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九鷺非香]百鬼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1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45:12
  第七章
  
  他又看見朝澈端著清淡的粥走進屋來。她說:「唔,我熬粥不小心多熬了一點,阿曄,你嘗嘗。」她坐在他身邊,眼睛亮亮的望著他,他依言嘗了一口。她便迫不及待的問,「好喝麼?」
  
  「好喝。」
  
  他輕輕的一聲念便把自己驚醒。陸雲站在他身邊,手裡捧著一碗白粥,她笑嘻嘻的道:「好喝便行,我可熬了許久呢。」
  
  不是朝澈。
  
  那個像太陽一樣容不得半分欺辱的驕傲女子已用一種決絕得近乎殘忍的方式退出了他的生命,徹徹底底,乾脆得可怕。
  
  「阿曄。」陸雲忽然略帶了些嬌羞道,「上次我爹問……問我你有沒有與我提過成親的打算。」
  
  楚曄眼中神色稍稍涼了下來:「雲兒,另覓良人吧。」
  
  陸雲捧粥的手一抖:「你……什麼意思?」
  
  「楚曄心中有人,裝滿了,盛不下了。」
  
  陸雲抑制住顫抖,冷冷笑道:「何人?朝陽公主麼?那不過是個死人!」
  
  楚曄冷冷凝了陸雲一眼:「別讓我說第二次。」
  
  「好,皇上,你很好!」陸雲冷冷一笑,負氣而去。
  
  楚曄最近總是失神。早朝之時,他會看見朝澈筆挺的站在承天殿門口,客氣而疏遠的微笑著,說「願社稷長安,家國常在。」眨眼間便被撕做了支離破碎的身體,渾身是血的躺在青雲長道的白色磚塊上,血四處流淌,觸目驚心。
  
  批閱奏折之時,他會看見朝澈冰冷的質問他:「這搶來的皇位,你坐得可還舒服?」夜半人靜之時,他或感覺朝澈躺在他身旁,像是過了一場激烈的□,慵懶的縮在他懷裡說「以後咱們第一個孩子一定要是男孩,哥哥好疼妹妹,做姐姐太累。」或感覺朝澈陰冷的站在他床榻邊,一言不發的望著他,然後慢慢落下血淚來。
  
  他偶爾也會夢見昔日母親含淚喊冤,也會夢見父親掉落在地的頭顱。
  
  所有的記憶就像無數的針,日日夜夜在他血液裡紮下然後翻攪。
  
  楚曄眼下青影日益沉重,再也掩飾不住。
  
  後位懸空,朝堂之上的爭鬥愈演愈烈,楚曄覺得,自己不能再耽於往昔,太醫為他診脈之後道他是心病。有宦官進讒言說是宮中怨氣過重,應請法師來驅除邪靈。
  
  楚曄望著坤容殿的方向,准了這個提議。
  
  法師入宮的那日鵝毛大雪紛紛而下,楚曄獨坐寢殿之中,大門之外,法師們呢喃的聲音緩緩傳入門內,他扶頭笑了笑只覺自己真是荒唐。
  
  忽然,一陣銀鈴之聲驀地傳入他的耳朵,楚曄一挑眉望向憑空出現的白衣女子。她輕聲道:「我叫白鬼,來取走你心中的妖魔之物。不過今日我是被門外的道士召喚而來,你若不願讓我拿走,我可以離開。」
  
  楚曄不甚在意的笑道:「若你有這本事,便拿走試試。」
  
  她摸出袖中的毛筆,在空中勾勒了幾筆,空中恍然出現了朝澈的身影。楚曄渾身一僵,望著那道影子恍然失神,白鬼冷漠的將朝澈收入囊中,輕聲道:「你的鬼,我收走了。」
  
  「站住!」
  
  他慌亂起身,白鬼的身影如來時那般倏地消失在了空中。
  
  門外道士們做法的聲音一頓,宦官輕輕敲了敲門,小心的問道:「皇上?」
  
  楚曄腦中微微有些抽痛,他揉了揉眉心,背後仿似有個女子關心的幫他揉了揉額頭,道:「你怎麼比我那皇弟還要疲累?你歇歇,我去給你熬粥。」言罷,她拉開寢殿的門,緩步走了出去。
  
  「朝澈……」
  
  太監推開殿門不安的望著皇帝:「皇上,可還要讓法師們繼續?」
  
  幻影般的女子會回過頭看他,外面白茫茫的光亮之中,他竟看不清她的模樣了。他瞇起眼欲要將她看個仔細,哪想卻恍然發現自己怎麼也憶不起她的面容。
匿名
狀態︰ 離線
32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45:29
  末章
  
  朝澈似乎真的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不管是清醒時還是夢中,都不見了她的音容。
  
  楚曄卻比之前更容易失神,眼中的感情越來越少,心緒沉澱下來之後,空洞與木然越來越控制不住的浮現。
  
  又是一年立春,楚曄走過承天殿下的青雲長道,清晨時分,天邊朝霞燦爛,楚曄抬頭仰望八十一級階梯上的承天殿,晃眼間仿似有個身著一襲紅色宮衣的女子站在台階之上,神色傲慢的打量著他。
  
  楚曄一怔。
  
  耳邊恍似有人在大叫道:「有刺客!護駕!」許多人一擁而上要將他拽走,楚曄奮力推開四周的人,只是定定的望著那女子,一步一步往長階那方走去。
  
  四周的聲音仿似都變得極遠,他越來越清楚的看見了女子的面容。像初升的朝陽一般,驕傲不減的臉,她勾唇笑了笑:「你便是才回京城承襲了王位的晉王楚曄?」
  
  他抿唇微笑,一如三年前他們的初遇,只不過那時他心底壓抑的是血恨,而現在眉眼之中藏的皆是細碎而溫暖的光。
  
  哀傷得使人聲音顫抖:「朝陽公主,久仰大名。」
  
  一把利刃穿胸而過,塞北大將軍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皇上,莫怪微臣狠心,自來狡兔死走狗烹,你既不肯立雲兒為後,讓臣不得不胡亂猜測……」
  
  楚曄像沒感覺到疼痛一樣,他笑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漫天日光仿似傾瀉而下,浸染了他眼前的一切,唯有那個女子的身影格外的清晰。
  
  他又向前踏了兩步,力氣隨著血液流逝掉,他腿一軟,摔倒在地。他仰起頭努力的想要再看一眼朝澈的模樣,而她只是遙遙的望著他而後一拂廣袖,轉身離去。
  
  染了血的手指觸摸到了最底層的階梯之上,僵冷在那裡,以一個求而不得的姿勢完結了生命。
  
  若是有人記得,楚曄死去的這個地方正好在當時朝澈屍首的身旁,他手放的那個位置也恰恰是當初朝澈手最後觸碰的位置。
  
  夕陽西下,春燕雙飛而過,不知多年前曾有一對麗人在此立過無人知曉的誓言。
  
  「我只嫁一生一人。」
  
  「我許你這一生。」
匿名
狀態︰ 離線
33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0:57
鬼兄(上)

  【1】
  
  下班的時候胡露在公司樓下瞅見一個美麗纖細的少年。
  
  他一身古裝打扮,身披白色絨毛大麾,穿著鮮紅的衣裳,腳踏青花布履,一頭長至腰間的青絲,頭頂兩個小小的耳朵,還戴了一副紅色美瞳,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打量。
  
  胡露想,這是哪個劇組落下的演員?大熱天的穿這麼多,討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第二天上班,胡露看見那少年還站在那處,一動不動的望著對面大樓牆上的大屏幕。下班的時候胡露少年還站在那兒,她聽說,這孩子從今早到現在就沒挪過地方。
  
  經過一天的暴曬,他的臉頰火灼一般的紅,像是被曬傷了皮膚。美麗的面龐一直仰望著對面的屏幕,表情卻有些茫然失落,看起來很是可憐。
  
  他在到底看什麼……
  
  胡露正猜測著,忽見一個小姑娘捧了杯涼茶過去。姑娘嬌滴滴的說:「你要不要到陰涼的地方……」
  
  「離我遠點!愚蠢的人類!」
  
  他一開口,極度的不滿和不耐便衝了出來,像是隱忍了許久終於被人點燃了一樣。四周圍觀的人都被這句突如其來的怒喝嚇得一抖,小姑娘也怔住了。
  
  見面前的人沒走,少年毫不客氣的一把搶過姑娘手中的涼茶,「咕嚕咕嚕」兩口喝乾了,又把空杯子蠻橫的賽到姑娘手裡,他傲慢的揚起下巴,被曬得通紅的臉擺出不屑的表情:「給你個伺候的機會,退下吧!
  
  「嘖嘖……」胡露暗自咋舌,將同情收了回去。
  
  週五傍晚的時候下了場暴雨,路上行人腳步匆匆,沒有人再停下腳步來關心少年一眼。
  
  胡露加了晚班,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看見一身華麗的少年孤零零的站在雨裡,路燈襯得他面色青白,嘴唇發紫。胡露盯了那個帶著莫名沮喪的孤單身影許久。她一聲輕歎,心軟的從包裡摸出了兩把傘,撐出太陽傘給自己打著,又撐起雨傘,走到少年身邊。
  
  耷拉著腦袋的少年聽見有腳步聲走近,他猛的抬頭,眼中帶著輕視與敵意。
  
  胡露一言不發的將傘放到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又默默走開。
  
  「哼。」少年一聲冷哼,「我會用你們這些弱小人類的東西麼。」
  
  走了幾步的胡露聽得他這聲嫌棄,心想著自己應該回去把傘撿回來,她可沒大方得隨便把自己的東西扔給一個根本就不需要的人。哪想她一扭頭,正好瞅見少年彎腰撿起傘遮住雨後長舒口氣的表情。
  
  少年看見胡露回頭,眼中還帶著好笑的神色,頓時微微紅了耳根,惱羞成怒道:「我大發慈悲的用了你乞求我用的東西,還不謝恩!」
  
  胡露低聲嘟囔:「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她也懶得和一個半大的孩子計較,轉身往公交車站走去。
  
  下了車步行回家,胡露聽見身後有個如影隨形的腳步聲,她心裡害怕幾乎是小跑著趕到了自家樓下,明亮的燈光給了她一點勇氣,她猛的轉過身去,卻沒看見一人。
  
  胡露心頭一舒,隨即又高高的提了起來,方才明明是有腳步聲的,如果沒有人,那是……
  
  忽然一個有些喘氣的聲音在她身旁問道:「你終於肯停下了麼?」
  
  「啊!」胡露扔了傘捂著耳朵驚聲尖叫,「你別殺我!我……我我我心地善良,福澤深厚,上頭有人,殺了我會遭天譴、譴的!」
  
  「啊,是嗎,那我試試天譴是怎麼個譴法。」
  
  胡露訝異的瞪大了眼,可她一瞅見這個藐視天道的「鬼」的模樣,頓時抽了嘴角。她咬了咬牙,忍下被戲耍之後的怒火,恨恨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來者正是胡露公司樓下的紅衣少年,他揚了揚下巴道:「我從不欠人情,還你的傘。」
  
  胡露怔愣了一會兒:「你……一直從公司追著公交車來的?」從公司到她家好歹也有六站路的距離。
  
  少年怒道:「那方盒子是個什麼玩意兒,跑得倒快,追得大爺想卸了它。你這丫頭一路還沒命的跑,累得爺更想卸了你。」
  
  胡露默了默,心想這小子拍古裝戲拍瘋了吧,她撇了撇嘴道:「傘你拿去用吧,不用還我了。」她頓了頓有些遲疑道,「你這個年紀……不管和家裡有什麼矛盾,還是應該回家去解決。」
  
  「家人都死了。」少年毫不在意道,「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找哥哥。」
  
  胡露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桀驁不馴的少年竟然有個淒涼的家世。她還在愣神,少年將傘往前一推遞給胡露:「拿去,我不愛欠別人東西。」
  
  明明有人送給他傘他那麼高興的……胡露撇了撇嘴,接過傘,轉身上樓。
  
  少年默默的蹲□子,坐在台階上,神色有些茫然的望著茫茫雨幕。胡露在樓道轉彎處情不自禁的回了個頭,看見了他濕噠噠的背影,頭頂上那兩個道具小耳朵喪氣的耷拉著,看起來無比可憐。胡露微微一心軟,鬼使神差般開了口:「如果……你沒地方去,可以到……」
  
  她話音未落,只見少年利落的起身,幾大步跨到她身邊,睜著亮錚錚的眼望她:「到你家去,帶路啊。」
  
  胡露抽著臉乾笑:「呵呵,你還真是自覺吶。」
  
  「嗯,我自然是聰明絕頂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34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1:13
  【2】
  
  胡露泡了兩碗泡麵放到桌上道:「將就著吃吧。」
  
  少年夾起麵條很是詫異的打量了一會兒:「這怎麼像條線蟲?」胡露一口面嗆了出來,頓時沒了食慾。少年遲疑著嘗了一口,突然,他眼睛一亮,二話沒說,兩三口便將泡麵吃了個乾淨。
  
  喝乾了湯,他捧著空碗,睜大眼望著胡露:「再來一碗。」
  
  胡露無語的望著他:「你到底是有多餓?」她轉念一想,這孩子有三天沒有進食,還能活著追著公交車跑六站路,已經算是個奇跡了。少年臉頰微微一紅,倏爾又擺出傲慢的神色來:「哼,給你一個伺候我的機會,還不快去。」
  
  「你這小鬼就不會好好說話麼。」胡露嘟囔了兩句,仍是心善的給他又泡了碗麵。少年捧著第二碗麵幸福得咧嘴笑了,連帶著頭上的耳朵也高興的動了動。
  
  等等……耳朵動了?
  
  胡露眨巴著眼,忍不住好奇,一爪子掐上了少年頭頂的耳朵,這一瞬,她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毛茸茸的,又軟又暖,居然是真的耳朵哎……但,如果這耳朵是真的……
  
  胡露倒抽一口冷氣,少年含著面,嘟著嘴奇怪的抬頭望她,胡露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紅色的眼——這貨根本沒戴美瞳!
  
  她心底發寒,連連倒退,最後腳一軟,逕直摔倒在地。她渾身都在抖:「你你,你是是……妖妖妖……」
  
  少年想了想這兩天在對面大樓的大屏幕上看見的東西,接口道:「切克鬧。」
  
  胡露兩眼一翻白,生生背過氣去,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氣的。
  
  少年喝乾淨最後一口麵湯,把躺在地上的胡露打量了一會兒,道:「看在你做的東西還不錯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的讓你伺候我一段時間吧。」他十分感慨的搖頭歎息,「對愚蠢的人類如此仁慈,我真是太善良了。」
  
  胡露醒的時候,發現天色已經大亮,而自己橫屍一般躺在地板上睡了一晚,腰和肩疼得像快斷了一般。胡露敲了敲腦袋,嚴重懷疑昨天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藥,居然會撞見妖怪。她扶額笑了笑,站起身來。
  
  「醒了?很好。」
  
  鮮衣少年坐在沙發上,霸氣的翹著二郎腿,驕傲的打量著她,一雙立在頭上的耳朵俏皮的抖了幾抖。胡露愣了愣,隨即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臉上,轉身便向臥室走去。她摀住眼睛呢喃:「胡露,你還沒睡醒的吧。」
  
  「站住。」她腳步不停。少年又道,「我無意傷人,但偶爾殺一兩個沒什麼大不了。」
  
  胡露身型一僵,捂著眼,不敢面對現實:「不……別說你是妖怪。」
  
  「沒錯,我是妖。」
  
  胡露無言的淚流滿面,她昨天是怎麼腦抽了,居然敢撿個陌生人回家,如今終是遭報應了。她轉過身來,沒出息的哭喪著臉:「我身體不好,沒精氣讓你吸,我家樓上是個健身教練……他體格不錯。」
  
  「我說了,無意傷人。」少年站起身來,慢慢走近胡露,他揚著下巴,傲慢的說,「卑微的人類,做我的侍女吧。」
  
  胡露默了許久:「啥?」
  
  「昨日我已說過,我來這裡是為了尋找兄長,但這裡的物什……咳嗯,有那麼一點點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勉勉強強允許你做我的僕從,伺候我起居飲食,直到我找到兄長將其帶回為止。」
  
  「我?」胡露無語凝咽,「為什麼是我?」
  
  「你做的食物不錯。」
  
  胡露一怔,大呼冤枉:「泡麵誰做出來都是一個味道啊,我送你一箱,你去找別人吧!」
  
  少年一挑眉:「你既知曉了我的秘密,又不願伺候我,那便伺候閻王去吧。」他眸中紅光一盛,指甲登時長長了寸餘。
  
  胡露哭了:「不不,我願意伺候您的,心甘情願的,只是幸福來得太陡然,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少年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嗯,態度不錯,那咱們這便走吧。」
  
  「走?去哪兒?」
  
  「尋找我兄長。」
匿名
狀態︰ 離線
35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1:36
鬼兄(中)

  【3】
  
  妖怪說,送他來這裡的巫師是把他送到了離他哥哥很近的地方,他出現在胡露她們公司樓下,證明他哥哥一定在那一帶活動,所以只要去那裡尋找應該很快便能有結果了。
  
  可是!
  
  「你不能這樣出去。」胡露攔住少年,少年不滿的望她,胡露解釋道,「你這身打扮,過於引人注目……」跟這樣的人出去會被笑死吧。
  
  少年兀自琢磨了一下,道:「你說得沒錯,入鄉隨俗。」他頓了頓,又理直氣壯道,「侍女,伺候我更衣吧。」
  
  「你不是不欠人情麼!」
  
  「你是我的侍女,不再屬於人的範疇。能有機會伺候我,高興得顫抖了吧,弱小的人類。」
  
  這傢伙……胡露咬牙,恨得一陣心血滴,然而,看了看他鋒利的指甲和血紅的眼瞳,胡露終是按捺下焚心怒火,從衣櫃裡找出了一件短袖和一條牛仔褲。
  
  「這是我表弟之前來玩之後,落在我這裡的衣裳,你應該能穿。」
  
  「嘖,無能的侍女。」少年嫌棄的瞅了她一眼,像是無可奈何極了的模樣,搖頭歎息的拿著衣裳,進了臥房。
  
  胡露握拳,她真想把這小鬼那雙氣人的眼睛給生生摳出來。
  
  少年更完衣,走出來時讓胡露眼前小小亮了一下。果然,一張禍水的臉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是殺人無形的利器。她清咳一聲,轉開視線:「你過來,我把你頭髮給梳一梳,待會兒好給你戴個帽子擋住耳朵。」
  
  少年這次倒是配合的坐下。胡露沒想到經過這麼多天的風吹日曬,這傢伙的頭髮居然還柔滑得能一梳到尾,果然……上天是不公平的!胡露一邊腹誹著,手上一邊動作,不料少年卻忽然一把抓住了胡露的手。看著他尖利的指甲,胡露嚇得直結巴:「做做做什麼?」
  
  「唯有妻子才可把丈夫的頭髮一梳到尾。」少年正色道,「此乃禁忌。注意點,侍女。」
  
  他放開她,胡露長舒口氣,小聲抱怨:「要求還多……」
  
  不過,也就忍這麼一會兒了。
  
  帶著少年出門後,胡露一直在動著小心思,她想找個人多的地方把這傢伙繞暈了丟掉。她回去將東西收收,這幾天隨便找個旅店將就著好了,他要找人,應該沒那麼多時間纏著她。
  
  胡露認為自己的計劃很完美,把她自己都美笑了。
  
  而她沒想到的是,這傢伙粘人的功夫出乎意料的厲害,有幾次在匆匆的人流中差點甩掉他時,又被拽住了頭髮。胡露心焦得直撓頭,少年也有些不耐煩了。
  
  「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老是走丟。」
  
  胡露心裡急得大罵:老娘要是能像個孩子一樣走丟了就該捂著臉偷笑了。尼瑪這不是走不丟麼!
  
  少年不知胡露的心有千千結,他有點蠻橫的一把握住了胡露的手,溫熱的掌心燙得胡露一怔。胡露從來不會告訴別人今年二十五歲的她還是個處女,就像她永遠不會告訴別人,她的初戀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被男生這樣握住手的事情,好似自小學最後一次春遊之後,就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胡露慢慢紅了臉頰。她……她居然被個少年給調……調戲到了。
  
  「好好牽著。」少年不耐煩道,「再走丟我就揍你!」
  
  一句話打破了胡露所有的遐想,她抽了抽嘴角,把這貨賣掉的心情越發強烈。第一個作戰失敗,她開始琢磨著另外的方法,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後……甩了他。
  
  「那個,你要找你兄長,可是,你兄長是什麼模樣,總得告訴我吧。」
  
  「低等的人類是看不見他的。」
  
  「什麼?」
  
  「我哥哥被九個道士打散了魂魄,魂散四方,我已將其餘魂魄凝聚了起來,唯剩這一魂流落異世,我只有找到了這一魂,將哥哥的魂魄修復完整,他才能再入輪迴,獲得新生。」
  
  胡露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你要找的哥哥是一隻鬼魂,鬼?」
  
  「沒錯。」
  
  胡露幾乎是撕破臉皮一樣立即抱住了身邊的一個路燈,她哭道:「不,你不能害我,找人是一回事,找鬼是一回事,我膽小,一嚇就沒了。」
  
  少年被她突然的用力拉得一個踉蹌,他皺眉看她:「侍女,你好沒出息。」
  
  「沒了命要出息幹嘛。」胡露哽咽,「還有,我叫胡露。」
  
  少年亮了亮自己的指甲道:「葫蘆,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耗,斷手還是斷你抱著的這傢伙,選一個吧。」
  
  胡露心道自己左右都是個死,登時也橫了心,她閉著眼道:「你斷吧,我死了就再也不用伺候你不用給你煮泡麵了!」
  
  聽見泡麵二字,少年略有遲疑,他煩躁的撓了撓頭:「好吧好吧,你把路帶我走熟之後我就自己來找。你每日伺候我梳洗進食便好。」聽得這個條件,胡露才稍稍放了手。
  
  「真的?」
  
  「我葉傾城從不食言。」
  
  夏日的陽光傾瀉在少年絕色的臉上,胡露這才知道了這個妖怪的名字,葉傾城,果真是傾城之色。
  
  不過……
  
  「你怎麼取了個女人的名字?」
  
  「葫蘆,你想死了麼?」
匿名
狀態︰ 離線
36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1:54
  【4】
  
  胡露賣掉葉傾城的計劃最終是失敗了。
  
  躲不掉,她便只有來想想應對之計,好在葉傾城這個妖怪除了傲慢、自大、狂妄、自戀又脾氣暴躁之外,總的來說他還是不怎麼過分的,至少他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胡露。思及他不可能待在這裡多久且一天六包泡麵就便足以餵養,胡露也就勉勉強強的忍受了下來。
  
  「葫蘆,你今天太慢了。」葉傾城不滿的抱起手臂,「竟然敢讓主子等這麼久,真是大膽的侍女。」葉傾城每日都要到她公司附近來轉悠,傍晚時分便會順道來拖她回家,自然,是為了早點吃到他最愛的泡麵。
  
  胡露今天被客戶纏得頭痛,也懶得和他計較,有氣無力的說了聲走吧,便疲憊的走在了前面。
  
  沒有接收到平時敢怒不敢言的反抗眼神,葉傾城覺得有點無趣,他看著前面揉著額頭不斷歎息著的胡露,眉頭皺了皺,還沒說話,忽聽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哎,胡露,晚上要不去吃個飯?」
  
  葉傾城眼神一冷,胡露渾身一僵,她慢慢轉過頭來,勉強笑道:「不用了。」
  
  「別一開口就拒絕呀。」走過來的男人說著便要去拉胡露,葉傾城腳步一動,擋在胡露身前,毫不客氣道:「猥瑣的禿頂人類,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消失或是死在這裡。」
  
  男人被這句話震住,呆呆的望著葉傾城,胡露的臉卻難看的抽了抽,她忙拽住葉傾城的手一個勁兒往後拖:「那啥,你看,我去不了,先走了啊!」言罷半是拖半是拽的把葉傾城拉走了。
  
  徒留男人在那裡失神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一臉神傷。
  
  回到家,葉傾城十分不滿的抱起了手臂,皺著眉打量她。胡露忙道:「我這不是擔心麼。」
  
  葉傾城更不滿了:「我一根指頭就可以捏死那個腎虛的男人。」
  
  胡露扶額:「我就是擔心這個啊……」她歎了口氣,看著葉傾城的臉稍稍有點小羞澀,「不過,還是謝謝你方才為我出頭。」
  
  「你出去吃飯,誰給我煮泡麵。竟敢不管主子的膳食……」葉傾城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胡露黑了臉色提了兩包泡麵進廚房,鍋碗瓢盆的聲音摔得老大。
  
  與葉傾城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一個月,公司的人都說胡露的脾氣變好了,做事更有耐心了。胡露暗自抹了一把心酸的淚,她覺得,與葉傾城比起來,再難纏的客戶也是好對付的,再難聽的譏諷也是能忍受的。她因此也小漲了一點工資。
  
  這週五下班,葉傾城竟然沒來公司接她。胡露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議和些許不習慣。她等了一個小時也沒見著葉傾城的身影,她想,或許那傢伙已經找到了他哥哥然後回了自己的世界去了吧。
  
  突如其來的自由並沒有讓胡露感到多高興,她反倒有些失神的坐車回家,心道那小鬼居然無禮到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好歹相處了一個月……
  
  胡露推開門,被躺在玄關處的東西駭得倒抽一口冷氣。
  
  「狗、狗……狗!」
  
  一條巨大的白色犬類躺在地上,呼吸急促的喘著。聽見胡露這聲驚呼,他似極度憤怒的睜開眼,惡狠狠道:「老子是狼!」說完又無力的耷拉下腦袋,頭上的耳朵憤怒的轉了轉:「葫蘆娃蠢斃了。」
  
  「說、說話了!」胡露摀住心口連退三步。
  
  白狼恨道:「我是葉傾城。」胡露凸著眼瞪他,他把前腿往臉上一搭,仿似無臉見人一般,「我傷風了……」
  
  胡露沉默著瞪了他許久——
  
  「噗!」
  
  葉傾城發燒燒回了原型。胡露擰了條毛巾搭在他毛茸茸的腦門上,道:「你不是厲害的妖怪麼,也會生病?」
  
  「生老病死乃天地大道,無物可倖免。」
  
  「老天總是會懲治惡人的。」胡露惡劣的捏了捏他的耳朵,葉傾城十分不喜卻也沒法反抗,看著他任人宰割的模樣,胡露很是開心:「葉傾城啊葉傾城,你也有今天。」
  
  「等我好了,你會為玩弄了我付出代價。」葉傾城如是說,胡露卻學著他平日傲慢的樣子道:「那我現在就把你殺了好了。」
  
  葉傾城吃癟,恨恨的閉上了眼。
  
  這一睡便睡了整整兩天。葉傾城再醒的時候總算是變回了人形,他迷迷糊糊間聽見胡露在窗邊壓低嗓音打電話,沙啞的聲音難掩疲憊:「……要請兩天的假,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自己的侍女這麼低聲下氣的去求別人,真讓他不爽。葉傾城眼睛腫成了一條縫,他很想說大爺還沒弱到讓你一個卑微的人類來救,但剛一張口便嗆咳出聲,那邊的胡露忙掛了電話,走到他身邊:「兩天了還燒得這麼厲害,又不敢帶你去醫院……」胡露一邊說著,一邊摸著他的額頭,微涼的手心讓葉傾城一聲輕吟,又不由自主的蹭了蹭,胡露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反而憂心道,「你要是燒死了還好,隨便挖坑就埋了,你要是燒傻了……我哪有錢養你一輩子。」
  
  葉傾城聽得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現在若能活動一根指頭,若能動一根指頭,他定要把這蠢葫蘆捏死!
  
  房間裡沉默了許久,胡露給他換了張毛巾在頭上搭著:「葉傾城,,你要是氣憤,就努力康復起來吧,這樣我就不敢欺負你了。」
  
  這一聲,即便傲慢入葉傾城,也聽懂了她的擔心。
  
  她的擔心……
  
  心間情不自禁的一暖,葉傾城嘴唇動了動,艱難的說:「病好了……就收拾你。」
  
  「好。」
匿名
狀態︰ 離線
37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2:12
  【5】
  
  葉傾城的病終於有了起色,可沒給他收拾人的機會,胡露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這日大雨傾盆,胡露早早便去了公司,葉傾城裹著毯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泡麵有新口味了,晚上給我帶點回來。」
  
  「你病才好,我晚上回來給你熬粥,好好看家。」她一邊穿鞋一邊交待,話音還沒落,人便出了門去。
  
  葉傾城恨恨的揉了揉鼻子:「都說了老子不是狗。」
  
  這天,葉傾城等到晚上八點胡露也沒回來熬粥。
  
  屋外電閃雷鳴,葉傾城心裡也宛若被雷劈了一般焦灼,莫名的焦灼。他煩躁的撓了撓自己的耳朵,他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個愚蠢的人類而已。但卻忍不住拿起傘跑到了樓下去。
  
  他想去找又不敢走遠,只有跑到公交車站去來回張望。
  
  一輛輛公交車在葉傾城眼前停下又開走,他的表情越發的不安甚至……無助。雷聲陣陣如同他心間不安的跳動。這個世界他不懂的太多,唯一熟悉的只有葫蘆,纏著她,欺負她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依賴她?
  
  久尋不到,葉傾城有些慌張,他決定回家看一看,若胡露還沒回去,他便到公司去找。
  
  哪想他剛跑到樓下,卻見胡露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葉傾城心底一安,接著又燒起了一股邪火,他惡狠狠的瞪著胡露,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心裡的害怕惶然此時都化作了沖天怒火爆發出來:
  
  「你都死哪兒去了!都這麼晚了,又下這麼大的雨,你不知道跟我知會一聲嗎!不知道我會擔……擔……」葉傾城咬牙,彆扭的說不出那個詞。火發到一半,把自己吼了個面紅耳赤。
  
  胡露被葉傾城吼得呆住,她的臉色有些不同尋常的蒼白,聲音也比往日弱了幾分:「擔心我?」她接過葉傾城的話,又被葉傾城快速打斷:「我會擔心你?愚蠢到不可思議的人類!我……」葉傾城頓了頓,「我只是想吃泡麵了,愚蠢!新口味的泡麵呢?」
  
  胡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滿身泥濘,知道這個彆扭的男人確實是著急的出門找她來了,胡露心間一暖,也好意的不戳破他,只挑眉道:「你就這麼愛吃泡麵?」
  
  葉傾城扭過頭,長髮遮住了慢慢紅起來的耳朵:「對、對啊,愛吃。」
  
  胡露歎了口氣,轉身上樓:「傲嬌受。」
  
  「什麼獸?都跟你說了老子是狼。」葉傾城跟在胡露身後,看著她微微挎下來的肩問:「今天你都幹嘛去了。」
  
  胡露又是一聲深深歎息:「今天……」她似想到了什麼,眸光陡然一亮,她猛的轉過身來,盯住葉傾城問,「你說,你來這裡是為了尋你哥哥對吧?你哥哥是一隻鬼對吧?在離我第一次看見你的地方很近對吧?」
  
  葉傾城點頭。
  
  胡露微微瞇起了眼,正色道:「葉傾城,今天我遇見鬼了,在公司裡。」
  
  葉傾城一怔,臉上的神色也微微收斂起來:「明晚帶我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38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2:37
鬼兄(下)

  【6】
  
  陰暗樓道間,綠色的光照得人心慌。
  
  胡露拽著葉傾城的衣袖,膽顫心驚的靠著他走著,行至樓道一個拐角處,胡露抖著嗓子道:「就是這個拐角……昨天有個白花花的人影,和我打了個照面,然後從我身體裡穿了過去。」她冒出了雞皮疙瘩,那樣的寒意似乎又纏繞上了她的心頭,「接著我怎麼也動不了,在這裡活活站了一個小時……」
  
  葉傾城眉頭皺了皺,他一把包住胡露涼涼的手,道:「你抖什麼,今天我不是在這裡麼。」
  
  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胡露怔了一怔,撅嘴道:「說得像你會保護我一樣。」
  
  「不然呢,你保護我嗎?」他的語氣刺得胡露嘴角一抽,直想罵人,但轉念一想,這傢伙還真的承認了自己會保護她,承認得那麼自然而然。
  
  胡露臉頰一紅,頓時覺得被他抓住的那隻手奇異的灼熱起來。她想了想昨天葉傾城找到她時臉上的慌亂和脆弱,心裡熱乎乎的湧出一個問句,哽在喉頭,她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燒紅了耳朵,結結巴巴道:「那個,其實昨天我就想問了……那個……你是、是不是喜、喜喜、喜……」
  
  葉傾城皺眉,不耐煩道:「別笑,他出來了。」
  
  胡露很想告訴葉傾城,她現在是想很嚴肅的確認彼此心意,而不是在嘻嘻傻笑。但當她一抬頭,陡然看見一抹鬼影從葉傾城身前飄蕩而過時,臉色一白,瞬間便哽咽了:「鬼鬼……葉傾城,我怕死。」
  
  「出息。」葉傾城一聲嗤笑,左手將她好好護在身後,右手凝出一道金印,可還不等葉傾城有所動作,樓道裡陡然吹起一股詭異的風,混著銀鈴的聲音嚇得胡露直打哆嗦。
  
  葉傾城微微瞇起眼,看著憑空出現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淡淡掃了葉傾城與胡露一眼,示好的點了點頭,隨即手中捻出一道金繩倏地纏在鬼影身上,鬼影仿似被定住,慢慢顯出人形。
  
  那是個極漂亮的男子,只是渾身的氣息陰冷得令人膽戰。看見他的面容,葉傾城欣喜道,「傾安大哥!隨我回去罷。其餘二魂七魄我已替你聚齊,唯剩主魂。你若回去,便可投胎,忘卻前塵,不再受永世飄零之苦。」
  
  「投胎?」葉傾安散亂的目光慢慢凝聚在葉傾城臉上,他倏地大笑起來,其聲蒼涼,聽得胡露一陣莫名心酸,「我若想投胎,還用你來救?」
  
  「大哥……」葉傾城欲言又止。
  
  立在另一端的白衣女子忽然道:「今日你想投也得投,不想投也得投。」她聲音清冷,說的雖是強硬的言語,可神色卻極為淡漠。
  
  葉傾城的脾氣被這女子刺了出來,他一聲冷哼,罵道:「哪來的閒雜人等,擾了我兄弟倆說話!」說著擼了袖子就要上去揍人,胡露忙拽住他一個勁兒的提醒道:「她看起來是來幫你的,幫你哥哥去投胎的。」
  
  白衣女子對葉傾安道:「我名喚白鬼,能收人心中妖鬼,此次受故人所托,前來收你魂中執念,助你投胎。」葉傾安一聲冷笑,還未說話,又見白鬼拿出一支青玉髮簪,她道,「故人遺願,你若不成全,我便只有用強。」
  
  「遺願?」葉傾安狠狠一怔,「她死了?」
  
  白鬼默認,她緩步走到葉傾安身前,掏出袖中的筆,在葉傾安眉間一點:「你心中的鬼,我收走了。」
  
  葉傾安兀自失神,白鬼看了眼葉傾城道:「若要將你兄長魂魄帶回去,便趁現在吧。」
  
  「咦?」胡露一怔,只覺葉傾城驀地鬆開她的手,疾步向葉傾安走去,他手中凝聚起來的金光越來越耀眼,幾乎要掩蓋了他的身影,胡露心中陡然陷下去一塊,她急急向前追了兩步,伸手向前抓去,卻撲了個空。
  
  她抬頭,眼中寫滿了驚慌和不知所措:「你現在就要走了麼?」
  
  全心吟咒的葉傾城聽見胡露這聲喚,恍然記起似的轉過身來:「蠢葫蘆……」
  
  胡露突然破口大罵道:「你妹的!老子出門前給你煮了那麼大鍋粥,我一個人幾天才能喝完!」
  
  葉傾城沒有如往日那般嫌棄她,而是深深蹙著眉頭。他的身影在金光中漸漸變淡,胡露憤怒的眉眼也逐漸軟了下來,她嘴角一撇,眼眶盛上透亮的淚:「葉傾城……」
  
  她頭一次把他的名字喚得如此不捨婉轉。
  
  好似不管不顧了一般,葉傾城驀地伸出手,穿過燦爛的金光,擺到胡露面前:「和我回去。我娶你。」
  
  胡露怔愣的看著他,忘了動作。
  
  「快點!」
  
  她凝望著葉傾城的眉眼,在淚光盈盈中倏地笑了出來,她摀住嘴,笑得越發開心,眼淚也落得越快,而腳步卻在往後退。一步兩步,離葉傾城越來越遠。
  
  葉傾城眉頭緊鎖,胡露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沒有那麼喜歡你……」
  
  她還沒有那麼喜歡他到不顧一切的地步,拋棄過去,不管父母,不顧親朋好友,她還沒有那麼癡戀葉傾城,所以她退卻了腳步。
  
  「笨……葫蘆……」
  
  葉傾城的聲音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溫柔,而後隨著金光的消失,他的一切盡數退出胡露的世界。
  
  她捂著嘴,靠著牆,無力滑到,在深夜空無一人的樓道中情不自禁的淚如雨下。
匿名
狀態︰ 離線
39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2:54
  尾聲
  
  一月之後。
  
  胡露正在廚房煮泡麵,她哼著歌,似乎心情不錯。
  
  忽然灶台中的火焰詭異的一跳,胡露還在奇怪,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嚷嚷道:「笨葫蘆,快快,饞死大爺我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的轉過身去,忽見餐桌邊坐的那個人可不就是葉傾城那個禍害麼!
  
  「你……你怎麼怎麼回來了?」
  
  「哼,我都說娶你了,難不成要我當個鰥夫,要你當個寡婦麼?」
  
  胡露收拾了下自己震驚的表情,她抹了抹汗道:「不,你再多離開一會兒我就打算找人嫁了的。」
  
  「你敢!你這輩子都得伺候大爺。」
  
  「你還是走吧,伺候你太累了……」
  
  「哼,口是心非的女人。」他看了看胡露哭紅了的眼睛,心頭微微一暖,探手便將她拉進懷裡,「罷了,我就是太善良,勉勉強強允許你和我平起平坐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0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3:25
鬼簪(上)

  第一章
  
  「哇!」
  
  孩子的嚎哭響徹山野,驚起一處飛鳥。樹林凹地之中,一隻吊睛大虎張開血盆大口飢餓的撲向面前身著華服的五歲孩童。
  
  電光火石之間,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在虎頭上,這個動作引起了老虎的注意,卻並未帶來威懾,老虎惡狠狠的瞪向凹地之上的人。是個極瘦弱的女子,一身白底青白的布裙,逆光之中,女子眼中映出的寒光格外懾人。
  
  「滾。」
  
  女子一聲輕喝,方纔還氣勢洶洶的老虎,登時像被打焉了一樣,嗚咽一聲,夾著尾巴跑了。
  
  孩子被嚇壞了,仍在不停的哭,女子走到他面前,蹲□來,她默默的盯著孩子看了好一會兒,聽孩子的嗓音都快哭啞了,她才遲疑的將手放到了他的頭上輕輕拍了拍,表情淡漠的她此時指尖竟有些莫名的顫抖:
  
  「莫要難過,別哭了。」
  
  這樣的安慰自是沒用的,她想了一會兒,又從衣兜裡摸出幾塊肉乾來:「餓了嗎?」
  
  孩子聞見肉香這才慢慢止住哭勢,水汪汪的眼睛怔怔的看著女子掌心的肉乾,認真的點頭道:「餓了。」
  
  「吃吧。」小孩老實坐在地上吃起肉乾來,女子靜靜的看著他,眸色中輕柔的溫暖慢慢滲透出來,「你家在哪兒?怎會一人在此?」
  
  小孩一邊嚼著肉乾,歪頭想了許久,軟軟嘟囔道:「賢王府。奶奶去上香,在山上的寺廟。我追蝴蝶,飛飛就出來了。」孩子說得語無倫次,但話也不難理解。女子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他胸前帶的長命鎖上,賢王獨子。女子心裡暗暗苦笑,沒想到他今生竟投到了皇家。
  
  「我送你回去。」小孩累了,使性子不肯走路,她將他看了一會兒,終是一聲歎息蹲□來。
  
  「來,我背你。」
  
  她救回了失蹤了兩天的小世子,賢王承諾許她一願望,女子道:「我名清墜,入京是為尋夫而來。如今在京城還沒有落腳處,賢王可願讓我在府中暫住一陣?」
  
  十分合理的請求,賢王直接允了她。
  
  清墜在賢王府住下之後小世子文景便常常來尋她,對她格外親熱。這小孩從未如此粘過人,王府中人都十分驚奇。而更令人訝異的是,三月之後,小世子在他父親的書桌上提了一首詩,賢王看後驚而又喜,忙拽著文景問是誰教他的。
  
  小孩背著手學著儒雅文人的模樣道:「是清墜教的,她還教了我許多東西,只是她說以後我會有別的夫子,到時候她就不會再教我了。父王,能不能就讓清墜做我的夫子,她教得極好。」
  
  能提出這樣的詩,自然是極好。賢王捋了捋鬍子,點頭答應。
  
  得到想要的回答,文景裝出的大人模樣立即破攻,他狠狠抱了賢王一把,一邊笑一邊叫著跑了出去:「清墜!清墜!你要做我的夫子了!」
  
  賢王搖頭笑道:「這小子,討了夫子又不是娘子,美得!」
  
  文景一路歡叫著跳到清墜住的桃苑之中,他一頭撲在清墜懷中,蹭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目光晶亮的望著她。清墜彎著唇淺笑:「那你今日便算是拜我為師了,入我的門,得取一個法號。」
  
  文景撅了撅嘴,不解道:「可那不是和尚才取的麼?」
  
  清墜眨了眨眼,沉默一會兒道:「那咱們取的便是道號吧。」
  
  可那不是道士才取的麼……文景看了清墜一眼,燦爛的咯咯笑起來:「清墜說什麼就是什麼。」
  
  清墜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叫葉傾安好不好?」她的嗓音微微壓低,隱約帶著不安,就像陽光背後藏著的陰暗一般,蟄伏在她心底,無法拔除,「以後我做你的師父,便喚你傾安,可好?」
  
  文景什麼也不懂,他只是笑得燦爛的大聲答應:「好!」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2 13:4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