旁的人流,向馭夫命令道:“去留元寺。”

“是。”

那留元寺,位于都城的西南山。它建寺不過十載,平素香火挺旺的,馮宛前一世便在那里上過兩次香。

馬車來到寺廟前,十數個香客正在朝寺門走去。

馮宛買了一把香,從門外雕塑的十八羅漢敬起,一個一個地禮敬而來。

走過一個又一個香堂,不一會,馮宛來到了千手觀音像前。這一次,她跪在了蒲團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無聲禱道:救苦救難的佛啊,您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冤苦,所以讓我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在這里磕頭磕得認真,突然的,身后傳來一聲哧笑。

這聲音熟悉之極,馮宛回過頭去。

只見廟門處,一個頭戴斗笠的美男正雙手抱胸,一雙斜長鳳眼似有意似無意地瞟向她的方向。在他的旁邊,一個美麗的少女正緊緊地揪著他的袖子,嘰嘰喳喳地說道:“衛子揚,你聽到沒有?你今天必須陪我一整天!”

少女叫了兩聲,見衛子揚心不在焉,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馮宛,對上馮宛那張平凡的臉,還有婦人的裝扮,少女扁扁嘴,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嚷道:“干嘛嗎?那婦人又不好看。”

“是麼?”

衛子揚終于開口了,他聲音低沉靡蕩,令得那少女一陣癡呆。

衛子揚蹙了蹙眉,信手摘下斗笠扇了扇,道:“走吧。”

他是何等俊美?這斗笠一摘,瞬時刻,廟門內外,不管是香客還是正侯在觀音菩薩的香臺旁,為香客點香的小沙佗都給看呆了去。

跪著禱告的馮宛,一直在喃喃禱告,也一直在盯著神像前,香桌下。

沒有想到衛子揚在這里,她有點猶豫。

直到馮宛眼角瞟到那小沙佗盯著衛子揚看呆了去,她才一咬牙,想道:拼了!

當下,她膝行幾步,不聲不響中便爬到了香桌下。伸手迅速的在那右后側一個不起眼的突起按了一下后,馮宛迅速地退后。

她剛剛退出三步,剛剛退出香桌,只聽得一陣巨石摩擦引起的滋滋聲沉悶地傳來。

那聲音既沉且悶,響得太突然,禪房中的四五人同時一驚,齊刷刷向它看去。

外面,還有幾個人聞聲湊來。

馮宛還在后退,她快速退出三步后,縮到了角落處。

剛剛站定,她便四下環顧,她必須知道,有幾人看到了自己地行為!

她對上了衛子揚似笑非笑的目光,在衛子揚的旁邊,那個美麗的少女也在狐疑地盯著她。

她又轉頭看向那小沙佗。小沙佗不過十四五歲,他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香桌下那越移越開的石板,以及石板下露出的大洞,口里唔唔連聲,卻什麼字也吐不出。

看來是驚呆了,沒有注意到馮宛的異常。

當機立斷,馮宛向門外走去,她在退到衛子揚旁邊時,衣袖被他輕輕扣住,狹長的鳳眼盯著她,衛子揚道:“春光如此好,宛娘可得與我一游才是。

說罷,他放開馮宛的衣袖,任由她在紛紛涌來,七嘴八舌的人流中,擠出了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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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懷疑

馮宛剛剛退出,香房中便有人大叫道:“見鬼了,這香桌下怎麼有一個大洞?”

一句話驚醒了看呆了的眾人,眼見那石板已完全移開,黑黝黝的洞口已完全呈現出來。一壯漢伸手撈過那小沙佗,喝問道:“里面有什麼?”

小沙佗哪里知道?他連好好的石板怎麼會自己移開都弄不清呢。

壯漢把慌亂搖頭地小沙佗一扔,見到旁邊好多美貌小娘子都看著自己,胸脯一挺,豪氣干云地叫道:“爺下去看看。”

“好,我也去。”一個穿校尉軍服的漢子走了過來,與他一起移開香桌。

香桌剛剛移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腳步聲中,幾個身穿金黃袈裟的中年和尚急急叫道:“不能進不能進。”

“為什麼不能?”

校尉盯著幾個大和尚,伸手按在刀鞘上,喝道:“走,下去。”

見他們轉身就要跳,一胖和尚慌亂地叫道:“你們這樣,會驚擾菩薩的!”

“奶奶的,爺本來還只是好玩,聽你這麼一說,這里在肯定有問題了。喂,跳吧。”那壯漢罵罵咧咧著,在幾個和尚的慌亂叫嚷中,與校尉一道跳進了洞中。

外面的人流更多了,不過轉眼,這小小的香堂,已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五六十人。

衛子揚早就把斗笠重新戴上,在喧嘩聲中,他大步走到馮宛身前,盯著她,他冷笑道:“夫人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伸出修長的手,如春風一般拂過馮宛的眉眼,與他手指的溫柔不同的是,他的聲音冷硬如鐵石,“夫人怎麼知道這香桌下有個洞?便如夫人怎麼知道東山寺有個當乞丐的我?”

他湊得很近很近,吹出的暖暖的氣息,絲絲縷縷地鉆入馮宛的耳洞。饒是馮宛的心早就荒蕪了,這時也因他的氣息,弄得臉孔泛紅。

她微微避開,還不曾開口,一個人一沖而來,她扯著衛子揚的手把它重重甩離,然后一頭沖向馮宛的胸口。這一沖太重太突然,馮宛連連倒退兩步,反撞向身后的樹干。

就在馮宛重重撞向那樹干時,一只手伸過來,它放在樹干前,擋住了馮宛的沖勢。只是在馮宛撞得眼前金星亂竄時,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傳入她的耳中。

馮宛連忙抬頭,關切地看向大手的主人。

衛子揚的臉上依然帶笑,便如他的眸光總是冷的一樣,馮宛一點也看不出他有半點不適。

漫不經心地收回手掌,衛子揚冷冷地瞟著那氣鼓鼓的美麗少女,蹙了蹙眉。

他這一蹙眉,美麗少女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她嘴一嘟,淚水嘩啦啦直掉。哽咽著,少女質問道:“衛子揚,你剛才與這婦人在干什麼?”

她又轉向馮宛,尖叫道:“你這不要臉的婦人,你貼他那麼近干嘛?”叫到這里,她手一伸,一個巴掌朝著馮宛甩來!

一只手伸出。

輕輕巧巧地攔下那巴掌后,衛子揚扣著那少女的手腕。在她嗓子一提,又要尖叫大鬧時,衛子揚左手一劃,閃電般地在少女的頸后一砍!

砰地一聲,少女雙眼翻白,頭一暈倒了下來。

她倒來的方向,正是衛子揚的所在。原來馮宛以為她會倒入衛子揚的懷抱,哪里知道,就在少女倒來時,衛子揚嫌惡的退后一步,只聽得撲地一聲,少女面朝下,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泥土中。

這一下,馮宛目瞪口呆了,她咽了一下口水,看著衛子揚雙手一拊,在叫來一個護衛后命令道:“把四公主送回府里。”

“是。”

護衛剛剛扶起四公主,衛子揚懶洋洋地說道:“記得把她的臉洗干凈。”

真是何必呢,在馮宛的哭笑不得中,那護衛老實地應道:“是。”抱著四公主消失在樹林中。

二人一走,衛子揚抬頭看向馮宛。見她傻呼呼地看著自己,他嘴角一揚,露出一抹冷峭的笑容來。

伸出左手放在馮宛的頸上,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她白嫩的肌膚,眼睛則看著香房方向。

馮宛問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接住她?”那畢竟是一個公主,他不管不顧地砍昏人家也就罷了,還任由人家摔了一個狗吃屎,以他現在的身份,吃得消麼?

也許是聽出了馮宛語氣中的擔憂,衛子揚冷冷回道:“我討厭別人碰我。”

望著那兀自在自己頸脖上,撫啊摩啊彈啊的手,馮宛咽了一下口水,想道:只許你碰別人麼?

不過這是沒有意義的話,她終是沒說。

隨著那兩人跳下地洞,幾個中年和尚擋之不住,便也想跟著跳下去。

遠遠看到他們地動作,衛子揚聲音一提,命令道:“攔住他們!”

他的命令聲沉沉而來,帶著一種頤指氣使的威煞,圍在香房里看熱鬧的香客,不約而同地應聲而出,伸手扯住了幾個和尚。

這一下,和尚們更慌了,在他們幾若瘋狂地掙扎撒扯中,地洞下傳來一個憤怒的吼叫聲,“淫賊!淫賊!鄉親們,快快扣住那些和尚,上報官府。這洞里面關了好多姑子。”

這一下,香堂中亂成一團了,叫嚷聲中,撕打聲中,衛子揚斗笠下的雙眸,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盯著馮宛。

在他的盯視中,馮宛低著頭。

她面無表情,眼神平靜寧和。

“你怎麼知道的?”

衛子揚動聽的聲音飄轉入耳。

馮宛低聲道:“我看到的。”頓了頓,她說道:“那天下暴雨,寺中甚靜。我剛進完香,因急著回去,便坐上馬車。才走一步,就看到香桌下有人出入。。。。。。后來我便留了神,剛才聽到有人說起,經常有美貌婦人失蹤后,便想到了那一幕。剛才本也只是想試試,沒有想到便試成功了。”

(寺廟淫僧的事,在歷朝歷代都有過多起。曾經有過百幾十年的時間,所有的寺廟都禁止止婦人前去進香。當然,這個禁止的原因,是怕婦女們與和尚勾搭成奸。)

她編得條條是道,衛子揚也聽得津津有味。他點了點頭,道:“胡亂一試便成功了?便是沒成功,以夫人的大智大勇,也不懼惹禍上身。了得,實在是了得!”

他唇角一拉,冷冷說道:“編出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他不要她說,她就不說了。馮宛連忙閉嘴,繼續安靜地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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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兩個

衛子揚剜了她一眼,輕哼一聲。

不一會功夫,一隊衛卒沖了進來。他們沖進來不久,又是一陣軍卒沖來。

又過了一陣,一個官人站了出來,大聲叫道:“所有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他這命令一下,十幾個士卒已上前趕人。

馮宛朝里面深深地看了一眼,道:“我們走吧。”

衛子揚瞟了她一眼,淡淡說道:“這就離開?夫人費了好大的功夫,冒了好大的險才拆穿這些,不領賞不讓人知情的便要離開?”

馮宛低頭,她沒有吭聲。

衛子揚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大步離去。他腿長身量長,馮宛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來到各自的馬車旁,馮宛輕聲說道:“明日宛娘定當會上門求見郎君。”

她這是說她有事要辦了。

衛子揚回過頭來,朝她盯了一眼,二話不說,翻身跳上馬車,揚長而去。

見他沒有為難自己,馮宛吁了一口氣。

她令馭夫趕著馬車,出了寺院。

來到寺門外,馮宛道:“停下來看看吧。”

這句話甚合馭夫心意,他也好奇著呢,當下他響亮地應了一聲,“好嘞。”把馬車趕到一處巷道后,他與馮宛擠在人群中,一邊議論著,一邊等著寺院里的人出來。

這一等,直等了一二個時辰。

當軍卒和衛士進進出出,來了一批又一批后。一個官人走了出來,對著外面的百姓叫道:“如有丟失親友的,不妨進來。”

這話一出,十來個百姓站了出來,跟在那官人后面。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寺門中出來。

馬車的車簾遮得嚴嚴實實,讓人絲毫看不出車里主人的身份。馮宛要豎起耳朵才能聽到,里面傳來兩個壓抑的抽泣聲。

這應該就是正主兒了。費了這麼大的勁封鎖寺院,事后還把所有知情的人遠遠趕離,為的便是瞞住馬車中人曾經受過的侮辱。

不過馮宛算不得知情人,她只是湊巧,無意中碰到了機關,打開了地道入口而已。本來她還想事情平息后,在與貴人們來往時,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做的事傳到上面去。現在嘛,有四公主看在哪里。那怎麼傳,就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目送著那馬車離開后,馮宛並沒有走。

這時,那十來個百姓,領著一個披著不合身的外袍的少女們走了出來。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一個縮在少女們身后的影子,吸引了馮宛的注意。

這是她此行的第二個目標。要知道,淫賊們勢力極大,她無法肯定自己的行為,會不會給自己帶來災禍。如果不是有足夠大的好處,她不敢,也不想來冒這個險。

那女人披散著頭發,踉蹌的,孤單地跟在眾人身后,胡亂走著。

可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朝她指點,還有人在恥笑。

亂發擋住的臉孔上,淚水一滴二滴的向下流著。

就在這時,一個溫婉清柔的聲音傳來,“到馬車上來。”

她抬起頭來,透過亂發,一雙黑亮的眼睛看向馮宛。

馮宛示意馭夫停下馬車,她再次朝這婦人伸出手,輕輕說道:“來。”

婦人猶豫了一下,握著她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再次駛動。

車中,馮宛把毛巾打濕,溫柔地說道:“拭把臉吧。”把毛巾塞給婦人后,馮宛輕嘆道:“蒼天開眼,我也只是無意中在那香桌上按了一下,沒有想到就碰開了賊人的機關。”

她這是在表功,也是在表明她的身份。

婦人顫了一下,她抬起秀美的臉,問道:“是你發現地道的?”婦人的聲音既軟且糯,一口標準的建康口音。

站起來朝著馮宛福了福,婦人顫聲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馮宛搖頭,她關切地望著婦人,道:“姐姐可有居處?我有一熟人住在郊野,姐姐可以去那里。”

馮宛的話,從頭到尾都很直接,這個婦人也是個見多識廣的,她明亮的雙眼直直地看著馮宛,馮宛的話音一落,婦人點頭道:“有勞夫人了。”

到了她這個地步,還真不怕馮宛會對她怎麼樣。。。。。。她還有什麼可失去的?

見她答應,馮宛向馭夫叫道:“向西郊吳巷。”

“是。”

不一會,馬車來到了吳巷,馮宛掏出手帕,用胭脂在其上寫了幾個字,對婦人說道:“姐姐,你拿這個去張府,自有人接待。”

婦人伸手接過,她打開手帕,只見上面寫著幾個胡人文字。婦人見識頗多,上面的字她都識得:此乃貴人,謹事之,如其想離開,給金二十。下面寫著馮宛兩字。

婦人只是掃了一眼,卻裝做一副不識胡文的樣子,依然以糯糯的建康音說道:“那妹妹,姐姐去了?”聲音張惶不安。

馮宛點頭,微笑道:“姐姐去吧。”

婦人一下,馮宛便要馭夫返回。那馭夫好奇地頻頻回望,問道:“她這是往哪里去?”

馮宛道:“此處有她的熟人。”

她似是不耐煩,催道:“慘了,耽擱這麼久,夫主定然惱了,快點,駛快點。”

馭夫還想再看,聽到馮宛的催促,連忙回頭趕車。

當馬車駛過拐角,進入另一街道時,曾老叔吱呀一聲打開房門,接過手帕看了兩眼后,把那婦人迎進了宅子里。

此刻日漸西斜,主仆兩人幾乎是看了一天的熱鬧,這下還真急了。

在馬車格支格支地行進中,馮宛閉上雙眼,想著那個令得軍衛封寺的女人:她曾是陳雅最有力的支持者,便對馮蕓,也極為維護。這一次她在知道我對她有恩后,應該會一碗水端平吧?記得前一世時,那個無意中撞開機關的人,可是通過一些莫名其妙的的原因,得了極為豐厚的獎賞的。而且從來沒有聽說過,那人受到誰的報復,可見這事是安全的。

轉眼她又想到了剛才送到曾老叔手中的女人,忖道:浪費二十片金葉子,也不知能為我換來多少財帛?我若是有機會回到建康,曾經知道她丑事的我,只怕處境不妙。不過也不要緊,真有那時,我就把這事四處撒播開來,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她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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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沒錢

馬車剛剛進入趙府,弗兒便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她朝著馮宛福了福,說道:“夫人,郎主叫你一回府,便去書房見他。”

小心地打量著馮宛的神情,弗兒小小聲地說道:“郎主他好象在生氣?”

是麼?

馮宛點了點頭,信步朝書房走去。

身后的弗兒,望著她的背影出神時,一個婢女一把扯過她,壓低聲音道:“弗兒,你叫我說你什麼的好?夫人行事愚魯,怎麼你這老實孩子還在傻傻地跟著她?”弗兒行事本分老實,又忠厚勤快,博得了大伙的喜歡,跟她說起夫人的壞話,這婢女沒有半點負擔。

頓了頓,婢女又說道:“夫人這陣子對你如何,我們可是看在眼里的。”

在弗兒的沉默中,馮宛走得遠了。

她來到書房外。

剛到門口,趙俊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傳來,“進來。”

“是。”

馮宛緩步走了進去。

書房中有人,在趙俊的左右,伴著嫵娘和眉娘,一個正在給他研墨,另一個則不緊不慢地給他捶著背。

真真是紅袖添香好讀書。

馮宛垂眸:怒氣沖沖地把自己叫來挨罵,還讓妾侍留在左右,是想打自己的臉麼?

趙俊瞪著依然溫婉平靜的馮宛,冷聲問道:“夫人外出轉了一天,可有想到籌錢的法子?”

馮宛搖了搖頭,道:“沒有。”

“好一個沒有!”趙俊氣不打一處來,他怒極反笑,問道:“那宛娘好好說說,今天你干嘛去了?”

馮宛輕聲的,溫婉寧靜地回道:“夫主剛入都城,花用是大事,我在城中轉了數個時辰,仍然沒有想到解決的好法子。”

她這話分明是指他給她的時日太少,趙俊一怔,心下怒火少去。他盯著她,聲音放軟,“宛娘真是在替為夫想法子?”

馮宛應了一聲,“恩。”

趙俊聲音一沉,皺眉道:“可我怎麼聽說你今天看了一天的熱鬧?”

馮宛垂眸,臉色依然溫婉寧靜,“尋不到法子,便放松著想一想。”

趙俊又瞪了她一陣,慢慢的,那張郁怒的臉色開始轉緩。

看到這一幕,嫵娘的眼珠子轉了又轉,她自是知道,夫主的怒火有多大,讓她想不到的是,主母不輕不重兩句話,他那怒火便消了大半。這,看來主母對夫主的影響力還是很大啊。

趙俊還在瞪著馮宛。

他這個婦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少婦白皙雍容的風姿,仿佛是一朵盛開在風中的蓮花,說不上艷,可偏偏讓人一見忘俗,一見便想親近。

他心中生出一縷溫柔,又想道:宛娘願意替我籌劃,就沒有必要惱她了。于是他溫聲道:“宛娘,過來。”

馮宛應了一聲,緩步走了幾步。

“到我案前來。”

趙俊從塌上走出,他來到馮宛面前,牽著她的手,來到自己的塌前。趙俊把毛筆塞在她的手中,溫柔地說道:“在元城時,為夫總喜歡握著宛娘的手寫字,現在也這樣好不好?”說罷,他的大手握住了馮宛的小手。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吐出的熱氣,也是綿綿的。

馮宛溫婉垂眸,微笑道:“有人在呢。”

趙俊哈哈一笑,道:“都是自家人,宛娘害什麼臊。”

他從背后摟馮宛入懷,環佩房中三女,想道:想我趙俊,現在也是嬌妻美妾都有了。

志得意滿一會,他又想到目前面臨的困境,長嘆一聲對著馮宛說道:“宛娘,今天晚上我與幾位同僚約好到醉花樓聚飲,這般囊中羞澀,可如何是好?”

趙俊一提到醉花樓三個字,眉娘的臉色便是一黯,嫵娘的臉色也有點僵硬,只有馮宛,依然溫婉而笑。

她垂著眸,喃喃說道:“妾一婦道人家,這都城中人生地不熟,今日走在街中,環目四顧,幾無相識之人。。。。。。夫主的花用,妾也憂心,可真是不易。”

趙俊怔住了。

他慢慢松開馮宛的手,踱了兩步,他嘆息一聲,再踱兩步,他又嘆息一聲。

是啊,宛娘說得對,她雖有點才智,可這不是元城,這是都城啊。她一個婦道人家,來到這等陌生的地方,連路都沒有弄熟,哪里能幫我解決花用的問題?

想著想著,他剛才溢出心頭的滿足之情都消失了,浮出心頭的,還是焦躁。

這陣子,他一遇到為難之事,便不免責怪宛娘沒有盡力。可現在得她提醒,他才想到,這事真是不容易啊。

趙俊焦慮地踱來踱去,三女沒有一個吱聲的,趙俊不耐煩地揮手道:“出去吧出去吧。”

“是。”

馮宛帶頭走出。她剛剛來到門口,趙俊便叫住她,“宛娘。”

馮宛回頭。

趙俊大步走來,他從背后扶著她的肩膀,溫柔的,誠摯地說道:“宛娘,記得好好想想法子。”

馮宛恩了一聲,福了福,走出了書房門。

直到走出老遠,她還可以聽到里面趙俊那長吁短嘆的聲音。

嫵娘走出老遠,還要頻頻回頭望向書房中。她咬著唇,暗暗忖道:我雖是有出身的,可這兵荒馬亂,積下來的那點錢,要留到日后防病養老用。不然,若是能在這事上助夫主一把,定然能博得他的尊重的。

如她們這樣的女人,爭的不就是男人的心嗎?眼下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她卻只能眼睜睜地放過。

想了想,嫵娘向跟在身后的小婢問道:“以往在元城時,家里的花用由何而來?”

小婢道:“夫人在元城時,是個有手段的。主持家計半載,她便給郎主掙了二間店面,還留下不少余財。不過郎主的花用極大。”

嫵娘點了點頭,怪不得她能得到夫主看重了,原來還有這手段?

與此同時,跟在馮宛身后的弗兒也在說道:“夫人,郎主現在很焦急呢。若是夫人能幫郎主解決后顧之憂,他日郎主得了富貴,夫人也會享受尊榮。”

她眨著單皮大眼看著馮宛,一臉期待。

馮宛沒有回頭:幫助他解決后顧之憂嗎?這事她前一世做得多了。前世時,來到都城不過半年,她不但讓趙俊可以大手大腳的花用,還替他又掙下了一間店鋪,五十畝良田。一年后,那店鋪已有五家,良田二百畝。那些,她永遠是直接記在趙俊的名下,任由趙俊支配。結果呢?他成天花天酒天,對她指手劃腳。而他的妾室,都在想著替她們自己,替她們那沒有出世的孩子,多撈一些,再多撈一些。

有利可圖時,這些女人討好趙俊的手段多著呢。趙俊沒錢,現在的眉娘,那個很會算計,被趙俊誇了無數次體貼知心的嫵娘,卻是站在一旁,什麼聲也不吭。

傻的人,從來只有她一個!

(注:魏晉五胡時有前列兩妻的,一個妾有出身,又立了功勞,有妾轉平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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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報復

趙俊又出門了。

不過,一到傍晚他便回來了。有個護衛上前問了一句,卻是受了他一頓無名火。

馮宛三女縮在房中,連影子也不露一下,她們都知道,趙俊這是沒錢,不得不借由頭取消今晚的應酬,所以他惱火著。

接下來的兩天,馮宛也老實在家里呆著。從她的房間里,不時可以聽到趙俊大發雷霆的聲音。特別是聽到絹兒馬上就要到達都城后,他簡直是破口大罵,話中指桑罵槐,害得眉娘都哭出聲來。

趙俊在這里煩躁不安,馮宛自是不能觸他的霉頭,因此去見過衛子揚的事,也給他壓了幾天。

第四天,趙俊一大早便出去了,馮宛也坐上馬車出了家門。

家里還有兩輛馬車,趙俊實在要用,也可以賣掉一輛。不過他自己知道自己事,賣掉一輛馬車,不過是多吃幾頓花酒。可接下來呢?依然是捉襟見肘。最好的辦法,還是等馮宛拿出主意來后,這賣馬車的錢可以當本錢。

街道中繁華熱鬧,一直走來,人們還在談論留元寺的事。聽說官兵趕來,不但把寺中的和尚全部扔入大牢后,一個年輕的將領得知此事后,更是把那佛像全部拆了,把里面的金啊銅啊全部取出來當軍用。

還有人說,在留元寺的地道里,有一間密室,里面裝滿了黃金首飾錢帛等物,也不知道真假。

給馮宛駕車的還是上次那個,他也聽得津津有味。

馬車來到了衛子揚的府門外。馮宛徑直向大門走去。

“嗖嗖”兩道寒光擋了馮宛的去路。

一高悍的護衛斜著眼睛瞟著她,甕聲甕氣地問道:“爾是何人?”

真是的,哪有在大門外這麼遠的地方便攔人的。

馮宛苦笑一聲,清脆地說道:“妾乃元城故人,奉小郎之令前來見過。”

“奉小郎之令?小郎召你了”另一護衛瞪大銅鈴眼,喝道:“你這婦人信口胡說,好大的膽子!”

馮宛向后退出一步,她無奈地斂襟為禮,道:“是妾唐突,妾回去可也。”

說罷,她轉身返回。

哪知,剛一動,嗖嗖,那兩支長槍如閃電般,再次牢牢地封在她身前。

“這是什麼地方,你這婦人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了?”

“架了她,由郎君發落!”

兩個大漢說完這話,一個用長槍指著她的背,另一個大步在前面開路,押著馮宛,浩浩蕩蕩地向里面走去。

外面,那馭夫張大嘴,錯愕的,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他在原地轉了一轉后,轉身跳上馬車,向趙府呼救去了。

馮宛還在苦笑。

她老老實實地任由兩人架著,便是后面那槍,寒森森的槍尖時不時地觸一下她細膩的肌膚,她也只能苦笑。

三人一前一后地入了府中。

依然是穿花拂柳而來,遠遠的,婢仆們看到這一幕,都對著馮宛指指點點,滿臉驚詫。

說實在的,重兵押解的犯人多的是,可這般押著一個弱質婦人的還真少見。

馮宛被推到一處殿堂,走過幽深的巷道,來到一間陰暗寬大的房間里。

“站住了。”

一護衛轉過身來,命令道:“侯著吧。”

砰地一聲房門關上。

馮宛在房中轉動起來,朝外看去,紗窗貼得厚厚的,根本不透光,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整個房間,足可容下五十人,空空蕩蕩的,也不見人。

她轉了一圈,觀察了一遍后,走出幾步,來到一個塌幾上,慢慢坐下。

馮宛沒有想到,這一坐,便是足足一個時辰。

外面依然安靜如斯,左右依然半點人聲也無。

馮宛蹙了蹙眉,走到門旁推了推,推不動,顯然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搖了搖頭,馮宛只好又回到塌幾上坐好。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

馮宛在熏熏欲睡中,一陣腳步聲傳來。

接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他不再入內,而是倚門而立,斜長的鳳眼血光隱隱地盯著馮宛,冷冷問道:“刀槍加身的感覺如何?”

馮宛慢慢回頭。

當她正面面對少年時,少年一呆。

給關了足足二個時辰的婦人,依然雍容婉約,美麗的雙眼明亮如秋月,腰背依然挺直,仿佛這黑暗寬曠的地方,本是鮮花盛開的華堂玉屋。

最重要的是,她臉上半點惱火的神情也沒有。

在少年蹙眉盯視中,馮宛微笑道:“知道無災禍,不曾害怕。”

這不是少年想要的答案,他不滿地哼了一聲。又問道:“困于暗室的感覺又如何?”

馮宛抿唇,忍俊不禁地答道:“這些時日來,總總勞碌奔波,便是睡著了,也不得心平。此處閑靜,甚好。”

少年瞪大了狹長的鳳眼。

他郁怒地重重地瞪著馮宛,大步向她走來。

手一伸,把她重重提起,少年抬起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道:“你這婦人。”

他磨了一陣牙,突然頭一低,臉一貼。

他竟是把唇貼在了馮宛的頰邊。

肌膚相觸,他冷冷的聲音聽起來像嘟囔,“婦人甚是可惡!”

也不知是賭氣,還是郁悶到了極點。話音一落,他嘴便是一張,一口咬住了她的腮幫子!

這一口咬得實在!

馮宛只感覺到腮幫一陣疼痛,便對上了因狠狠瞪著近在方寸的她,成了斗雞眼的他。

這一變化太過古怪,馮宛只能瞪著他,只能任由自己一雙眼也變成了斗雞眼。

看到這一幕,少年哧地一笑,他張嘴松開她,得意洋洋地看著她臉上的牙印,還有腮幫上殘存的口水,昂著頭說道:“婦人,你都知道些什麼?一共知道了多少我的事,還不老實說來?”

在他的喝叫聲中,馮宛還在瞪著他發呆。

她知道,他以后會是什麼樣子。

她知道,他的殺名會令得小兒止啼!

他知道,他的座下會有萬萬軍馬,他如一陣旋風,所到之處無人不敢俯首。

曾經與他有過傳聞的男人,都慘不忍睹的死在他的手中。

他將一生孤寂。

而這樣一個,因為元城一個孤老,曾經給了他一碗粥便下令:誰動元城百姓,誰人族滅的男人,此刻咬了她一口后,像個孩子一樣望著她臉上的牙印在得意洋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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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任性

馮宛呆滯一會,醒過神來,她低叫一聲,伸手捂著牙印,苦著臉正準備向衛子揚求助,一看到他模樣,又連忙閉緊了唇。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郎君可在?一個叫趙俊的人說有要事相找。”

趙俊?

衛子揚盯了馮宛一眼,冷笑道:“你那夫主挺著重你的嘛。”

他把她的手臂一牽,道:“走,會會他去。”

馮宛身不由已的踉蹌地走出幾步,眼見他越走越快,不由急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小郎。”

“恩?”衛子揚回頭瞇眼盯著她。

馮宛立馬改口,“郎君,可能容我洗一把臉,稍侯片刻再與他相見?”

她瞪大美麗水靈的眼,右手緊緊捂著那牙印,一臉苦悶。

衛子揚明白過來,他把她的手一扳,只見馮宛那白嫩的臉上,齒印儼然。他伸出中指,在牙印上按了按,淡淡說道:“你長這麼丑,誰耐煩碰你?見到你那夫主,你就說碰到了。”

碰到了會碰出牙印?

馮宛氣極,她瞪著衛子揚,忍不住溫言軟語地應道:“恩,我就對他說,我是被狗咬了一口。”

這是在罵衛子揚是狗了。

衛子揚雙眼一陰,他朝馮宛上下打量好一會,咧著雪白的牙齒說道:“好個婦人,罵起人來也斯斯文文。”眼前這個婦人,有一種如水般的寧靜,她那雙美麗如星辰的眼中,總是蓄含著洞明。仿佛世事變化,她都了然如心,也仿佛大風大雨,她已經見慣。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表情,衛子揚每每見了,都有一種想親破,想狠狠破壞的沖動。

可惜,她永遠波瀾不驚,便是驚了,動了,也不過是這麼一瞬。

衛子揚磨了一會牙,陰著眼睛,狠狠錮制著她的手腕,蠻不講理地道:“不許洗臉。”

被倒拖著走的馮宛苦著臉結結巴巴地問道:“可,可是。。。。。。。”

“沒有可是。”衛子揚哧聲道:“反正你那夫主也能容能忍得很。”

他提到趙俊時,語氣中隱藏著不屑。是了,趙俊的性格與他比來,截然不同,他看不起趙俊,倒也在情理當中。

衛子揚拖著馮宛來到堂房,一入堂房,他便變得優雅起來。在馮宛瞪大的眼睛中,衛子揚在婢女們地服侍下,換上一襲淡紫色,薄如蟬翼的百鳥嬉戲袍。

他緩步走到塌幾處,曲膝側臥其上。

他一坐下,幾婢馬上上前,一個跪在他的身后,為他梳理那垂入腰間的墨發,一個給他按摩足部,另一個剝開葡萄,細細地喂入他的唇中。

便這樣,剛才還戾氣隱隱,稚氣猶存的少年,這一轉眼,便成了金馬玉堂的貴公子。

衛子揚慢慢吞了一粒葡萄,一眼瞟到馮宛呆呆地看著自己,當下鳳眼一瞇,狹長妖媚的血眼光彩流離,只見他沙啞著聲音,懶洋洋地問道:“卿卿,你口水流出來了。”

馮宛一驚,剛要抬袖,馬上反應過來。而這時,衛子揚已是樂得哈哈大笑。

剛才,馮宛還真是看呆了去。

一直以來,她見到過狼狽不堪的他,任性無禮的他,還有多情戲謔的他。可她第一次看到,這般優雅高貴,仿佛承天之寵的他。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換了一襲袍服,換了一個表情,便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人。

她真不敢相信,一個曾經當過乞丐的少年,會有這種天生的風度,天生的高貴優雅。

馮宛這癡癡呆呆的模樣,顯然取悅的衛子揚,他鳳眼微瞇,似笑非笑地瞅了她幾眼,聲音一揚,靡蕩沙啞地喚道:“令趙俊進見。”

“是。”

仆人領命離開后,衛子揚看向馮宛,見她老實地低著頭,站在角落處,他揮了揮手,溫柔喚道:“過來。”

馮宛依然低頭,依然老實,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叫喚。

衛子揚雙眼瞇起,聲音更溫柔了,“過來。”明明溫柔的聲音,卻不知怎麼的,房中人都是一陣肅靜。

馮宛低嘆一聲,小步朝他走近。

“挨著我。”

馮宛再次低嘆一聲,挨上他站著。她與他挨得這般緊,能清楚地感覺到彼此肌膚的溫度。

朝她看了一眼,衛子揚滿足地點頭道:“記得抬頭。”

馮宛苦笑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在越來越安靜中,低聲說道:“郎君,妾是一個有夫之婦,禁不得這般戲耍的。”

她的聲音溫柔堅定,低低的,帶著一種無奈和請求。

衛子揚不用回答,也知道她用那雙美麗寧靜,洞明一切的雙眸,在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她面對的,是一個讓她無可奈何的弟弟或孩子。

他知道,這婦人在看他時,有種不由自主的母性和溫柔。那種隱藏的,甚至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疼惜,尊重,還有仰望,讓他舒服之余,總有點氣惱,總想狠狠地打破什麼。

衛子揚嘴角一揚,他朝外面越來越近的人影瞟了瞟,鳳眼斜斜一睨,靡啞地回道:“婦人又怎麼樣?本郎君可不嫌棄。”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外面的人便僵住了。

好一會,趙俊緊張,壓抑而恭敬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趙俊求見。。。。。。。”

不等他的話說完,衛子揚不耐煩地低喝,“進來。”

這喝聲,令得外面的趙俊一啞。站在門外,他瞪著里面若隱若現的人影,咬著牙,趙俊冷笑道:不過一個賣屁股的小子,你真以為你是誰?呸!等老子爬上去了,定叫你生不如死!

他恭敬地應了一聲,推開了房門。

房門一開,他便看到了斜臥于塌,美得像副讓人不敢仰望的玉雕的少年,同時,也看到了緊緊挨著少年站著,低頭不語的馮宛。

盯著馮宛,趙俊深情地喚道:“宛娘?”

喚了一聲,他朝衛子揚深深一揖,燦笑道:“郎君勿罪,我這婦人是個行事魯莽愚鈍的,如有得意,還請郎君。。。。。。。”

他依然沒有說完,衛子揚那懶洋洋的,靡蕩得令人心尖發癢的聲音傳來,“算了,你隨他回去吧。”

他手一揮間,兩個護衛走出,對馮宛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在趙俊噎了一口氣中,馮宛低頭走出,她來到他身旁,輕聲道:“夫主,走罷。”

“哦?好,好。多謝衛家郎君寬宏。”一邊作揖,趙俊一邊跟著跨出房門。

兩人一走,一個護衛走到衛子揚身后,低聲說道:“郎君,這婦人畢竟是個有夫主的,你這一舉,只怕會毀了人家名節。”

衛子揚聞言,漫不經心地說道:“又不是死,名節毀了也就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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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借口

馮宛和趙俊兩人,一前一后地朝外走去。

走了十幾步后,馮宛壓低聲音,輕柔地說道:“夫主勿怪,自從那日酒樓中,這衛家郎君見過你我后,總喜歡行些戲耍之事。”

她垂眸,聲音低得仿佛是嘆息,“他仿佛,想激怒于你。”

姓衛的要激怒他?

趙俊一驚,這消息對于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他來說,可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他這陣子,滿耳聽到的都是皇室子女對這個絕色少年的癡迷,聽說有一個公主還哭著鬧著要嫁給衛子揚的。

仔細想想酒樓的初相見,又想到剛才送馮宛前來的護衛所說的,她是被刀槍指著架入衛府的。趙俊心中一沉,壓著恐慌急聲問道:“他想干什麼?”頓了頓,他又問道:“你可有激怒他?”

馮宛搖頭,低聲道:“妾不敢。”

見趙俊吁了一口氣,她慢慢放開捂著的右手。

直到這時,趙俊才發現,她一直捂著的臉上,有著兩排清晰的牙印兒。

不用細思,趙俊的臉便騰地漲得通紅,他喘著氣,目眥欲裂地瞪著那牙印兒。

在他的怒火中,馮宛低聲說道:“夫主,他只是想激怒你我。”

一句話吐出,羞怒的趙俊似是被淋了一盆冷水。他喘著氣,聲音放緩,“你這話什麼意思?”

馮宛低頭,輕聲說道:“這是他令一個婢女咬的,說是想看看夫主有何反應。”

趙俊一凜,他想到了五殿下的告誡,想到了當日酒樓上那少年的要求。他瞪著馮宛,壓著嗓子狐疑地問道:“他真沒有睡你?”

馮宛苦笑,“夫主,以他的長相,他的身份,用得著麼?”

趙俊搖頭,嘟囔道:“是用不著,你連公主身邊的婢女都比不上,他怎麼可能看中?”

他這時已完全相信了,當下他沉聲說道:“這人行事不可按常理猜度。”頓了頓,他又狠狠地說道:“這人心胸狹小,定是見我得了五殿下的看重,心生妒忌!呸!”盯了一眼馮宛臉上的牙印兒,他忍不住還是露出一抹厭惡。衣袖一甩,趙俊大步朝馬車走去,“老實呆在車里。”

上了馬車,趙俊再次問道:“好端端的,你今天來見他做甚?”

馮宛垂眸,說道:“那次他說會替五殿下提提你后,便要求我今日來見他。”

趙俊沉著臉,惡狠狠地低罵道:“一個賣屁股的賤人,看他得意到什麼時候去!”

他剛說到這里,馮宛臉色便是大變。不等他發現,馮宛連忙轉過頭去。

馬車格支格支走了十幾步,剛剛來到衛府的大門口,突然的,一輛馬車迎面而來。

看到那有宮庭標志的馬車,趙俊雙眼一亮,他連忙下令馭夫把馬車侯在一旁,自己則伸出頭,諂笑地看著那馬車經過。

馬車駛了過來。

就在趙俊恭敬地目送著它進入時,突然間,馬車停了下來。

嗖地一下,車簾掀開。

在趙俊越發明亮的雙眼中,一個美麗的少女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少女,趙俊有過一面之緣,陛下的女兒雖多,最美麗最得寵的非眼前這個莫屬。

那少女對上趙俊諂媚而恭敬的眼神,目光朝馬車里面的馮宛瞟了瞟,疑惑地蹙起了眉。

也許是趙俊的眼神殷切得讓人不喜,也許是馮宛縮在角落里的身影,讓這少女一時認不出。她伸手拉下車簾,喝令馬車繼續入內。

目送著那馬車駛入衛府,趙俊艷羨地說道:“四公主呢,長得又美又是公主,姓衛的小子真有福。”

他回頭瞟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馮宛,比了比四公主,忖道:有了那麼美麗的公主,姓衛的怎麼可能要宛娘?看來她臉上的牙印,真是那姓衛的隨便使了一個婢女咬出的。

想到這里,他瞪著馮宛粗聲命令道:“不許讓別人看到你臉上的印。”

“是。”

馮宛的聲音,依然平靜溫婉。

不過這一次,趙俊有點不滿這種平靜,他剜著她,冷冷說道:“被人如此羞辱,你連眼淚也不會流了麼?”

一句話落地,馮宛抬起頭來看向他。

她的眼神,依然美麗神秘如星辰。只是這暗夜寂寞的星辰中,蕩漾著趙俊不懂的冷清。

被她這樣看著,趙俊的心中不知怎麼的一軟,他沉著臉又說道:“今天的事就算了。”

這是表示他原諒她了。

馮宛垂眸,良久后,她才低低地恩了一聲,語氣輕弱。

趙俊的心再次一軟。

在沉默中,馬車慢慢地向趙府中駛去。

剛剛來到門口,一個護衛大步走來,他朝著趙俊說道:“郎主,宮中馮美人派人來了,說要夫人進宮。”

馮美人馮蕓?

趙俊連聲問道:“她說什麼了?要夫人進宮做什麼?”

那護衛搖頭說不知。

趙俊轉向馮宛,正要直接下令,見她捂著臉頰,便說道:“快,拿熱水毛巾來。”

護衛疑惑地領命而去。

護衛一走,趙俊便對馮宛說道:“這一次你入宮,一定要與她重修舊好,畢竟是親姐妹。別看你妹子爬得快,可在那宮中,她也無親無故,沒人可用的。你放心,你我雖與她都有嫌隙,可除了我們,她無人可靠。你去示點弱,她一定會原諒你上次的行為的。”

原諒麼?

馮宛垂眸,她直等趙俊滔滔不絕地說完,才低聲說道:“我在衛府聽人無意中說到,阿蕓她這幾天與三殿下走得近。”

趙俊一驚,皺眉尋思起來。

馮宛抬頭,她靜靜地看著趙俊,輕言細語道:“我臉上這印,只怕一時半會消不了,如其讓阿蕓等久了責怪,不如推一推。這樣,夫主也可以打聽一個阿蕓和五殿下,三殿下之間的關系,免得又犯剛進都城那錯。”

趙俊想了想,點頭道:“有理。”

他揮手示意端著毛巾水盆來的婢女退后,對那護衛道:“去轉告來人,便說夫人身體不適,改日前去見過馮美人。”

“是。”

護衛領命前去時,不管是他還是趙俊,都沒有注意到馮宛嘴角噙出的冷笑:其實你說得對,她也是孤立無援,她只能把你提拔出來倚為臂助。就算我這次去,她會羞辱于我,可她對你,還是想和解的。可惜,我不再允了!

至于馮蕓與三殿下走得近的事,就算趙俊查了,也有可查處。畢竟馮蕓她要向上爬,自會與每一個皇子都處好關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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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1 23:08:19
第三十九章 貴人相請

趙俊雖是回絕了馮蕓,心里卻總有點不塌實,他令人把毛巾熱水遞給馮宛后,縱身跳下馬車,蹙眉大步離去。

看到他都下來了,馮宛還在馬車上,嫵娘好奇起來了,她迎上趙俊,向他嬌聲行了一禮后,朝馬車方向望了望,問道:“夫主,夫人呢?”她擔憂地問道:“怎麼沒有下車?”

趙俊瞪了她一眼,他現在可沒有心情回答這事,甩開她的手,二話不說便朝書房走去。

見到趙俊不答,嫵娘碎步朝馬車走去,這會功夫,不止是她,連眉娘和幾婢也過來了。

她們圍在馬車外,關切地問道:“夫人可有不適?”

幾女同時出聲,嬌嬌瀝瀝的挺吵人。馬車中的馮宛,用熱毛巾敷著臉,把車簾一掀,踏下了馬車。

眾女本來好奇地圍著她,見她痛快的下了馬車,倒是嚇了一跳。她們向后退了一步,抬頭瞅向馮宛。

此時的馮宛,熱毛巾連半邊眼睛一同敷上,見到眾女看來,她臉色有點不好看,說道:“圍在這里干什麼?散去吧。”

似是因為說話抽動了嘴角,馮宛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快步朝寢房走去。

望著馮宛的背影,一婢低聲道:“啊,我知道了,必是夫人惹惱了夫主。”她把那‘挨了揍了’四字急急咽了下去。

不用她說,眾女結合趙俊那滿臉郁郁的表情,再配上馮宛那難看中帶著傷心的臉色,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既然是這種事,她們便不能再問了。眾女四散離去。

剛剛散開不久,又是一輛馬車聲傳來。

那輛有著宮庭標志的馬車在府門外停下后,一個二十來歲,臉白體肥,雙眼細小的太監走了進來。他尖聲尖氣地問道:“趙俊何在?”

嫵娘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恭聲說道:“我家夫主正在書房,公公有召,妾馬上喚他前來。”

亂世的太監,可沒有多少權利,他連忙笑道:“不用了,咱家自行去書房傳話。”

在嫵娘地帶領下,太監朝著書房走去。一來到書房門口,得到消息的趙俊已急步走出。

看到這太監,趙俊連忙恭聲問好,“公公這是?”

“咱家奉馮美人之意,前來相請貴夫人去宮中一會。”

什麼?又是為了這事?

趙俊瞪大眼,他馬上反應過來,道:“剛剛馮美人已經派人前來相請了。”

太監說道:“自是事態緊急,馮美人才派咱家也趕了過來。”

趙俊果斷地說道:“公公稍侯,我這就去喚過拙荊。”

說罷,他朝馮宛的房間走去,走了幾步,發現那太監跟在身后,趙俊暗中一凜:出了什麼事,弄得這般緊張的?

他走到馮宛的門外,大聲喚道:“宛娘?”

聲音一落,聽到聲音的馮宛,已拉開了房門。

一看到她,幾人都是一怔。這時的馮宛,額頭上敷著毛巾,那毛巾松松大大吊下來,把她的臉擋了一大半,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馮宛的手,依然捂在毛巾上,她朝趙俊看了一眼,轉向那太監,盈盈一福,馮宛道:“敢問公公,馮美人喚妾這般急,不知何事?”

對上她,那太監卻是極恭敬,他笑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宮中有個貴人得知馮美人是夫人的妹妹后,便問了幾句,還說想與夫人見一見。這不,咱家便急急趕過來了?”

太監殷切的聲音中,有著異常的客氣。

他的態度其實很微妙,可趙俊是什麼人?他對這位宮中來的公公,可是一直在察顏觀色的。當下,他心臟砰地一跳,瞪大了眼,疑惑地看著馮宛,又看著那太監,心中閃過好幾種念頭。

太監的聲音一落,馮宛心下便格登一下:莫非,是留元寺的那個貴人從四公主那里聽到我做的事了?

留元寺之事后,她想了又想,最后決定,既然四公主起了疑心,便由她去散播吧。不管她怎麼說,自己一個弱質婦人擺在那里,又是個身家清白,來都城才一月不到的。

只要她們查,最后就會相信自己的說辭。

馮宛捂著臉,垂下雙眸,低低的,柔柔地說道:“可妾實是身體不適。”她強笑道:“如果馮美人強行要見過妾,妾也可以忍一忍的。”

從頭到尾,她叫馮蕓時,不曾喚過我妹子,一直都是恭敬而疏遠地稱呼她為馮美人,這時的語氣中,更是透著生疏。親姐妹見面,為何要用‘強行’,‘忍一忍’這樣的字眼?

那太監盯了溫婉寧靜的馮宛一眼,心神轉了幾轉后,又忖道:貴人說過的,便是請她,也得好言好語,不可失了禮數,更不可以勢相壓。

當下,太監笑道:“夫人盡管養著身體,相見之事,不急。”

他正要轉身,還以一禮的馮宛,輕聲嘆道:“妾身實是失禮。公公,馮美人她,會不會生氣?”

她低著頭,似有不安。

那太監再次盯了馮宛一眼,他搖頭微笑,“夫人放心。”

說罷,那太監在趙俊的相送下轉身離去。

馮宛沒動,熱毛巾下,她那雙美麗寧靜的眸子,微笑地目送著太監離去的背影。

馮蕓很急啊。

急著用我來討好那貴人麼?

她垂眸微笑,相信這太監把自己的話轉給那貴人后,那貴人至少明白一件事,就是自己姐妹之間的關系,遠不像馮蕓所說的那般親密!

她,可不會成為馮蕓向上爬的階梯!

趙俊把那太監送走后,大步走向馮宛。

他徑直來到馮宛面前,低頭看著她,趙俊笑道:“宛娘,那是什麼貴人?這太監怎麼對你這麼客氣?”

馮宛搖頭,一臉疑惑地說道:“我也不知啊。”

趙俊失望地問道:“你會不知?”他急急地說道:“宛娘,這事很重要,你多想想。”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湊近馮宛說道:“宛娘,能讓四姑子這麼著緊的貴人,肯定來頭大著呢。”他朝著天上指了指,看向馮宛的眼神可以說是熾熱,“你多想想,一定要想出來是怎麼結識那個貴人的。”

馮宛從善如流,她溫婉笑道:“好,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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