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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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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懷愫]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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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14:44 |只看該作者
100、四爺正妻不好當

  草甸子上是真涼快,剛一下馬車周婷就被風吹得緊了緊衣裳,瑪瑙早早準備好了薄斗蓬,趕緊拿過來給她遮風。這裡的天氣還是適合泡一泡溫泉的。

  周婷帶足了一車東西,簿的厚的衣裳都裝在箱子裡,就怕到了地頭兒一冷一熱的沒有衣服替換。出京城的時候已經穿上了軟綢衫,到了半路就又得套上件比甲,等到了地方竟然要穿起春天衣裳來了。

  帳蓬早已經搭起來了,一層層的圍起來,康熙住的在最中間,其它皇子們的全都設在東面,周婷一下來自然有小太監引路往她跟胤禛的帳蓬裡去,剛進帳蓬還沒坐定就開始打點起行李來,瑪瑙盯著小蘇拉搬箱子,翡翠絞了帕子讓周婷擦手擦臉。

  一個月的路走得周婷腰酸腿麻,背都挺不直了,這會子也來不及打量帳蓬裡的陳設,站在油氈子上反手捶腰:「把那個裝藥的箱子拿出來,我記得帶著薄荷油的,拿出來備著。」再涼快也進五月了,整個隊伍走了快一個月,早已經疲乏起來,胤禛等會兒要跟兄弟們一起去跟蒙古諸部的王爺們喝酒,精神不濟可不行。

  「把多備的那一份給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送過去。」不是周婷多事,而是她出門的時候王嬪從德妃那兒托到周婷跟前的,她這兩個兒子說大也已經指了婚,說小其實大的那個也才十三歲,由周婷這個嫂子多照顧些並不逾規矩。

  本來周婷還有些顧忌,大阿哥的福晉雖是繼室,到底佔著第一,就算太子帶的是側室無法相托,也還有大福晉排在前頭呢。

  可既然王嬪已經托到了周婷面前,她自然要應下來,不僅要應下來,還得辦得好才行。十五阿哥可是跟太子妃的嫡出妹妹定了婚的。夫妻一體,胤禛現在做出一付親近太子的模樣來,周婷也不能沒有表示。

  恐怕裡頭也有太子妃的意思在,她自己不出面相托,反而看著王嬪走德妃的門路,估計是看不上繼大福晉,這才睜一眼閉一眼的應了下這看上去不太規矩的事兒。

  周婷知道大阿哥是要倒霉的,可也還是問過了胤禛才肯幹這事兒,萬一幫他招了不自在,豈不是自己的過失了。

  胤禛聽了卻很滿意的點點頭:「她既然請了額娘來托給你,你就多擔著些,十五十六慣常跟著汗阿瑪活動的,許多事情你不過搭個手多說一句罷了。」

  「就這些個,可還有旁的?點心要不要拿一些過去。」瑪瑙拿出小匣子,十五十六那裡未必沒有,卻是一定要送過去的。

  「把咱們帶的南點心給送過去的,他們倆自然有人在跟前侍候著,冰片粉也帶一些去,讓撒在帳蓬角落裡好防蟲蚊,再囑咐兩聲夜裡別吃那油大也別貪嘴吃冰碗,明兒還要跑馬呢。」王嬪這兩個兒子很得康熙喜歡,時常帶出來走動,可他們的母親就是呆在嬪位上不動,康熙這個人還真是穩得住的。

  他跟王嬪生了三個兒子了,看上去也是很喜歡她的,卻硬是忍了這麼些年還讓她呆在嬪位上頭,連自己兒子的婚事也不能插手。周婷心裡覺得康熙這樣的男人才是真狠,他喜歡你是不錯,不合規矩的事兒就是不肯為你幹,寧可給兒子結門實惠體面的親事,也不肯悖了規矩把你提上去。

  胤禛那時候還因為寵愛李氏幫著李氏的爹求了官了,王嬪那一家子愣是一個能拿出手的都沒有,要是艾新覺羅家的男人都跟康熙一樣就好了,起碼不會有那麼多眼看著小妾抖起來正室。

  五福晉至今還在當背景板,被個側室擠兌的在五阿哥面前連句話都說不上;九福晉眼看著九阿哥一個個女人往家里拉,自己卻一個都懷上。康熙卻還覺得這是正常的,而難得愛老婆的苦逼八阿哥卻因為妾室落了胎,康熙一生氣把他從巡塞的名單裡踢了出去。

  周婷一面腹誹康熙為人的微妙,一邊指揮丫頭收拾東西,正吩咐著,胤禛過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個拎了食盒的小太監,一見周婷就笑說:「你先歇一歇,這些東西晚些再打點也是一樣的,汗阿瑪賞了咱們冰碗吃。」看著周婷的目光柔和得不得了。

  康熙那裡剛佈置好他們兄弟就過去了,這回跟來的兒子裡面只有十五十六既沒有母親跟著也沒有正經妻妾幫忙打點庶務,按他那事事細心的性格自然是要過問的,回話的小太監就把周婷送藥油送吃食的事兒給回了上來。

  康熙滿意的看著胤禛點頭,大阿哥一張臉都綠了,太子倒是看了胤禛一眼。胤禛不急不徐的說這是太子妃相托的。這下子大阿哥鼻子氣歪了,太子臉上卻含了笑意,在他看來太子妃不找老大的老婆找上了老四的老婆真是聰明又合他的心意。

  連胤禛也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年紀大些的兄弟再拉攏已經來不及了,不如從年紀小的開始著手,十五十六兩個既得汗阿瑪的喜歡,又有著一半漢人血統,對他是一點威脅都沒有的,不如好好照顧著,不僅讓王嬪欠了周婷一份情,這兩個弟弟也會記著他的好。

  「略嘗兩口便罷了,夜裡還要吃酒的。」周婷坐上炕上,瑪瑙打開食盒把冰碗放到炕桌上,下面還有一碟子糖耳朵,兩樣周婷都很喜歡卻不敢多吃,胤禛拉著她的手輕拍她:「這是汗阿瑪單賞

  了你的。」

  周婷眨眨眼睛不解的看著他,她還以為所有人都有呢,胤禛微微一笑:「你去吩咐人去十五十六那兒了?」小太監早被小張子帶出去喝酸梅湯兒了,他們做奴才的一天不在跑多少趟,熱得趟汗,一聽有酸湯喝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瑪瑙翡翠也早站到外面去,她們養成習慣了,這兩主子一路上都在膩歪,她們倆自然不能老站在跟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額娘那裡我回去了也好交待。」周婷一聽就知道康熙這是獎賞她,她拿銀簽子戳起塊糖耳朵來咬一小口,飴糖裹得厚厚的,一口咬下去牙都粘住了。

  胤禛坐過去看著她想把那小塊糖舔下來,一面往她耳朵裡吹氣一面說:「我幫幫你。」說著含上去,飴糖那甜一直往心裡流進去。

  桌上的冰碗胤禛一個人吃了大半,周婷本不想讓他吃那麼多,按住他的手不讓他吃了,拿了薄荷油給他聞。他那火氣卻一直下不去,最後只好由著他吃冰,把從下往上冒的那股火給制住了。

  周婷臉頰緋紅一片,伸出只手軟綿綿的推推他:「你還不去汗阿瑪跟前兒?」惠容說好了要過來的,她還得理理頭髮換身衣裳呢。

  夜裡前面熱鬧歸前面的,後面一堆女眷自己樂自己的。出門在外沒了那些叫人煩心的側室,惠容連臉色都紅潤了幾分:「我聽八嫂說,上回他們來的時候人多,能開兩桌摸骨牌呢,偏這回只有咱們倆。」

  大福晉推說身體不適用了飯就早早回去歇著了,太子那兒的又是側室,湊在一起說說話還老大不自在,更別說玩在一處了,兩個小的都沒娶親,只有惠容周婷能在一起聊聊天。

  「看看草原景色也好,我從小到大就沒出過北京城呢。」周婷夜裡吃了一塊烤羊肉,沒有後世撒上各種香料的好吃,肉卻是真的香,端上來的時候她直嚥唾沫。瑪瑙泡了菊花茶給她解膩,惠容拿了塊窩絲糖慢慢吃著:「我也沒出過北京城,這回出來折騰得要命,也不知道坐船會不會好些。」

  「到時候若暈船就更難受了。」周婷喝了口菊花茶:「怎的,你們爺答應了?」瓜爾佳氏裝著病也沒撈到好處,可見惠容學精明了。

  惠容臉頰一紅,沒了瓜爾佳氏她撒起嬌更是得心應手,胤祥沒兩天就被她哄住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打定主意要趁這的幾個月趕緊懷上,一口氣生個兒子。

  「去南邊有什麼打緊的,我姐姐嫁在那兒,年年都要通節禮的。我就想著這一回若能懷上一個就好了。」若說她有什麼比瓜爾佳氏差的,那就是沒孩子,瓜爾佳氏還只是生了個女兒就這樣作張拿喬,要真是生下兒子來,那還不知道怎麼作呢。

  大妞二妞也已經快要過週歲了,周婷也想過再懷上一胎,現在又沒了小選的壓力,說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出來玩,勉強就算是度蜜月了,要真是這時候懷上一個她還不用擔心胤禛會去找別人。

  夜裡胤禛來的時候,周婷異常熱情,她趴在胤禛身上扭來扭去,衝他耳朵眼裡輕輕吹氣,把胤禛勾得來不及說正事兒就把她壓在身下了,嘴裡噴出一股子酒氣,熏得周婷面頰發燙,上面解著衣裳下面就他的褲帶給扯了,胤禛一面動一面還說:「回去的路上再過那溫泉池子,你可得聽我的。」

  周婷紅著臉趴在枕頭上哼哼,兩人出了一身的汗,到第二回了胤禛才記起正事兒來:「汗阿瑪給大妞二妞賜了名字,大妞叫福敏,二妞叫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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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16:11 |只看該作者
101、四爺正妻不好當

  周婷怎麼也沒想到兩個女兒能讓康熙給起名字,各家的格格裡頭也就只有太子家的三格格有過這樣的待遇,那可是正經嫡出的,在康熙眼裡已經打上了固倫公主的標籤了,他怎麼突然就給大妞二妞起名字了呢?

  身上的胤禛正動到關鍵時刻,周婷一分心就被他一把掐住了腰,她嬌呼一聲兩條腿夾起來,胤禛往裡面用力動了動,喉嚨口發出滿足的低喟聲,翻倒在床上,只汗津津的胳膊壓在周婷肚皮上,她轉個身勾住了胤禛的肩膀,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汗阿瑪怎麼想起給大妞二妞賜名的?」周婷神色疲乏眼睛卻亮,胤禛扯過放在桌上的乾毛巾給她擦汗,手在她脖子上背上抹了一通又把毛巾遞到她手裡去,自己側過身把背露給她。

  周婷抓著毛巾給他擦掉背上沁出來的汗珠,草原夜裡風大,床上還鋪著毛褥子,若不擦乾了再睡很容易著涼。

  「原是阿瑪問起家裡的小輩,」胤禛臉上帶出笑意來,康熙問了,他自然要挑兩件趣事兒說一說的,他腦子裡能想到的就只有兩個最小的女兒,就是弘時也是剛剛才親近起來的,哪裡有什麼趣事可說呢。

  大阿哥太子的兒子開蒙的開蒙,指婚的指婚,讀了什麼書做了哪些文章,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輪到他了,這兩樣都不佔,只好撿些小兒女的趣事說給康熙聽。

  「大妞也不知道隨了誰,脾氣倒真像是當姐姐的,從弘時手裡搶塊糕還要分半塊給妹妹。」胤禛想起家裡的女兒就一臉笑意:「牙還沒長几顆哪能啃得動,原是她們額娘專門叫人做硬了給她們磨牙用的,明明咬不動還捏在手裡不肯扔。」

  康熙偏偏喜歡聽這個!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不像年輕時那樣健壯扛得住,一經了風雨就要咳嗽兩聲,顯出老態來。他自己也知道這些,要不然也不會給王嬪的兒子定下石家的女兒,繞著彎子跟太子扯上關係,就是希望自己走後太子能多照顧照顧小一些的這幾個弟弟。

  越是這樣的老人越容易為了這些小事情開心,開蒙領差辦事辦得好的的男孩子,家裡還真不缺,反而是這些小孩子的事情能讓他覺得溫馨安慰。

  見康熙露出一臉興味的表情,胤禛知道自己說對了,繼續帶著笑往下叨嘮:「小的那的話還不會說就知道自己是妹妹了,最會哄人,一見了我必要膩過來的。她姐姐不肯讓,她就撒嬌哼哼跟她姐姐討饒,也不知道像了誰了。」

  康熙哈哈大笑,興致一起也說了兩句:「聽太后說起過你家這兩個雙生的,她老人家直說福氣兒是一塊來的,兩個孩子生得結實白胖,可有名字了?」

  胤禛原來是想等到女兒過了週歲再給起名的,翻著《說文》圈了好些個字,還是沒定下來,聽見康熙問只好回答說:「兒子先定了個福字,底下的還沒選出來呢。」他還是覺得福字好些,這一世尤甚,他嫡出的女兒怎麼會沒福氣呢。

  康熙一聽就點頭:「你額娘也說這兩個孩子生得像姑姑呢,」提起五公主他歎了一聲,手指一動魏珠就心領神會,快手快腳的把紙筆都鋪在案上,康熙拿起狼毫毛筆沾了墨略想一想,先寫了個敏接著又寫了個慧字,指給胤禛看:「就這兩個字吧,女孩家還是靈秀些好。」

  胤禛自然高興趕緊低頭謝恩,心裡卻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他跟年氏生的那些孩子。年氏身體太弱,生下來的孩子全都弱得跟貓兒一樣,哭都哭不大聲。一抱出來給他看,他就怕她的孩子養不活。起名的時候很費了些心思,甚至沒排弘字輩,全都拿個福字給鎮著,卻偏偏一個都沒活下來,現在一想恐怕是年氏本身福氣不夠,所以她生出來的孩子也壓不住這個字。

  但大妞二妞又不一樣了,她們是正經嫡出,往後就是固倫公主,還有哪家的女兒能比他跟周婷生的更有福氣呢。

  胤禛點起油燈下床把那紙拿出來給周婷看:「這兩個字喻意都是好的,汗阿瑪喜歡聰明孩子,原來五妹妹就很得他喜歡。」

  周婷抿著嘴笑,兩個女兒就算不帶進宮去的時候,周婷也要挑些趣事兒專門講給皇太后和德妃聽的,這兩個人在見到康熙的時候再說一說,能得康熙的喜歡是最好不過,再不濟能留下個印象也好。

  康熙的兒子排開來有二十多個,成婚生的孩子更是一串一串的,女孩子不比男孩金貴,前些時候還鬧出教養嬤嬤苛待皇家格格的事兒,惹得康熙震怒,他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一定能照顧過來,更別說是孫女兒了。

  周婷根本沒想到康熙會賜下名字來,她趴在胤禛懷裡笑瞇了眼睛。要是兩個女兒的婚事由胤禛作主,她自然有辦法讓他不把兩個女兒嫁去蒙古,但等他坐上皇位還有好多年呢。現在能得了康熙的喜歡自然更好些,五公主不就沒嫁去蒙古麼,嫁進了佟家那是面子裡子都得了,只可惜命不長。

  「汗阿瑪賜的名字,這在兄弟間還是頭一份呢,」周婷摟著胤禛笑,然後又疑惑的問他:「我沒見過五妹妹小時候的樣子,真這樣像?」

  「女兒長得自然是像我。」胤禛得意洋洋的伸手捏捏周婷的下巴,打趣她一句:「當著汗阿瑪我不能說,大妞二妞這性子可不是像足了你?」

  周婷握拳捶了他一下,兩隻手往他身上一扒,胤禛摟住她搖了兩下,周婷歪在胤禛臂彎裡,聽著草原上的夜風呼呼刮過帳蓬頂的聲音,心裡突然就寧靜下來,微微笑著扭過頭在胤禛臉上親了一口。

  直到眼皮上下直打架,迷迷糊糊將要睡覺的時候,才聽見胤禛悄聲在她耳邊說:「大妞護食,二妞慣會撒嬌哼哼,那個不像是隨了你?」

  周婷輕輕哼出一聲來,張不開嘴回應他,覺得心口一下子灌滿了蜜,嘴角一勾模模糊糊的笑出來,額頭被胤禛印上一個吻,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樣平靜安穩的日子沒過上幾天京裡就遞了信過來,李氏熬過了冬天,卻偏偏在春暖花開的時候熬不下去了。

  胤禛捏著信紙看不出悲喜,周婷帶著笑捧了盞酸梅湯過去,他接過玻璃盞一口喝盡了才把信紙遞到周婷手上,語氣冷淡的說:「李氏恐怕不好,你把該交待的寫個明細,叫人帶信回去安排。」

  周婷怔住了,李氏自失寵以來就一直躺在床上,天氣熱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得了褥瘡。她一直躺著,一開始半是躲羞半是裝病,後來就是真的沒力氣站起來了,太醫倒是說過讓她走來走動走動的話,但石榴葡萄寧肯她躺著,並不十分勸她,李氏又覺得心灰意冷,連著躺了三個月,身上的紅斑一塊一塊的長出來。

  原來說好了開年就要放出去配人的石榴葡萄這下走不成了,就是周婷也不肯在這個時候放人,放走了她們等於是把李氏往死路上推。

  眼看著李氏要不好了,家裡卻偏偏沒一個能作主的人,石榴葡萄想盡了辦法求到大格格的面前,周婷走的時候把該打點的都打點到了,卻沒料到李氏會熬不下去,還好托了顧嬤嬤進宮找了德妃這才給胤禛送了信過來。

  李氏是上了玉牒的,就算周婷不在也能請太醫過來,可眼看著不行了,家裡的事還是得周婷來拍板。德妃信裡也只略提了兩句李氏的事,說大妞二妞平時的吃睡小事還要更多些。

  周婷放下信紙歎了口氣,瑪瑙走過去給她揉肩:「咱們在外頭,也不知道喪事辦不辦得好。」

  翡翠也皺起了眉頭,她們不知道胤禛已經跟德妃說定了不指人進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萬一李氏死了,這回的小選會不會又送一個過來,翡翠看著外頭灑進來的太陽扁扁嘴:「這事兒須得早辦呢,天兒可一日比一日熱起來了。」

  周婷皺著眉頭啜了口冰鎮酸梅湯,李氏要是真的不好了,那肯定不能像鈕祜祿氏那樣裝裹了出去,在寺廟裡念幾卷經就算完。她的身份很是尷尬,既不是正經的主子卻又是上了牒的,就是那拉氏的記憶裡也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喪事,辦重了怕胤禛不高興,辦得輕了又怕幾個孩子往後生怨懟。

  「咱們原沒經過這樣的事兒,前頭既無例可循,又隔得這樣遠,一個側室總也不好勞動了額娘……」難道真叫幾個下人發送了?大格格又還是個孩子,頂不了事兒,還真挑不出人來辦。

  惠容的聲音到了帳蓬口,瑪瑙迎了她進來,她見周婷發愁問了一句,聽完她的煩惱就笑了:「這值得什麼,橫豎你在外頭,就是下面人辦得不好,四哥難不成還會尋你的不是。」

  周婷不由埋怨起康熙來,份位要給這些側室,就連平日的供給也定了下來,怎麼偏偏沒有喪儀呢,她腦子裡盤算一回,京裡還真沒那個皇子的側福晉已經過世了的,一個個都活得滋潤著呢,只有一個李氏長年臥病,這時候去了,胤禛又是一句「看著辦」,她是該看著誰辦啊!

  皇子福晉喪儀倒是有的,按制什麼親王世子多羅郡王奉恩將軍全都要致哀的,可一個側福晉,還不是得了寵愛的,要怎麼算?

  周婷想得頭痛,揉著額角撐在炕桌上歎氣,惠容連聲寬慰她:「這原是沒定下例來,就是辦得差了也不能怪四嫂子呀,更何況家裡又沒個能主事的,就是要引幡讀文也算起來也不合規矩呢。」

  不管弘昀弘時如何,大格格原來就算不怨她,經了喪事恐怕也是要怨的,周婷提筆寫了酒羊二字又劃掉了,惠容見她心煩給她出主意:「合該問問四哥,畢竟李氏也是有孩子的人。」

  等胤禛夜裡回來的時候,周婷還在紙上劃拉,見了胤禛皺皺眉頭:「原京裡倒是辦過親王側福晉的喪事,我想按著這個減了等來,恐怕又不合規矩。」

  胤禛一怔,這才想起來這時候皇子側福晉的喪事得看皇子的身份來辦,他如今還是貝勒,想著提起筆來寫了兩句交到周婷手裡:「就按這個辦吧。」說著進內室沐浴去了。

  周婷拿起來一瞧,跟在後頭念了兩句:「這也太薄了些。」只許一祭,又無祭文,大格格知道了還不定怎麼恨她呢,人死都死了,原來活著的時候她就沒苛待過李氏,死了更不必了。

  「親王側福晉不過按此例來,這已經是逾了矩了。」胤禛兩三下解開衣裳抱著桶裡,周婷挽起袖子拿布給他搓背,胤禛拿熱毛巾蓋在臉上聲音悶悶的傳出來:「我瞧著汗阿瑪已經有這個意思了,若她能再拖上些時候,說不定還真按這個例葬了。」

  周婷垂下眼睛,心裡知道不應該覺得胤禛涼薄,卻還是覺得他對李氏太輕描淡寫了,到底弘暉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若是恐怕她現在也跟胤禛一樣冷淡了。

  「嘩啦」一聲,胤禛把毛巾扔進桶裡轉回身面對著周婷:「怎的?」他抬起濕漉漉的手把周婷散在鬢邊的一縷髮絲別到耳朵後面去,滴得她前襟全是水。

  「只是覺得不忍罷了。」周婷也不知道是為了誰歎息,她一開始是不喜歡她恃寵而嬌沒事找事,後來對胤禛有了感情,李氏更是她心裡的一塊疙瘩,可她真的要死了,周婷又可憐起她來。

  胤禛眼睛裡的光芒一閃而逝,兩隻滴水的大掌捧起周婷的臉來,仔細看她的眼睛,李氏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已經很清楚了,弘暉那事她沒做滿十分也有八分,可妻子的歎息和傷感卻是真的。

  周婷馬上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笑來:「孩子總是無辜的。」說著拍掉胤禛的手,示意他轉過身去:「還有半邊沒擦呢。」伸手進水裡把毛巾給浸濕。

  「前頭也要擦的。」胤禛一點沒有背過身去的意思,坦著胸膛等周婷給他服務,周婷嗔了他一眼,毛巾絞得半乾給他擦起前胸來,蒸氣熏得周婷額角鼻尖沁出汗來,胤禛一直盯著她的臉,突然抬起手來摟了摟她。

  周婷嚇了一跳,半幅裙子都被帶出來的水給澆濕了,正想要罵他兩聲,就看見了他溫情脈脈的眼神,她自己先紅了臉把毛巾一扔:「再不給你擦背了。」站起來背過身捂著臉走出內室。

  胤禛坐在浴桶裡嘴角直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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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四爺正妻不好當

  信送到京裡的時候,李氏還強撐著一口氣,大格格這時候也顧不得規矩,日日在病床前侍疾,周婷胤禛不在,烏蘇嬤嬤不好出這個頭,只好叫戴嬤嬤並丫頭們看牢了她,定點兒讓她吃飯睡覺。

  饒是如此,大格格還是很快清瘦了下來,原來就不圓潤的下巴更顯尖細,新裁的夏衫腰間空出了幾寸,一雙杏眼含著水,時不時就要掉下淚來。

  戴嬤嬤是胤禛指派給大格格,新分進來的丫環都由她調教,她雖是胤禛親定,也怕主母不在大格格有什麼不好擔了干係,只好讓兩個丫頭日夜守著勸她。

  兩個大丫頭被大格格賜了名,一個冰心一個玉壺,都知道若是周婷回來見大格格這樣,戴嬤嬤沒事,她們卻要吃瓜落的,時時攆在大格格身後,每見她落淚便柔聲勸她:「格格千萬保重自己才是,若是格格再給愁病了,要怎麼給側福晉侍疾呢。」

  這些話大格格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悲傷卻怎麼都止不住。兩個丫頭猜中了她的心思,萬一她倒下了,李氏的病旁人不精心侍候怎辦?她只好咬牙把廚房送來的湯水灌進喉嚨口去,天天這樣滋補著才沒她也拖出病來。

  太醫來的時候她躲在屏風後頭看著他給李氏診脈,此時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掀開帳子讓太醫瞧了李氏的臉色,眼睛微微一闔,轉頭就婉轉的暗示該準備起來了。

  當著她的面沒人說起,大格格卻知道府裡已經開始給李氏準備後事。她拿帕子按住眼角止著淚,哽咽著吩咐冰心:「去要幾匹素緞子來。」

  冰心「哎」了一聲應下,奉上茶轉頭出去告訴了戴嬤嬤,戴嬤嬤眉頭一皺,掀了簾子進去,冰心玉壺兩個坐在廊下,玉壺悄聲說:「格格說了要幾匹?」

  冰心眼睛往廊外一溜,見沒有丫頭走過輕輕點點頭:「可不是麼。」

  「你怎麼不勸勸呢?。」就是按著親王側福晉喪儀不過穿一日孝,當日就該除服,大格格一下子要好幾匹素緞難不成還想穿重孝?

  「咱們是後來的,前頭那兩個勸了還不聽呢,咱們要怎麼勸。」冰山跟戴嬤嬤沾著親,知道些舊事,扯一扯玉壺的衣袖:「你也別犯這傻,戴嬤嬤是主子爺給的,有事自然該她去勸著格格,咱們千萬別插手。」

  玉壺垂著頭拿手絞著裙上墜著壓裙角的小香包,嘴裡喃喃道:「格格待咱們挺好的,我瞧她也是真的難呢。」

  冰心年紀大些,聽到玉壺這樣說跺跺腳,點點她的鼻子:「告訴了戴嬤嬤才是為著格格好,福晉回來了哪有不問的,到時候叫她知道格格有這心思,咱們怎辦?」格格是主子,真要硬頂著來,家裡有誰能壓住她呢,可這不合規矩的事要是辦了,倒霉的還不都是下人。

  戴嬤嬤進去之後也不問緞子的事,只說:「主子爺同福晉俱不在府,只好由著奴才來給格格說說這喪儀上頭的規矩,雖不知到底按什麼樣兒的規格來,大致卻錯不了的。」

  大格格心裡雖然難受也知道李氏挨不了幾日,坐直了身子聽戴嬤嬤細說,待聽見側福晉連祭文也無,喪事一天辦了就算完,連百日週年都不再祭的話,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明白了戴嬤嬤的言下之意。

  她原本並沒想過要穿重孝,但也該多做幾身孝服,好給李氏多守幾日,聽見戴嬤嬤的話那剩下一半兒心也涼透了。

  「旁人便罷了,我同弟弟們總該服孝才是。」大格格坐臨窗的炕上站起來,死死盯著戴嬤嬤的臉,眼淚順著眼眶滑進衣領裡:「那是我的親額娘啊。」

  戴嬤嬤上前一步板住臉:「格格慎言,切不可再說這樣的話。」她被胤禛派給大格格的時候,胤禛只說讓她教一教大格格規矩,本來她以為只不過是些細微處的小節,畢竟千嬌玉貴長大的格格,言行舉動再不會差的,誰知道主子是真的讓她來「教規矩」。

  廊下周婷送來的那對鸚鵡撲著翅膀,戴嬤嬤想起大格格流的眼淚來,福晉送的一對玩意兒,竟讓她感歎自身,一付當著鸚鵡的面有苦不能訴的委屈樣子,戴嬤嬤差點絕倒,這哪裡是庶女該有的樣子。

  這個格格琴棋詩書俱通一些,人也很是清雅,卻就是不知道最基本的規矩,嫡庶之別如同雲泥,再受寵愛也不能把這個根本給忘了。

  福晉出的格格再小也比她尊貴,不說別的,單說往後出嫁時的封號嫁妝就不相同。若是大格格一直得寵,許還能讓主子爺請封一個郡主,可不是每個庶女都能有這樣的待遇的。而大格格,已經失了寵愛,若還不知道守著本份,往後誰還會管她呢。

  戴嬤嬤見大格格的眼淚越流越凶,眼睛盯著自己的臉一刻也不放過,心裡先皺起了眉頭,她為人最是板正,大格格這樣不用狠話是再不會醒悟的,但她卻要守著奴才的身份只能提點不能棒喝。

  想著就把心一橫,要讓大格格規矩起來再怎麼做也不可能讓她看重自己了,那就只能把差事辦好了得到主子爺的肯定。興許藉著這一回,李氏死去的重錘真能把大格格這面悶鑼給敲響。

  戴嬤嬤歎息一聲,臉上換上了柔和的表情,看著大格格道:「格格再不能說這樣的話,福晉才是您的額娘,先平王的側福晉過世,也一樣是當日就除了服。格格的衣飾素淨些便罷了,服孝是斷斷不可能的。」她有心說兩句軟話,無奈一直方正習慣了,一開口還是規矩道理,大格格怔怔看著她,眼淚打濕了裙擺上的繡紋。

  戴嬤嬤只好把她當成三歲娃娃那樣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跟她說:「格格身上吃的用的哪一件不是福晉給的?宮裡頭擺宴吃席若沒福晉格格可能單進宮門?格格往後的前程嫁妝哪一樣不指著福晉?」

  大格格眼底一片迷茫,戴嬤嬤心裡埋怨李氏,不知身份害得只能是自己的子女,能抬成側福晉出身也不低了,怎的不明白這個道理:「放眼整個京城裡,也沒有像格格這樣自在的,格格可曾見著五福晉進宮帶著家裡的庶女?」五福晉無所出,只要她不肯,五阿哥也不能逼她帶著庶女進宮吃宴。

  戴嬤嬤冷眼瞧得清楚,宮裡的頭冰嬉福晉原是想帶著她去的,偏大格格一半是不肯一半是真的身子不舒坦給推了,放到別家,那是求都求不來的。

  關上門再受寵愛的側室,也沒去寧壽宮請安的資格,更別說這些庶子庶女了,皇帝的兒子女兒裡還分著等級,大格格這樣的又算什麼!戴嬤嬤垂下眼簾,也不是笨人,不過被李氏哄迷了眼,清醒過來就好了。

  「可,這是我的份例呀!」大格格摸著身上拿金線描邊挑繡的淡紫色蝴蝶荷葉裙,剛剛還理直氣壯的聲音弱了下來,她的屋子裡的東西,就是太子嫡出的三格格也只有讚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葡萄衝了進來,一臉是淚:「格格快去吧,主子不行了。」大格格聞言打了一個冷顫,從心底泛起寒意,腳還沒邁出去,人就一陣暈眩軟了下來。

  屋裡亂成一團,冰心拿了薄荷油擦在大格格鼻下,她幽幽回神眼淚瞬時從眼眶裡湧出來,掙扎著起身要去南院。

  正院裡大妞二妞弘時剛吃完午飯犯起困,周婷不在了,烏蘇嬤嬤也還是把她們領到正屋裡去歇晌的,聽見後面喧鬧派珍珠出來看,珍珠知道日子差不多,攙扶著大格格去了南院,她自己不進門,把扶人的活兒交給冰心,使了個眼色給她。

  南院裡除了李氏宋氏住的兩間全是空屋,再多的綠意也掩不住淒涼,宋氏那裡剛提上來的小丫頭站在門口探頭探腦,李氏屋子裡斷斷續續傳出哀哭聲,大格格那句「額娘」還沒喊完,就被戴嬤嬤堵了嘴。

  珍珠肅手立在門前,眼鋒掃過那個小丫頭,那丫頭趕緊把腦袋縮回去,過了會兒宋氏從屋子裡出來,眼圈已經是紅的了,拿著帕子不斷擦著眼角,一面往李氏屋裡走一面哽咽:「苦命的大格格。」

  珍珠的眉毛差點兒皺起來,捺著心裡的不快立著不動,也不去攔住宋氏,戴嬤嬤是跟著大格格進去的,自然會把這些話都告訴爺聽。

  原來有戴嬤嬤的勸說大格格已經略止了哭聲,宋氏這話一出口,她又撲到李氏身上哭起來。

  宋氏走上前去摟住大格格的肩頭,一口一個可憐一口一個苦命,戴嬤嬤聽的額角直跳,珍珠立在門邊瞧著宋氏挑梁唱這齣戲,她眼淚濕了一條帕子,小丫頭機靈的又抽出一條遞給她,宋氏拍拍大格格的背勸她:「格格快別哭了,別讓你額娘走的不安。」

  珍珠忍不住了,跨過門坎肅著張臉:「格格千萬節哀,爺的信已經來了,事兒得趕緊辦起來呢。」

  大格格哭得幾乎背過氣去,戴嬤嬤往前兩步把宋氏擠到一邊,給她揉著心口,嘴湊在她耳邊提點她:「格格千萬不能這時候犯糊塗,側福晉的事兒宜早不宜遲。」

  大格格才十二歲不到,哪裡知道這些,抬眼就往宋氏身上望去,宋氏眼睛裡的喜色一閃而過,她等的就是這個。

  側福晉過世,須經手的東西也不是幾個奴才能定下來的,她這邊剛要順水推舟的把事兒給攬過來,珍珠就先搶過了話頭:「格格且寬心吧,爺在信裡面都已經安排好了,央了德妃娘娘來接手這事兒,格格再不必擔心咱們這些下人亂了規矩。」

  她說著就拿眼角睨了宋氏一眼,將她的心思看得清楚,不過就是想借了喪事的由頭從回後宅裡去,珍珠心裡微微一哂,還以為主子不在就沒個能頂事兒的了。

  宋氏聽見這話臉色立時不好看了,若是德妃從宮裡派出人來指揮,那就真沒有她插手的份了,她咬牙看了眼躺在床上拿薄被子遮住臉的李氏,拿出主子款兒來:「這話倒是的,若是娘娘派出人來就再妥當不過了,只是咱們總不能一點忙都不幫,我倒還記得那些庫裡的東西歸置在哪兒,也好幫著搭把手。」

  「不勞宋格格憂心,東西早已經備齊全了。」珍珠皮笑肉不笑,看了冰心一眼,冰心玉壺兩個趕緊把大格格給架起來:「格格,你這身兒該先換了才是。」

  珍珠不再理會宋氏,她快步上去攙了大格格一把:「衣裳料子福晉已經來信指定了,首飾也是現成的,就是小阿哥們也要系白腰帶的。」

  大格格只是悲痛卻並不傻,原來宋氏流淚的時候她還當她是為了李氏過世傷心,一聽她把話繞到了操持喪事上頭就明白了她的意圖,半邊身子歪在冰心的身上,聽見珍珠這樣說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宋氏,不想在李氏跟前再聽她攀扯,任由冰心把自己扶回去。

  宋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兩隻手絞住帕子還待再說,戴嬤嬤先指了石榴葡萄:「你們倆也去換了衣裳再來。」她們倆倒是能給李氏穿孝的,這邊話還沒說完呢,正院的小丫頭已經送了衣裳過來,戴嬤嬤心裡暗暗點頭,福晉是個明白人,她這差事還真得好好辦下來。

  素服已經擺在炕上,大格格還呆呆的,冰山給她解下裙子,換上白綾衣裙,兩件衣裳都在袖口裙擺上鑲了淡藍色的滾邊,玉壺給她拆了頭髮,重挽起來簪了銀嵌珠的素面首飾。

  「福晉待格格真是周到。」冰心把她原來穿過的衣服收起來,那邊糊窗戶的紗也送了來,玉壺見大格格還呆呆坐在妝鏡前,眼睛紅了一圈,臉色慘白還是忍不住低聲說:「這就已經夠素了,旁人家裡,哪能這樣穿呢。」周婷讓珍珠給準備的衣服已經沒有半點花紋,跟正經守孝差不了多少了。

  大格格早已經收了淚,聽見玉壺的話扭頭去看炕上剛拆下來的杏黃色繡梅竹帳子,心裡第一次明白自己錯在了哪兒,若不是福晉鬆口,她連這樣的衣服都不能穿,更別說旁的。她不是不懂道理,只是不願意去想,如今沒了李氏,她連最後的倚仗也沒了,在這後院裡頭再也沒了著落。

  她一直感歎親娘沒了寵愛她就如飄萍一般,現在才真正知道了什麼是身份嫡庶,心頭瞬時湧上無盡的惶恐,她做了那樣的事,往後的日子該怎麼挨呢。

  簾子一動,她抬頭瞧見已經換了衣裳的戴嬤嬤,嘴唇微微嚅動喚了一聲:「嬤嬤……」戴嬤嬤將她的神色看得分明,心裡一歎走過去勸道:「格格往後就將福晉當成嫡母一樣待吧。」

  府裡亂成一片,草原上卻熱鬧得緊,李氏的事雖然叫周婷心裡不舒服,但她病了這麼久,大家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胤禛都不在意,她除了歎息兩聲,也沒別的辦法。至於大格格的心裡怎麼想,只好等她回去再處理。

  要辦喪事她最擔心的還是兩個女兒,小孩子眼睛乾淨要是瞧見什麼唬住了怎麼辦,她這點擔心卻不能跟胤禛明說,信裡再三再四的囑咐烏蘇嬤嬤看好幾個孩子,不許在靈堂裡久呆,由嬤嬤抱著作個揖就出來,那燒紙的事兒自然全交給了大格格。

  惠容知道李氏的事,卻對周婷一臉愁色不解得很,她就是後嫁也聽了許多四福晉跟李側福晉的恩怨,看周婷的神色又不似作偽,心裡歎她太過厚道,嘴角卻有掩也掩不住的笑意,摸著肚子笑嘻嘻的。

  「真有了?」周婷展顏笑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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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四爺正妻不好當

  惠容滿面喜色,扭著衣角耳朵都紅了,她伸出一隻手指頭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還沒個准呢,我想等日子長了再叫太醫診一診脈。」她一隻手疊在小腹上一隻手把散在鬢邊的頭髮別到耳朵後面去:「萬一不是,豈不白叫咱們爺高興了。」

  說著又有些擔心,她小日子剛遲了幾日,心裡高興又作不了准,實在憋不住只好找周婷說一說,咬著棗荷葉輕聲細語:「四嫂可先別說出去。」

  周婷抿著嘴點頭:「就是詐糊也該讓十三弟知道,總歸你有了這個心思。」男人很吃這一套,那天她不過說了一句再生一個,胤禛折騰的她差點兒下不來床,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克制自己當著人的面捶腰,就怕露出疲態來被人嘲笑。

  大概對古代男人來說,「要一孩子」跟「我想要」是差不多的意思,全部等同於勾引的詞彙了。

  惠容一聽就明白了,她的臉更紅了,鼻尖上頭沁出汗珠兒來,剛想拿起玻璃盞掩一掩窘態就被周婷攔下來:「你這會子還敢喝這樣涼的,快去換了杏仁茶來,那東西才補身子呢。」

  「還不一定呢,」惠容嘴上這樣說手卻縮了回來,瑪瑙應了一聲出了帳蓬去張羅茶水,惠容歪在靠枕上頭拿手摸著鈿花露出滿足的笑:「四嫂怎不趁著這機會再懷上一胎,兩個侄女也已經一週歲了。」

  「哪有那麼巧的,我也想呢。」周婷上回說想要個孩子,胤禛就真的開始配合起她來,可李氏的事一出,她就有點猶豫了,那邊剛死了人,她這邊就懷上了胎,總是大格格心裡一根刺。

  再說如今在塞上,回去的一路雖不顛簸時間卻漫長,若是懷了孩子,不知怎樣難受呢,最好是在回去之前懷上,到了京裡剛有反應。她把自己的排卵期算出來,等到時候

  「還是出來的日子更好過些。」惠容接過瑪瑙拿來的杏仁茶,周婷吃著山藥棗泥糕微微一笑,自然是跟出來舒服,只有這時候才能享受一下一夫一妻的待遇,出門一趟夫妻兩的感情上升不止一個台階,惠容笑得比在宮裡的時候多多了,沒了瓜爾佳氏在胤祥面前時不時的溫柔小意,她跟胤祥兩個越發親密無間。

  「我聽說十三弟給你畫了幅畫兒?」周婷拿指甲蓋撥著戒指上的紅寶石,惠容呵出來的氣都甜滋滋的,她點一點頭:「我原想騎一回馬來著,咱們爺知道了,就把我畫在馬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穿上騎裝竟是這個樣兒。」

  胤祥院子裡全是瓜爾佳氏這樣溫柔的女子,恐怕也覺得惠容這個念頭新鮮的很,周婷望著惠容面龐紅潤的樣子心裡替她高興,十三十四這樣已經算是待老婆好的了,五阿哥獨寵妾室,五福晉的日子難道就不過了。

  還是得趕緊有個孩子才行,周婷看著惠容有意無意扶住腰的樣子拿帕子掩住嘴角:「我懷身子的時候,瑪瑙一直跟著侍候的,等會兒叫她跟你身邊的丫頭說一說禁忌。」說著避了人湊到惠容耳朵邊:「那事兒,只要不過了頭,也不是不行的。」

  「呀!」惠容驚叫出聲,也不知是羞還是驚,臉紅到了脖子根,見周婷風輕雲淡的衝著她眨眼睛,臊的說不出話來,心裡卻很好奇,直到前邊的宴席將散她要趕著回去的時候才扭扭捏捏問了一聲:「當真?」

  周婷忍著笑把她送出去,瑪瑙跟著惠容的丫頭檀香交待孕期禁忌,屋子裡只留翡翠侍候著,胤禛跌跌撞撞滿身酒氣的掀了門簾進來,周婷趕緊過去扶他。

  「快去調盞蜂蜜水來給爺解解酒,」翡翠一出去,周婷就皺起眉頭埋怨他:「怎麼喝了這樣多,明兒該頭痛了。」說著給他解開前襟的扣子,肚子搭條薄被,絞了毛巾給他擦汗。

  胤禛頭重腳輕的,眼睛裡卻一片清明,嘴裡還能清楚的回話,先是嘿嘿笑了兩聲,反手握住了周婷:「你如今可是郡王福晉了。」

  周婷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從貝勒升到郡王就這樣高興,她一面幫他把手從衣裳袖子裡褪出來一面打趣他:「給爺道喜了,恭喜爺陞官發財。」

  翡翠正好聽見這一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見胤禛沒聽見她笑,趕緊放下杯子轉身出去,周婷叫住她:「讓人送水來。」這一身的酒氣不好好洗洗可不行。

  胤禛靠在枕頭上,由著周婷給自己喂蜂蜜水,他一口氣喝了乾一盞,砸了砸嘴搖頭晃腦的問周婷:「怎的這樣甜,改喝桂花酒了?」

  這付樣子真是千年難得一見,他平時在周婷面前再隨意也絕不會露出這模樣來,眼睛裡泛著光,定定的盯著她,抬手晃了兩下才摸到周婷的臉。

  他是真的高興,原來他是在四十七年才晉了郡王,如今早了兩年,怎不叫他欣喜,更難得的是,在太子也在的場合下,汗阿瑪破天荒的誇獎了他。

  上一回汗阿瑪大約同太子說了些什麼,太子這回很能繃得住,整個宴席都不見妒嫉之色,還先拿起酒杯來敬了他一杯。

  胤禛瞇著眼睛順從的讓周婷給他脫衣服,外頭小太監抬了水來,他其實還有力氣,卻偏想要逗一逗她,一條腿支著,半個身子靠在妻子身上,還沒走到浴桶前,周婷就已經出了一身汗了。

  胤禛被剝光了衣裳推進浴桶裡,周婷抬手抹抹額頭上的汗,拉著領口扇風,反正也沒有別人,胤禛又醉成這樣,乾脆自己也脫到只剩一件寢衣,袖子一卷給胤禛解起辮子來。

  胤禛坐在熱水裡闔上眼睛就跟睡著了似的,周婷卻累得手酸,本來他還能動手給自己擦個身,現在上上下下全要周婷來,他自己眼睛一闔閉目養起神來,要不是還能坐得住,周婷都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被蒸氣一熏周婷身上那件玉白色的寢衣粘在身上,汗珠從脖子裡直接滾進裡衣裡頭,寬大的袖子時不時滑落下來,她頭一扭看見胤禛沒有睜眼的意思,乾脆把寢衣脫下來搭在架子上,上身一件白底金線粉花肚兜,下身只一條一抹色水紅褻褲,光著兩條胳膊裸著背給他搓洗頭髮,汗珠一道道從背上滑進褻褲裡,濺出來到水花打在身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水。

  頭髮洗乾淨了,周婷自己早已經出了一身汗,她拿著毛巾給他擦前胸,順著小腹剛要滑上來,就被胤禛握住手往下,手指尖在燙熱的水裡碰到個硬綁綁的東西,甫一抬頭就見胤禛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

  周婷紅著臉嗔他一眼,把手掙出來拿水潑在他身上:「抬手。」胳膊下面還沒洗,也不知道出了幾層臭汗,胤禛沒有抬手而是整個人站了起來,浴桶裡湧出來的水濕了地面,他兩隻胳膊用力把周婷抱進澡盆裡來,不等她驚叫出聲,嘴唇先堵了上去。

  褻褲被他剝下來,濕淋淋的帶著水扔到地上,上身那件肚兜濕掉大半,拿金線挑繡出來的花紋正裹在她胸前兩團軟綿綿的脂膏上頭,胤禛藉著酒勁兩隻手按住她不許她掙扎,兩人在小澡盆裡摟得緊緊的,一上一下的動。

  周婷紅著臉輕哼,抱著胤禛的脖子不肯撒手,那件原來濕了一半的肚兜整個兒全濕透了,偏胤禛不准她脫下來,扯掉一邊帶子,這就麼半掩半遮的貼在身上。

  周婷整個人發燙,也不知是因為情動還是被熱水泡的,胤禛越動越有力氣,兩隻手握牢她的肩頭,腰板用力往上頂。

  水聲嘩啦嘩啦不絕於耳,周婷舒展開身子整個人掛在胤禛身上,好一陣兒的氣喘,燈色迷離,迷迷糊糊被他擦乾了抱到床上又來一回,她一邊抬著腰迎合一邊還模糊的想,果然騎了兩個月的馬就是不一樣。

  第二天早上兩人才來得及說些正經事,周婷坐在鏡子前頭篦頭髮,胤禛站在後面繫腰帶,神色有些赧然,早晨起來的時候周婷白生生的胳膊上頭清清楚楚印著暗紅色的手指印子,他昨兒是太孟浪了些,見周婷從鏡子裡看他,抬手握拳輕咳一聲,走過去揉揉她的肩膀:「疼不疼?」

  鏡子裡的人面若桃花橫著眼波嗔他,胤禛給她捏了兩把,實在尷尬只好找話說:「晉封聖旨這幾天就要下來了,咱們在外頭,衣裳之類只等回了京再給送來。府裡也是要按照規格擴建出來的,正好我覺得正院太小了些,福敏福慧如果一個屋子住著,大些總要分開來,往後還要添人,不如先把院子給擴了,再把東院那些用不著的給並一併,等內務府擬好了圖紙,我再拿來給你看。」一口氣說了兩三件事。

  周婷先還不理他,聽到「還要添人」眉頭便開了,再聽他說把那些沒用的院子並在一起,嘴角都忍不住翹起來了,扭身抬臉看著胤禛,拉過他的手拿指甲撓他的掌心:「下回輕一點兒。」

  外面蘇培盛咳嗽一聲,胤禛臉上帶著笑:「夜裡再給你揉,汗阿瑪還等著,我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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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16:55 |只看該作者
104、四爺正妻不好當

  說好的晚上沒能實現,京城暫理政事的胤祉傳來書信,比原來多拖了兩年多的福全,看樣子拖不過第三年了。

  胤祉知道康熙與福全感情深厚,留在京裡的幾個阿哥得了康熙的旨意密切關注福全的病情,太醫的診斷和藥方全都抄錄了副本送到御案前,不拘怎樣貴重的藥品全都給他用上了,眼看著拖不下去,胤祉聯同幾個弟弟寫了信過來。

  康熙捏著信紙久久不語,最後點了胤禛快馬回去代他看望福全。大阿哥自康熙二十九年征戰噶爾丹推福全出來給他背了大黑鍋之後,跟這位伯王就一直不睦,明珠再三再四的勸說,他也還是不肯放低了身段去陪個不是,康熙知道派了這個兒子去,恐怕福全最後一程也走的不愉快,想了半天還是點了胤禛。

  胤禛這幾年給康熙留下的印象就是辦事妥當,他跟太子走不開,自然第一個想到了胤禛。想著就歎了口氣,胤祉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藥方上參的用量越來越重了,不過是拖著一口氣,讓他能下一道明旨過去。

  「你代我回去看你伯王,他還有什麼要說的想辦的,你全替他給辦了。」康熙說著闔上眼,他年紀大了,眼睛裡有些了濁色,眼淚滑進鬍鬚,強忍著悲痛繼續吩咐:「告訴你伯王,我總會善待他的子孫,叫他不必憂心。」

  胤禛面露戚容,點頭答應下來,轉身就回去整理行裝,一面在心裡把上輩子的事兒盤了一遍。大阿哥同太子全被汗阿瑪留在身邊,這喪事自然該他一手操辦,三阿哥被削去郡王的的由頭就是喪儀上頭不盡心,既然已經在汗阿瑪那兒掛了號,伯王的喪事自然不可能將給他來辦。

  上輩子伯王去世前還幫著胤祀說了好話,汗阿瑪肯定聽了進去,這輩子算是被他趕上了巧宗兒。福全是個厚道的老實人,胤禛只要盡心盡力,他自然不會一句都不提,就算他等不到八月聖駕回朝,只要喪事辦得漂亮,胤禛一樣能在康熙面前再進一步。

  「已經定下了?」周婷心裡皺著眉頭,他要快馬趕回去,自然不會把她一道帶回去,要讓她自己呆在外頭兩個月,周婷咬咬嘴唇,跟著聖駕自然不會吃苦,可她擔心的是有人乘虛而入。

  沒了周婷鎮在後院,保不齊就有小妾趁著主母不在往胤禛跟前湊,萬一他那根黃瓜沒忍住,等她回去的時候又弄出個懷孕的妾室來,那這日子她真就不想過下去了。

  「已經定下了,伯王恐怕挨不到秋天。」胤禛吩咐下頭人去準備,自己坐在炕上喝茶歇息:「今兒就要走,越快趕回去越好。」除了在福全面前留下最後的好印象之外,他還能看一看到底是誰把他的命多拖了三年,若是伯王自己,那他定然不知最後奪位的結果。若是旁的人……胤禛心底沉吟,那到要好好籌謀一番了。不論如何,這一回他定不能叫伯王替老八說好話!

  周婷從櫃子裡理出胤禛路上要穿的衣服,說是快馬,連夜趕路有個八九天的功夫也能回到京城了,聖駕卻要七月頭再啟程,這兩個月的空床期,也不知道會出多少妖蛾子,李氏沒了,宋氏定然不會甘心默默呆在南院裡。

  她心裡煩亂,疊好了的衣服又抖開來重新疊,兩三次之後胤禛發現了,他自然不知道周婷愁的是什麼,還以為是自己要走了留她一個人下來有些害怕,站起來走過去摟住她的肩:「這回是真不巧,若是事情早了,我就回來。」

  周婷勉強笑一笑:「可不能說這話,就算是也得服百日孝的,你既然接了手就要辦好,伯王那裡照顧好了,也好跟汗阿瑪交待。」

  胤禛摟著周婷的肩膀環住她:「你不必擔心,我不過先走一步,汗阿瑪的意思是我去瞧瞧,若真是不成了,幾個兄弟都要回去的,哪個沒有家眷,定是要一同帶回去的。」

  周婷點點頭往他身上一靠:「正好,月底就是大妞二妞的生日,有了伯王的事兒不好吃席,抓周卻是不能省的,你記著來信告訴我。」拿兩個女兒的事纏住胤禛,讓他越忙越好:「還有一樁,大妞二妞得了汗阿瑪的賜名,大格格可還沒名字呢,你起一個,等回去一道叫看來,她面上也好看些。」

  胤禛一怔,李氏雖是咎由自取,大格格總是他的女兒,周婷為她想得這樣周到,胤禛原來對她那幾分憐惜變成了對周婷的滿意,抬手摸著她的頭髮把她扳過來親了一口:「既然定了福字,就一

  應都是這個字吧,不如叫福雅?」

  周婷點點頭:「她跟爺喜好相仿,是很雅致呢。」把頭靠在胤禛的肩膀上,兩隻手搭在胤禛的手掌上面,拿手指尖輕輕摩挲他的手背:「爺可記得時時寄信過來,別叫我空等。」她的話說得纏綿,胤禛一時心動摟緊了她歪在榻上溫存一番,周婷緊緊摟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脖子不肯分開來,纏得胤禛捨不得,還沒啟程就不想把她單留在這兒。

  周婷緋紅著一張臉,眸子含著水光,胤禛親親她的額頭:「我去找十三弟,我不在的時候,讓弟妹多陪陪你。」懷裡的人輕輕應了一聲,拿鼻尖蹭著他的心房,手指交纏著不肯放開。

  再不想放他,他也還是要去跟兄弟們打招呼,周婷趁著這個空檔把蘇培盛叫了進來,蘇培盛彎著腰站在外間,隔著紗簾子只看到一個影子。

  周婷拿著玻璃盞啜了口酸梅湯,裡頭盛的冰珠子打著轉發出輕響,她含了一個在舌頭壓下了心裡的煩燥感。

  蘇培盛聽見聲音把頭垂得更低,心裡也猜到周婷要吩咐些什麼,很是為難。還沒等他想明白,裡頭就傳來了周婷的聲音,透著實足的慵懶味兒:「蘇諳達。」

  蘇培盛一聽這稱呼額頭就沁出汗來,還沒等他說不敢,周婷接下來的話就把他給震住了,「諳達跟了爺多少年了?」

  「奴才自小侍候爺,算來已有二十個春秋了。」隔著簾子蘇培盛也不敢抬手擦汗,他嚥了口唾沫等著周婷的吩咐。

  「諳達一向精心,這一回跟著爺我自然也是放心的。」周婷的笑意朦朧的從簾子裡透出來:「諳達那個侄子也極是聰明肯學,人也實成得很,我手裡頭有間質鋪,倒是想叫他去當個二掌櫃。」

  蘇培盛先是一喜接著又一僵,許以重利,是要讓他幹什麼呢?他不敢接這個口,周婷輕輕笑了一聲:「這回子緊趕著上路,天這樣熱,爺那裡須諳達更盡心力。」蘇培盛嚥了嚥唾沫,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咬上一口著實不甘心,可他卻不能保證福晉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爺能不偷腥。

  「只要做好了本份就是,我不過再多囑咐一句罷了。」瑪瑙給她捶腰翡翠給她揉腿,翡翠輕笑一聲打破了沉默:「蘇公公也太小心了,我們主子從來放心公公的。」

  蘇培盛一個激靈醒悟過來,他原來就幹過這事兒,鈕祜祿氏宋氏往前院探頭探腦的事兒可不是他捅到周婷面前去的,這時候要搭架子也已經來不及了,想著質鋪裡那滾滾而來的銀子不由心動,把腦袋一點:「福晉放心,奴才原來怎麼侍候爺的,如今還怎麼侍候著爺。」

  周婷給瑪瑙使了個眼色,瑪瑙會意的掀了簾子出去,把手裡的匣子交到蘇培盛手上:「這是福晉理出來的藥匣,爺一路快馬難免有不適的時候,薄荷油霍香水這裡頭都有。」說著點點盒子:「還有一封給烏蘇嬤嬤的信,還要勞動公公提早交給烏蘇嬤嬤。」

  蘇培盛鬆了口氣,知道周婷只不過托他及時報信給烏蘇嬤嬤,就像原來報信給她一樣,趕緊打了個千兒:「奴才省得,定不會誤了福晉的事兒。」

  周婷拿指甲摳著玻璃盞上頭的雕紋,抿緊了嘴想起他的好來,她總是掙扎在依賴和防備的邊緣,最後還是選了給自己留一條路,想著就歎了口氣,要到什麼時候她可以不再擔心任何事的信賴胤禛呢?

  福晉沒回來爺卻先回來的消息被烏蘇嬤嬤瞞得死死的,主子回來自然有人先一步到府裡通知主事的人,家裡也好先安排起來,可直到胤禛進了府門,西院那些格格們還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胤禛連著七八天連夜趕路,早就困頓不堪,這時候就是有人攔路也不會引起他的興趣,他一回家直接去了正院,丫頭們早就燒好了熱水擺在房裡,小張子侍候他沐浴,烏蘇嬤嬤和蘇培盛兩個對視一眼又轉過身去各自吩咐下人,內院裡要準備吃的喝的,外院裡也要把裕親王的事情趕緊理一理。

  胤禛由著小張子擦乾了頭髮躺倒在床上,被子提前一天熏了玫瑰香,開著窗子一吹,整間屋子裡全是若有若無的淡淡玫瑰香,胤禛一下子想起周婷來,那味道繞在鼻尖,好像順著呼吸縈上了心頭。

  帳子還是他們走之前換上的,淺綠色的紗幔上頭細細繡一串又一串的紫籐花,身下的象牙席還是去年他特意找出來給她用的。

  再一側身,妝鏡匣子開著,一個個小盒子盛著的胭脂頭油一氣兒排了七八個,還能瞧見周婷慣用的黃楊木雕花梳子,貼著海貝殼的黑漆首飾盒半掩半合,裡頭瑩光一片,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喜歡的珠玉發出的瑩光。

  胤禛翻了個身面朝著牆壁,第一回覺得這床太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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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四爺正妻不好當

  「爺一個人回來的?」宋氏手裡的針一抖,指尖上沁出顆血珠子,她顧不得去吮,瞪大了眼睛問:「你瞧見的?」

  兩個小丫頭都是剛指到宋氏屋子裡的,雖跟管事嬤嬤學過規矩,但還沒正經侍候過主子,傳話吩咐事兒都還欠妥,宋氏往日裡埋怨她們做事不著調,此時又慶幸這兩個丫頭好在是剛進來的,若是蕊珠恐怕早早就閉了嘴瞞住消息。

  想到蕊珠不免又在心裡恨她不顧主僕情益,一抓著機會就打包溜了,若是她在,李氏喪事上的事兒也沒那麼容易被珍珠三言兩語給定下來。有些話她不好說,蕊珠卻能幫襯一二,一唱一合的更容易騙了大格格來央求她,到時候誰還能說她名不正言不順呢?偏偏那時跟在身邊的就只剩下這兩個不頂事的小丫頭。

  兩個丫頭一個叫五兒一個六兒,正跟宋氏一起坐在榻上劈絲,她到底還是走了大格格的老路,準備繡一幅佛經,卻不是給周婷的,而是準備燒給李氏的。

  宋氏畢竟跟了胤禛這麼多年,知道他回來之後必要去看過大格格,若能趁著這個時候讓大格格念著她的好,那她就出頭有望了。

  宋氏緩緩抬起手來吮住手指頭,眼睛打著轉,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機會,福晉不在,正院就是無主的空城,只要她能找著法子進去遞個東西,還愁見不著爺麼?聖駕怎麼著也得到八月才回來,這兩個月的空檔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後院如今能排得上號的也只有她了。

  宋氏抬手理一理鬢髮,往生咒不過百字,她本想著等胤禛回來前幾天繡好了給大格格送過去的,沒想到他會那麼早回來,宋氏捏了捏針問兩個丫頭:「你們哪個會繡?」

  五兒六兒才十多歲,往日做的最多的活計也就是打打絡子,針線刺繡還等著進了院子讓上一輩兒的姐姐的們教呢,聽見宋氏這樣問俱都搖搖頭。

  宋氏心裡著急皺皺眉頭,拿眼睛去量那繡幅,還差一多半兒,若是緊趕兩天也能繡出來了,她熬幾個日夜,等見了胤禛還能說是為了趕出頭七來,這樣一想就說:「把燈油加得足些,今兒夜裡再繡五個字。」

  五兒六兒不敢發問,只好站起來把燈盞拿近些,拿起油壺給燈添了些油,六兒眼睛轉了轉:「要不要奴才換些粗蠟燭來?這個燈芯不夠亮呢。」

  宋氏點點頭:「也好,你再去升個小爐子燒燙了水,給我沏一壺釅茶來。」說著把那繡繃又湊近一些,瞇著眼睛往上頭紮針。

  五兒六兒放下絲線轉出去了,提著燈籠往小廚房那兒去,廚房裡頭只有一盞燈,半個人影都沒有。本來南院就已經封了院了,裡頭就留了兩個看門的兩個粗使的兩個灶上的,這時候俱都已經睡了,五兒只好挨個兒去敲門,只起來一個粗使婆子,聽見宋氏要用水嘴裡嘟嘟囔囔個沒完,一面打哈欠一面去升了火抬爐子出來,往地上一擺,扭頭回去關了門,任五兒在後頭怎麼喊都不再搭理了。

  兩個丫頭歎了口氣,兩人合力拎了銅壺燒水,好容易熱了拎回去,宋氏瞪著眼睛發作:「你們這是去哪兒拎水了,我這兒壺都乾了。」

  五兒委委屈屈的報怨:「廚房裡都沒人了,是咱們喊起來再給開的爐子。」

  宋氏咬著嘴唇氣得發抖,原來李氏在的時候,因為得著正院的吩咐,不許短少東西,廚房裡還真不敢怠慢,若是一不小心侍候死了,全沒好果子吃。如今李氏已經死了,宋氏這裡又不會因為短了一杯茶就嚥氣,自然懶怠許多,好些事兒都要三催四催才能辦了來。

  宋氏捏著針憤憤然,等她再得了爺的眼,看誰還敢這樣待她。這南院沒了李氏到真是一處好院落,若她爭口氣這兩個月懷上了,就是福晉回來了也只能好聲好氣兒的待她。

  眉毛一挑露出笑意來,下針越發精心,往日裡繡一個字的功夫如今只繡出半個來,五兒六兒習慣了早睡,到了時候腦袋就一點一點的,宋氏自己也困,卻強撐著要繡出五個字兒來,心想著當時為了醒目好叫爺一眼瞧見準備繡幅大的,早知道就裁的小一些了。

  越是犯困越是見不得別人瞇著眼睛,宋氏拿針刺了五兒一下,五兒「啊」了一聲摀住了手,六兒也驚醒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重新分起線來。

  這麼熬了三四天,宋氏的臉都熬得青白了,她原想著養兩日把臉色養回來了再去尋胤禛的,卻又怕被別人捷足先登,開了櫃子挑了好幾件衣裳。

  五兒拿著件月白絞紋掐邊的衣服,六兒拿了件嫩黃色上衫配柳葉綠裙子的新裳,宋氏比對了一下挑了那件嫩黃的,臉上妝都上好了才想起來,她這是去送經書,若被人瞧出來的定要恥笑,只好換下來,打扮的素淨些往正院裡去。

  周婷不在,禁令卻沒費,宋氏還沒到門口就被看門的婆子迎上來給攔住了,臉上賠著笑的衝她擺手:「格格這是要去哪兒,可千萬別為難咱們下頭人呀。」

  宋氏一噎,臉上倒還能繃得住:「我與李姐姐好了十多年,她這一去,我心裡空落落的,點燈煎蠟的繡了幅往生咒,想著總該給大格格掌眼瞧瞧,多念上兩遍,再去她靈前燒掉。」一點也沒提自己要出門,那婆子雖一直在笑,腳步卻沒移過。

  「格格真是善心人,且叫六兒姑娘跑一趟吧,天這樣熱,這大日頭低下再著了暑氣。」那婆子連攔帶說的把宋氏防得死死的,宋氏知道今天不能成事兒了,轉頭拿手裡包著的錦緞給了六兒:「你去給大格格帶個好。」

  費了這許多功夫做出來的,總不能這樣白費,宋氏背著那婆子使眼色給六兒,六兒卻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只好眨眨眼睛,宋氏到底不放心:「你見著了格格,告訴她我一面繡一面念了百八十遍的,讓她也念幾回。」

  怎麼也不甘心把交付的心意的東西白白送出去,又不好跟一個下人攀扯,一直跟到了門邊,見六兒走沒了影才退了回去。

  哪知道六兒根本沒見著大格格,冰心早得了戴嬤嬤的吩咐,大格格自己也不想見到宋氏,現在她眼裡宋氏可惡百倍,至少周婷沒藉著李氏的喪事去博胤禛的好感,而宋氏除了那一回當著她的面說了那些話,還讓小丫頭來了好幾次,話裡話外都是沒個主子主事李氏的喪禮不能辦得體面。

  大格格心頭暗恨,卻拿她沒辦法,冰心把錦緞拿了來她冷哼一聲翻了開來,冰心退到一邊垂著頭,原來大格格的性子最好拿捏,最近卻越來越冷情了,她嚥了口唾沫問:「六兒還在外頭等著呢,主子可要叫她進來?」

  「嬤嬤怎麼看?」大格格知道戴嬤嬤不是周婷的人,如今也只能依靠她,捏著那幅邊角上繡了祥雲的綢幅問。

  「奴才看來,宋格格到是有心,這活計定是連趕了好幾天送過來的。」戴嬤嬤微微一笑:「幅做的這樣大,原來怎麼也得繡上一兩個月,宋格格勞累了。」

  大格格心裡冷笑,原來宋氏打的是這個主意,她臉色一沉吩咐冰心:「把阿瑪送來的藥材拿些給她,就說她辛苦了。」

  冰心曲了曲膝蓋退了出去,大格格咬咬牙:「按嬤嬤說,我該不該管這個?」論理阿瑪房裡的事兒怎麼也輪不到她來插手,可如果在周婷面前能賣個好,總好過就這麼無聲無息。

  戴嬤嬤的笑容比剛才更盛:「格格不是做得很好嗎?把這繡經收起來,等福晉回來了,讓福晉派人給格格作主,現在爺正忙著,格格什麼時候祭不是祭呢。」

  大格格心裡暗忖一番,低頭摸了摸袖擺,不光是衣飾,她房裡的帳子被褥鋪蓋全換了素色的,若沒了周婷首肯,就連這些事她也是辦不到的,不如大大方方的拿這個去問她。額娘已經沒了,只要她做好了本份,前路總不會太艱難的。

  六兒無功而返,宋氏氣得肝顫,她熬了那些時候,怎麼能一點收穫都沒有。夏天不似冬日那樣把門全緊閉著,開著院門灑上進水好通風。乾脆也不想著什麼好看難看了,要是不抓緊了機會,李氏還有個女兒幫著穿孝,她有什麼!

  五兒時不時往院門口張望,宋氏乾脆借口院門那兒搭了個紫籐架子比房裡涼快,拿了針線坐在架子底下扎兩針,心裡盤算著胤禛什麼時候該路過了。

  福全的確病重,卻還有些幾天好拖,胤禛既然回來了,就不可能只忙一樁事。看顧病人不是一句空話,他還得跟保泰多套套交情,省得他阿瑪一死,他馬上就跟胤祀結黨,福全手裡好歹捏著一個旗呢,他上位之後費了多少心思才把保泰給拔了,還是不因為他心裡向著老八,他怕他們不安份麼。

  無奈老八也在,他說起漂亮話來可比胤禛有水平多了,擺著一付和顏悅色的臉跟保泰兩個說些福全的事,明明兩人都沒怎麼相處過,偏偏他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把保泰一個大男人說的紅著眼眶差點就要哭鼻子。

  巧言令色!胤禛忍著不發作出來,這兩人說話,那他就辦事,事無鉅細樣樣過問,他精於細務,連靈堂裡用冰的事兒都先想在了前面,等老八說完了套交情的情,胤禛全已經幹完了。

  保泰啞然,這個冷著一張臉的四阿哥,還真是個幹實事兒的,裕王府哪裡真的缺冰,卻難為他能想得到。他對著胤禛沒有那麼多的話,只是道了謝,但從神色還是能看出來他是真感激的。

  胤禛滿心疲憊回到家,正抬手揉著額角,那邊宋氏衝了出來,她已經坐了一天了,婆子們知道她心裡的打算,又不好當面說破,畢竟她還有個主子的身份擺在那兒。吃了晚飯剛想把門給關了勸她進屋去,正巧遇上了胤禛。

  宋氏冷不丁的出現把領路的蘇培盛給嚇了一跳,他一見宋氏那樣兒就明瞭了,想到周婷的那些話尖著嗓子作出失態的樣子驚叫一聲,趁著胤禛定睛看的時機趕緊跪下來:「給主子道惱,奴才罪過。」

  胤禛見這樣子也知道是宋氏驚著了蘇培盛,他那眼睛一細把胤禛的額角激的一跳一跳的,他眼睛往宋氏那兒一掃,就皺起了眉頭來。

  燈下看美人自然越看越美,可宋氏熬了幾天的夜,又僵著身子枯坐一天,不論是臉色還是身段都差強人意,眼睛底下的青黑是遮也遮不住,身上還穿的那樣素,往紫籐架子下一立顯得一點精神都沒有,嘴裡還細聲細氣的說話:「妾給爺請安。」

  宋氏也被蘇培盛嚇住了,她此時不好理論,只曲著膝蓋給胤禛行禮:「妾見著了爺總不能不請安的,妾也有事兒要稟告給爺呢。」

  胤禛不耐煩的揮手:「有什麼事兒去尋了顧嬤嬤,福晉不在,後院裡她作主。」轉身就要走,卻突然看見了那架子上掛下來的紫籐花,跟正屋帳子上繡的一模一樣。

  宋氏一滯,抓緊最後的機會開口:「原是妾給李姐姐繡了幅往生咒,送去給了大格格,好讓大格格給李姐姐化了去,只怕福晉不在,沒人作這個主,大格格面嫩,只好由妾為格格求一求。」

  胤禛的臉沉了下來,剛才的不耐煩已經變成了冷厲,他看了宋氏一眼,哼笑一聲:「原聽人說,往生咒念上三十萬遍就能親眼見佛,你既有為著李氏的心,就在她靈前念上三千遍吧。」說著拂袖而去。

  宋氏傻在當場,她原來以為胤禛氣她不過是一時的,後來一直不見她,也是因為周婷進了讒言又關著她的緣故,是以一直覺得只要自己抓住了機會,胤禛就會原諒她,想起她往日那些好來,卻沒想到他竟連看都不願再看她一眼了。

  胤禛一面袖手往正院裡走一面緊抿著嘴角,宋氏做的那些事,他還真不是不知道,只不好把巫蠱之說給鬧大了,該死的不獨李氏還有宋氏,她竟還能面不改色的在自己面前作好作歹……轉頭吩咐蘇培盛:「南院裡如今只有宋氏一個,怎麼還那麼多侍候的人,全給革掉一半兒,院門不許再開,讓她給李氏好好念往生咒!」

  正屋裡已經擺上了冰,炕桌上早早備好了井水湃過的瓜果,胤禛洗了澡拿銀簽子插起塊香瓜咬進嘴裡,滿口香甜,窗縫裡吹進來的夜風把絲帳吹得水波一樣一層層漾開來,胤禛心頭一動,想起周婷的笑臉來。

  「蘇培盛,備幾筐香瓜,讓人快馬給福晉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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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四爺正妻不好當

  「主子,瓜片好了。」瑪瑙拿了冰盆上來,周婷翹著嘴角咬了一塊,又甜又糯,瓜心都已經酥了,一咬就是一口冰涼涼甜津津的蜜水直沁入心肺:「都送出去了?」

  「都送出去了,奴才聽小張子說萬歲爺午膳過後用了一瓣。」瑪瑙一臉喜意,爺在家裡辦事還不曾忘了給主子送鮮果來,可見是心裡真有了主子呢。

  原來她們全都提著心,爺這一走就是倆月,雖說是去替萬歲爺辦事兒的,辦的還不是什麼喜事兒,可若是有人趁著福晉不在把爺給籠住了或是懷上了身子,依現在福晉這性子,恐怕兩人往後就只能當親戚處了。主子雖然瞧上去比過去和氣了不少,瑪瑙卻知道她的心性只有比過去更高。

  心裡唸了一聲佛嘴上自然哄著周婷高興:「爺這回送來的瓜真是甜,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那兒打賞了小張子好大塊銀錁子,剛還瞧見他掰著指頭數數兒呢。」小張子是胤禛特地留下來給周婷使喚的,他人機靈又知道分寸,周婷用著很是順心,蘇培盛也似對他十分滿意,若是能拉攏過來,以後她就算在正院又多了一雙眼睛,似小張子這樣的可比蘇培盛要容易打動。

  「這就把他高興壞了?」周婷的笑意從眼睛裡透出來,指一指瑪瑙說:「那去十三福晉那兒也叫他跑腿吧,讓他再拿一封賞。」

  翡翠手裡捧著白玉碟子盛的紅櫻桃進了內室:「這是前頭萬歲爺賞下來的,叫後頭的女眷們嘗嘗鮮。」

  「是誰送來的,給了封沒有?」周婷拿銀簽子撥了撥碟子裡片開的香瓜,籽兒清得乾淨,她隨手插起一塊來送進嘴裡。

  「是魏公公送來的,我瞧著他後頭還跟著好幾個拎著食盒的小太監,竟是第一家就來了咱們這邊呢。」翡翠把玉碟擱在炕桌上頭,那櫻桃紅艷艷的,上頭還帶著水珠,瑪瑙撿了個玻璃碟子現來擺在一邊給周婷吐核。

  既然是魏珠送來的,那肯定是沒給紅封了,胤禛不在周婷也不好露面,誰也沒那個身份打賞他。像他那樣的大太監,出了御帳就先來了她們這邊,偏還有意無意的繞過了大阿哥,兩家的帳蓬離得可並不遠,若按過去的形勢,魏珠定要先去大阿哥那兒再到這邊來的,看來胤禛的身份的確是水漲船高了。

  周婷近在御前,自然早早收到了惠容的恭喜,她從貝勒福晉陞職當了郡王福晉,周婷長歎一聲,心裡又有點擔憂,這可比三阿哥胤祉還要早加封了,雖然三阿哥原來當過郡王,是後來被削的,可在別人眼裡卻只會覺得胤禛更受康熙的寵愛。

  不知道胤禛以後的路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順利,周婷皺了皺眉頭就又鬆開了,就連她都知道如今太子跟前站著一個大阿哥,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現在那些弟弟們都還沒有形成自己的勢力,胤禛很有一爭之力。

  打定了主意,周婷自然要做得面面俱到,胤禛送來的那幾筐香瓜,她全按著輩分送了出去,就連平王也得了,說起來的借口就是胤禛送來的時候帶了信來,一一指明了叫她給的。胤禛的確說過,自然不會這樣細,周婷全幫他做足了。

  寫信的時候一個字不漏的全字了進去,周婷用了拉家常的口吻,接到信的胤禛看到的就滿篇都是妻子為他設想周到,他人不在跟前,還為也做足了人情。

  難得得空他去了暖閣裡看兩個女兒,大妞二妞越來越好動,身上穿著的衣裳很快就汗濕了,小孩子的屋子裡不敢放太多冰盆,只好帶她們去水榭,開了玻璃房通風透氣,她們也能涼快一點。

  二妞的臉蛋紅得像是年席上的福果,額前細茸茸的頭髮汗濕了,一縷縷貼在額頭上,奶嬤嬤正拿帕子給她擦呢,她一抬頭看見胤禛來了就扔開手裡的布頭玩意兒張開了手要抱,胤禛抱起她接過奶嬤嬤手裡的帕子給她擦汗,有些意外的看到了大格格正跟大妞一同玩耍。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疼愛過的女兒,雖說下了決心讓她明白嫡庶,但也還是親自給她挑了嬤嬤過去,就怕她受了什麼委屈,此時見她跟兩個小妹妹玩在一處臉色柔和下來,抱著二妞問:「今來身子可好。」

  大格格曲著膝蓋請安,聽見胤禛問話微微一笑:「女兒很好,這些日子時常來跟妹妹們呆在一處,到覺得精神了些。」

  烏蘇嬤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原來還奇怪大格格怎麼突然就變了樣,很快又想明白了,大格格這是沒了念想,只好一門心思對著周婷示好了,她也樂得給大格格作臉:「格格給兩個小格格做了許多玩意兒呢。」

  胤禛笑著衝她點頭,很有幾分愉悅:「這才像是個作姐姐的樣子。」二妞見胤禛不理她,覺得受了冷落,抬手就拍了拍她阿瑪的臉,嘴裡叫了一聲:「啊。」這一聲把大妞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一見是胤禛,扶著奶嬤嬤的手站了起來,還沒站穩撒開腿就往胤禛那兒跑。

  胤禛一把接住了她,大妞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大格格捏著帕子笑:「兩個妹妹跟阿瑪真是親熱。」因胤禛衝她點了頭,就坐到榻上,一隻手搭住了二妞的肩膀。

  胤禛抱不下兩個,二妞既然抱過了就放在炕上,她這幾天已經熟悉了這位姐姐,倒沒有把她推開,反而扭頭衝她笑了笑,大格格心裡更加高興,褪下手腕上的佛豆玉逗她玩,大妞還賴在胤禛身上哼哼唧唧,這付模樣叫胤禛想起了周婷,心裡微微一動,打量起了大格格來。

  她對二妞的神色不似作偽,胤禛心底微一沉吟就有了主意:「你也大了,名字我給定了福雅,大妹妹叫福敏小妹妹叫福慧,你額娘不在,你要時時過來瞧她們。」

  胤禛有好些時候沒這樣和顏悅色的同她說過話了,大格格微微一怔,知道胤禛嘴裡的「額娘」指的是周婷,笑著點點頭:「額娘這樣照顧我,如今她不在,我照顧兩個妹妹也是應該的。」

  烏蘇嬤嬤看了戴嬤嬤一眼,見她眼睛裡含著笑意很是滿意的樣子,心裡跟著點了點頭。原來周婷對大格格不可謂不好了,她卻總是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在胤禛眼裡自然不如現在這樣言語帶笑來的親熱,不管是不是戴嬤嬤點撥了她,只要周婷能夠省心,那就是樁好事兒,胤禛也更能看見周婷的好來。

  胤禛聽大格格這樣說,心裡更加高興,抬手捏一捏大妞的臉,大妞一把抓住了他的指尖,軟軟的手指頭讓胤禛根本不敢用力去扯:「你兩個妹妹將要週歲了,你額娘不在不好大辦,就正院裡開一席,讓烏蘇嬤嬤幫襯著你,你來辦吧。」

  大格格聞言心裡一驚,趕緊站起來:「我怕辦不好呢。」

  「有烏蘇嬤嬤戴嬤嬤在,你在一旁瞧著就是。」這個女兒的身份現在是有些尷尬了,原來結了親的那一家,如今並不怎麼看重她,胤禛讓人探回來的口風,竟是那家子已經準備跟別人結親了,既然如此,大格格的婚事只好再做安排。

  年初時大阿哥家裡的大格格嫁給了科爾沁台吉濟色稜,她後頭還有三個妹妹,聽汗阿瑪的口風也是要將她們嫁到草原的,太子家裡還有個跟大格格年紀相仿的嫡出女兒,科爾沁哪來那麼多適婚的男兒,難道真要讓女兒等到十八歲。

  正紅旗的那拉家不肯,不知道妻子娘家有沒有合適的,胤禛打了這個主意,就覺得要提起來就先得讓周婷對大格格滿意,她若是能跟周婷拉近關係,他就更容易開口了,往後抬舉起了妻子的娘家來,也更便宜,大格格往後就是正經的公主,除了那拉家大房四房,其它兩家娶了去只有好的。

  五格襲了爵位,星輝亦是副都統,二房三房卻只有虛職在身,原來他並沒特意抬舉過那拉家,想必等他百年之後,那拉一族就此凋零,現在他卻不願意這樣了,多抬幾個人上來,他以後辦起事來也不會太吃力,他的兒子也能一個更得力的外家。

  胤禛拍了板,烏蘇嬤嬤再吃驚也只能應下來,轉頭就給周婷去信,周婷不知道胤禛的意思,只以為他是心疼女兒,微微一笑就擱了下來,總歸主事的還是烏蘇嬤嬤,大格格從來沒接觸過庶務知道什麼呢。

  他大概是覺得女兒可憐,又不想叫她嫁去蒙古了,所以就有意給女兒作臉,如今還是些小事,往後可能還會讓自己領著她出門交際。

  瑪瑙忖著周婷的臉色不像是在生氣,但還是低著聲音勸她:「大格格如今只有靠著主子,再不會生出別的心思來了,就是爺也斷斷不容。」

  周婷輕笑一聲指指翡翠:「原來大妞二妞生時,惠容又送了針線的,我想給她做一雙虎頭鞋,你裁了來。」顯見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瑪瑙吐出口氣來,剛幫著翡翠畫出了鞋面又聽見周婷說:「我上回子托了爺,給你同珍珠相一門好親,這回名單送了來,你想要個讀書人還是想要能幹事兒的?」

  瑪瑙一下子臊紅了臉,「呀」了一聲扔下軟緞子,捂著臉出去了,翡翠手一抖,那鞋樣就描歪了,她咯咯的笑:「瑪瑙姐姐害羞了呢。」

  「這有什麼好羞,等你回去見了她探探口風,我可是要風風光光嫁了她的。」瑪瑙珍珠跟在周婷身邊時間最長,就算是為了過去的那拉氏她也要厚待這兩個丫頭,周婷抿著嘴兒一笑:「你也想好了,要讀書的還要是能幹事兒的?」

  翡翠當真偏一偏頭:「奴才不喜歡光會讀書的。」她轉轉眼睛珠子:「我看瑪瑙姐姐平時那樣兒,卻是得挑個秀才姐夫呢。」

  「秀才是不能了,雖是白身,卻也是有學問的,爺這單子上頭的人我全給你們留著。」這是胤禛早就答應好了的,珍珠傷了臉後周婷托他找個合適的人,他竟然列了一串出來,等她回去了,再叫小張子幫著打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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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四爺正妻不好當

  周婷這裡籌劃珍珠瑪瑙的婚事,想給她們挑一個合心意的丈夫。胤禛那裡已經開始擇起了那拉家裡的適齡男孩。星輝的副都統是武職第三階正二品,他年紀大了,兒子卻可以往上挪一挪,再等一段時候,胤禛就能幫他把這個副字給抹了。五格是世襲的一等公又兼著佐領,這兩房的根基擺在那兒,大格格如今的身份也還差著些。

  富昌就不一樣了,他在兄弟之中本就不顯,年紀老大也不過是個三等侍衛,還是靠著費揚古的軍功,若不如此,輪到他頭上恐怕連這個三等侍衛也沒份。大格格若是要嫁,就只能嫁進這一房裡,嫡子要接他的班,外家就該更顯赫才是。

  弘時如今不過是個肉糰子,一見著胤禛看他就仰著臉樂出一嘴的口水來,胤禛心裡還有其它的考量,現在就把嫡子的身份抬高了,他自然不會再生異心。如果大阿哥身邊不是有一個明珠捧著,斷斷不會起那樣的心思。如今李文輝早早就被削了官職,弘時就算同過去一樣當上七八年的獨子,只要有了嫡出的兒子,他照樣能明白身份。

  這事兒是為了妻子打算,也要問過她才行,若是她肯,就該由她去打聽打聽富昌家的情況,他似乎是有兩個兒子還沒婚配。

  蘇培盛小心的上前掀開玻璃燈罩換上一枝整根的蠟燭,把那燒了大半的換下來,眼睛掃到胤禛手裡捏著的是今天下午剛從草原上送來的信件,腦袋一低退了下去。

  「蘇培盛。」胤禛叫住了他:「研墨。」

  周婷的信上全是些家常,卻是有用的家常,大阿哥跟誰喝了酒,汗阿瑪又送了什麼東西過來,就連平王那裡也提了一兩句,胤禛滿意的撫著信紙,他不在了,她也能撐起日常交際,該做的一樣沒有落下。

  胤禛低頭看著信紙上一個個端正的小楷,她的性格就是這樣,面對他的時候再軟,骨子裡的性格卻是不會變的,她的人跟她的字一樣方正。

  一封信翻到最後一張才是問他家裡如何,從大妞一天喝了多少水到二妞有什麼把阿字後面的瑪給吐出來。

  就是因為這些不間斷的信件和細小到煩瑣的問題,胤禛才會在百忙之中每天都問一問女兒的情況,越是問就越是上心,烏蘇嬤嬤每日都有趣事兒報上來,胤禛也每天都有事可寫。

  他會心一笑,執起狼毫筆沾了墨,蘇培盛把裁好的信紙遞到胤禛手邊,抬筆寫下「大妞抓周拿了把弓箭,二妞抓周拿了靶鏡」。一面寫一面笑,思念不斷加深,原來這些都是他疲勞一天回來之後,周婷邊揉他的額頭邊告訴他的,現在輪到他來告訴她了。

  默默在心裡再算了回日子,聖駕已經啟程了,天越來越熱,太醫們不敢再給伯王用參了,如今只拿紅參吊著,切了片讓他時時在嘴裡嚼,連咽都已經咽不進去了,伯王的氣息一天比一天微弱,汗阿瑪待伯王感情濃厚,這回還沒呆足兩個月就起程回京了。

  按腳程算,現在一定已經到了溫泉那兒,胤禛還能清晰的記起那天裹著她上身的那件衣裳,拿金銀二色繡線繡出來的蓮花一瓣瓣盤在她的身上,燈火一跳一跳的由人暈眩。胤禛放下筆等墨跡全乾,蘇培盛進來回話:「正院送了冰盞來,爺可要用一碗?」

  七月天,夜裡也還是一樣的燥熱,胤禛點點頭,那冰盞是周婷去年夏天弄出來的,加了牛乳分外香甜,胤禛含著碎冰渣子把心頭剛起的那點火給壓了下去,一碗用盡了他才站起來,把剛才寫好的信封起來,同要送給康熙的信歸在一處,抬腳走了出去:「回去。」

  蘇培盛彎著腰跟在後頭,一路上後院裡都靜悄悄的,風吹過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正走到夾道拐彎處,那裡人影一晃,俏生生分明是個女人的影子,蘇培盛心頭大驚,上前兩步狀似探路實則擋住了胤禛的目光。

  胤禛還是看見了,他皺著眉頭往那兒掃了一眼,給蘇培盛使了個眼色,蘇培盛無法只好快步過去低聲喝斥:「誰在那兒。」

  出來的果然是個女子,將近子時了還是一付剛才打扮過的樣子,腰肢擺的柳條也似,玻璃燈下纖毫畢現,一陣風吹過來帶了滿身的香粉味兒,聽見蘇培盛喝問,那雙眼睛似含著水光,肩膀微微抖動,目帶期盼的看向胤禛。

  「拖下去。」胤禛的臉色沉了下來,還沒等那女子答話,甩袖離開。竟做起這下流勾當來!簡直無恥!他的聲音像冰塊一樣砸了過去,蘇培盛定盯一看才認出那是跟去了的鈕祜祿氏一同進府的武氏,給小鄭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著胤禛,等他們都走遠了才開口:「格格請回吧。」

  武氏抽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這次無望還惹了胤禛的厭惡,咬牙往西院去,蘇培盛在後頭又加了一句:「這事兒,奴才是要回給福晉的。」

  武氏腳下一滯,轉頭哀求:「爺可是誤會了什麼,我不過是夜裡太熱睡不著覺,出來走動走動,瞧見燈火已然想要避開了。」

  蘇培盛眼皮都沒抬一下,不冷不熱的哧了一聲:「格格從西院繞這樣大一圈,想必如今總該睡得著了。」說完讓手底下的小太監送武氏回去,自己一刻不停的進了正院,胤禛還在生氣,蘇培盛跟烏蘇嬤嬤交待完進去給他寬衣。

  烏蘇嬤嬤暗暗咬牙,幸好福晉已經在路上了,不過一個月的功夫,這些牛鬼蛇神一個個的鑽了出來,她冷哼了一聲,既然她們以為福晉不在了正院就是空城,倒是讓她們有本事進來闖一闖,轉頭吩咐珍珠:「明兒你去西院一趟。」

  胤禛翻身躺在床上,心裡止不住起了一陣厭惡,帶著周婷香味的被子搭到身上才覺得自己鼻子裡的香粉味兒淡了些。

  回去的路不似的來時那樣悠閒,康熙心裡惦記福全,除了夜晚休息都在全速行進,周婷坐在馬車上頭不似去路時的安穩,水都不敢多喝。好在胤禛時時有信來,烏蘇嬤嬤那裡雖不方便給她寫信,但隔五日也要帶一封來,主要是幾個孩子。

  周婷原來以為胤禛是一時心疼大格格,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對他來說如果大妞二妞是手心肉,那大格格就是手背肉,剜了哪一塊都是疼的。

  但周婷沒想到他會來信問這個,她捏著信紙好一陣的猶豫,瑪瑙看出她心神不寧,輕悄悄給她倒了杯酸楊汁:「主子不喝,好歹也沾沾唇,天可太熱了。」

  周婷嗯了一聲,眉頭還是輕輕擰在一起,翡翠往那玻璃盞裡頭放了兩顆冰珠子,周婷這才拿起來抿一抿,伸出舌頭舔舔嘴唇,胤禛是怎麼想到要把大格格配給那拉家的。

  難道是他怕自己待她不好,李氏在的時候她都沒幹什麼,更何況現在李氏沒了,等養到兩個兒子都不再記得有這樣的額娘,那周婷才算是真的給出一口氣。

  是大格格自己去求的?還是胤禛自己起了意?不管怎麼看,大格格嫁進那拉家都是一樁好歸宿,胤禛沒當皇帝之前她就是宗室女,就算是當了皇帝,公主也是要撫蒙古的。大格格是庶出女兒,胤禛如今已經是多羅郡王了,封了多羅郡主之後,也會像大阿哥的女兒那樣嫁一個蒙古台吉,只怕不能是科爾沁的,許是博爾濟吉特。

  周婷咬著嘴唇,臉色沉了下來,自己親生的兩個女兒是絕不會往那地方送的,那麼大格格鐵定是要去蒙古了,一家裡就只有三個女兒,哪有別人全出了,他們家一個都不出的道理。胤禛原來也是這樣想的,怎麼突然就改了主意。

  看這信裡的意思是要將她配給那拉家的二房,富昌並不是那拉氏的同胞兄長,從來都不親厚,但畢竟是一家人,前年才剛他的兒子提到二等侍衛上來,如今他自己正閒散在家,小兒子還沒領上差事呢。

  「主子?」瑪瑙見周婷久久不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跟翡翠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心裡直打鼓,是不是信裡夾了什麼壞消息來。

  周婷吁出一口氣來,她就算有再多個為什麼也還在路上,這些不如等回去之後再仔細詢問。原來胤禛讓大格格跟在烏蘇嬤嬤後頭操辦大妞二妞的週歲,她還只以為是胤禛心疼女兒,想讓大格格跟自己和兩個小女兒多親近一些,如今看來,是不是他不滿意自己只像供著佛像一樣供著大格格,卻不教她理家?

  宗室女都晚嫁,若是胤禛問起來,周婷也能用年齡還小來搪塞……她心如電轉,最後還是撇幹了這些細枝末節繞回了嫁娶的問題上。

  胤禛以後是要當皇帝的,而大格格的額駙怎麼也不該比五公主的額駙差,溫憲公主的額駙可是出身佟家的。這件事要是成了,對自己的益處只有比對大格格的益處要大,娘家尚了公主,不是德妃烏雅氏,而是那拉氏,怎麼算都是隆恩了。

  可胤禛從來沒有像康熙寵愛五公主似的寵愛過大格格呀,難道是李氏的死一下子勾起了胤禛的慈父心?不嫁去蒙古,還是嫁進妻子的娘家,胤禛也不像她似的知道以後他會當皇帝……周婷心裡估量一回,這事兒她不能這麼隨隨便便的應下來,就算是那拉家得好處的時候在後頭,她也要先把這一局給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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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17:42 |只看該作者
108、四爺正妻不好當

  聖駕回朝,阿哥們自然要先迎駕再奉著康熙回宮,胤禛是被他派回來盯著福全病情的,他怎麼也得等到御前問完話了才能回來。

  周婷雖說不上風塵僕僕,也是一路都在腰酸背疼的,珍珠搭著她的手往正院裡去,一路上臉上帶笑著壓低聲音撿最重要的幾樁事跟周婷分說一回,

  不管周婷心裡怎麼著急,到了家還是得先把家事理起來,連三個多月不見的寶貝女兒都先擺在了後頭。

  草原之行也得了些東西,胤禛回來的時候輕車儉從,這些東西全由周婷帶回來,東西倒倒是早早都都分好了,只是今天得全送進宮裡去。太后德妃自然少不了,幾個沒去的妯娌們也各有禮物,瑪瑙一一貼上簽子,她做這周婷向來是放心的,留瑪瑙翡翠理東西,把珍珠帶進了暖閣裡。

  小丫頭打了溫水來,珍珠絞好帕子遞到周婷的手上,她來不及擦臉就先問:「把李氏大格格的事說一說。」面上難掩倦色,每日在車裡坐上四五個時辰,是個人都受不了,周婷抖開毛巾蓋在臉上,任熱氣舒開毛孔。

  珍珠一頓,她不知道胤禛想把大格格嫁進那拉家的事,滿心以為周婷回來了要先問爺的起居再問兩個小格格的週歲,卻不想她先問了大格格。珍珠心裡大格格還真沒什麼事兒,李側福晉都已經死了,大格格還能幹什麼呢。

  心裡奇怪卻還是把事情理了一遍報給周婷:「李側福晉發喪的事兒是德妃娘娘托了顧嬤嬤辦的,顧嬤嬤給李側福晉在潭柘寺裡點了盞燈,其它的全是按著例來的,並不曾越過。大格格原有些哀慟,戴嬤嬤勸著方好了些,如今時時來瞧瞧兩個小格格呢。」珍珠見周婷扯下了毛巾還皺著眉頭,心裡有些不安,走上前去接過毛巾輕問一聲:「主子憂心什麼?」

  周婷擺了擺手,她還不知道這件事是大格格籌劃的還是胤禛臨時起意。不會,若是大格格有這樣的腦筋給自己安排好歸宿,就不會跟著李氏瞎胡鬧了。還是李氏臨終前總算顧念了一回女兒?

  「先換了衣裳吧,」周婷換了身半新的家裳衣裳,一面心裡想著大格格的事兒一面指點珍珠:「先把素色衣裳拿出來,再開庫去拿些衣裳料子出來備著。」福全也不知道挨不挨得過這個夏天,不管康熙有沒有吩咐,家裡上下都要做出樣子來。

  「等小格格醒了把她們抱來。」去過了草原才真實的知道了那裡的生活狀況,她這回去還見到了和碩端敏公主,按輩份,周婷叫她一聲姑姑。她是深受太后的喜愛的,血緣上是姑侄,禮法上是母女,嫁給孝莊太后的娘家孫輩,一直盛寵不衰,康熙還得喊她一聲姐姐。

  嫁進草原這麼多年了,她卻就是不習慣那裡的生活,一直都還保持著在紫禁城裡的生活習慣。瑪瑙捧了茶進來,托盤輕輕擱在炕桌上,周婷回了神微微一笑:「你跟翡翠都乏了,下去歇著辦,這兒有珍珠侍候就行了。」

  瑪瑙低聲應是,走的時候給珍珠使了個眼色,珍珠知道周婷心神不寧的癥結在大格格,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烏蘇嬤嬤去了福敏福慧的屋子,這時候才過來,周婷一見她就問:「這幾日裡,爺可有問過我娘家的事兒?」

  「是曾問過,單問了二爺的事兒。」烏蘇嬤嬤跟著過來多年,早已經不熟悉那拉家的事兒了:「爺問奴才二爺家裡有幾個少爺。」

  這問的自然是嫡出了,大的德福已經領差成了婚,兒子都有了,小的德祿卻是真的年紀還小,就算是跟大格格也還差著兩歲呢。

  可宗室女十八歲上,德祿也已經十六了,放在外頭正是結親的年紀,周婷咬咬嘴唇,還沒等她琢磨透,烏蘇嬤嬤已經掩了口:「爺這是!」說著往大格格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周婷無奈的點了點頭,烏蘇嬤嬤的眼裡就差冒出火來,之前那些事單拎出哪一樁都夠把大格格扔得遠遠的,眼不見心為煩才好。爺怎麼會起了這樣的心思!

  「李氏過去的時候,可曾跟大格格單獨說過話?」

  「並不曾,奴才緊緊瞧著呢,冰心玉壺兩個也不敢瞞著不報的。」回話的是珍珠,她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看了眼烏蘇嬤嬤,怪不得爺會讓大格格日日過來跟妹妹們玩耍,又讓烏蘇嬤嬤教她操持家事。

  既然不是李氏,那就只有胤禛了。不獨周婷想到了,烏蘇嬤嬤也想到了,她眼睛一紅流下淚來,咬著牙聲音都哽咽了:「這可怎麼成!」

  見她反應這樣大,周婷才回過味來,對烏蘇嬤嬤來說這事兒根本無法接受,胤禛既然知道李氏做過那些事,那為什麼還一定要把大格格嫁進那拉家呢,他真有這麼疼愛這個女兒?

  「主子萬萬不能答應啊!」烏蘇嬤嬤抽出帕子拭了淚:「奴才都忍不下,爺這是要剜主子的心啊。」

  「這話先別傳了出去,給我瞞得緊一些,不能叫大格格聽到風聲。」若是被她打蛇隨棍上,做實了這件事那可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到處怎麼辦她得好好想清楚了,還要再看看胤禛對這事到底有幾分的堅定。

  「奴才明白,主子可千萬叫爺打消了這心思。」烏蘇嬤嬤為著周婷傷心不已:「再說,也沒有合適的呀。」

  這是在給周婷找借口了,她點了點頭:「點個安神香吧,我乏的很,歇一會子。」說著把頭靠在枕頭上,珍珠拉上簾子,拿了香出來點上,退到門邊,和烏蘇嬤嬤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胤禛先跟眾兄弟一起接了聖駕,康熙沒來得及回宮就先去了裕親王府,胤禛跟隨左右,從藥方藥理說到早上福全吃了幾口粥這樣的小事,康熙一路細問,暗暗點頭,心道把這事兒交給胤禛是對的,他果然樁樁件件都辦得妥當。

  一進裕親王府保泰就紅著眼圈迎了上來,哽咽著叫了聲「汗阿瑪」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跟著他一路他往後院去。

  屋子的角落裡擺著幾盆冰,幾個丫頭正拿著羅扇輕輕送風,福全既受不得熱也受不得寒,身體一動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康熙一進屋子直往榻邊去,福全的眼睛已經混濁了,努力掀開眼皮看向他。

  康熙緊緊握住福全的手,半天張不開口,福全一直挨到現在才等到了康熙心底鬆了一口氣,聲音反倒比平時響亮了些,他的目光在保泰的身上轉了一圈,接著又看向了後面跟著一眾阿哥。

  康熙知其心意,揮手:「你們出去,讓我同你們伯王說幾句話。」

  胤祀一直跟保泰站在一處,福全自然先看見了他,他勉力撐著精神交待完了身後事就說起這些阿哥來,他老實本份了一輩子,這是最後能夠跟弟弟暢所欲言的機會:「保泰就托給皇上了,他性子同我一樣,恐怕還要皇上護著他。」

  康熙連連點頭:「你的子孫就是我的子孫,我定會好好護著他們。」說著忍不住哽咽,摸著福全枯瘦的手心中慼然。

  「八阿哥是個好孩子,一向溫良……」福全還沒說完就猛得一陣咳嗽,康熙扶著他拍他的背,好半天才緩過來,話頭卻止住了:「他與保泰倒一向交好。」福全說了這幾句話就已經沒了力氣,躺在床上喘了半天又加上一句:「還有四阿哥,原先我倒不知道他竟是個面冷心熱的。」

  說完這些就再張不開口,只知道喘氣,康熙默默聽著,眼淚裡含著淚,有心想要餵他喝一碗藥,卻一口都送不進去。阿哥們在外等了許久,大阿哥太子都面無表情,福全沒有站隊,在他們看來就是個不相干的人了,而這個不相干的人又對康熙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現在沒了倒好。

  康熙扶著梁九功的手出來,抬眼一看,保泰自是悲痛萬分,太子大阿哥這兩個他最看重的兒子,卻偏偏不見傷痛,他心裡失落,步子也萬分沉重,拉著保泰吩咐兩句,得到胤禛都已經安排好了這樣的回答,衝著四兒子點點頭,搭著梁九功的手慢慢出去。

  胤禛此時無事要回,按排序站在三阿哥身後,汗阿瑪看上去比過去那一次還要悲傷,許是年紀比之前那次要大,伯王的死給汗阿瑪的感觸更深,胤禛深知保泰的性格,就算福全來不及說,保泰也上要折子把他操持的事項一樁樁說清楚的,這一局怎麼也不是老八獨勝。

  除了這個,胤禛還找到了福全多拖了三年的原因,太醫那些太醫他並不完全記得,給福全看病,幾乎動用了所有年高德重的太醫,那裡頭就有一個以平民身份考進太醫院外教習的唐仲斌。

  胤禛是繞了好幾道彎才把他找了出來,他在太醫院做了三四年的頂補,好容易有機會升上來當了學生,跟著御醫學經典,每常有驚人之論,就是他提出給福全用罌粟止痛。

  太醫們但求無過,哪裡敢下這樣的決定,更何況他還是外教習廳的學生,就算是御醫也得三五人一起研究藥方定下結論,一個人是不敢做這樣重大的決定的。

  打壓了他幾回,他竟沒消沉下去,還能想辦法直接找到保泰,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他一試,試下來的結果是福全週身疼痛果然緩解許多。這樣又過了兩年功夫,他連跳三級,從教習學生升到了醫上。

  再有能耐,太醫院還是規定的陞遷制度一步一挪,他竟也沉下心來,專門研究起了罌粟來。這可是康熙明令禁止的,若不如此胤禛還真不會注意到這個小小的醫上,給福全看病的怎麼著也是得院判御醫,這些人小心謹慎慣了,哪敢做這樣大的改動。

  胤禛藉著詢問病情的把他叫過來一次,話倒是說的滴水不漏,人也圓滑的很,恭敬裡還帶著討好,胤禛並沒看出什麼異常來。這一世的事是與上世有些微不同,既然這人有些用處就留他在太醫院裡慢慢往上爬。

  出了裕親王府把汗阿瑪送進宮裡,胤禛這才往家趕去,周婷早已經洗梳過了,換了一身清爽衣裳領著幾個孩子在屋子裡玩,胤禛還沒進屋就聽見大妞二妞的笑聲,一掀簾子,果然幾個孩子都在,弘昀看著還是不足,弘時跟大妞爭東西,他只敢在一邊看著,倒是福雅一直把他摟在懷裡。

  周婷不在這幾個月,大妞二妞更胤禛越發親近了,一見他進來就鬧著讓他抱,二妞扒著胤禛的脖子不肯放,口水全蹭在他前襟上了。

  胤禛也不惱,逗弄她兩回才抱著她坐到周婷身邊:「路上累不累?」

  「去的時候倒好,回來的時候每日趕上五四個時辰的路,倒真有些累了。」大妞一往胤禛那裡去,手上的玩意就鬆開了,弘時摔在軟綿綿的坐褥上頭雖然不疼也扯著嗓子撒起嬌來,周婷忙把他抱來哄他,大妞兩妞兩個掛在胤禛身上,理都不理弘時。

  「真是,見著我回來都沒那麼親。」周婷摟住弘時低頭香一口他的臉蛋,弘時咯咯笑起來,胤禛抱著兩個女兒,見弘昀坐在大格格膝蓋上,靠著她正說悄悄話,心裡不由一軟,沖弘昀點頭:「身子可好些了?」

  弘昀只知道點頭,面對胤禛說不出話來,胤禛心裡歎息,大格格卻替他答道:「跟著弘時和兩個妹妹活動了兩回,倒比過去能多喝半碗粥了。」只是身子依舊還弱,別的孩子穿上薄紗夏衫了,只有他經不得涼,坐得離冰盆遠遠的不說,還得在身上再罩一件。

  周婷衝著兩個孩子微笑,弘昀一來身子不好,二來搬過來的時候已經曉事,對待周婷一直都不親近,周婷也不強求,三個都是庶出,只要有一個向著她,旁人就沒法說嘴:「弘昀的身子還是要溫養,芝麻核桃杏仁這些都是換著吃的,今兒弘昀吃了什麼呀?」

  周婷問話他倒是不怕的,捏著大格格給他的木頭船嚅嚅的說:「今兒吃了核桃露。」一句話把胤禛的關注又拉了回來:「我瞧他臉色也好多了。」

  「是呢,過去不敢叫他多動,怕過了暑氣寒氣,如今倒是能在院子裡走一圈了。」周婷看著弘昀纖弱的肩膀,這哪裡像是七歲的孩子,想著就說:「去年就該開蒙的,偏他著了涼,如今爺瞧瞧尋個先生來,日日送到他前院讀書才是正經。」身子再弱也要讀書了,再不開蒙不合規矩。

  大格格心裡一緊,滿含期待的望著胤禛,胤禛微微一頓,他竟把這個給忘了:「也是該讀書了,你說怎麼安排?」

  「我想著,不如等過了夏天,秋日裡天氣舒爽,一開始就上半天課,等弘昀習慣了再加。」周婷看了看大格格:「正好,我這裡三個小的,就把弘昀交給福雅,讓她給弘昀略講一講。」

  胤禛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既然定下來就去逗那兩個小的,問她們誰是福敏誰是福慧,兩個女兒雖然不會說話,說什麼卻都能聽得懂,胤禛問她們:「誰是姐姐呀?」福敏便伸出一根嫩嫩粉粉的指頭來指著自己,胤禛樂此不疲。

  周婷見他們玩作一堆,就走到大格格那邊去,吩咐瑪瑙拿出小孩子用的文房四寶,針線上人早在去的就由著周婷授意作了書包,如今全翻了出來,弘昀是識字的,只是識的不多,他身體太弱了,一換季就要病一場,哪能好好學字,周婷就全交給了大格格:「到秋天還有小兩月呢,叫弘昀日日去你房裡學幾個字,也好有些底子。」

  大格格感激不已,摟著弘昀讓他說謝謝額娘,周婷微微笑,給大格格事做,讓她不得閒,那她也就無暇去想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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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四爺正妻不好當

  小別勝新婚,兩人自有一番濃情蜜意。周婷從珍珠那裡知道了武氏的事,心裡直發笑,胤禛這樣的男人,用這樣的手段是斷斷不行的。也有點滿意自己不在的時候,這根黃瓜始終乾淨,剛送走了孩子們,他就攆了過來。

  「我叫下頭人先把艷色的窗紗換了下來,素衣裳也叫針線上的趕著做出來,伯王這一回是不是不大好?」周婷還說著正經事呢,那裡胤禛一面嘴裡應著一面湊過來拿手摸她的臉,瑪瑙正端著托盤想進來送玫瑰鹵子調的蜜水,見兩人靠得這樣近趕緊退了回去,周婷嗔他一眼,站起來往床那邊走去。

  胤禛咳嗽一聲清清喉嚨:「如此也好,汗阿瑪必是要我們兄弟幾個一起穿孝的,我既守著,家裡也不能太熱鬧了。」話說得一本正經,手卻已經摸了上來,周婷給他擠到床邊,滿臉緋紅著啐了一口,壓低了聲音:「這還早呢。」說著指指外頭的天,天邊泛著的那一片胭脂色讓起了心思,張口就問:「今兒穿了什麼色的?」

  周婷拿手指刮他的臉皮,他忍了這麼些日子,此時肉在面前哪裡還能忍得住,夏天的衣衫薄,沒兩下他就先解了周婷的襟前的琵琶扣,一隻手伸進去摸起她的脖子來,周婷也知道他忍得久了,她心裡也有些想念他,抬起胳膊摟住他,兩人斜靠在枕頭上,身子貼在一起。

  一開始還只是親親摸摸,兩人許久不見,來不及說些別的,舌頭跟舌頭就纏個不休,胤禛吸得出聲,周婷早已經閉上了眼睛,頭枕在胤禛一條胳膊上,微微張開的嘴裡吐出熱氣。

  很快額頭鼻尖就沁出細密的汗珠,周婷咬著帕子不讓自己出聲,身上的衣服被胤禛解開來掀上去,兩人越滾越往裡,胤禛一用力就把她身上裹的肚兜帶子扯開來,兩下把那軟綢做的雪青色小衣揉在手裡往鼻尖湊去。

  滿滿是她身上的玫瑰香味兒,胤禛深吸一口,感覺熱流從鼻尖一直湧到下身,他往窗外頭瞧了一眼,啞著聲音湊到周婷的耳邊:「如今可是一個色的了。」天邊的胭脂色餘暉漸漸暈成淡紫色,胤禛口裡的熱噴在周婷耳朵裡,讓她微微顫了一下,縮著脖子想要躲開。

  胤禛一口含住了那粉白的耳垂,周婷輕哼一聲側過臉去任他舔=弄,又細又白的兩條長腿絞在胤禛的腰上,柔軟的小腹死死壓著胤禛的滾燙滾燙的堅硬,她輕輕喘氣,燥熱從心底湧上來,身上一空,雙峰晃動著被胤禛抓住了,一隻手捏住一個弄起來。

  「還沒擺膳呢。」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周婷漲紅了臉吐出這幾個字來,胤禛正吸住一上舌尖來回撥弄,哪有空回她的話,他那裡脹著撐起了綢褲子,這時候也忍不住了。

  瑪瑙眼看著玫瑰蜜裡的冰塊化成了冰珠子,裡頭卻還沒有動靜,紅著臉站在外頭,簾子早早拉了下來,輕薄的青色紗簾層層掩住了裡頭的人影,瑪瑙把托盤放在桌上,烏蘇嬤嬤哄睡著大妞二妞吃了飯,剛進來就覺出了不對,嘴角的笑蓋也蓋不住:「爺還在裡頭?」

  瑪瑙咬著嘴唇點點,她是未嫁的姑娘,心裡再為了周婷高興也不能露出來,只紅著臉問:「等會子可就要擺膳了。」

  烏蘇嬤嬤拉了她往外走兩步,珍珠從大格格那裡過來,往裡頭一探腦袋又縮回來,兩人忍著笑意吩咐小丫頭:「你去廚房告訴碧玉,這會子爺同福晉正說話,晚些再擺膳。」

  夏夜風涼,廊下散了暑氣,點著玻璃的燈籠倒也亮堂,瑪瑙給大妞二妞做小鞋子,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幾乎一日一個樣,最費鞋子,周婷倒是做了兩雙,回來一看全小了,瑪瑙只好重做。

  珍珠畫好了鞋樣子,瑪瑙拿著剪子藉著燈火剪下來,丫頭們見她們倆都坐在欄杆上,全都立得遠遠的,有的拿著扇子扇風,有的湊在一處說悄悄話,珍珠拿出薄子:「給繡個蓮花蓮藕吧。」

  瑪瑙搖搖頭:「主子說小孩費鞋子,不叫繡花樣,只讓咱們拿綿布綢緞做得柔和些,不硌腳就成了。」

  「那怎麼行,到底是小格格呢,就是進宮也要有兩雙好看的,你繡活好,就做的精細些,我來弄這個罷。」珍珠翻著簿子找個纏枝花樣的:「這個上頭能綴小珠子,小格格肯定喜歡。」

  兩人在廊下翻花樣子,屋子裡靜的一點聲兒都沒有,等珍珠找了兩個合心意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剛派去廚房的小丫頭帶著一身油煙味兒回來了:「碧玉姐姐問什麼時候擺膳。」幸好是夏天,拌菜比熱菜多,不然等裡頭叫擺膳了,廚房才真是忙亂。

  周婷的頭髮都汗濕了,她嘴裡咬著胤禛的辮子,身體一起一伏的喘著氣,胤禛腦門上全是汗,汗珠順著鼻尖滑下來打在周婷身上。

  他正動到緊要處,緊致溫熱的地方緊緊的夾著他,兩隻手握著周婷的腿彎把她直往自己身上拉,一撞一撞的發出沉悶又歡快的聲音,周婷嘴裡唔唔出聲,身體裡的歡愉一層一層的泛上來,細白嫩滑的皮膚此刻泛紅髮燙,兩人像失了水的游魚一樣張大了嘴,喉嚨口發出些意味不明的聲音來。

  剛才細緻溫存了一回,周婷本已經覺得夠了,她的腰經不得胤禛這樣折騰,正面朝下趴在緞被上頭喘息,胤禛那隻手就又搭了上來摸在她背上,汗津津的手下往下探,摸到半圓的弧度他還捏了一把:「坐了這半個月,像是比原來大了些。」說著兩隻手揉起來,揉了一會兒一根手指頭往下面作怪。

  那裡剛經過寵愛,濕潤溫暖,胤禛存了兩個月的慾望哪那麼容易就全發洩出來,他把腰一挺,腿架到周婷身上,周婷從鼻子裡哼哼出聲,聲音又嬌又懶:「腰酸還著吶。」

  接下來兩人就跟打了場架似的,周婷明明腰酸得不行,偏偏兩腿越纏越緊,不肯把他放開來,胤禛越動越得趣,剛才有過沒麼快再到,他就把她翻來覆去的弄了一回,直到她哼哼著求饒了,胤禛才快動幾下,尤自不足:「先把你餵飽了,夜裡咱們再來。」

  傳膳的聲音一傳出來,瑪瑙就放下了針線,烏蘇嬤嬤攔了她們,隔著簾子問:「爺有什麼吩咐?」

  周婷手指頭都不能動了,趴在胤禛的身上臉頰緋紅一片,手腳貼在沒被汗浸過的綢緞上頭,涼絲絲的讓她舒服,聽見烏蘇嬤嬤的聲音,眼皮都沒掀開來。

  這付樣子叫她穿衣梳頭是不可能了,胤禛捏著她的胸前的紅蕊說:「拿了膳桌進來,擺在到臨窗的炕上。」

  這些事小丫頭自然不能做,全由著烏蘇嬤嬤端進去,桌上押著剛才新調的玫瑰蜜,等都擺上了再退出去,瑪瑙珍珠就站在簾子外頭,簾子一掀起來裡頭的暖濕香味兒就透了出來,叫人臉紅,烏蘇嬤嬤卻在心裡悄聲念佛:「保佑主子懷上個小阿哥。」

  周婷拿毛巾胡亂擦擦身上的汗,剛想拿衣裳套上,就被胤禛止住了:「你就穿這件紫綢子的。」手指挑著她身上剝下來的那件肚兜,周婷不理他,他就扭著她的手腳不讓她下床,最後周婷如了他的願,在身上搭了件衣裳,不系扣子坐在膳桌前。

  身上飽了,肚子裡就不太餓,銀筷子挑了幾根拌菊花菜咀嚼好幾回才嚥下去,胤禛卻吃的多,還喝了一碗苦瓜湯,把周婷吃不下去的半碗全掃到自己碗裡就著胭脂鵝肉全吃了。

  「當心積了食。」周婷的臉粉白紅潤,就跟吃了仙湯一樣容光煥發,斜著身子靠在迎枕上頭,衣裳滑下來露出圓潤的肩頭,胤禛飯還沒吃完就坐過去把她摟了起來。

  肉吃完了就該談正事了,胤禛少有這樣放鬆的時候,敞著衣襟扣子都不系的坐在周婷身邊,眼睛裡帶著笑意:「我信裡提的那樁事兒,你覺得如何?」

  周婷微微一頓,笑了起來:「爺可真是的,」說著靠在他身上,讓他瞧不見自己的臉:「既然是為著她好,更該尋個好的才是,我那娘家二哥,可是庶出呢。」

  抬起頭來掃過胤禛的臉,見他擰起了眉頭,趕緊繼續往下說:「嫁到我娘家去,我哥哥嫂嫂自然會待她好,可爺如今已是郡王了,福雅雖是庶出出嫁時也是有封號的,德祿比她小了兩歲不說,領差事也要再等些時候呢。」

  胤禛原先還想反駁,往後那拉家就是皇后娘家,更是嫡子的外家,到那時候只有尊貴的,大格格哪裡還會委屈。可這些全是之後的事,現在就訂下來,門第委實低了些。而大房四房是則是他想好了留給大妞二妞其中一個的,若有合適的就嫁進去,若沒合適的還有富察家。

  趁他默然周婷再接再厲:「這回見著大哥家的女兒,一樣的封號,她可是嫁了台吉的。德祿一開始怎麼也不好越過哥哥,就只能領個三等侍衛。這般豈不是委屈了福雅。」正經的多羅郡主,嫁給一個三等侍衛,實在是說不過去的。

  周婷想了半天只能拿這個當切入點,如果胤禛真是為了大格格考慮,怎麼著也得先想到這個的,她的手在胤禛胸口來回撫動,越摸越往下:「原來爺是貝勒,現在可是郡王,福雅的婚事只有往高處的,爺不若再相看相看。」

  不光是大阿哥,以後三阿哥家太子家的女兒都要嫁給台吉,四阿哥的女兒只嫁一個三等侍衛,說出去也不好聽。胤禛心裡轉著念頭,只覺得時間太短,由不得他慢慢來,若是現在他就有這個能力把那拉家整個兒提起來,哪裡還有什麼配不配的話。女兒嫁過去是結親,若讓她覺得受了委屈心底不平,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到時外頭的傳言也不會好聽,為難的還是妻子。

  心裡感歎,低頭見周婷還是一臉的笑意,又覺得愧對了她,還要她來為自己想的這麼周到:「你放心,以後大妞二妞兩個,定有一個嫁到你娘家去。」

  周婷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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