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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鷺非香]百鬼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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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7:52
  第一章
  
  有個奇怪的聲音在空寂的塔中響起,觴昊微微睜開眼,先瞅了瞅那盞一直散發著微弱光亮的燈,見它的火焰未熄,這才轉了目光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這團發出聲音的……肉。
  
  他挑了挑眉,見那肉球慢慢坐直身子,一張圓圓的臉上兩個黑曜石般的眼水汪汪的望著他。
  
  「娘!」
  
  肉球軟糯而清晰的喚出這個字,聲音在舍利塔中來回晃蕩好一會兒,聽得觴昊微妙的瞇起了眼:「小鬼,想死麼?」
  
  「娘!」小肉球又笑瞇瞇的喚出這一聲來,然後自顧自的樂得滿地打滾。
  
  若是往常,這肉球只怕早已變得血肉模糊,奈何觴昊如今四肢被分開套住,一分力也使不出來,唯有按捺下心性,看著莫名其妙樂起來的肉球滾來滾去。
  
  她滾得盡興了,又抬頭巴巴的望著觴昊,仿似在奇怪他怎麼不來抱她。她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又爬到舍利塔牆角,順著綁住觴昊右腳的那根粗鐵鏈歪歪斜斜往上爬。這小傢伙出人意料的有勁兒,沒一會兒就抱住了觴昊的膝蓋,又是一聲脆生生的「娘」喚了出來。
  
  觴昊嘴角抽了抽,頭一次,有這麼個不怕死的傢伙敢在他身上蹭過去蹭過來的撒野,他咬牙強忍怒火,肉球卻得寸進尺的拽著他的腰帶,蹬鼻子上臉,騎到了他肩上。
  
  「肉球,膽子不小。」
  
  像要印證他的話一般,小孩開始玩起了他的頭髮,拉扯拔拽玩得不亦樂乎。
  
  橫掃天界的大魔頭便被一個小肉球給欺負了去。
  
  小孩玩了一陣又累了,腦袋偏在他的臉頰旁,貼著他青筋跳動的額角靜靜睡去。柔軟的臉蹭在他輪廓冷硬的臉上,肉嘟嘟的嘴似有似無的親了親他的臉頰,溫熱的感覺讓觴昊極怒的火氣驀地折了一截。
  
  「娘……親親。」
  
  罷了,不過是個小屁孩……他安慰自己的話還未說完,忽覺一股濕淋淋的液體,順著他的肩頭,溫暖的往下滑去,滴滴答答濕了他半邊身子。
  
  竟、竟是她騎在他肩頭上……尿了!
  
  觴昊雙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道:「若叫我知道你是哪個仙君家的孩子,若讓我有朝一日能從這破塔裡出去,我必定用馬尿淹了他府邸!」
  
  小孩睡得正香,口水也跟著吧嗒吧嗒的往觴昊臉上糊:「親親。」
  
  觴昊恨恨的扭過頭,待他氣稍微消了一點後才想到,這舍利塔是大佛下的禁制,即便玉帝也不一定能進得來,這小傢伙到底……觴昊的目光落在了大佛留下的那盞長明燈之上。他靜下心,細細探查著小孩與燈的氣息。
  
  不一會兒,他倏地仰天大笑起來:「天助我也!竟令此燈生了燈靈。」
  
  長明燈不滅,燈靈卻會死,若這傢伙死了,他便能重得自由,彼時他毀了這舍利塔,天下便再無何物能囚住他了。
  
  只是他要如何才能將這小傢伙殺了?他法力被封,舍利塔中更無人助他,難不成他要對這肉球說:「你去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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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8:09
  第二章
  
  觴昊思來想去不得其法,時間卻一天一天的將肉球拉拔長大,她從圓滾滾的一團肉吸收塔中靈氣漸漸出落成了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兩人在塔中不知不覺已經相伴了整整三百年。
  
  觴昊日日盼著她死,卻又眼睜睜的看著她成長,她初時一直喚他為「娘」,後來又喚他為「爹」,但是當觴昊惡狠狠的告訴她「老子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之後,肉球很是失落了一些時候,才問:
  
  「那你叫什麼名字?」
  
  「觴昊。」
  
  「那我叫什麼名字?」
  
  觴昊瞅著她圓圓的臉看了一會兒:「你是消遣。」
  
  「小淺?」她紅撲撲的臉上堆起了笑,「我喜歡這個名字,觴昊的名字也很好聽。」
  
  這個小傢伙無比的吵鬧,三百年時間,她從他極少的言語當中學會了說話,她總有無數的問題來問他,心情好時他便會答兩句,心情不好時就閉著眼裝聾。這幾日恰逢觴昊心情極壞,小淺問他什麼都不答應。
  
  小淺嘟囔道,「你老是不理我,小淺也是有脾氣的,我也不理你了,我走了。」
  
  觴昊一聲冷笑:「你走便是。」舍利塔有大佛封印,若是有那麼容易出去,他……
  
  他一睜眼,恰好瞅見小淺的身影輕輕鬆鬆穿過了那扇緊閉的塔門,走了出去。他微妙的瞇起了眼,咒罵道:「大佛,什麼眾生平等,你讓狗吃了吧。」
  
  小淺這一走,許久都不見身影,舍利塔中寂靜得讓觴昊有些不習慣。他忽然想,要是那個聒噪的小屁孩永遠都不回來了,那他豈不是永遠都只能被這樣囚禁著,不過,就算她回來了他也只能被囚著……她去了外面沒準還能出點意外死了,或是被誰殺了,算來,讓小淺走,似乎對他更有利一些。
  
  可是心底這莫名其妙的失落是怎麼回事?就像自己喂的豬讓別人給牽去吃了一般。
  
  觴昊煩躁的閉上了眼,罷了罷了,他被困在這裡也只能聽天由命。
  
  觴昊是被嚶嚶的哭聲吵醒的,他一睜眼便瞅見小淺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哭,仔細一看,發現她的手臂上竟還有被打的痕跡,觴昊微微瞇起眼,冷冷道:「挨誰揍了?」
  
  小淺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含混道:「被……被狗咬了,三隻眼神君府上的狗,凶凶……」
  
  觴昊心裡不舒坦了,心想:這丫頭欺負了我這麼多年,我都還沒揍她呢,你們居然敢動手了。這打還沒打死,半死不活的跑回來哭得真鬧心。
  
  「外面的人好醜,長毛,滿臉褶子,都沒你好看。」小淺一邊哭一邊抱怨,觴昊聽了這話,唇角悄悄勾起了一個弧度,小淺又道,「受傷好痛,觴昊,你背上那兩條金鏈扎得你痛不痛?你痛不痛?」她嚎得不甚淒涼,就像是被穿了琵琶骨的是她一般。
  
  觴昊為她這話愣了好一會兒神,他天生魔體,不死不滅,人人對他皆是畏懼,哪還會有人來在乎他痛不痛,只怕是求他痛死了,才能還這世間一個清靜。
  
  「我沒受過傷,不知道流血會讓人這麼難受,聽說藥可以讓傷口好得快一點,小淺去幫你拿藥好不好?」
  
  自己挨了揍,回頭卻想到別人身上的傷,觴昊剛想恥笑她兩句,他這金鏈鎖身,鏈不去,傷不好,塗什麼藥也是白搭。但他轉念一想,心頭忽然閃過一計,一個讓他可以離開舍利塔的方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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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8:30
  第三章
  
  「有人幫我去拿藥自是極好。」觴昊道,「只是那藥卻不是那麼容易拿到的。」
  
  小淺立馬抹乾淚,站起身道:「你說,我去拿!」
  
  見她如此堅定,觴昊挑起了眉:「何以為我擺出這麼一副拚命的樣子?」明明,他對她半點也不好。
  
  小淺呆了呆:「你是我最親的人,不然我還能為了誰拚命?我挨狗咬了之後,看熱鬧的小童子都擺手說回家,那時我就想到你了,你一直在這裡陪著我,你就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對你好。」
  
  觴昊盯著她好半晌也沒說話。
  
  「觴昊,藥在哪兒?我去取。」
  
  「在天宮……」他說了開頭便頓住,頭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卑劣。適時,身後的金鏈忽然開始絞動,每到月圓之時,穿透他琵琶骨的鏈條便會轉動起來,天界意圖用鑽心的痛,讓他銘記他現在只是個天界的犯人。觴昊忍過第一波疼痛,不管身後的金鏈如何絞動,他只面色如常道:「在天宮最東邊的地方,有一處高台,高台之下燃著烈火,能治我身上傷口的寶藥便在那烈火之中。」
  
  小淺點頭記下,她琢磨了一會兒又道:「可是,我要是被火燒死了,怎麼辦?」
  
  「你且過來取我身上一滴血飲下。從此以後你與我心意相通,你走到哪兒都能聽見我的聲音,另外,我的血能使那火無法燒傷你。」小淺老實點頭,取了他一滴血嚥下:「那我現在便去。」
  
  觴昊默了一會兒道:「現在外面約莫已經天黑,你還是緩些時候再出去吧。」
  
  小淺不疑有他,乖乖坐下來望著他道,「觴昊,你是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呢?」
  
  「殺了人,推到了幾座房子。被一個滿頭長包的老騙子給關了了進來。」
  
  「那老騙子一定很厲害。」小淺若有所思的點頭,「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殺人,推到別人的房子呢?」觴昊怔了許久,愣是沒給當初自己那些作為想出個理所當然的原因來,他隔了好半晌才答道:「因為……無聊。」
  
  小淺也不覺得這個理由有哪裡不對,她又繼續問道:「那你要在這裡被關多久?一直關下去嗎?」
  
  「看你身邊那盞燈,火熄了我便能出去。」
  
  小淺盯著那燈看了一會兒,覺得她也研究不出個時日來,便又轉了話題道:「那你知道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嗎?」
  
  觴昊垂了眼眸不答話。小淺氣呼呼的嘟囔:「又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了。」
  
  要如何搭理?觴昊想,告訴你,你死了我才能活著出去麼?觴昊突然之間,竟有些怨恨當初做了那些無聊舉動的自己來。若不被關在這裡……現在又何至於如此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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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8:54
鬼嬰(中)

  第四章
  
  小淺又離開了舍利塔,觴昊想,她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舍利塔中的死寂恍然讓他憶起很久之前,那個爬在他身上撒野的小屁孩。他生來便煞氣纏身,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以後……或許也不會有了。
  
  一時間,他竟有種通過靈犀術將她喚回來的衝動。
  
  「觴昊!」他正想著,忽聽小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來,她帶著哭腔,「又是三眼神君的那隻狗……它又要咬我!」
  
  觴昊面色一寒,想到小淺手上的傷,冷聲道:「把它的腿給折了。」
  
  「折……怎麼折……」小淺的聲音抖得厲害,觴昊倒忘了,這個傢伙極為蠢笨,靈力半點沒有,法術一個不會。除了被欺負,她還真就沒別的本事了。他歎氣道:「你照我說的做。」
  
  「好。」
  
  待小淺按照他說的做完之後,沒一會兒觴昊便不出所料的看見她慌慌張張的跑回了舍利塔。
  
  她一邊喘一邊說:「我那麼一拍,你說的,那麼一拍,狗腿就讓我給拍斷了,全斷了!三眼神君要抓我,他好凶……我不敢出去了。」
  
  「早遍聽聞那三隻眼愛購成癡,你打斷了他的狗腿,他自是不會放過你,往後兩三百年的時間,你還是莫要出這舍利塔的好。」觴昊語帶打趣,卻急壞了小淺。
  
  「那你的傷怎麼辦?」
  
  「看著辦。」他說得事不關己,心底卻莫名的暗舒一口氣。
  
  小淺好一會兒沒有吭聲,觴昊細細打量了她一陣,歎息道:「你哭什麼?」
  
  「我……沒用。說好了給你取藥,結果卻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前痛,我不知道便罷了,可是現在知道你痛,你一直痛,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難受。」
  
  觴昊心底莫名一暖,更多的卻是不解:「又沒傷在你身上。」
  
  「我就是難受,我想看見你開開心心的,能和我一起自由的活動。」
  
  觴昊默了許久道:「這都是我應當還給天界的。」他頓了頓,語氣中帶了些許不明的以為,「什麼都不知道的蠢丫頭。你要是聰明點……」你要是聰明點該多好。別被這樣心甘情願的被我利用啊。我會……愧疚。
  
  觴昊威脅小淺說三隻眼神君在門口等著她落網,不許她出去。小淺老實信了他的話,半步也未曾踏出舍利塔。
  
  兩人如往常一般在塔中日日相伴,不同的是,觴昊會主動開口與小淺說話,講講他的過去,講下界的春夏秋冬和魔界的奇異妖魔,偶爾還會看著小淺胖嘟嘟的臉情不自禁的微笑。
  
  他甚至開始覺得,這樣平和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只除了……
  
  月圓之夜的鑽骨之刑。
  
  這一晚的金鏈仿似動得比以往更厲害一些。觴昊閉上眼靜靜的忍耐著,但是那痛仿似附骨之蛆要鑽入了他的骨髓中一般。他恍然記起,這好似已經是他被關入舍利塔的第五百個年頭,亦是天地清氣最盛的時候,對於天魔之身的他來說,這本就是極為難熬的一夜。
  
  他疼得蒼白了臉,汗如雨下。連耳邊小淺的聲音都聽不大清楚了。
  
  他只記得她很慌張,像一隻兔子,紅著眼,手腳無措,如同天塌了一樣慌張。
  
  「觴昊,你忍忍,你忍忍,小淺去給你找藥,小淺一定把藥找來給你!」
  
  不許去……
  
  他緊咬的牙關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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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9:15
  第五章
  
  小淺急匆匆的跑出了舍利塔,一路往天宮東邊奔去,適時天上月亮大圓,照得整個天界一片紫氣盎然,小淺跑到岔路口的時候犯了難,正巧看見一位粉衣仙子自遠處而來,她急忙跑上去,拽住別人的衣襟道:「仙姑仙姑!我問路,那個那個……」
  
  仙子好脾氣的笑道:「我叫葉子,你莫急,有什麼慢慢說。」
  
  「我想問,天宮最東邊的那個高台怎麼走?那個下面一直燃著火的高台。」
  
  「你說的是誅仙台?走這邊。」葉子給她指了路,又奇怪的看著她,「大半夜的,你去那駭人的地方作甚。」
  
  「誅仙台?」小淺微微一愣,「可是,我要下去找寶藥,我最喜歡的人病了,他很難受,那下面有寶藥可以救他的。」
  
  「你在說笑呢吧,誅仙台下萬物寂滅,哪有什麼寶藥。」小淺的手一鬆,有點呆怔。葉子拍了拍她的肩道:「這麼晚了快回自己宮歇息去吧,你是哪個仙君屋裡的小燈靈,可要我送你一程?」
  
  「你說什麼……燈靈?」小淺怔住,「我是燈靈?我是……燈靈。」
  
  許多事在這一瞬間似乎都串聯了起來,觴昊不願吐露的她的來歷,長明燈,還有誅仙台下的「寶藥」。小淺並不傻,若到現在她都還想不通其中關鍵,也實在是太浪費這副仙人的模樣了。
  
  只是,她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她最喜歡的觴昊,竟然是這世上最想讓她死的人。
  
  「小燈靈,你住哪兒?」葉子的聲音在小淺耳邊漸漸飄遠,她失神的踉蹌了兩步,在葉子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拔腿便跑,仍是往東邊而去。
  
  時至清晨,金鏈的絞動總算慢慢歇息下來,觴昊的神智漸漸清晰,他舉目四望,不見小淺的身影,心頭登時閃過一抹不安,帶著些許慌亂的意味,他立即用靈犀術喚了小淺幾聲。
  
  隔了許久,那邊才傳來小淺輕輕的應答。觴昊登時便怒了:「你在哪兒?」
  
  「觴昊……」她的聲音有點茫然,隱約還帶著點哭腔,「你被關在那裡多久了?那兩條金鏈一定讓你很痛吧。我……」
  
  聽見她哭,觴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語氣不善道:「我痛不痛與你何干,快給我回來。」
  
  「觴昊,小淺心疼你。我知道放你出塔的方法了。」
  
  「你在哪兒?」觴昊的聲音微微低啞下來,心頭的不安讓他握緊了拳頭。
  
  「誅仙台。」
  
  觴昊默了許久,既然小淺能說出「誅仙台」三字,便是一定知道了其間因果,他一聲歎息,閉上了眼:「你……」
  
  你回來吧。
  
  這話尚未說出口,小淺便道:「觴昊,根本沒有寶藥,沒有避火的法術,你只是,你只是想誆我跳下誅仙台,讓我灰飛煙滅而已。」小淺從來不是個堅強的靈物,說完這話她便哭了出來,「觴昊,你不喜歡我,你想殺了我。」她聲音哽咽,想來已經哭花了臉。
  
  觴昊蹙眉道:「你自己在那裡胡言亂語些什麼!」
  
  小淺打斷他的話,大聲道:「可是我喜歡你!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你好好和我說,我不會不幹的……」
  
  聽出她言語中的決絕之意,觴昊氣紅了眼:「小淺!你膽敢自作主張……」
  
  「觴昊,我不會牽絆你的。」
  
  言罷,靈犀之術陡然斷裂。觴昊心中驀地一空,他轉眼看向地上的那盞長明燈,不熄之火猛的往上一竄,而後化作一股青煙,燈……滅了。
  
  禁錮他數百年的舍利塔開始慢慢顫動起來,穿透他琵琶骨的金鏈和鎖住他四肢的鐵鏈逐一脫落,世界本應當極致的喧鬧,可在他耳邊只有寂靜一片。他死死的盯住那已熄滅的燈,耳邊仿似聽到小淺軟軟的說「你一直在這裡陪著我,你就是我的家。」
  
  蠢丫頭……
  
  明明,是你一直在這裡陪著我。
  
  天魔之體令傷口癒合得奇快,沒了束縛和舍利塔的封印,通天神力盡數恢復,他緩步走到長明燈前,輕輕將它放入懷中。
  
  觴昊眸光一凌,佛塔舍利,瞬間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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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1:59:30
鬼嬰(下)

  第六章
  
  天魔觴昊破塔而出,天宮之上一片驚惶,在眾神尚未做好迎擊的準備之時,那抹黑色的身影卻自己跳下了誅仙台。幸福來得太突然,讓眾神皆是茫然,關了這麼多年,觴昊終於出了塔,卻是想死極了?
  
  誅仙台下萬物死寂,即便是不死不滅的天魔也不能全身而退。哪想待眾神趕到誅仙台邊時卻見觴昊竟已滿身是血重新爬了上來,而西天的大佛也正坐在半空之中,一臉慈悲的望著他。
  
  觴昊身上的血淌在地上,仿似能匯成一片血泊。他將一盞灰撲撲的燈放到地上,虛弱道:「你不是佛麼,我搶回了她的生魂,救她。」
  
  大佛目帶悲憫,卻道:「我若不救,你又待如何?」
  
  如何?他能如何,殺了大佛,可是觴昊無比清楚的知道,現在殺了誰都沒用,小淺灰飛煙滅,因為他而灰飛煙滅。都是他的過錯。
  
  見昔日為禍天界的大魔頭眸中死寂一片,大佛終是歎道:「阿彌陀佛。觴昊,你天生魔胎,生性乖戾,脾性暴烈而極為自私,若不經此一劫,你又如何能真正痛入骨髓,深省過往。當初你為一時興起而害數萬生靈性命,他們一如此燈靈般無辜,天道尋常,因果輪迴。而今,你可是悔了?」
  
  觴昊臉貼在誅仙台冰涼的地上,他摸著長明燈,艱難的點了點頭,悔,又痛又悔。
  
  大佛微微淺笑:「佛法慈悲,念在長明燈靈並無過錯,生性純良,我便以這長明燈再化一個肉身給她。觴昊,你將這生魂放入其中,至於能不能甦醒,全在於你。」
  
  言罷,大佛一手輕揮,那盞長明燈便化作了一個嬰孩,竟是觴昊與小淺初見的樣子。只是那時的小淺會樂得滿地打滾,會爬到他身上放肆的撒野,會軟軟的喚他「娘,親親」。
  
  觴昊忍著胸腔中撕裂般的劇痛,將掌心之中小淺的生魂慢慢渡入嬰孩身中。可是等了半晌,孩子仍未有半點動靜。
  
  「為何會這樣?」
  
  「阿彌陀佛,想來定是這長明燈靈生了怨念,不願甦醒罷。」
  
  不願甦醒。觴昊看了小淺許久,苦笑著想,你這麼蠢笨卻還會怨恨我,想來跳下誅仙台的那一瞬定是傷心極了吧。他低聲問:「她要如何才能不怨?」
  
  「下界有一人,名曰白鬼,她興許能助你。」
  
  觴昊抱起小淺,一步一個血印的往天門走去,只給眾神留下一個孤絕的背影和沙啞的承諾:「我承你此恩,從今往後,觴昊不再害一人性命。」
  
  他是不死之身,能聽他立下此誓,眾神頓時安了心。天魔觴昊,終於不再是三界的威脅了。
  
  小淺雖未甦醒,身體卻在一天天長大。觴昊這才發現,原來她成長的每一個模樣他都是記在心裡的。不知在下界尋了多久,小淺已長得如同她跳下誅仙台時那般大了。觴昊漸漸開始起了心慌,若是永遠也尋不到白鬼這樣一個人呢,若是小淺永遠也醒不過來呢……
  
  春日桃花燦爛,觴昊背著小淺走過繽紛的林蔭道,一個轉角,忽見一名白衣女子倚樹站著,見了觴昊,她輕輕點了點頭:「我名喚白鬼,是來收走你身後那女孩心中之鬼的。」
  
  觴昊怔了一會兒,才笑道:「總算找到你了。」
  
  白鬼自袖中拿出一隻毛筆,輕聲道:「助你,亦是在助我自己。不過,有一事你可想清楚了?」
  
  「何事?」
  
  「她不再怨你也就不再愛你,忘卻前塵,對於她來說,這是新的一生。而這一生不再有你。」
  
  觴昊倏地笑了:「我有永恆的生命來闖入她的生命中,她忘一次我便讓她記起來一次,忘兩次我便讓她記起來兩次,直到再也忘不掉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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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2:00:03
  第七章
  
  小淺醒了,卻如白鬼所說,前塵忘盡。她會睜著大眼睛問他:「觴昊,你是我爹嗎?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面不改色的給她擦了擦糖葫蘆糊髒了的嘴,道:「我是你相公。」
  
  「可我為什麼記不得你?」
  
  「你現在可識得我?」
  
  「識得。」
  
  「如此便好。」觴昊埋下頭親了親她的唇,糖葫蘆的甜味也沾染上了他的味蕾,「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你只需記得,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就行。」
  
  小淺眨了眨眼,奇怪道:「可我總覺得你是不喜歡我的。」
  
  「我喜歡你。」他在她耳邊重複,一遍一遍又一遍,仿似在彌補那日沒有說出口的解釋,又仿似要小淺深深的將這句話刻在心裡,永遠也忘不掉。
  
  小淺對這個浮華的塵世十分好奇,觴昊便帶著她四處遊玩,走走停停,以往在舍利塔中總是小淺的言語多過觴昊,而現在卻是他牽著她,走過小淺從未見過的春夏秋冬,訴說著她從未聽過的奇聞異事。但不管是在孤寂的舍利塔中,還是這紛擾的紅塵之中,觴昊都成功的讓自己變成了小淺的唯一。
  
  僅有的唯一。
  
  夏日大雨傾盆,小淺在客棧的二樓坐立難安,她在窗前來來回回的晃悠,可等了許久,仍舊沒有看見觴昊的身影。
  
  她急得紅了眼眶,終是忍不住拿了把傘,跑進雨幕之中,她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一路喊著觴昊的名字,大雨濕了鞋,風又吹亂了她的頭髮,小淺提了裙子顧不了頭髮,顧了頭髮又提不了裙子,她一心急,索性將油紙傘扔了,找一會兒觴昊又哭一會兒。走過大半個小鎮,渾身都濕透了。
  
  她爬台階的時候腳下一滑,摔破了膝蓋。她左右張望,皆不見觴昊的身影,小淺便在大雨中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一聲歎息在她身後響起,一隻有力的手將他拉入了熟悉的溫熱懷抱。
  
  小淺反應過來,看見觴昊的臉,立即將頭往他懷裡一埋,蹭了他一胸膛的鼻涕眼淚。觴昊拍了拍小淺的頭,聲色中帶著莫名的顫抖意味:「如此,便別忘了,再也別忘了我。」
  
  想來,被遺忘的人,再如何掩飾,始終是心存懼怕的。
  
  這場大雨之後,小淺病了,燒得一張臉通紅,望著觴昊竟說胡話,一會兒喚他「娘」,一會兒又叫他「親親」。觴昊尚在琢磨著要不要將小淺抱去天界,命那司藥神君好好將她看一看。哪想三天之後小淺卻突然好了。
  
  觴昊摸了摸她的頭,道:「下次我不見了,你還那樣去找不?」
  
  小淺望了他好一會兒,一句話也沒說,觴昊微微蹙了眉,還沒說話,小淺老實點頭道:「還得找。」她說得極為認真,眸中不似往常的空洞,帶著更為深沉的東西,看得讓觴昊幾乎失神。
  
  這一瞬間,觴昊幾乎以為,小淺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可她又接著笑了,一如往常般清澈,毫無陰霾:「觴昊,接下來我們去哪裡玩?」
  
  「你想去哪裡?」
  
  「沙漠,前些天聽人念叨什麼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我想去看看。」
  
  觴昊笑了:「你親一親我,我就帶你去。」
  
  小淺眨巴眨巴了眼,然後一把將被子掀開了:「觴昊,人家說夫妻之間還有更親密的事。我躺好了。」她巴巴的望著觴昊,生生將這大魔頭看得微微瞇起了眼。
  
  他一聲歎息,拉過被子將小淺蓋好,道:「你才病好,咱們緩緩。我先去收拾東西。」
  
  客房的門輕輕掩上。小淺的眼裡勾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確實想起什麼來了,可是,也正如觴昊所說,以前的並不重要。現在她只需要知道,他喜歡她,她喜歡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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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2:00:50
鬼將(上)

  第一章
  
  芊芊抱著琵琶,站在紅毯鋪就的高台上,一眼看盡台下的富貴老爺臉上的輕浮。她躬身坐下,指尖輕佻,琵琶聲起,下方的客人們頓覺驚艷。芊芊知道,此曲一罷,她便會像個物體一樣,被這台下其中某人以最高的價格買走初夜。
  
  如同一個玩物,任人擺佈。
  
  鴇姐兒交代過,她這一曲只能極盡嫵媚,纏纏綿綿,可芊芊卻把這曲琵琶彈得淒然哀婉,鴇兒聽青了臉,還不等芊芊奏完,她便搶著上了台道:「各位官人,這個是咱們青柳閣最純的一個姑娘,名喚芊芊,剛過二八年華,模樣清秀又彈得一首好曲子,平日裡,我可是藏著掖著管不叫人看去了,今日是她初次登台……」
  
  「誰愛聽你這些廢話。」一位中年男子道,「讓小娘子來唱一個。」
  
  鴇兒尷尬的笑了兩聲道:「這位爺……其實,這姑娘嗓子不好。」
  
  原來是啞子。
  
  眾人嘩然,一時都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模樣。鴇兒正苦笑之際,忽聞一道醇厚的男聲道:「多少錢?」眾人皆是一靜,轉頭望向開口的男子。
  
  芊芊也自鴇兒的身後望了過去,那男子一襲繡著金絲祥雲紋的玄衣,一看便知非富即貴。男子淺酌一口甜酒,眸光淡淡的掃過芊芊,落在鴇兒的身上。鴇兒心底一震,忙道:「三兩紋銀。」
  
  「嗯,我要了。」
  
  她便這樣被一個男人如此輕描淡寫的買了下來。
  
  花房之中,芊芊穿著暴露的衣裳坐床榻邊,她從未如此鎮定也從未如此慌亂,藏在衣擺中握住剪刀的手在微微發抖,她想,逆來順受的活了這麼些年,到現在,她總得為自己爭一爭的,即便是爭得魚死網破。
  
  花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芊芊隔著薄紗望著緩步而來的玄衣男子,握著剪刀的手緊了又緊。眼前的粉色紗簾被拉開,男子靜靜站在她身前,眸光沉凝的打量她。
  
  芊芊汗濕了手心,垂著頭不敢看他,忽然,一件帶著餘溫的衣裳扔到了她身上,男子冷聲道:「穿好。」芊芊有些驚詫的抬頭,卻見男子伸出了手掌道,「把手裡的東西交出來。」
  
  芊芊警惕的往後挪了挪,十足的戒備。男子冷笑:「若我想碰你,你便是渾身長刺我也能給你拔了。」
  
  她看了看男子手上只有常年習武的人才會有的老繭,終是將剪子交了出去。男子將剪刀隨手一扔,轉身走到桌邊坐下,他替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彈首曲兒來聽。」
  
  聽罷這個要求,芊芊怔愣了一陣才忙尋了琵琶抱在懷裡,她悄悄打量了男子一會兒,見他已開始獨酌起來了,芊芊這才調整好心態,彈出樂曲來。
  
  一曲罷又起一曲,芊芊彈得指尖紅腫男子也不讓她停下來,最終是一聲酒壺的碎裂聲打斷了響了半夜的曲子。
  
  芊芊抬頭一看,見那男子全然醉了,趴在桌上呢喃著言語。
  
  窗戶開著,寒涼的夜風貫進屋來,芊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色外衣,心軟的走到男子身邊,正要為他披上,忽然間,男子一把拉住了芊芊的手,力道大得嚇人。
  
  芊芊駭得面色一白,忙不迭的往後退,而男子也不放手,醉酒無力的他竟被芊芊在倉皇間拖了下來,又正巧撲倒了芊芊,一爪子捏在了她的胸上。芊芊大驚「啪」的一巴掌甩在了男子的臉上,她不停的往後退,急於從他身下逃脫。男子仍舊拽著芊芊不放手,他在那一瞬間的疼痛之後似乎回過神來,深沉的怒氣只黑眸深處捲出,他一把拉過芊芊,輕輕鬆鬆的將她的雙手鉗制住,另一隻手掐住了芊芊的脖子。
  
  手掌收緊,芊芊的臉漲得通紅,呼吸越發困難,她盯著上方的男子,恐懼和絕望佔滿心頭,淚珠一顆一顆滾落下來,失聲多年的嗓子在此刻發出如同動物一般嗚咽。
  
  男子恍然回神,猛的放開手,芊芊立即用力喘息起來,整個房間靜得只聞她呼吸的聲音。
  
  男子並未從芊芊身上走開,他癡癡望著她臉上的淚珠,默了半晌,沙啞道:「笑笑。」
  
  芊芊此時只覺這人有毛病,這樣的境況,哪個瘋子能笑得出來。可是男子卻把頭埋下,貼著她的臉頰低低的喚:「笑笑……」聲如低泣,芊芊方知,他此時喚的是一個人名。
  
  還不等芊芊將思緒理清楚,男子貼著她臉頰的腦袋便開始動起來,他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輕輕□。未經人事的芊芊霎時傻了,男子的唇吻過她的顴骨、酒窩,直到唇角,他輕舔芊芊的唇畔,緩緩撬開緊閉的唇……
  
  芊芊猛的回過神來,驚駭之餘,膝蓋猛的往上一頂……
  
  男子一聲悶哼,暈過去之前,芊芊聽見他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字:「刁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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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2:01:09
  第二章
  
  翌日清晨芊芊在床上睡醒之時那男子還躺在地上,她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哪想門還沒掩上,等在門外的鴇姐兒便探頭將屋裡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見貴客狼狽的躺在地上,鴇兒大驚失色,忙擰了芊芊的耳朵,將她拖到一邊低聲喝道:「說,你昨兒個有沒有好好服侍?」
  
  芊芊耷拉著腦袋弱弱的點頭。
  
  鴇兒大怒:「就知道撒謊!你把人都服侍到地上躺著了?來這裡的恩客,哪一個是咱們能得罪的?你誠心想讓咱們青柳閣關門大吉是不?以後哪個客人還敢要你,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了!」她邊罵邊打,抽得芊芊直躲。鴇兒怒氣更甚,揚手要打她巴掌,手一抬便被人抓住。
  
  玄衣男子淡淡的望著鴇兒,道:「這日子別過了,我贖了她。」
  
  看見來人,鴇兒臉上立即堆出了笑:「看來我家芊芊昨夜確實服侍得不錯,只是客官,這芊芊昨兒個可是第一次……您知道,這些年我沒少花功夫在她身上,若是要贖……」
  
  「要多少銀兩,你自己開個數,他日去鎮遠將軍府提了便是。」
  
  芊芊一怔,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人,鎮遠將軍蕭成暮,沙場上的魔鬼,王朝最年輕的大將軍,她的……恩人。
  
  蕭成暮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即一擺衣袖轉身走下樓去.
  
  鴇兒忙催促芊芊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將恩客跟上!」芊芊傻傻的望了蕭成暮的背影許久,猛的回過神來,忙跑進花房中將琵琶抱了,又急急忙忙的奔出來追著蕭成暮而去。
  
  她已有五年未曾踏出過青柳閣的大門,外面的世界讓她覺得陌生可怕,唯有緊緊盯著走在前面的玄色身影,拚命的想追上,可是她哪裡趕得上蕭成暮的腳步,轉了幾個彎,她便找不見人了。
  
  芊芊仍穿著昨日那身暴露的衣裳,四周的人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她緊緊抱住琵琶,指尖用力到泛白,舉目四望,無一人可親近相信,無一處是棲身之地。時間仿似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冬夜,她被賊寇害得家破人亡,獨自上京,投身青樓,最糟糕的歲月……
  
  可那段歲月當中,她看見過這輩子最耀眼的人。
  
  「你跟著作甚?」男子的聲音在跟前響起,卻是蕭成暮折返了回來,他冷冷道,「我既已贖了你,你便是自由之身,從今往後,另謀出路去吧。」
  
  他比芊芊高出許多,身影在晨光中投出令人心安的影子。一如那一年,故鄉淪陷,賊寇橫行,是他領了騎兵奪回了城池,勇斬數百賊寇,芊芊永遠也忘不了遠遠看見的那個馬背上的剪影。
  
  人皆道他是魔鬼之將,可芊芊卻覺得,他是最英勇的神將,護國衛家不讓賊匪欺凌國人,這才是軍人之所以為軍人。
  
  蕭成暮見芊芊不動,便將隨身戴著的荷包取下來遞給芊芊:「自尋出路去。」
  
  芊芊搖了搖頭,只定定的望著他,眼中還是帶著幾許瑟縮與害怕。蕭成暮看著她的眉眼,一時竟有些失神,他挪開目光,轉身離開:「隨你。」
  
  芊芊忙跟在了他的身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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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匿名  發表於 2015-2-18 02:01:28
  第三章
  
  芊芊隨蕭成暮回了鎮遠將軍府後被安排在一個寂靜的小院子裡,過上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悠閒生活,可是卻再沒見過蕭成暮。
  
  直到五月,宮裡來了旨意,皇后歸娘家省親路過鎮遠將軍府,會到府上來歇息一陣。為了迎接皇后的「暫歇」將軍府頓時忙碌起來。這本也不關芊芊的事,可便在皇后將來的前一夜,芊芊在將軍府花園中見到了蕭成暮。
  
  他又在喝酒,坐在亭子裡。芊芊站在扶桑花旁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剛想轉身離開卻聽蕭成暮道:「站住。」芊芊老實站住,他又道,「彈首曲子來聽。」
  
  芊芊的琵琶沒帶在身上,正無措之際,蕭成暮不知從哪兒取出了一把琵琶,放到桌上:「用這個彈。」
  
  芊芊走上前去,見桌上的是把極好的琵琶,她眼前一亮,愛惜的摸了摸,卻在琴頭處摸到了個「笑」字,芊芊一怔,恍然想起那日蕭成暮在她耳邊喚著的「笑笑」。
  
  原來……這此物是那個叫笑笑的姑娘的。芊芊垂下眼眸,也不多問,抱起琵琶便奏起曲子來,還是那首悲涼的曲子,仿似要將人肝腸催斷一般。
  
  蕭成暮望著亭外月色淡淡問道:「為何不肯歸家?」
  
  曲子頓停,芊芊沾了一點酒,在桌上寫道:「無家可歸。」
  
  蕭成暮淡淡酌了口酒道:「既然如此,便留下來做我的侍妾可好?」
  
  芊芊一怔,寫道:「為何?」
  
  蕭成暮醉眼笑望芊芊:「因為你的眉眼。」他話也不說完,帶著微醺離開的亭子,「若你願意,三日後,我便娶你過門。」
  
  芊芊在空無一人的亭中坐了半晌,然後鄭重的點了頭。
  
  翌日,皇后如期來到將軍府暫歇。芊芊是沒有資格見到皇后的,她在自己的小院裡為花圃澆水,臉上抹了兩道污泥看起來有些許可笑。忽然一道女聲的闖入了她的耳朵,芊芊好奇的走出院門,卻見稍遠處的池塘邊蕭成暮與一名華服女子相對而立。
  
  那女子身披金色鳳紋大衣,芊芊一下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成暮……」女子的聲音有些哽咽,「是我與聖上對不住你。」她說著便往地上跪去,竟是作勢要給蕭成暮磕頭。
  
  「娘娘如此大禮,成暮不敢受。」蕭成暮並不看她,目光遠遠望著天際,「你起吧。」
  
  皇后淚如雨下,拜了三拜之後站起身來,蕭成暮淡淡道:「十月之期蕭某必赴。」皇后低聲稱謝,轉身離開之際忽聽蕭成暮喚道,「笑笑,蕭成暮此舉是為國家社稷,你……你與皇上勿需抱疚。」
  
  皇后是如何走的芊芊已記不得了,她耳邊嗡嗡的亂成一片,她只記得皇后那似曾相似的眉眼與蕭成暮那聲瘖啞的「笑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喜歡的人是當朝皇后,他要的眉眼也是與皇后相似的眉眼。
  
  芊芊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一時間心緒奇怪的難言。她抬頭定定的望著蕭成暮,仿似察覺到芊芊的眼神,蕭成暮也望了過來,他神情有些難掩的冷漠。
  
  被人看見了這些事,應該會被滅口吧,芊芊如是想著。
  
  靜默在兩人眼神交匯中流轉,最後卻是蕭成暮先挪開了眼,一邊走遠,一邊吩咐道:「回去將臉洗了。」
  
  兩日後,蕭成暮娶了芊芊過門,作為他的第一名侍妾。
  
  蕭成暮挑開芊芊的紅蓋頭之後,芊芊在他手心裡寫了一行字:「將軍,你可能喚喚我的名字麼?」
  
  蕭成暮微微一怔:「你叫什麼名字?」
  
  「芊芊。」她靜靜的寫下這兩個字,沒有半分怨懟不滿。
  
  蕭成暮如她所願的喚出了這個名字,磁性的嗓音咬出這個細軟的疊音讓芊芊笑瞇了眼。對她來說這樣便已足夠了。
  
  喜燭之下,芊芊的笑靨溫和甜美如水底青荇柔軟的搖擺,如名字一般纖細的人。蕭成暮頭一次為這個女子唇角的弧度失了神。
  
  紅燭落淚,紗帳落下,滿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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