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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美人為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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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4:51
     小劇場之《買T記》

     由於七人團案件未破,這個時候要孩子並不合適,某日,韓沉還是決定去買某種必備工具。

     由於刑警工作極為繁忙,他去買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超市都已關門,就找了家看起來不錯的大藥店。

     售貨員是個年輕男孩,還穿了個白大褂,拿著手機在打遊戲。看到他來,立刻放下手機:「帥哥,買什麼?」

     韓沉雙手插褲兜里,抬了抬下巴:「買套。」

     這麼又酷又帥、看起來還很有品位的男人來買套,小弟怎麼能不小心伺候?立馬屁顛屁顛笑著問:「哥,那你要哪個牌子?最近杜蕾斯做特價,30塊錢2盒還送一張驗孕紙,很划算哦!」

     韓沉是什麼人啊?工作時再成熟穩重,骨子裡還是少爺脾性。韓少爺買這種東西,內心是有些矜貴的。掃一眼價錢:「你就推薦這個?你去吧,我自己挑。」

     小弟立刻意識到自己走錯路線了啊,馬上開口挽救:「還有更好的還有更好的!鎮店之寶——」

     拿出一盒金光燦燦的岡本003。

     韓沉其實對避孕套毫無了解,即使曾經有了解,也隨著記憶變得空白。可此刻看著岡本003,居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於是他就笑了。

     「就這個。」

     小弟也是個逗比貨,見自己的推薦被客人採納,還賣出了全店最貴的套套,不由得飄飄然起來,又開始獻寶了:「哥,我們店高端大氣上檔次,岡本也是型號最全的,高級超市都買不到。我們有大號、標準號、小號,你要哪個號?」

     這個韓沉雖然沒印象了,但這種事根本不需要記憶都能確定。

     「大號,拿兩盒。」

     小弟露出羨艷震驚又了然的眼神,立馬替他裝好,送偶像一樣把他送了出去。

     後來……

     兩盒很快就用完了。畢竟,20個也就是4個正字。

     這天晚上,韓沉和蘇眠下班回家路上,路過這家藥店,韓沉停了車。他讓蘇眠在車上等,自己剛要下車,手機卻響了。

     是廳長的電話。

     韓沉這個人再我行我素,也不至於一邊接廳長電話,一邊買避孕套。於是就坐在車裡,一直通話。

     時間已經很晚了,廳長的指示還沒說完。眼看藥店小弟跑到門口,就要關門了。韓沉掏出錢包遞給蘇眠,示意她去買。

     讓、她、去、買、套!!!!

     蘇眠使勁搖頭。半夜一個女人跑去買套,多丟人啊。藥店小弟一定會這麼腦補:家裡套用完了,男人在床上躺著等,她跑出來買套。沒地位還很飢渴的女人!臥槽!

     可她哪裡擰得過韓沉呢?只見他眉目不動一臉沉肅地打著電話,另一隻手卻伸過來,替她打開車門,直接將她碾了下去,然後將錢包丟到她懷裡,關門!

     蘇眠默默望著門口的小弟,小弟沒看到車裡的韓沉,笑瞇瞇地望著這個大半夜突然出現的美人:「美女,買啥呀?」

     蘇眠咬了咬嘴唇,破罐子破摔:「買套!」扭頭就自己走了進去。

     小弟被震了一下。

     臥槽,這語氣怎麼似曾相似,又酷又帥又利落。就是美女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卒鬱的說。

     到了櫃檯前,小弟問:「買什麼牌子的啊?」

     蘇眠雖然完全不懂避孕套,但自己用的還是很熟悉,乾脆地答:「岡本003。」

     小弟很高興,這套貴啊,立馬給她拿出一盒。蘇眠想了想之前的消耗速度,搖頭:「恐怕不夠。」

     小弟又被震了一下,這個姐姐怎麼好猛的感覺。

     「那……幾盒?」

     蘇眠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態度似乎太豪了,臉頓時紅了,硬著頭皮答:「先來四盒吧。」可想想4盒也就8個正,於是又釋然了。

     「那,本店岡本有小號、大號、標準號,姐你要什麼號?」小弟麻溜的說。

     這個,蘇眠還真不知道。每次都是韓沉去拿,她只看到盒子上的商標,難道還湊近看號碼?而且,她也只見過韓沉的……對型號沒有概念。

     轉頭望去,韓沉好像還在打電話。

     這玩意兒這麼貴,蘇眠當然不會亂買,想了想,硬著頭皮問:「大號多少厘米、中號多少厘米?小號肯定不用了。」

     頭一次遇到這麼直接的女顧客,還是個美女,小弟的臉莫名也紅了。於是兩人就湊在一起,拿著三個盒子翻看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尺寸介紹。

     蘇眠又仔細而臉紅地回憶了一下,最後指著其中一盒:「應該是這個號。嗯……沒錯!就是這個。」

     美人嬌羞又蕩漾、還透著一絲自得的表情,看得小弟默默垂淚:大號,女朋友還這麼漂亮可愛體貼,誰這麼好福氣,太刺激人了!

     這天晚上……

     韓沉發現,今天的蘇眠上了床,似乎格外急切。笑嘻嘻地替他脫衣服,笑嘻嘻地慫恿他:「快拿套啊快啊!」

     一臉邀功的樣子。

     但韓沉實在想不出,買個套有什麼好邀功的?

     後來……終於戴上了。蘇眠的第一反應不是躺平獻身,而是響亮地一擊掌:「呦吼!我估得太準了,剛剛好!」

     韓沉:「……」

     沉下身體,壓住她,懲戒式的咬她的耳朵:「原來你一直不知道……」

     枉他每次將她伺候得那麼滿意。這女人原來一直沒意識到,自己的老公有多好。

     -----------

     小劇場之《吹哨記》

     自從脖子上掛了金哨,蘇眠每次看到韓沉,總有一種「一哨在手,天下我有」的掌控感。拿到哨子的第二天晚上,她的新鮮勁還沒過,於是,就有了以下對話——

     「韓沉。」她靠在他肩膀上,笑瞇瞇的,「你看啊,以後我一吹哨,你就跑過來;一吹哨,你又跑過來,這感覺是吧……好像主人跟寵物的關係有沒有?」

     韓沉單手搭在她肩上,另一隻手握著遙控器在看電視,聞言頭都沒回一下答:「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蘇眠剛要乖乖地重複,忽然回過味來,這才覺出他話裡的威脅意味。

     臥槽!好了這麼久,他還這麼橫!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蘇眠暫且乖乖閉嘴,捏著脖子上的金哨轉啊轉。

     過了一會兒,韓沉去洗澡了。

     蘇眠靈光一閃,就跳下沙發,跑到浴室牆根下,蹲著、聽著。

     水聲很快停了,估摸著他沖了一遍,全身打滿香皂了,她就拔地而起啊,拿起哨子,吹——

     浴室的門驟然打開,一頭泡泡依舊帥得人神共憤的韓沉,抬起幽沉濕漉的眼睛,盯著她。

     蘇眠得意一笑:「哎呦,不小心,手滑了,去洗吧去洗吧。」

     轉身剛要走,韓沉竟然就這麼往前一步、赤足踏出了浴室,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也拽了進去……

     於是,蘇眠的第一次吹哨的後果,是引來了一番蹂躪……

     「被迫」洗完澡,蘇眠窩在沙發里,由於被蹂躪得太狠,整個人都憤憤的。而韓沉顯然心滿意足、只是簡單坐在她身旁,整個人都透著慵懶又性感的氣息。

     後來韓沉下樓去倒垃圾。她立刻竄到門口,估摸著他走了一半四層樓了(他平時都走樓梯鍛煉身體),拿起哨子,吹——

     蘇眠本以為他肯定不會來的,就是逗他玩呢,畢竟今晚都鬧過一回了。誰知哨聲剛響,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韓沉已經跑了上來,單手抓著樓梯扶手,依舊是那雙沉黑的眼,定定地望著她。

     蘇眠含著哨子,有些怔忪:「……你怎麼……還信啊?」

     韓沉走過來,從她嘴裡拿出哨子:「我怕狼來了。」

     你雖然胡天胡地,但萬一哪次狼真的來了,怎麼辦?

     蘇眠心裡那叫一個愧疚,一把抱住他:「我再也不玩了。」

     這一晚,蘇眠那叫一個溫柔體貼歉意滿滿,韓沉也一直任由著她討好著伺候著。蘇眠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結果第二天一早……

     剛起床,韓沉就把她的金哨沒收了。

     「為什麼呀?」她抗議,「不是說好我不亂吹了嗎?」

     韓沉答:「沒什麼,忽然想起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他將哨子掛到了自己脖子上。

     蘇眠:「咦?」

     結果……

     韓沉坐在書桌前辦公,蘇眠剛要溜到廚房去拿零食,腳一踏出書房門——

     瞿瞿——

     哨聲響起。

     蘇眠身子一僵,回頭:「幹嘛呀?」

     韓沉頭也不抬:「別離開我的視線。」

     「可是我想吃零食。」

     看她一眼:「忍著。你要遵守我們倆的約定。」

     蘇眠:「……」太過分了!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報復。

     過了一會兒。

     韓沉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

     可他紋絲不動。

     蘇眠看他一眼,他怎麼不去接呢?

     這時,忽然就見韓沉拿起又哨子吹了一下。

     瞿瞿——

     他淡淡開口:「去拿過來。」

     蘇眠:「……」

     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哥,這哨子不是這麼用的啊!小的錯了還不行嗎?以後再也不敢亂吹了,還我吧還我吧。」

     韓沉笑笑。

     這才指了指自己脖子,讓她解下來。

     等蘇眠重新戴回了金哨,望著他淺淺含笑的樣子,呸了他一口,心裡卻忍不住想:我希望這哨子,永遠也不要用上。

     而韓沉看著她,想:我希望這哨子,永遠也不要用上。

     -----------

     小劇場之《嘮叨的情史》

     與韓沉和蘇眠的成雙成對不同,黑盾組其他三人,始終是孤身一人。

     但這其中,最憋屈的當屬嘮叨了。因為跟冷面的不善跟女人打交道不同,跟小篆的完全不吸引女人也不同,這幾年,他有過好幾個女朋友。但最後,都無疾而終。

     並且,她們跟他分手的理由,都讓他好悲催!

     第一個女友,交往三個月。

     分手時她說:「嘮叨,你什麼都挺好的,就是……話太多太多了,你說你工作那麼忙,每個星期才跟我在一起半天一天,有時候十天半個月我都見不到你。結果一見面,你就一直不停地說、說、說,臥槽啊,天氣好壞也要說,我的圍巾眼色不對一點也要說,前面有個行人違章過馬路,你也要衝過去跟他說半天……對不起,我實在是……我覺得男人還是安靜又沉穩一點比較好。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嘮叨錯愕了半天,當然,感情不深,倒也不怎麼傷心。但是這第一次的失敗,他還是不覺得自己有問題。想想一定是這個女人太奇葩了,哪個女人不喜歡男人細緻體貼又幽默呢?

     於是第二個女友,交往一個月。

     一模一樣的女友,嘮叨再次被分手!

     摔!

     他痛定思痛,終於決定承認自己的囉嗦,也許女人是不太喜歡的。他決定下一個女友,平時他一定要努力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終於,第三個女友,交往半年。

     還是分手了!

     這回的女友,也是個很猛的女警姐姐。分手時劈頭蓋臉就說:「嘮叨,你人長得不錯,也善良,專業技術也好。本來我是想跟你結婚的。可是我覺得你這個人很有問題!平時工作裡那麼活躍,整天看你跟組裡的人有說有笑,一到我這裡,好像完全沒有交談的興趣。更過分的是,為什麼只有到了床上,你才一直不停地說、說、說?點評這個點評那個。難道你只對這種事感興趣?總之,我錯看你了。」

     嘮叨目瞪口呆。

     他承認上了床他是有點小興奮,但書上不是說,上床時男人就該溫柔體貼、對女人噓寒問暖嗎?而平時的話少,完全是為了討女人歡心好不好?

     話多也不行,話少也不行,嘮叨徹底糾結了。

     某天,晚上,黑盾組辦公室。

     蘇眠恰好去上廁所了,不在,屋裡只有四個爺們兒。為這事兒糾結了一整天的嘮叨,忍不住戳了戳身旁的冷面:「喂,冷面,我女朋友嫌我話多,又跟我分手了,哎。我想問問,你跟以前女朋友,那個嘿秋嘿秋的時候,是不是也不說話?」

     這問題問得好直白好勁爆,旁邊的韓沉和小篆都看過來一眼。

     冷面本質上還是個善良的人,見他又分手了,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很白痴,還是好心地回答了:「不說話。顧不上。」

     嘮叨心頭一震。這時一旁的韓沉忽然也淡淡開口附和:「嗯,顧不上。」

     嘮叨:「……」

     媽蛋,都這麼透著淡淡的優越感是怎麼回事?

     小篆:「……」 太過分了!人家還是……還是……那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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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5:10
第一百零九章 為你而來(一)

     大清早,辦公室裡的空氣,有些浸人。蘇眠攏了攏外套,跟其他人一起,盯著面前數十個監控屏幕。

     這是七人團約定的早晨。而他們看著的,是各大視頻網站的實時情況,以及本市各個人流量較多路段的畫面。

     這還只是一部分。外間大屋,十餘名警察正監控著其他路段的情況。而此刻,還有超過數百名警力,散佈在各個城區裡巡邏執勤。

     這樣的等待,是極考驗耐心的。蘇眠又盯了一會兒,眼花得不行。便停下轉頭,看向身邊的韓沉。他的神色很沉靜,坐在椅子裡,臉微仰著,全神貫注。

     他的耐心,一直都超乎常人。

     蘇眠忍不住就想搞小動作,見嘮叨他們都沒注意,就偷偷伸出尾指,撓了撓他的手背。他看她一眼,反將她的手指握住。蘇眠微微一笑,再看向那些眼花繚亂的監控畫面,居然也覺得順眼了不少。

     他倆小打小鬧著,其他人也得自己找提神的法子。

     「擦」一聲,冷面打燃火機,低頭點了一根。嘮叨也湊過來點火。兩人吞雲吐霧,倒是放鬆又提神。周小篆也從包裡翻出瓶口香糖,倒倒倒,倒出一粒,含進嘴裡,長長地舒了口氣。

     屋內很快瀰漫著香煙的氣息。還是韓沉之前送給嘮叨的頂級蘇煙。

     蘇眠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只覺得從肺到嗓子眼,都被這氣味撓得癢癢的。真想啊,可也只能想想而已。

     又咽了下口水,她下意識看向韓沉。哪知這一轉頭,就看到他的喉結也滾了滾。

     得,他的煙癮也被勾犯了。

     蘇眠多護短的人啊,立馬忘了自己還饞得慌呢,扭頭就瞪著他倆:「抽煙的,往後退點!太不自覺了!」

     話音未落,就見韓沉嘴角勾了勾。

     嘮叨和冷面對視一眼,冷面搬起椅子就往後挪了一大步。嘮叨則邊搬邊唸叨:「小白,你就直說自己饞吧。反正老大在這兒,你再饞我也不會分給你。」是習慣也是安全起見,他們都繼續叫她「小白」。

     蘇眠沒理他,轉身又看著小篆,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手裡的口香糖搶了過來。小篆很不情願,伸手想要回來:「我就剩幾顆了,還要治愈我一整天的緊張呢,你自己去買啊。」

     蘇眠更加不用搭理他了。打開瓶蓋,先往自己嘴裡丟了一顆,又拈了一顆給韓沉。他張嘴含了,嚼了兩下,說:「再來一顆。」蘇眠當然立刻又給他餵了一顆,一看瓶子空了,丟還給小篆。

     小篆憤憤:「土匪啊你們倆!」

     嘮叨當即附和:「是啊是啊太霸道了。」

     冷面淡笑不語,韓沉和蘇眠也是笑笑,並排靠坐在椅子裡,繼續看著屏幕。

     6:30。

     各大視頻網站和門戶網頁,依舊平靜。重點路段攝像頭拍到的畫面,依舊人潮洶湧、沒有異樣。

     嘮叨抽完煙了,又立馬黏黏糊糊地把椅子移到離他們很近的地方來,趴在他倆椅背上說:「你們說,一會兒到底會發生什麼啊?」

     韓沉單手搭著椅子扶手,另一手臂撐起,手指抵在唇邊。他看一眼蘇眠。這問題他倆早討論過了,於是蘇眠開口解釋道:「會出現三個人。因為在那封信裡,他們說的是「我們」,意味著他們會一起亮相。至於我們看到的,將是三個人合力做一宗案子,還是三個人分頭、同時做三起案子,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我傾向於後者。因為無論是從A冒險上門送信的行為,還是第二人下戰書挑釁的行為,至少他們倆,都有很強的表現慾。所以我相信他們會更喜歡個性鮮明的單獨作案方式。」

     嘮叨一怔,點了點頭。小篆也湊過來:「可是小白,為什麼只有三個人,第四個人不會出現嗎?」

     蘇眠搖了搖頭:「我認為不會。當年的案件,第四人就沒有留下任何作案行為和證據。我想這個人,要麼是團伙首領,要麼在七人團中承擔別的角色。他並不直接作案,所以這一次,也不會直接出現在我們眼前。」

     「這是哪裡?」韓沉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們的討論,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個屏幕。

     大家全都望過去。那是嵐市一個地方台的電視畫面,裡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水族箱。碧藍的水里,大大小小的魚群游來游去,還有幾個年輕女孩,穿著下身是魚尾的美人魚比基尼,在水面上游動聊天。而水族箱前方,擺放著一些運動器材,兩側觀眾正在進場。

     小篆翻了翻手裡的資料,答道:「哦,這是生活3套早上的一個直播節目,叫「海洋大闖關」。其實就是每天早上邀請一些晨練的老頭老太太,參加一些水上活動。拍攝地點是海洋館,估計也是給這裡招攬人氣吧。」

     嘮叨嘖嘖兩聲:「這年頭,老年節目都搞得這麼香艷,比基尼美人魚啊。」

     蘇眠插嘴:「沒辦法,你們這些男觀眾喜歡唄。」

     就在這時,韓沉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屏幕前,隔著很近的距離盯著。

     「小篆,畫面往後倒。」

     大家都是微愣,起身圍了過去。蘇眠緊挨在他身旁,跟他一起看著電視畫面。小篆立刻往後調整錄像。

     韓沉:「停。」

     他抬著頭,漆黑的眼眸顯得格外專注。所有人也都循著他的視線,盯著屏幕。此刻,正是水族箱的一個近距離特寫。

     光滑的玻璃,蕩漾的水面,五隻「人魚」浮在其中,因為表演還沒正式開始,她們正在笑著聊天,濕漉漉的長髮、白皙的臉龐和腰肢,倒真的很能吸引人的目光。水族箱上方是透明玻璃穹頂,陽光暖暖地照射進來,在水中折射出一道道金線。

     大夥兒看了一會兒,都沒發現異樣,於是都望向韓沉。冷面開口:「有什麼問題?」

     韓沉雙手插褲兜里,依舊盯著屏幕,微蹙眉頭:「放大。」

     小篆立刻調整屏幕,於是水中的波光、「人魚」的妖嬈曲線,也隨之放大、拉近。

     「繼續放大。」

     小篆搖頭:「這是電視轉播畫面,再放大就根本看不清了。」

     蘇眠握住韓沉的手臂:「你看到什麼了?」

     韓沉沉吟片刻。

     剛才某個瞬間,不知是眼花,還是光線。他似乎看到水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然而電視畫面角度和清晰度都有限,他確實不能判斷是錯覺,還是真的存在。

     但身為刑警,他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

    海洋館距離市中心至少一小時車程,黑盾組親自趕過去肯定來不及。韓沉開口:「冷面,通知分局馬上派人過去 ​​,仔細檢查。」

     冷面立刻去打電話了。

     電視畫面還在繼續,幾個人坐了回去,繼續觀察。但因為有了這個小插曲,氣氛似乎也變得緊張起來。

     蘇眠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6:45。距離約定的7:07,還有22分鐘。

     轉過頭,發現韓沉還盯著剛才的頻道在看。蘇眠剛才真沒看出啥,但那幾條人魚姑娘,的確挺肉感也挺性感的。她們隔著電視被韓沉這麼認真、專注地盯著,蘇眠陡然有種「被她們賺到了」的感覺。於是湊過去,慢吞吞地問:「人魚身材好麼?」

     韓沉單手支著下巴,眼睛還看著屏幕,淡淡道:「這就醋了?沒出息。」

     蘇眠:「……這種事我幹嘛要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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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5:28
第一百一十章 為你而來(二)

     到底會發生什麼?

     蘇眠屏住呼吸,看向牆上的時鐘:6:55。

     滿滿的一牆監控屏上,依舊看不出任何異樣。廣場、大廈、公交站、視頻網站、門戶論壇……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沒有任何兇案發生的預兆。

     這時,冷面打完電話,走回來坐下:「分局刑警已經出動,馬上抵達海洋館。」

     韓沉點點頭。

     眾人抬眸望去,生活頻道的節目還在繼續。五隻人魚在水族箱裡潛入潛出、舞動身軀;主持人語調歡快地講著話,現場的老年觀眾們看得目不轉睛、露出笑容。

     6:57。距離預告時間,僅餘10分鐘。

     「有情況!」坐在角落裡的小篆突然喊道。

     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很緊。他這麼一喊,大家全悚然一驚,循聲望去。

     那是一座購物中心門口的廣場。

     因為地處交通要道,此刻廣場周圍已是車水馬龍,人也非常多。但在這繁忙平靜的一幕裡,顯然有一個角落,出了狀況。

     那是廣場的一角,圍了一堆人,少說有二、三十人。還不斷有行人經過時被吸引,駐足觀望。

     人越圍越多。黑盾組的人雖然聽不見聲音,但是可以看到有不少人在笑,有人舉著手機在拍照,還有人露出嫌惡的表情。

     因為這裡是重點監控路段,很快就有三名警察,跑入了畫面中,朝圍觀人群跑去。

     「什麼情況啊?為什麼都圍在那裡?」嘮叨小聲嘀咕。

     「難道出了命案?」小篆蹙起那兩道粗粗的眉毛,「可是不對啊,他們的表情不對。」

     蘇眠的心也緊緊提了起來。

     「小篆!想辦法切換到更近的攝像頭。」韓沉下令,「冷面,聯絡。」

     小篆應了聲「是」!就埋頭在電腦前奮力地尋找著。冷面一聲不吭拿起電話,對照行動通訊錄,撥打現場其中一個警察的電話。

     7:00。

     就在這時!

     蘇眠倏地瞪大眼,韓沉的眸色也變得沉洌。因為畫面中的人群,竟像是突然受到了驚嚇,抑或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一下子全散開了。每一個人臉色都很驚恐,還有人驚恐中又顯得有些興奮,全都拼了命地往外跑去。

     「切好了!」小篆喊道。

     畫面驟然一轉,切換到更近的距離,大概是路旁某條燈柱上的攝像頭,從上往下看。這也讓黑盾組終於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人群已經全散了,全退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圍觀。而這驚恐的浪潮,正以極快的速度往外蔓延,更多的人聞風而逃,圍在大圈子外的人也越來越多,全都拿著手機在拍,廣場周圍亂成一團。公路上也有不少車停下圍觀,整條路很快就堵住了。

     而最早被人群圍觀的那個位置,除了幾個臉色難看的警察,還有一個男人。

     一個非常詭異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小丑的服裝,花花綠綠,還戴著小丑的尖頂帽,臉上濃濃的妝,顯得十分滑稽。乍一看,還以為是街頭哪家兒童玩具店的促銷員。

     可是,他一直在轉圈。一邊轉,一邊手舞足蹈。關鍵那些動作又顯得很笨拙可笑,顯然他完全不會跳舞。他的嘴始終一張一合,像是在唱歌。

     最重要的是,他在哭。

     邊跳、邊唱、邊哭?

     淚水沖花了臉上的妝,令他看起來可笑又猙獰。而他臉上的恐懼和絕望,簡直令所有人都心頭一震。

     與此同時,現場警員的電話接通了!

     冷面按下免提,同時看到畫面中一名警員臉色蒼白地拿起手機,誰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顫抖:「喂,黑盾組。我是民警張小川。出、出事了!這裡有個人,說他身上有炸彈!讓我們救他!但是我們哪裡會拆炸彈啊!」

     小丑男人,依舊原地轉圈跳舞、隔著電話聽到他嘴裡哼著斷續的調子,眼淚卻越掉越兇。而隨著他的動作,眾人也看清,那穿得不太整齊的小丑服下,赫然露出黑色的炸彈包輪廓!

     7:04。

     黑盾組辦公室內一片寂靜。

     韓沉霍地站起,雙手按在桌面,冷聲下達一道又一道指令:

     「嘮叨,立刻將這個情況匯報上級!」

     「是。」

     「小篆,爆破專家抵達這個位置,最快需要多久?」

     周小篆立馬翻看電腦上的地圖。為了預備今天的戰鬥,刑警隊早已調集了全省的爆破專家,在各個區候命。但到底範圍如此之大,絕不可能每個點都覆蓋一名爆破專家。

     他很快計算出答案,臉色緊張:「至少3分鐘!」

     來不及!

     蘇眠的雙手緊握成拳,指關節幾乎泛白。

     韓沉抬眸,看著畫面中那驚恐得幾乎都快崩潰的小丑男人。他用沒什麼溫度的聲音命令現場的民警:「炸彈還有不到3分鐘就要爆炸,把手機交給他,你們馬上離開現場,疏散周圍群眾。」

     幾位民警如獲大赦,立馬將手機塞到那小丑男手裡,轉身就跑。而小丑男的臉色更加灰敗,拿著手機,也停止了轉圈跳舞。

     「你們不救我了是不是?你們為什麼不救我?他說……他說,只有警察才能救我!快救我啊,我不想死,為什麼我會被人綁上炸彈……」

     黑盾組眾人心裡難受極了。顯然,眼前的男人,必然是被A擄來的受害者。甚至還被打扮成小丑羞辱,最後,卻沒人救得了他。

     「他?什麼他?」韓沉盯著屏幕中的男人追問,同時道,「馬上把你的衣服脫掉,讓我看炸彈還有沒有辦法拆除!」

     可那男人的情緒明顯終於崩潰了,竟像是完全沒聽到韓沉的話,將手機往地上一丟,竟往圍觀人群的方向跑去!

     「他說讓我7點必須在這裡……必須一直轉圈跳舞,不然炸彈就會爆炸……他說警察能救我的,我一直等……你們為什麼不救我……」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電話中飄來。

     黑盾組眾人的眼眸彷彿都瞬間凝滯了。

     金碧輝煌的大廈,開闊的廣場。車如流水馬如龍。

     被裝扮塗畫成小丑的男人,淚流滿面,跌跌撞撞,朝人群的方向跑去,嘴裡大喊:「救我!救我!」人群嚇得如潮水般潰敗,整個廣場上到處都是尖叫聲。

     終於。

     蘇眠抬眸看著牆上的時鐘。

     4、3、2、1……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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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5:46
第111章 為你而來(三)

     「轟!」

     巨響,爆炸。

     就在奔回人群的路上,還沒來得及接觸任何一個人,小丑的身體陡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殘肢和碎屑瞬間如同雨點般被拋上天空,又落回地面。桌上的電話機「擦擦」兩聲,就已中斷。而現場無數人被爆炸的衝擊波撞倒在地,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麼驚恐慌亂。

     韓沉、冷面、嘮叨幾個的臉上,都沒有半點表情。而蘇眠閉了閉眼又睜開。

     以前的事已經不記得。這卻是她有記憶以來,目睹的最殘忍的謀殺。

     不僅謀殺了人的身體,還徹底摧毀了人的意志。不僅把人裝扮成小丑進行嘲弄,還讓他接受所有人的嘲笑,踐踏他的自尊。最終,讓他死在所有人面前,帶給世人最大的驚恐。

     A。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殘忍無情的A。

     像是要印證她心中的情緒,一旁的嘮叨忽然開口:「那是什麼,地上是什麼?」

     遠處,小丑男人已經被炸成了渣,警察正在試圖維持混亂的現場秩序。而近處,嘮叨所指的地方,也即小丑男人原本站立不動的位置,地面上,竟然還有個標記。因為之前一直被小丑男踩住,所以沒被發現。

     標記很簡單,一個血紅色的,大寫字母——「A」。

     「看這裡!」冷面驟然揚聲。

     那是相隔甚遠的、另一個監控畫面。之前一直沒有任何異樣,也沒引起他們注意。

     那是一條商業步行街的入口。

     入口右側,搭建著一個白色小舞台。舞台上方懸掛橫幅,大意是某蠟像館的宣傳推廣。最近蠟像館正在往二線城市推廣,這種宣傳也屢見不鮮。

     舞台上,放著五尊蠟像。

     可此刻,卻有不少人圍著最左側一尊中年紳士的蠟像,指指點點。有穿著工作服的人員跑上台,到了這尊蠟像身旁,似乎也大吃一驚,立馬轉身下台。

     「放大畫面!」韓沉說道。

     畫面驟然被拉近。這次,黑盾組眾人清晰看到,那具蠟像不是他們認識的任何一個名人,不知道是誰。而他吸引路人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眼睛裡,正慢慢地往下滲出紅色液體。

     就像是,鮮血。

     不,一定是鮮血。

     某種強烈的直覺,瞬間擊中蘇眠的心頭。

     她脫口而出:「第二人!」

     外表極端嚴肅體面、內心壓抑扭曲、希望將死者打扮得如同舞台上明星的,第二個連環殺手!

     他更變態了,他把人做成了蠟像!

     蠟像眼中,鮮血下滴的速度越來越快,慢慢地,在他腳下匯成一團一團的血泊。而圍觀的人群像是也被嚇到了,竟是跟剛才的爆炸現場一樣的反應:退後、然後繼續圍觀。

     「立刻封鎖現場!」韓沉下令。

     就在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在那一小攤血水的浸染下,舞台上的白布,竟然慢慢改變顏色。白底之上,某個紅色的形狀輪廓,竟慢慢浮現出來。

     「是藥劑反應!」嘮叨失聲道,「白布上一定提前被塗了東西!跟血液發生顯像反應!」

     漸漸的,那個輪廓越來越清晰。

     在那雪白的地面上,它甚至是輪廓優美的而精細的。

     那是個花體的字母——「L」。

     蘇眠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L。

     有點陌生,但又有點熟悉的,第二人,L。

     已經……兩條人命了。

     這時,外頭的大屋已經議論紛紛,所有警察也都看到了這兩個兇案現場。秦文瀧等領導也快步走進來,每個人都臉色青白。徐司白也已聞訊趕到,蹙眉關注著屏幕中的進展。

     不是說他們的殺人手法就一定比別人殘忍,也不是說他們的犯罪手法有多高超。可他們已經製造的這兩宗謀殺,卻比蘇眠遇到或聽聞過的其他連環殺手,帶給人更多的恐懼和精神折磨。

     那麼,第三人呢?

     她一轉頭,就見韓沉的目光,回到了最早他注意到的,那家電視台的拍攝畫面上。

     而像是若有所覺,冷面等人的目光,也都移了過去。

     電視轉播已經暫停了,但是他們還可以看到,現場攝像機傳回來的畫面——這也是韓沉之前要求的。只見分局刑警隊已經迅速地控制了現場:觀眾們正在往外疏散,幾名人魚姑娘正從水族箱裡爬出來,臉色都還挺不高興。而電視台的兩名工作人員,正在跟刑警們交涉。兩名戴著手套的鑑定人員,正爬上水族箱,想要仔細勘探裡面。

     突然。

     水族箱底部厚厚的泥沙層,動了動。兩名鑑證人員明顯都愣了一下,一時沒敢下去。

     「有情況!」

     其中一人喊道。

     在場所有人都轉頭望去。

     黑盾組眾人也緊盯著那裡。

     然後,一個人,從泥沙底部,露了出來。

     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慢慢地、垂直地往上升。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長髮飄飄、面容已經泡的有些發白、穿著人魚比基尼的年輕女人。她的雙手張開,頭微垂著,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張開雙臂在擁抱海水。而她的心臟部位,隱隱有血跡滲出來。

     「是小瞳!」水族箱外,那幾個人魚女孩同時失聲,尖叫聲頓時響徹場館。

     「都退開!」現場有刑警喊道。

     「有線!」嘮叨整個人幾乎都趴在屏幕上,指著那蕩漾的水波,「兇手做了牽引裝置,不知道怎麼定時觸發,老大你剛才看到的一定就是線!」

     韓沉沒有說話,眼睛始終看著那死去的宛如美人魚的女孩。

     而蘇眠的胸口竟似堵了團什麼。

     因為,死屍、年輕女人、機關……她能預想到即將發生什麼……

     「哧——」水中一聲悶響,畫面外的黑盾組也許聽不見,現場的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也看到清清楚楚。

     因為那女屍的眼睛竟然突然睜開。她的眼皮上有血滴,還能看到銀色的絲線盯在上面,顯然也是被牽引裝置控制。

     然後,她的心臟部位,陡然就多了個血洞。

     一塊……模糊的血肉,就這麼彈了出去。

     現場所有人的驚呆了。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更恐怖——

     屍體就這樣飄著,血水就這麼瀰漫開。而箱中的魚,一部分繼續原地搖曳,一部分卻圍繞著彈出來的心臟,密密麻麻開始噬咬。

     漸漸的,水族箱裡成了淡紅色。而正對鏡頭的那面玻璃上,一個紅色的字母,慢慢顯現出來。

     所有人,黑盾組、秦文瀧、徐司白、所有的刑警們……都看著剛剛浮現的這個字母。

     第三個字母——

     「R」。

     ……

     我是A。

     鄙人L。

     叫我R。

     朝朝暮暮,死死生生。

     我們已沒有信仰。

     我們比痛苦更快樂。

     永不會被遺忘的S。

     我們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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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堅持本心(一)

     廣場之上,一片蕭瑟。

     蘇眠手插褲兜里,站在「A」的標記旁,蹙眉沉思。

     遠處,隔離線外,圍觀的人還很多,舉著手機對著裡面拍拍拍,趕都趕不走。而她身後,韓沉等人正在勘探現場,大量的鑑定人員,正一粒粒拾起地上的骨肉碎渣。

     一次完美的表演,一起荒誕的謀殺——

     她腦海裡閃過這樣兩句話。

     而謀殺發生時……她再次抬眸,A絕對就在當時的人群裡,欣賞著、逃竄著、感受著——這是他根本無法抗拒的誘惑、多麼好玩的事情!所以他百分之百在場。

     只是人太多,他很狡猾,也很安全。

     蘇眠輕哼了聲,轉身離去。人群大概也注意到這位美女警探的動作,一時間她身後「哢嚓哢嚓」拍照聲不斷。蘇眠原本不在意,剛走了兩步,猛然間心頭一抖,想起那天他說過的話:我是你最親愛的弟弟,A。

     她腳步一頓,一個略驚悚的念頭閃過腦海——他現在,會不會也在人群裡,欣賞著她為案情困擾的樣子?

     涼氣,慢慢滲上心頭。

     答案很明顯,非常有可能!

     機會稍縱即逝,她驟然轉身,大步就朝人群跑去。明亮的眼眸,猶如兩潭浸著寒氣的泉水,掃視過人群。人們看到她來了,一陣聳動,一邊拍照、一邊退讓。蘇眠沒理會他們,只在人群中快速穿行、尋找。

     高個、短髮、腿長,聲音清亮,有一雙極其清澈散漫的眼睛。她若再見到,一定能將他分辨出來。

     可是沒有。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個人都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卻沒人擁有那樣一雙眼睛。

     找了好一陣子,圍在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她停下腳步,喘著氣。

     「警花同志,你在找什麼?不會在找嫌疑犯吧?」有人問道。

     這話讓人群一下子不安起來:「不會吧?」「不會吧?真的有嫌疑犯?」

     蘇眠看一眼問話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長得一雙很猥瑣的眼睛,穿著打扮也很讓人難受。於是她沒好氣的答:「放屁!我剛才看到一個朋友,就過來找。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大約這麼高的男的,很年輕,戴著帽子,長得不錯,他剛才一直對著我在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頭:「沒注意。」「人太多了,哪裡注意得到。」甚至還有人調侃:「好多人都一直對著你拍呢。」

     蘇眠一聲不吭,心想他肯定已經走了。

     「都散了吧。」她招呼人群,「沒什麼好看的。」

     人們倒是沒再圍著她,散去不少。她剛要轉身回去,不經意間抬頭,卻瞥見幾個人身後,路旁的一座假山景觀上,有個白色的東西。

     她心頭一震,全身的細胞彷彿也隨之燃燒起來——那看起來像是……

     三兩步搶過去,那赫然就是個信封,精緻的質地、素雅的花紋,跟上次那封,一模一樣。蘇眠的心跳變得很快,抬頭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圍。

     沒人注意到她,也沒人在看這邊。

     她拿起來,拆開,裡面照舊是薄薄一張紙。

     然而字跡,卻完全不同。

     「姐,那人是個混蛋,殺了不可惜,別不高興。

     ——A」

     那字跡歪歪扭扭,簡直就是小學生水平。所以蘇眠可以肯定,是A自己的手筆。字跡已經乾透,他走了有一陣了。

     ——

     蘇眠拿著信,慢慢走回廣場。

     「怎麼了?」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抬頭,對上韓沉的眼睛。

     他戴著黑手套,衣袖挽到手肘上,眸色淺淡地看著她。

     蘇眠把信遞過去。

     他接過,看了看,臉上沒什麼表情。蘇眠對此也無話可說。

     韓沉招來個鑑證人員,把信交給對方,然後轉頭看著她:「受害者是自己走到廣場來的。」

     「嗯?」

     他雙手插在褲兜里,跟她一起看著不遠處的廣場人行通道:「有目擊者看到,受害者在7點左右,自己一個人從那個口走進來,當時身上已經穿著小丑服飾。」

     蘇眠沉思:「A到底是怎麼對他實施綁架和脅迫的?」

     「繼續對他進行調查,就清楚了。」

     蘇眠:「好!」

     兩人靜默片刻。韓沉轉頭望著她,秋風中,她長髮披肩,臉顯得越發白皙小巧,唇色玫紅柔潤,整個人看起來冷冽又精緻。

     那雙漆黑的眼,卻是炯炯有神。

     韓沉唇角微勾。

     摘下手套,將她垂在身側的手握在掌心。蘇眠心頭一暖,看著他的眼睛,將他的手反握住。兩人看著彼此,都沒有說話。

     ——

     第一名受害者叫劉耀華,42歲,算是個個體戶,開了兩家小超市,家境富足,但絕不算大富大貴,算是這城市中的一個普通人。

     對他的調查,很快得到全面結果。竟然的確如A的信箋中所說,他雖不是大奸大惡,在生活中,卻也是個十足的混蛋——

     他有個跟自己同歲的妻子,還有個十幾歲的女兒,但是平時根本不沾家,回來就對妻女又打又罵,給的錢也很少,全都牢牢攥在自己手裡,還在外面包養二奶。

     「我早就當他已經死了。」妻子這麼說,「要不是那兩家店裡有我的錢,我要想辦法拿回來,早就跟他離了。」雖然這麼說,聽說了他的死訊,妻子還是掉下了淚水。上中學的女兒,卻冷冷的沒什麼表情:「我早就不認這個爸了,死就死吧。」

     對劉耀華父母和朋友的調查結果,風向也是一致的。儘管年老的父母哭得歇斯底里,鄰居們卻都說:「這不孝子死得好!」原來劉耀華根本幾年都不來看望父母,父母有什麼三病兩痛,都要靠鄰里救濟。而兩老多年的積蓄,早就被他拿走了。

     而曾經跟他一起合夥做生意的朋友,聽到他的死訊,雖有些唏噓,但提起來卻也是滿腹鄙夷和怨恨:「說是一起做生意,他管帳,那賬就一直對不上。當時我老婆生孩子,我也不太顧得上店裡。結果告訴我賠了,我的十五萬打了水漂。隔年,他自己倒開起了店,告他也沒證據沒門路。這人……呵呵,夠精夠孤的,幾年的朋友,從此就沒了來往。」

     至於劉耀華的二奶,是個三十來歲、膽小怕事的女人。兩人的姘居里,沒搜查出什麼異樣。她只知道劉耀華昨天晚上八點多出門,說是去按摩,就沒有再回來。她以為他又在外面鬼混,就沒有在意,也沒給他打電話。哪知道等來的,是他淒慘至極的死訊……

     ——

     劉耀華家小區外,兩輛警車旁。

     此時已經是中午時分,距離三宗案件發生,已經過去了5個多小時。

     嘮叨和冷面照舊點了煙,靠在車旁;小篆捧著大疊資料,韓沉和蘇眠靠在另一輛車身上。五人做簡單的碰頭。

     「操,這案子怎麼查啊?」嘮叨嘀咕了一句。

     冷面和蘇眠沒出聲,小篆也有同樣的煩悶壓抑感,用力點了點頭。

     「怎麼不能查了?」韓沉抬眸看著他們。

     他雙手插在褲兜里,單腿踩在一隻車輪上,那神色有點冷。

     嘮叨和小篆立馬不說話了。

     韓沉看一眼其他人:「怕了?被他們弄的這幾幕戲鎮住了?」

     沒人說話。

     蘇眠抬起頭看著他,眼眸烏黑:「沒什麼可怕的。他們做得再花哨再血腥再轟動也好,我只關注行為的證據。只要是他們真實的行為證據,就永遠不會騙人。就能幫我們抓到他們。這一點,抓他們跟抓普通罪犯相比,我要做的事沒什麼不同。」

     ​​她的話語,她的語氣,令嘮叨和小篆心頭微震。

     韓沉看她一眼,將手搭在車身上:「她說的就是我心中所想。物證,也是一樣。這案子看起來再難,七人團的犯罪手段再高超,物證也不會騙人。沒有完美的犯罪,只有未被發現的證據。」他看著蘇眠,重複她的話:「我要做的事,也沒有什麼不同。」

     蘇眠看著他墨色濃郁的眼睛,心頭一陣悸動。

     沒有什麼事,比兩個人肝膽相照更溫暖。

     這時,一旁的冷面淡淡開口:「堅持本心,鎮定。」

     小篆和嘮叨已經動容了。

     「堅持本心。」

     「對,他們搞再大,我們只要堅持本心,就能抓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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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6:19
第113章 堅持本心(二)

      韓沉抄手而立,目光瞬間放得很遠,又重新聚焦在他們身上:「相反,這幾宗案子他們搞得這麼花哨,動作越多,留下的痕跡和證據必然越多。說吧,都有什麼發現。」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蘇眠身上。

     蘇眠:「好。按照我之前對A的畫像,可以有兩個初步結論:一、案發時,他必然在圍觀人群中。我已經讓幾個警員,盡量多收集現場照片,我會一個個篩查,爭取把他找出來。但是還需要時間。」

     眾人點頭。

     蘇眠又道:「第二,他的受害人是經過挑選的。跟T的選擇標準有所相似,但是又不同。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而是背棄了「情理」的人、自私自利的人。這跟我之前的推論一致:他曾經遭受過背棄。所以才對這樣的人無法容忍。如果再次犯案,我相信他依然會挑選這樣的人。」

     現在線索還太少,她也只能做一些簡單的推斷。這時卻聽到韓沉開口:「劉耀華臉上的妝,你認為是誰畫的?」

     蘇眠微愣,脫口而出:「是L。」

     韓沉一提,她才想起,劉耀華臉上的妝極為精緻,絕對是L的手筆,A是畫不出來的。

     想了想,她又說:「包括廣場地上的大寫A,雖然跟步行街蠟像案的花體L,字體不同,但是字寫得很端正,應該也是L的手筆。A的字跡很醜,寫不出來。」

     「所以,昨晚A作案時,L配合了他。」韓沉下了結論。

     眾人靜默不語,腦海中,卻同時浮現昨晚可能的案發過程——

     劉耀華離家後,在某個隱蔽處,被A襲擊,或者採用七人團慣用的手法——藥物迷暈;

     然後A給他換裝、綁上炸彈,L給他化妝;

     劉耀華醒來後,接受到一系列指令。也許是通過一支電話、也許是通過紙面指令,又也許是神秘人藏在暗處,用詭異可怕的聲音,對他進行威脅——

     你必須在那個時間,趕到廣場;

     你必須跳舞,很專心的跳哦;

     你必須一直等到警察來,他們能救你。

     ……

     哦,對了,我們會一直在周圍盯著你。如果你不照做,炸彈就會馬上……「Bomp!」

     ——

     第二名受害者,卻與第一人完全不同。

     他叫陳得遠,35歲,是一名普通上班族,也是個很好的父親和丈夫,是所有人眼中穩重、善良的好人。昨晚9點,他下樓倒垃圾,就沒有再回來。而小區的監控已經被人破壞。他失蹤後,家人已經找了他一整晚,親戚、朋友、同事、鄰居都在幫忙找。

     得知他的死訊後,妻子當場暈了過去,朋友們痛哭流涕:「是誰殺了他?他那麼好的人,他的兒子才八歲,今後怎麼辦?」

     警察們靜默不語。而他的兒子,被爺爺奶奶抱著,站在遠處,望著這邊。看他稚嫩而漆黑的眼睛,像是已經懂了,又像是懵懂。

     而案發地點——步行街路口的攝像頭,照樣被人破壞,沒有留下證據,也沒有目擊者。蠟像館負責搬運蠟像的工人稱:今天一大早,那尊蠟像就放在了早已搭好的台上,所以他們都以為是館裡的東西,直至蠟像的雙眼流出鮮血。

     「L殺的,是個好人。」蘇眠說,「尤其,是個好父親。L幼年的家庭環境非常壓抑和嚴肅,他選擇這樣一個男人,把他做成蠟像,是否意味著,將這個好父親,永遠留住?而他犯案時,大概依舊把自己當成個8歲的孩子。」

     ——

     第三名受害者,叫白安安。也是昨晚下班回家路上失蹤。據朋友說,她是位非常開朗可愛的女孩,沒有男友,過著簡單的生活,也沒什麼過人之處。

     海洋館的水族箱也已勘探過。原來在氧氣泵附近,被人裝了很小一個機械裝置,裡面纏著鋒利結實的金屬絲線,還裝了定時器。

     白安安中毒死亡後,被埋在箱底,並纏繞在裝置上。屍檢還發現了性侵犯的痕跡。到了時間,她被吊起、睜眼。而心臟,根據徐司白的鑑定結果,是早就被挖出的,但是被防水膠體封在肉體內。最後,被彈射出來。

     海洋館的攝像頭,同樣也遭到了破壞。破壞手法一致。而鑑定科的同事表示:這個機械裝置的製作,跟那天潛入韓沉家中、破壞報警器的,應當是同一名高手。也即,這是A的作品。

     「R選擇她,倒是符合他一貫的手法。」小篆翻了翻過去的資料說,因為過去R的受害者,就是些妙齡青年。

     蘇眠點頭:「強姦、毒殺、挖心。他是要徹底佔有這些年輕的女孩。」

     ——

     這晚,黑盾組回到辦公室,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

     深秋將盡,夜越發的寒冷。蘇眠從洗手間出來,一眼就看到韓沉站在樓道裡,倚在欄杆旁,望著遠處。

     而隔著窗望進去,辦公室裡,冷面和嘮叨還在翻看今天的案件資料,同時吞雲吐霧。小篆正在收拾剛才宵夜的攤子。

     蘇眠走到韓沉身邊,靠在他肩膀上。

     韓沉看她一眼,拉下夾克拉鍊,將她包進了懷裡。

     兩人就這麼靜靜依偎了片刻。

     蘇眠問:「在想什麼?」

     韓沉的手指在她肩上敲了敲。

     「蘇眠,我想抽支煙。」

     蘇眠倏地瞪大眼看著他:「噯?」

     韓沉也看著她:「準嗎?」

     蘇眠靜默片刻,從他懷裡離開,轉身就進了屋裡。到了嘮叨跟前,二話不說就把煙盒和火柴盒奪過來,又走了出去。

     抽出一根,遞到韓沉跟前。

     韓沉看著煙,伸手接過,偏頭點火:「就這一支。」

     蘇眠輕輕嗯了一聲。

     夜色靜得像深淵,將他們環繞。韓沉甩了甩火柴,丟在地上踩熄。他低著頭,眼眸微闔,煙光在他指間躍動,他的身材高大而冷峻,側臉安靜又淡漠。

     不知為什麼,這個男人只是抽一支煙的樣子,都叫她倏地心疼起來。

     他卻很快抽完,將煙頭捻滅,眼睛裡有點笑意,看著她。

     「除了你,煙的確是提神醒腦的好東西。他們留下了太多線索,我們可以找到他們的藏身地了。」

     蘇眠一怔:「啊?」

     他卻將她的肩膀一摟,走回辦公室:「不過,只是昨晚的藏身地。以他們的謹慎,現在應該已經換地方了。先去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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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6:37
第114章 這麼喜歡

     夜色靜深。

     黑盾組的辦公室裡,卻是燈火通明。

     一張嵐市地圖,懸掛在牆面上。韓沉拈著支筆,信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而後,在地圖上圈出三個地點。

     其他四人坐著。蘇眠看得最迷茫,轉頭小聲問小篆:「他圈出來的是哪兒啊?」

     「就知道你認不出。這是三名受害者的住址。」低沉輕慢的嗓音響起。

     韓沉的耳朵這樣尖,背對著他們,抬手又畫了個大圓,將三個點圈了進去。這才將筆一丟,轉身看著他們。

     蘇眠扯了扯嘴角。幹嘛當著兄弟們的面戳她短處?

     她不是他……心尖上的女人嘛。

     韓沉單手插在褲兜里,開口:「搜索這個範圍內的一間倉庫或者廠房,門前會有一輛廂型貨車,就是他們的老巢。」

     大夥兒都是一愣。

     在座的人中,除了韓沉,最擅長傳統刑偵的,就是冷面了。他微微一怔,片刻後,微笑點頭:「明白了。」

     他倆心心相印,嘮叨和小篆卻還在雲裡霧裡,蘇眠也有點似懂非懂,三人大眼瞪小眼。

     韓沉掃他們一眼,在椅子裡坐下,不急不緩地說:「遵循洛卡爾物質交換定律——罪犯只要實施犯罪,就一定會直接或間接的在受害者身上或者周圍環境留下痕跡。犯罪行為越複雜越花哨,留下的痕跡理應越多。而這三起案子,用蘇眠的話說,都很花哨。」

     蘇眠等人點頭。這個定律,任何刑警都是知道的。只是任何金科玉律,都是知易行難,所以基本也可以當成是廢話。小篆皺眉問道:「可是,他們破壞了所有關鍵地點的監控,半夜也沒有任何目擊者,現場也的確沒找到任何指紋和痕跡。」

     韓沉卻淡淡笑了笑:「他們抹掉的,只是我們視野內的痕跡。視野之外呢?」

     眾人都是一怔,韓沉的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繼續說道:「很簡單的邏輯關係。昨晚,L出現在A的罪案現場;A出現在R的現場。」

     蘇眠點頭。昨天已經推理得出:A的爆炸現場,小丑妝是L幫他畫的,地上的標記也是L寫的。而R的人魚案現場的機械裝置,是A做的。

     「而L的蠟像,被發現時沒有半點磨損、擦傷,完整無缺,皮膚上也沒留下任何指痕。」韓沉道,「如果一個人搬,是很難做到的。所以可以相信L當時也有幫手。這意味著,昨晚,這三個人並不是分頭作案,而是始終一起行動。」

     他抬眸看著蘇眠,目光若有所思。

     而蘇眠微愣。到底是每天被他耳濡目染傳統刑偵、邏輯悖論什麼的,她好像明白了!

     「就像之前的邵綸案!」她接口道,「A的劉耀華當時還是活著的,比較好窩藏。但是另外兩名受害者,死後不久都會發生屍僵。被發現時,他們卻全都是直立姿勢,沒有半點摩擦損傷,所以普通車是運不了的,必須是廂式貨車,才能裝下這三個兇手、三個受害者。」

     小篆和嘮叨同時重重地「哦」了一聲,韓沉看她一眼,點了點頭:「這輛車昨天一整晚,都在這些地點間跑來跑去。大半夜的這麼勤快,全市估計也就他們獨一份兒了。他們抹去了案發地點和失蹤地點的監控,卻不可能抹去道路上所有監控。所以,我們很容易就能把他們找出來。」

     眾人全笑了,心情也隨之振奮起來。看似複雜恐怖的案情,被韓沉抓住細節抽絲剝繭一分析,居然這麼簡單就找出了重要線索。蘇眠也是興奮又感嘆,看著韓沉英俊而安靜的側臉,心想:他的邏輯分析真是個好東西,不管案情怎麼操蛋,他都是清晰而犀利的。

     卻聽韓沉又說道:「撇去爆炸案不論,製造蠟像、挖心,都是複雜的過程。所以他們,還需要一個作案地點。這個地點必然是獨立的場所,不可能是在住宅小區,把蠟像和屍體抬上抬下。而在市區範圍內,符合條件的,要麼是別墅,要麼是倉庫和廠房。開著這樣一輛貨車半夜進出別墅區,必然引人注目。所以,應該是倉庫和廠房,這樣的偽裝更合理。」

     嘮叨想了想,問:「但是,車那麼大,他們也可以直接在車裡作案,不需要返回老巢折騰啊?」小篆也點頭。

     韓沉笑笑,卻看向蘇眠:「你認為可能嗎?」

     蘇眠眨了眨眼。

     當然不可能。

     但是……韓沉既然這麼問,說明他現在對犯罪心理也挺有感覺的啊。

     居然開始把她的東西,揉進他的推理體系裡去了。

     「不可能。」她答道,「A估計無所謂,但是你讓L跟他們擠在一輛車裡,慢條斯理地做精緻蠟像?讓R跟他們擠在一輛車裡,姦殺一個女孩然後挖心?不可能,那太不優雅、破壞藝術感,跟亡命之徒似的,他們還有什麼興致?所以,肯定是需要一個足夠舒適的環境的。」

     嘮叨和小篆:「……哦。」

     「但是,為什麼一定是在這個區域內呢?」小篆又問道。眾人都抬頭,看向被韓沉圈出的地圖。

     韓沉頭也不抬地答:「三個原因。

     一、無論他們是多麼兇殘的罪犯,也是人。就像蘇眠說的,是人,就會習慣在自己感到舒適的地方犯案。

     二、三名受害者是普通人,但也是經過挑選的。目前並沒有發現他們像T那樣,進行網絡挑選的可能。那他們是怎麼找到這些受害者的?我相信,這三名受害者,必然生活在罪犯熟悉的環境裡。

     第三個原因更簡單,他們跑了一整晚,要是老巢在離案發地點很遠的地方——只怕是忙不過來的。」

     ——

     凌晨三點半。

     因為有了韓沉的推理,辦公室裡的氣氛,彷彿都鮮活起來。蘇眠和韓沉都加入了搜索的工作,五個人坐在電腦前,不吭一聲,密集篩查著昨晚所有相關路段的監控。

     「找到了!」小篆一聲大喊,滿臉激動地站起來。

     大家都朝他的電腦屏幕望去。

     那是距離海洋館不遠的一條馬路。半夜,路上幾乎沒有車輛行人。一輛噴塗成黃色,寫著「XX貨運」的中型廂車,就這麼勻速駛過。小篆調成快進,果然,半個小時後,這貨車又原路返回,開走了。

     「不僅在這裡,我在去廣場、步行街的必經要道上,也發現了這輛車!」小篆興奮地說道,打開一段段視頻給大家看。

     大夥兒全露出笑容,韓沉拍了拍小篆的肩膀:「幹得好。」蘇眠也撞了撞他的胳膊,以示讚許。

     小篆摸摸頭笑了:「推理不夠眼力補!」

     「小白,你看這個司機,會是A嗎 ​​?」嘮叨指著畫面。

     蘇眠沒出聲,低頭湊近。因為是道路監控,拍得很模糊。只見貨車的駕駛座上,坐著個男人。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只能分辨出身形高大、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搭在車門上,顯得有些懶散。而兩隻修長的手上,都戴著白色手套。

     「很像。」她答道。

     「馬上追蹤這輛車,找出倉庫的位置,就立刻出發。」韓沉道。

     ——

     清晨五點鐘。

     路虎帶著兩輛警車,高速行駛在薄霧未散的公路上。

     徹夜未眠,蘇眠有些疲憊。精神卻很振奮,單手撐在車門上,看著前方,霧氣瀰漫的城市。

     韓沉專心致志地開著車。

     倉庫已經找到,果不其然,就在韓沉圈出的範圍內。那輛貨車,此時也正停在倉庫門口。武警部隊已經出動,向倉庫附近包抄。黑盾組也趕過去,指揮現場。

     到底是天色未明,城市裡的人還很少。當路虎從高架上駛過時,蘇眠看到兩旁的住宅樓裡,稀稀疏疏亮著燈。有人在陽台上做操、有人在刷牙,有人在下樓。

     昨天她看了看網絡新聞,蠟像案還好,並沒有引起太多關注,只是有目擊者在網上發帖;人魚案因為韓沉當機立斷中止了電視直播,所以也沒有造成多大影響。唯獨爆炸案,這兩天幾乎成了嵐市的網絡頭條。雖不至於引起大面積恐慌,但也是眾說紛紜、人心惶惶。有人猜是黑幫作案,有人猜死者是邪教教徒,反正「小丑」,已經成了個讓人害怕的字眼。

     「他們正在影響這個城市。」蘇眠轉頭看著韓沉,「炫耀他們的犯罪手法,讓這個城市,籠罩上屬於七人團的陰雲。」

     韓沉沒說話。不甚明亮的晨色裡,黑色夾克領子擋住了他的下巴,臉卻顯得更加白皙淡漠。

     蘇眠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他昨晚抽煙的樣子。

     闊別已久的那個模樣。

     他為什麼,忽然想要抽煙了呢?

     是否這個案子,跟她和他生死攸關的案子,也讓他感覺到了壓力?

     可他,卻只給了自己片刻的縱容。一支煙的沉淪時間,他已恢復理智和堅硬。

     蘇眠靜默片刻,待到了紅綠燈,他徐徐停下車。她就湊過去,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吻住了他的唇。

     她突如其來的索吻,令韓沉立刻低頭看著她,同時摟住她的腰,反客為主吻得更深。

     片刻後,兩人結束了這個無聲的吻。她看著他,輕聲說:「韓沉,我怎麼會這麼喜歡你呢?」

     韓沉眸色微怔, ​​發動車子,看向前方,眼睛裡卻閃過極淡的笑意。

     「就該這麼喜歡。」

     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你就該這麼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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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天荒地老(一)

     這是間非常乾淨的倉庫。

     牆面、天花板、地板,潔淨如新,伸手去摸,一粒灰塵都沒有。

     倉庫裡什麼都沒有。

     黑盾組眾人站在其中,一時都沒吭聲。

     到底是嘮叨先開口:「臥槽,玩我們呢!」小篆也重重地哼了一聲。

     「甭哼了。」韓沉淡淡地道,「哼哈二將嗎?」

     他倆立刻都閉了嘴。

     蘇眠站在韓沉身畔,也有些鬱悶。雖說他們逃跑,早已被韓沉預料到。但居然還花大量時間把現場打掃得這麼乾淨,不得不說是一種挑釁了。

     一名刑警跑進來,手裡拿著個白色信封:「韓組,外面的貨車同樣乾淨,什麼痕跡都沒有。但是找到了這個。」

     蘇眠等人都睜大了眼,韓沉接過拆開。

     依舊是一張精美潔白的信箋。這次的執筆人依舊是嚴謹講究的L。

     「沒有邏輯悖論。

     也沒有行為證據。

     我們才不會輸給洛卡爾交換定律。

     日安,祝你們好運。」

     落款:ALR。

     ——

     已是午後時分,倉庫地處一個貿易集散中心,門口就是喧嘩的馬路,車來車往、人流不斷。

     蘇眠走出倉庫,遠遠就見韓沉一個人站在馬路旁,背影高挑修長,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剛要走過去,身邊卻有人喊道:「錦曦。」

     徐司白。

     他穿著白大褂,手套口罩都已戴上,只露出清澈的眼睛。

     蘇眠:「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他答,「別的工作我都暫時推了,全程跟進這個案子。」頓了頓說:「你不用太擔心。」

     蘇眠望著他格外溫和的雙眼,忽然就明白了。

     雖說當年的事,並未對他和盤托出。但A那天闖入她的臥室、又在爆炸現場留下寫給「姐」的信,他肯定都知道。

     所以,他要全程跟進這個案子,保護她嗎?

     蘇眠便沖他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擔心,大夥兒都跟我在一塊呢。這案子凶險,你也注意保護好自己。」

     他點了點頭,眼中也浮現溫煦的笑意。他剛要再說話,蘇眠心裡卻掛念著韓沉,沒再看他,說了聲:「回聊啊。」

     熙熙攘攘的街頭,她眼裡只有韓沉的背影,朝他走去。

     而徐司白停在原地,靜靜望著她,目光跟她同樣專注。

     片刻後,他轉身走入倉庫裡。

     ——

     「在想什麼?」

     韓沉一側頭,就看到蘇眠關切的眼神。

     他的手插在褲兜里,臉上沒太多表情:「在想,他們對我和你很熟悉,我們卻對他們知之甚少。」

     蘇眠點了點頭,沒吭聲,跟他並肩而立,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

     邏輯悖論、行為證據。他們顯然對韓沉跟她的推理手法很熟悉,所以才將現場打掃得一乾二淨。

     你韓沉不是邏輯強大到無懈可擊,一丁點痕跡都能讓你找出邏輯悖論點、抓住罪犯嗎?OK,我把什麼痕跡都給抹滅了,空空如也的房屋,你從哪裡找邏輯悖論?你蘇眠不是擅長理解和分析我們嗎?我連一張手紙都不給你留下,你從哪裡去理解我的所思所想、我何去何從?

     所以,他們才肆無忌憚地在馬路和監控裡留下那麼多行蹤,盡情地做了整晚的案。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也有把握不會被抓到。

     ……

     「我們怎麼辦?」她問。

     「不怎麼辦。他們多想一步?我們就多想兩步。」這話他說得又輕又快,還帶著他慣有的冷酷勁兒。蘇眠忍不住轉頭望著他。

     陽光之下,他的眼睛盯著前方。烏黑的短髮、筆直的脖子,還有清晰得如同畫筆勾勒出的側臉輪廓,讓人一時移不開目光。

     蘇眠突然就想起了他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他們害怕,我和你在一起。

     這樣聰明而執拗的他,心胸沉如大海般的他,一旦尋回了她,解開了桎梏,他們怎麼可能不害怕?

     蘇眠用力點點頭:「好!我也要更努力!」幫他一起,讓他們無所遁形。

     韓沉轉頭看著她。漆黑的眼如同墨色暈染,裡頭卻有一片淺淡溫和的光。

     他復又抬頭望著前方。

     「嗯。夫唱婦隨,有點當老婆的樣子了。」

     蘇眠:「……兩句話你就不正經了!」

     他眼中閃過淡淡的笑,也不管周圍有沒人注意,將她的肩膀一摟,兩人走回倉庫裡。

     ——

     蘇眠沒想到,這天中午,韓沉居然決定帶黑盾組出去吃飯。而且,是在他第一次請她吃飯的、那家雅緻又有情調的餐廳。

     大概也是想讓大家放鬆一下。

     不過,上一次他倆的氣氛是曖昧又心悸,音樂燭光菜色每一樣都動人。這一次帶了他們三人來,卻硬生生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私房菜館,吃出了大排檔的豪爽氣魄。

     環境優雅的包間裡,方桌正對著窗口,潔白的窗紙外,就是緩緩流動的長江。頭頂是一檸檬黃的吊燈,旋轉的燈光灑在每個人的臉上。

     韓沉和蘇眠坐在一側,小篆和冷面坐在另一側。嘮叨話最多事也最多,所以照例讓他居中。韓沉敞開外套,一隻手搭在蘇眠背後的沙發上,翻了翻菜單,就丟到他們面前:「想吃什麼自己點。給她點例血燕,她喜歡吃。」

     蘇眠瞥他一眼,又是燕窩。她什麼時候喜歡吃了?明明是……他喜歡點給她吃。心頭微微一甜——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韓沉也看著她,幽黑的眼睛清亮如水。蘇眠便往他懷裡窩了窩,點頭:「嗯……我最喜歡吃了。」

     嘮叨最先拿起菜單,嘿嘿地笑:「老大今天放血啊,那我們怎麼能客氣呢?血燕是吧?先來五例!不夠直接端一鍋!」又放下菜單瞅著韓沉:「老大,先說好啊,你兜里錢夠不夠啊?現在可是月底了,我們幾個都是月光族啊。」

     「夠。」韓沉頭也不抬,「放開點。」

     老大都這麼發話了,嘮叨哪裡還有顧忌?跟小篆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嘩嘩嘩一陣翻一陣點。連冷面都笑了,含著煙,瞥著菜單,時不時地伸手點兩下,示意旁邊的服務員記下。

     蘇眠看得那是一陣肉痛。這種飯館,菜的份量都很小很小的,刑警的食量又都很可觀。照他們平時在大排檔的吃法,那是二十幾個菜也餵不飽啊!

     眼見他們點了五六個菜了,蘇眠瞅准時機,伸手就想抓菜單:「夠了!吃不完的!這裡的菜份量可多了!白菜都是兩斤一盤啊!」

     哪知身子剛往前一傾,就被韓沉一把拽住胳膊,又扯回了懷裡。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一隻手緊摟著她的腰叫她無法脫身,另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朝他們抬了抬下巴:「我管著她,你們繼續點。」

     嘮叨幾個立馬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小篆還屁顛屁顛舉起菜單,朝蘇眠揮啊揮。蘇眠推韓沉的胸口又推不開,只能恨恨地在他耳邊低語:「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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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2:43:53
第116章 天荒地老(二)

      這頓飯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蘇眠雖然捨不得票子,菜上來了,下筷那是比誰都快。而他們三人,也是一個比一個猛。唯獨韓沉,始終不緊不慢地吃著,隨意一個動作畫面,依舊倜儻動人。期間還給她剔了隻螃蟹、剝了五隻蝦,不動聲色就將她餵了個肚滿腰圓。

     吃完後,蘇眠幾乎是捧著肚子靠在沙發里,韓沉陪在她身旁,嘮叨幾個則站起來,四處走動消食。

     身邊沒了旁人,蘇眠連語氣都嬌軟了幾分,斜瞥著他的眉目:「喂,你以前,是不是也是個招朋喚友的人?身邊總是一大堆兄弟跟著?」

     韓沉已脫了外套,只穿著白色襯衫,挽起袖子在喝茶。聞言,腦海中倒是浮現家中的那些相冊,笑笑:「大概是。」

     蘇眠打了個飽嗝,哥倆好似地趴在他肩上,任由他揉著她的腰。她想起他的飆車技術,想起上次在北京時,他一開口,那橫勁兒,猴子他們都不敢作聲。

     這個北京來的公子哥啊,想必一直就是這麼桀驁爺們的個性,讓人被他管教著欺負著,心裡還服服帖帖。

     「現在倒是很少看到你跟他們來往了?」蘇眠隨口說道,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

     韓沉低眸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

     片刻後,他的頭往後一仰,靠在沙發里,倒是慢慢笑了。

     「因為我重色輕友。」他說,「這些年所有的時間,都拿來尋你了。」

     蘇眠心裡軟得跟豆腐似的,抬眸怔怔地望著他。

     他也看著她。

     這一剎那,江中的汽笛聲、水流聲,門外的人聲,彷彿都褪去。她望著他俊朗而略顯疲憊的容顏,想要親上去,但到底包間裡還有別的人。而韓沉的喉結似乎也輕輕動了動,眼眸越發漆黑。

     「呼……呼……」

     漸漸變得響亮的呼嚕聲,一下子將兩個人的思緒都拉回來。他倆同時回頭,笑了。

     原來包間裡還有一組大沙發,臨江的窗戶開著,徐徐的清風吹進來。到底是不眠不休了幾天,現在又茶飽飯足,周小篆佔據了最大的一張沙發,大大咧咧躺在上頭,睡著了。這驚天動地的呼嚕聲,正是從他的小身板裡發出來的。而嘮叨靠在另一張單人沙發里,頭往後仰著,閉著眼、微張著嘴,同樣睡得正香,手裡的半截煙都還沒燃盡。

     唯獨冷面還醒著,單手搭在沙發上,另一隻手夾著煙,望著窗外的景色,慢慢地抽著。像是察覺到他倆的視線,他也沒看他們,直接將香煙捻滅在煙灰缸裡,然後倒頭也睡進了沙發里。

     「想親就親。」他的聲音緩緩傳來,「我們都看不見。」

     蘇眠噗地笑出了聲,低低罵了句:「臭冷面!」這才轉身,重新看著窗外。韓沉的手搭在她肩上,跟她靜靜一起看著。

     已是下午時分,陽光照在江面上,反射出粼粼的輝光。大江緩緩流淌,兩岸建築看起來寂靜又輝煌。而江水一直往前延伸,延伸到水天交接的地方。那裡有濛濛的水霧,只見船隻和雲朵的剪影,什麼都看不清晰了。

     「你在看什麼?」蘇眠問。

     「沒什麼。」他閉上眼,揉了揉眉心。過了一會兒,兀自笑了。

     「好像看到了,我一直想要的地老天荒。」

     蘇眠半陣都沒說話。

     他睜開那雋黑的眼睛,低頭吻住了她。

     ——

     餐館服務員推門進來時,吃了一驚。她才剛進來添水沒多久,怎麼這就全睡著了。

     嘮叨和小篆自不必說,此刻冷面也是呼嚕聲震天。韓沉靠坐在沙發里,雙目輕闔。蘇眠趴在沙發里、枕在他腿上,也睡得正香。

     服務員頭疼地看了看身旁的大堂經理,小聲說:「這怎麼辦?」

     經理也看著屋內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個人,其中冷面和小篆還穿著警服,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他們的身份。

     靜默片刻,經理伸手輕輕帶上了房門,示意服務員離開:「讓他們睡吧。」

     ——

     深夜時分。

     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的黑盾組,個個精神抖擻。嘮叨一回來就鑽進了鑑證科,發誓要再次梳理現場所有痕跡,不漏掉任何蛛絲馬跡;小篆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一段又一段的監控視頻。

     韓沉則帶著冷面,重新整理、審視本案所有捲宗、證據和資料,同時指揮外圍的刑警,持續進行大規模搜查。

     蘇眠則果斷把自己關進小會議室。她要平心靜氣,尋找到關於那三個人,更多的線索。

     牆上的秒針滴答滴答不停地轉。蘇眠脫了鞋,盤腿坐在會議桌上,手也在桌面上「得得得」不停地敲。

     而她面前的白板上,貼滿了三名受害者的照片。生活照、屍體照、證件照甚至女死者的藝術照,都被她搜刮過來,一溜地貼下來,就好像展示了他們每個人的生平。

     沒有邏輯悖論。

     也沒有行為證據。

     這是他們三人留下的、近乎諷刺的話語。

     蘇眠輕哼一聲。沒有嗎?不見得。

     其實自從上次跟韓沉合力進行推理,嚐到甜頭後,她現在一直有這個意識——將傳統推理運用到犯罪心理中,專注於尋找罪犯行為中的邏輯悖論。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就有一個悖論點——

     既然三名受害者都是經過挑選的、符合兇手喜好的對象,那麼兇手又是怎麼做到不留下任何行為證據,就將他們從人群中發現、挑選出來呢?

     回想當年的陳離江案,儘管現場也是做得了無痕跡,但是陳離江為了鎖定受害者的行蹤、滿足自己的幻想,進行了大量的跟蹤——這也是韓沉最終將他揪出來的線索;

     T案件也是一樣。儘管T靠著職業殺手的素養,始終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但他也需要BBS這個途徑,去發現狙擊目標;

     邵綸-司徒熠一案也如出一轍。兩人都堪稱高智商兇手,但是都需要與受害者進行接觸,才能成功進行誘拐。所以他們的車也被視頻拍下過。

     ……

     可這一次呢?

     蘇眠抬眸,看著面前的照片——被炸死的劉耀華,生前與自己的二奶靠在車旁,甜蜜合影;蠟像案陳得遠,站在小學門前,一家三口的幸福樣子;還有人魚白安安,對著鏡頭比V手勢……

     他們,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蘇眠緩緩閉上眼,躺在了桌子上。

     如果,她是A;如果,她是L;如果她是R……要怎麼保證能尋找到自己心儀的謀殺對象,又不跟對像有任何正面、深入的接觸,從而做到,雁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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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天荒地老(三)

     天濛濛亮。

     蘇眠的頭髮亂糟糟的,外套也因她在桌上翻來滾去而顯得皺皺巴巴,可那雙眼卻是亮如繁星。她一把拉開會議室的門,剛要開口,就見辦公桌後的韓沉,抬頭看著自己,目光清亮。而一旁,冷面不在,大概是外出指揮刑警了;小篆和嘮叨,卻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蘇眠快步走到韓沉桌前,就被他拉到雙腿之間站著。

     「在等你。」他握著她的手,「去吃早飯。」

     他一說,蘇眠才後知後覺感到飢腸轆轆。可她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分享自己心中所想,搖搖他的手臂,眼睛更加亮晶晶:「靠靠!我有重要發現!」

     韓沉微怔, ​​剛要說話,兩人卻聽到「咕咕」兩聲,然後一起低頭,看向……蘇眠的肚子。

     蘇眠摸了摸肚子,熬了一整晚表情有點呆:「原來我這麼餓了啊。」

     韓沉倏地笑了,起身,一手拿起外套,一手攬著她的腰:「我也有重要發現。邊走邊說。」

     因為時間太早,警局食堂還沒開門,韓沉索性開車帶著她,穿了幾條街,去吃她喜歡的紅油牛肉粉。

     鋪子還剛開門,橘黃的燈光照亮暗暗的晨色,就他們一桌客人。蘇眠挑了最偏的一張桌子,她點了碗全紅的粉,韓沉則端來碗全清湯的。兩人剛坐下,她就一邊呼哧呼哧地吃,一邊開口了。

     她先講了自己認定的那一個最大的邏輯悖論點,然後解釋道:

     「最容易找到答案的,是L。

     如果按照通常的犯罪心理理論,他要怎麼尋找受害者呢?他擁有體面的職業,是個嚴肅而自製的人,他會接觸到很多不同的人。從中挑選一個符合條件的受害者,輕而易舉。但是這樣,就會暴露自己,所以他不會。

     就像你說的,他已經往前想了一步。那麼我就多想兩步。既然這條路行不通,他又會怎麼做?

     答案是——學校。

     沒錯,他要謀殺的,是一個「好父親」,他一直把自己當成未成年被管教的孩子。孩子,只有兩個主要生活地點:家,和學校。家庭他深入不了,就會去學校。他只稍遠遠在學校門口一站,觀察幾天。哪位父親,總是不辭辛苦地來接送孩子;總是對孩子體貼入微,他就能找到目標。

     講完這段話,她整個人都顯得眉飛色舞,嘴唇也被粉湯辣得紅紅的。韓沉笑了笑,夾起米粉慢慢吃著:「嗯。有點道理。」

     蘇眠乾脆將筷子一放,繼續說道:「知道這一點,我們一方面可以重點搜查,死者兒子學校周圍的視頻,尋找嫌疑人!而且在本市其他重點小學門口巡查——一定要是重點、頂級的小學,搜尋符合畫像的男人,說不定就能抓住狩獵下一個受害者的L!」

     ——

     清晨的暮靄慢慢散去,陽光穿破雲層照射下來。韓沉已經吃完了,放下筷子,專注地聽蘇眠講述。而她又用力扒了幾口,然後說道:

     「A的性格跟L完全不同。他比較散漫和自我,做事也沒什麼章法,還很頑皮,以戲弄受害者為樂,而且是在草根階層長大。如果不考慮我們這一層,我一定會喜歡跟受害者深入接觸,譬如去受害者的店裡應聘啊、跟受害者交朋友啊,這樣才能享受殺死受害者時的快感。

     但是現在不能跟受害者正面接觸了,他又會怎麼去尋找目標呢?

     答案是——道聽途說。

     以他的性子,說不定走過哪個地方,聽說誰誰誰的老公又有外遇,誰的兒子忤逆不孝,他再稍微跟蹤人家幾天,一旦感覺符合要求,說不定就把人綁回來炸死了。

     初一看,他這樣的狩獵模式,好像根本捉摸不定。但是仔細一想,如果把我自己當成A,現在要外出去狩獵,我會去什麼地方呢?」

     她話語一頓,美眸中波光流轉,看著韓沉:「跟L一樣,他也是個孩子,而且是個更隨性更頑皮的孩子。所以,他的選擇模式更簡單——他會去自己喜歡的地方,狩獵。」

     韓沉端著杯白水,慢慢地喝著,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他喜歡什麼樣的地方?」

     蘇眠嘿嘿一笑:「不確定。但是有幾個方向可以查:他喜歡戴的那頂鴨舌帽的品牌,全市有多少品牌店?他穿的衣服,還有本市的五金市場。一個爆破高手,一定喜歡這種地方。同樣,按照他的犯罪畫像進行搜查,很可能就能逮住他!」

     韓沉點了點頭,卻沒出聲。他看著她清澈而明亮的眼睛,看著她白裡透紅的漂亮臉蛋。

     是否正因為她如此了解他們,他們才想要奪走她?

     他將紙杯捏癟,精準地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沒有多說什麼。

     這時蘇眠嘆了口氣,說道:「至於R,了解實在太少,暫時沒有別的發現。」

     韓沉點了點頭:「已經很不錯。」

     雖說他是她的男人,這樣的讚許卻也是極難得的。蘇眠立馬眉開眼笑,看著他掏出手機,打給刑警隊,讓他們按照她的結論,進行重點搜查。

     等他掛了電話,蘇眠還覺得意猶未盡,繼續邀功:「你看,我現在想出了兩條明路。只需要再多點時間,只要他們再次犯案,就一定能有收穫。」

     韓沉笑了笑,掏出錢包結賬,淡淡地道:「嗯。我早說過了,你的推理比我好。」

     蘇眠也起身,挽著他的胳膊:「這話一聽就沒誠意。對了,你說你也有發現,是什麼?」

     韓沉看她一眼,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翻到某段音頻文件,放到她耳邊,臉色也變得沉靜。

     蘇眠一聽就愣住了。

     「出事了……這裡有個人……身上有炸彈!但是我們哪裡會拆炸彈啊……」

     「……K……Y……B……天空……白色的……」嘈雜的背景中,傳來一個模糊的哼唱聲。

     「馬上把你的衣服脫掉,讓我看看炸彈是否能拆除!」韓沉冷冽的嗓音。

     ……

     這是那天爆炸現場的通話音頻。

     蘇眠抬眸看著他:「這音頻怎麼了?」

     韓沉攬著她往前走,答:「聽到受害者唱歌的聲音了嗎?」

     蘇眠點頭:「聽到了,但是很模糊,聽不清。」

     「昨天我反覆聽這段音頻,發現他一直在重複唱一段歌詞。很混亂的歌詞,在網上搜不到同樣的內容。」他側眸看著她,「你說這是為什麼?」

     蘇眠一怔。

     「說明……這段歌詞,是A指定的!」她脫口而出,旋即又蹙眉,「可他為什麼要讓受害者唱歌,唱的內容對他有什麼特殊含義?」

     韓沉看著她說道:「這就要運用你的犯罪心理學知識了。你不是說,A最喜歡嘲弄受害者和警方?鑑證科今天報導,炸彈碎片裡,還檢驗出一些機械制動成分,應該是密碼鎖。也就是說,當時綁在受害者身上的炸彈,還裝了個密碼鎖。既然他決意殺死受害者,密碼鎖就是完全沒必要的,除非……」

     蘇眠一下子豁然開朗:「我知道了!受害者嘴裡唱出的,是能找到解除炸彈的密碼線索!」

     韓沉看著她,淡笑點了點頭。蘇眠一口氣說完推論:「這才符合他的畫像!滿足他惡作劇的趣味。你看,解鎖的密碼,我讓他唱出來了,可惜你們沒有一個人聽。一定是這樣,否則就像你說的,他就沒必要裝這個密碼鎖。」

     這時,路上的車和行人已經多起來,早點鋪也有別的客人陸續進來。兩人往車那邊走,韓沉剛要說話,忽然眸色一怔。

     因為他看到對面,早點攤的老闆,正伸長脖子,往街的另一口張望。

     韓沉回頭望去。

     蘇眠也注意到了,循著他的視線望去。

     這一看,兩人腳步都頓住了。

     天已經完全亮了,路上車喇叭聲、喧嘩聲絡繹不絕。相隔數百米的路口,忽然有十多個人,臉色驚惶、咋咋呼呼地朝這邊跑過來。他們喊著什麼,隔得遠,聽不清。

     而還未到早高峰,路口卻堵住了。

     「怎麼回事?」「那邊有什麼?」身旁的路人紛紛駐足觀望,嘀咕著。

     韓沉和蘇眠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警惕,快步朝那個方向走去。

     更多的人跑去路口看情況。

     然後更多的人,臉色驟變跑了回來。

     這回聽清了,他們在喊什麼。

     「小丑!小丑!」

     「媽呀!前面有個小丑,一邊哭一邊唱歌跳舞!」

     也有路人不明所以,拉住一個人問:「小丑怎麼了?」

     被拉住的人一把甩開他:「跑啊!炸彈啊!」

     蘇眠心頭猛地一震,低頭一看錶:6:55!

     韓沉也看了她一眼,兩人再無言語,如同離弦的箭般,逆著大股人流逃竄的方向,向炸彈和小丑所在地點跑去!

     吵鬧的人流裡,混亂的腳步聲中。

     蘇眠拼盡全力穿行,低喘著開口:「韓沉,我們一定要救下這個人!」

     韓沉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出人流,拉到自己身邊。低沉的嗓音中,透著絲跟她相同的執拗堅定:「一定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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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26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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