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懷愫]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1
發表於 2015-3-31 22:39:58 |只看該作者
120、四爺正妻不好當

  正妻們天生就厭惡這樣做派的女人,更何況這個女人還很有可能來分自己的丈夫。各宮主位都是跟了康熙多年的,一見著年氏就在心裡想了一回她的家世,慶幸她這樣的出身的姑娘必不會留牌子入宮,那些混得時候少的,先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先一個警惕起來的是上一回大挑進宮的瓜爾佳氏,她當時也曾讓諸妃眼前一亮過,奈何有了新人,舊人就不顯得鮮妍了,她的肚皮又不如王嬪爭氣,到現在還一個孩子都沒能懷上,見著了年氏如臨大敵。

  王嬪拿眼打量了年氏一回,心裡微微泛酸,她這個年紀的姑娘鮮靈靈跟枝頭剛打的花苞似的,明明她這樣才是地地道道江南水土滋養出來的,年氏卻偏偏比她還要柔還要軟。

  好在大家都還能沉得住氣,有能力幹什麼的早就已經摸清了康熙的脾性,那乾著急的全都還窩在東西六宮的偏殿裡自己作不得主呢。

  不過在扯起話頭的時候,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了這位,就連皇太后都不願意把話頭伸過去,她那張瓜子臉杏仁眼,還有那道細長彎眉,像足了先帝的那位,皇太后吃了那位一輩子的苦頭,瞧見這樣的姑娘雖不會遷怒,但也肯定不會喜歡。

  下面的人最會看風向,本來漢軍旗的姑娘就是安排在一處的,本來以為年氏能有大造化,對面宮裡那些滿旗蒙旗的被叫過去用了兩回飯,還沒輪到她們,年氏心裡也跟著焦躁起來。

  同一屋子的秀女生得一張圓臉,卻又長了個尖下巴,一笑起來眼兒一瞇說不出的討人喜歡,連名字都透著喜氣,跟年氏沒聊兩回就稱起閨名來:「詩嵐,我折了些茶花來,你不是說要這花兒能煮落春茶麼?咱們一道喝罷。」

  年氏正對著鏡台細細描眉,聽了她的話眉心微微一蹙,臉上帶著些不耐,復又笑起來:「今兒這天不合適呢,這落春茶需得天陰陰的下著小雨的時候喝方才有味兒。」

  嘉寶點頭一笑:「你知道的真多,我就不耐煩弄這些個。」把花兒留給身後侍候的小丫頭,傾身去看她的妝鏡,嘴裡嘖嘖出聲:「你這個耳墜子可真好看。」拿米粒大小的珠子串成花型,中間那顆粉珠更是難得。

  年氏微微一笑,拿起來比在嘉寶耳邊:「你既喜歡就給了你。」

  嘉寶連連擺手:「我不過白說一句,怎能要你的東西,被我額娘知道,非讓嬤嬤教訓我不可。」說著退後兩步,從盒子裡摸了幾個大錢出來賞給小宮女:「煩你拿些點心來,我瞧著對面殿裡的花糕做得好。」

  年氏把耳墜扔進妝匣,聽了她的的話轉過頭來:「你去過對面殿裡了?」

  嘉寶點一點頭:「我繞著彎子的堂姐也是這一回選秀,我瞧見有個完顏家的姑娘得了皇太后賞的荷花酥呢。」

  年氏聞手指一緊,摸著梳篦上的琺琅蝴蝶翅嘴巴抿了起來:「這都第二回了罷。」那邊已經成為輪過一回了,這邊卻還沒有動靜,想到這個心裡起伏不定,垂下眼眸暗暗思忖,好容易一步步一走到今天,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被人甩在後頭。

  小丫頭送了點心進來,嘉寶手裡捏了塊糕慢慢嚼著,聽見她的話笑起來:「哪回不是這樣,她們總是先相看的。」

  年氏扯出個笑來坐到床上,手裡捏著本詩集,心思卻飄到了外頭。沒想到再一次踏進這宮牆,境遇會差得這樣大,咬著下唇,脫了鞋子,把帳子放下來。嘉寶見她放了帳子就悄聲兒溜了出去,留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盯著那天青色的帳子。

  年氏心裡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的轉著圈,詩集被她放到一邊,手裡的帕子扯成一道一道的。由不得她心裡不躁,前塵往事如夢初醒,她初時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那些過去還都歷歷在目,她卻已經不是夢裡的她了。

  年氏歎出一口氣來,這樣小的斗室,身邊又只一個丫環服侍,她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這裡的人和事跟她經歷過的千差萬別。夢中她是年家幼女,上頭兩個一母同胞的哥哥對她寵愛有加,父親跟是拿當她作掌上明珠。

  而現世她卻變成了家中庶女,下面還有一個嫡出小妹,原來屬於她的寵愛全都移到了小妹身上。她暗暗觀察了妹妹幾回,果然就是夢中自己曾經的樣子,她卻一點也不記得夢裡還有一個庶姐。

  這讓年氏又喜又怕,喜的是她有了重來一回的機會,怕的卻是自己不能夠以現在的身份重新回到四郎身邊。

  年歲越長她的日子就越發艱難,小時候她還能藉著年幼湊在阿瑪身邊撒嬌作癡得阿瑪的喜歡,她原就是最得寵的,阿瑪額娘喜歡些什麼盼著她怎樣行事她知道的最清楚,重來一回她樣樣做得好做得出挑卻再沒有了誇獎,反而得來了前世最慈愛不過的母親暗地裡打量的眼神。

  年氏有苦說不出,只好使出十二分的力氣,打點下人結交哥哥,結果事情又一次錯開了道,過去有求必應的哥哥們,不僅待她淡淡的,就連原來一向喜歡她的嫂嫂都開始疏遠起她來。就算這一回她沒能托生在額娘的肚子裡頭,那也是阿瑪的骨血啊!

  明明是嫡女卻受著庶女的待遇,這些便罷了,最叫她吃不下睡不著的還是另一個自己,那個她只比自己小了一歲,千靈百巧的討著父親哥哥的喜歡,她想著法兒越過妹妹露了一回臉之後,就被母親死死盯住了,規矩女工一重重的壓下來,面上樣樣是為了她好,心裡打的卻是不叫她親近阿瑪哥哥的主意。年氏怎麼也想不到原來最寵愛她的額娘成了她這一世最大的阻礙。

  她差一點兒就不能進宮選秀!年氏的目光鎖在天青色的帳子上頭掛著的走百病香包上,這種粗陋針線多少年都不見了,她拿手指頭勾著白綾裙子上的頭的紋理,要上路前一天,廚房竟端了雀兒肉同豬肝給她吃。

  若是不能選秀,下一回就要跟那個她一起選了,到時候哪裡還輪得著她。年氏冷冷一笑,夢中慈母不在,她自然要為自己打算。她不動聲色的叫過了小妹,美其名曰和小妹能一處吃飯的機會越來越少,等選了秀說不定就天南地北各一方了。

  小妹從來就不喜歡自己,有誰會喜歡一個樣樣都比自己強了一頭的人呢,但礙著面子還是來了,她不斷往小妹碗裡挾菜,夜裡她裝著比額娘屋子裡睡下的妹妹還要早發動,肝痛的在床上打滾,驚動了阿瑪,這才安安穩穩的上了馬車。

  好容易進了宮卻又因為庶出的身份不受人待見,年氏瞇起眼來,她認定了同四郎的這樁緣份,不管是誰都別想搶走,哪怕那是另外一個自己!

  從枕頭底下摸出安神的香包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年氏翻身坐了起來,掀開帳子往妝鏡前理理頭髮,出了屋子找到嘉寶,笑瞇瞇的問她:「那邊殿裡是不是開著兩株粉山茶,我想去瞧一瞧呢。」

  嘉寶一派天真,當即點頭:「咱們一處兒瞧瞧去。」

  年氏也並不是沒有關係在京中的,先大嫂的娘家姑娘裡就有一個正在選秀的,那可是正經正黃旗出身的姑娘,雖說大嫂去後家裡很少有聯繫,但只有能搭上,她就有辦法叫上頭記住她這個人。

  果然,她在啟祥宮裡還沒轉上一圈呢,就偶遇了那個納喇家的小姑娘,彼此一論家世就知道原來還沾著親戚,年氏柔柔一笑,做出一付懷念的樣子談論起過早早就病死的大嫂來。

  納喇家的小姑娘其實已經算是明珠家的旁支,但人在宮裡有一份親自然更好,她根本就沒見過那位族姐,只知道那是有名氣的才女,她那個阿瑪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才子納蘭性德。聽見年氏說起起也就跟著說一些家人嘴裡聽到的話,一來二去,兩人竟交好起來,年氏藉著她的關係,不著痕跡的打開了啟祥宮門。

  這些小姑娘到底還單純,年氏雖然不得召見,卻時常逗留在啟祥宮中,與這些秀女們熟識起來,寧壽宮裡談話的時候自然就帶出了她的名字。

  皇太后賞了糕點下來就是不餓也要咬上兩口,小姑娘們初還拘謹,兩三回後也談笑起來,一個說這餡兒和得好,另一個就說起來年氏曾經提過的那些個花瓣餡兒的糕點來。

  幾個福晉都不是蠢人,宜薇當場挑了挑眉毛,笑吟吟的問了一聲:「我到聽小宮女說這位年家姑娘最是個雅致人兒,一花一果都能烹出來吃喝,只不知道比起平王福晉如何。」

  若論風流相貌兩人並不差什麼,關鍵就是氣度,曹佳氏也是江南出來的女孩兒,身姿婀娜聲音嬌嫩,甜的像山泉水,偏偏她那樣兒的就不讓人覺得狐媚,一站出來旁人絕不會覺得她是包衣出身,就是福晉們當中也有不及她的,宜薇把她拎了出來,自然是因為她跟年氏一樣,都愛這些雅趣。

  周婷原來就同曹佳氏有過接觸,她對這個姑娘的印象很好,她一言一笑全都是正著眼睛看人的,叫人一看就知這是個正氣的人,此時見宜薇拿她做比,伸了手指頭虛指了她:「竟取笑起小輩兒來,該打了。」

  曹佳氏等著平王守了一年的孝,剛才嫁作新婦,還沒半年,聽見宜薇打趣她也不惱,微微一笑接過了周婷的話頭:「這些終不過是小道,玩玩倒還罷了,誰還能當個真呢。」說著又看一看皇太后:「那果子倒還有些味兒,花瓣卻有能入藥的,若是一時不防吃差便不好了。」

  言語裡明顯帶著對年氏的不待見,她說完之後不對著宜薇竟跟周婷目光相接,微微一笑。周婷知道她對自己一向有著親近的意思,這時候也回她一個笑,大家一同把那話給茬過去,讓皇太后心裡剛提起來的好奇又消了下去,下一回擺飯還是沒有年氏的份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2
發表於 2015-3-31 22:40:13 |只看該作者
121、四爺正妻不好當

  年氏沒能照她預想中的那樣先旁人一步得著上頭人的青眼,心裡那股躁意不去,卻不敢再有大動作,寧壽宮裡的事她好容易從小姑娘的嘴裡套了出來,心裡止不住暗暗納罕。

  選秀的事她早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她那一屆裡頭只有她是最出挑的。不獨她自己就是旁人也以為她會比曹佳氏還要有造化。

  上一世年氏怎麼也沒料到她會被指進親王府裡當側福晉,按著她的家世,怎麼也是作正房的。那時候她才只十一二歲,一道聖旨下來那遠遠及不上她的倒成了正室,她卻只能委委屈屈當個側福晉。

  娶側也是有禮儀的,回家備嫁時也曾隱約聽過父兄談論皇帝這一手是在制衡,那時候二哥更屬意八阿哥,而皇帝不願見八阿哥坐大。

  她在閨閣中之並不刻意打聽這些,心裡對自己這樣的出身還做了小悶悶不樂,備嫁那段日子是她十幾年裡最灰暗的時候,額娘精心挑選的正紅色緞子一匹一匹的從嫁妝裡清出來。她一到夜裡就摸著早早備好的大紅刻絲百子袍默默流淚。

  家裡還要去打聽好了福晉抬進府去的嫁妝擺設,屋子裡用的傢俱全都重新打了一回,那上好的梨花木妝台和按著南邊新樣子打出來的髹漆彩繪雲母雕花床鎖在庫裡這輩子不見天日。

  她哭,額娘也跟著哭,阿瑪哥哥都覺得對不起她,加倍的給她東西,不能擺在明面兒上,就全都折成銀子塞在箱子裡帶進了府。

  這樣黯淡的開始,在遇見了四郎之後就什麼都值得了,年氏臉上浮出甜蜜的笑容來,她原以為這是老天作弄,誰知卻是月老跟前早定的鴛盟。

  四郎待她這樣繾綣溫存,知道她遺憾自己不能穿紅,不能帶著備了多年的嫁妝進府,專門定了新的給她,比原來家裡備下的還要精緻,那圖樣兒還是他自己畫下來的。她繡的荷包扇套他一直掛在腰上,不論什麼時候只要她蹙一蹙眉頭,他就知道她想什麼。

  燈伴昏時,月伴明時,她同正室也不差什麼了,雖沒有夫妻的名頭,她卻佔著實惠。夏夜撲螢冬日烹茶。她病著的時候,國事那樣紛擾,他也不曾離了她塌前。

  皇后不過是空佔了名聲,四郎搬到了暢春園去,跟著的就只有自己和幾個小答應常在,那些女人在她的面前就如同螻蟻,她總算嘗到了自己作主的日子是什麼樣兒的。

  溫存時四郎也曾應過有一日叫她作主,她從沒有信過,前頭有個正室,她再怎麼也不可能越了她去,誰知四郎有一天能當上皇帝!

  他把她帶去了暢春園,告訴她這裡全都由著她作主的時候,她的淚止都止不住,伏在他身上好一陣才抬起頭來。

  偏偏她的身子這樣差,病榻之前殷殷拉著四郎的手叫他看顧福惠,他答應過的,總有一天不再叫她屈於人下。

  年氏的笑容裡又浸了些苦澀,那春日繁花秋日的落葉,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明明知道自己這一世的身份差得多,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同他續一回姻緣。

  嘉寶進來見她一臉笑意也跟著笑:「你知道了,明兒就輪著咱們啦。」一面歡喜一面發愁:「聽說有人進了寧壽宮裡話都不出來,咱們統共就去過一回,還沒輪著我說話,若是這回太皇娘娘們發問了,我要怎麼回呢?」說著拿手撫撫胸口,又坐回床上去挑起衣服來。

  初選親閱這兩回才要穿一樣的衣裳,也免得主位們被衣裳晃花了眼,瞧不出秀女真實的相貌來。其它時候倒是由著她們穿的,只不許打扮得太過。

  年氏見嘉寶開始挑衣裳了,也走到自己的櫃子邊挑選起來,她的衣裳全是額娘幫著準備的,這些東西上頭母親不願意被人說怠慢了她,卻也不是十分精心的。一樣是白玉,妹妹得的是溫潤上品,她的就只是剛能過眼而已。

  初時她還忍著,後頭見實在差得多,便繞著彎子找著了阿瑪。她跟妹妹都是阿瑪的老來女,母親再怎麼阻著她盡孝,她也能找著機會請安,只要一往上房去她就往素裡打扮,久而久之母親看她的眼光越來越冷,她的待遇也越來越好。

  年氏拿了件鵝黃色繡草綠色如意紋的旗裝,又從妝匣裡挑出一對兒碧玉耳墜子來擺在一邊,知道上頭不喜歡她張揚,她卻不能不張揚起來,若不能給皇上留下印象,她哪兒還有機會能跟四郎一處呢?

  等她又坐到那個位置的時候,自然會待母親好的,額娘對原來的自己真是一片愛子之心,只她不知道這個身子裡的也是她的親生女。年氏一會兒心酸一會兒又充滿了期盼,明天的宣見她一定要給皇太后留下好印象來。

  誰知道第一個挑剔她的竟會是德妃,她坐在皇太后下首,如記憶中那樣溫和,說話的時候微微翹著嘴角,看人總是含著笑,卻根本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來,只是同嘉寶說話。

  年氏同嘉寶熟悉了,一兩句話就接了上去,坐在上首的婆婆也只是笑一笑,任由別的妃子開口提問,等再輪著她的時候就不再住這邊看了。

  年氏心裡一涼,原來這個婆婆就並不喜歡她,她一向喜歡的是正經兒媳那拉氏,年氏當側妃的時候就少有機會進宮見她,後來短暫的同居一宮裡,她也懶怠見自己,反而每日都要同那拉氏說上小半日的話,兩人呆在一處就像是親母女。

  可她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擺明了不待見自己,宜妃惠妃都覺得奇怪,心裡轉了一圈就聯想到了前幾天康熙去永和宮裡小坐的事。難道萬歲爺的意思是把這個年氏指給她的娘家親戚?既是這樣更該親近,哪能甩臉子呢?

  幾個主位都是人精,既然德妃已經擺明了車馬不喜歡年氏,她們也不必要搭話頭過去,橫豎有那麼些秀女,不小心疏忽了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年氏穩著身子臉上端著笑,心裡卻像被放在熱鍋裡煎熬似的,她想不明白自己是哪裡開罪了主位們。也不怪她想不明白,之前是在家裡當嬌養的姑娘,之後被胤禛寵著,她是從來不曾吃過苦頭,外頭也不需她去交際,等當上了貴妃,巴結她的比巴結皇后的還要多,這裡面的彎彎道道她還真不能立時想明白了。

  正在她困惑的時候,外頭傳了名,剛才還興致不高的皇太后立馬樂起來,就聽見後面一管聲音不高不低的喚著:「福慧,你慢著些,當心門坎兒!」

  這一聲如同驚雷一樣炸在年氏耳邊,她此時也顧不得儀態了,扭頭向後看去,只見個面熟的人款款走進寧壽宮的正堂,手裡拉了一個穿著旗裝的女孩兒,她怔忡間被嘉寶輕輕碰了一下,年氏回過神來趕緊垂下頭去跟著大伙站起來行禮。

  這個年輕的女人,竟然就是那拉氏!還沒等她吃驚,皇太后身邊已經站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年氏心中起伏不定,抬眼瞧過去,聽得皇太后一聲「福慧」,她修剪得當的指甲一下子掐進肉裡。

  不知年輕了多少歲的那拉氏臉上笑盈盈的,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行動間流動著光暈,脖子裡掛著一串拇指大小的粉南珠寶光瑩瑩襯得肌膚晶潤。她掃都沒掃階下的秀女一眼人,只顧著自己的女兒,那個叫福慧女孩正趴在皇太后的膝蓋上撒嬌。

  年氏的臉色白了起來,身子微微一晃,嘉寶朝她看過去,給了她一個擔憂的眼神。年氏強迫自己扯出笑來,上面的那拉氏挽住德妃手臂,兩個一模一樣的格格叫完了烏庫媽媽又叫起了德妃。

  周婷點著這兩個孩子圓鼻頭:「我說了這會子老祖宗額娘都忙著,這兩個孩子竟然自己認得路了,怎麼攔都攔不住呢。」

  皇太后喜得合不攏嘴,德妃也攬過了福敏的肩頭,福慧跟皇太后顯擺她新得的赤金如意項圈,指著如意上頭嵌的一塊紅寶石說:「這個阿瑪給我的。」

  周婷被她氣笑了:「身上戴的不管什麼都是阿瑪給,額娘就沒給過你?」

  上面說話的聲音細細的,說不了兩句,周婷又把兩個孩子帶了出去,皇太后還不捨得,福敏一本正經的拍她的手:「忙完了再來瞧您。」

  逗得幾個妃子一陣嬌笑,佟妃自己沒能懷上,見著這樣的小孩子稀罕的不得了,按輩份又是她的孫輩,拉過去一頓揉搓,許了兩人一個一個嵌各色寶石的項圈兒,福敏福慧瞇了眼睛團起手謝賞。

  周婷直歎息:「妃母可不能再依著她們了,我這白臉兒還唱不夠了。」

  皇太后年紀大了,精神祇有這麼些,又跟秀女們說了一輪話吃了幾塊點心,人就乏力起來,打了個哈欠,佟妃見時候差不多了,打了人領著秀女們回去,一路上年氏都神魂不屬,直到進了屋才顫著聲音問了一句:「剛剛那位,是四貝勒福晉?」

  嘉寶瞪圓了眼:「早已經是郡王福晉啦,你家不在京裡怪不得不知道。」說起來就是一臉的艷羨,嘴裡嘖了一聲:「我額娘還去過參加過雍郡王府四阿哥的洗三禮呢,排場可大了。」

  年氏扶著床柱子緩緩坐下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雍郡王府的四阿哥是嫡出的?」

  嘉寶見她臉色古怪,湊了過去:「是呀,你怎麼了?身上不舒坦?」

  年氏擺了擺手,目光灼灼的盯著嘉寶的臉:「我家不在京城,這些全不知道,她瞧上去年紀可比雍郡王小多啦。」

  嘉寶揉了揉手帕:「這我也不知,只知道他們感情好的很呢,雍郡王下了朝還會等了雍郡王福晉一同回去,這在京裡人人都知道的。」

  年氏頭暈目眩,一頭栽在了枕頭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3
發表於 2015-3-31 22:40:26 |只看該作者
122、四爺正妻不好當

  年氏這一病,下一回的相看自然不能再去,寧壽宮賜了藥出來,侍候的小宮女怕擔干係,殷情問藥,年氏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夜裡睡不著白日裡又心浮氣躁,不幾日就臉色泛黃嘴角起泡,一看就知是著急上火的。

  她前頭這般張揚自然引來同殿秀女的不滿,似嘉寶一般喜歡她的怎麼也是少數,同一屆的秀女偏她樁樁件件都強似旁人,她又有心顯擺出來,雖做得隱秘,總有一二個心思細密的,彼此間要好的女孩子裡一說,都開始遠了她。

  也是她自己不會做人,明明是漢軍旗的,合該跟自己一個宮的姑娘們起居行止才是,偏偏去尋了滿旗那兒八桿子才打著的攀了親戚去,與自己同一宮的反而不親近,此時她病了,啟祥宮的女孩兒被嬤嬤拘著不得常常過來,自己一宮的也沒什麼人來瞧她,只有嘉寶待她依舊。

  年氏對這些都不以為意,她在家中被母親拘在繡樓裡頭,不是針線就是詩書,再不像前世那樣能時常出入父親的書房,知道些外頭的大事。

  嫂嫂們待她雖然溫和卻並不親近,她除了下人間的閒聊也只有跟妹妹在一處學琴學棋的時候能說上兩句話。

  這些事她從沒在意過,除了她自己的變故,家中大小事都與從前無二,她自然而然的以為外頭也是如此,母親不讓她打聽,她就安心坐在屋中,留了大部分的時間想她的過去她的四郎和她的兒女們。怎麼也想不到,最大的變化竟然在四郎這兒!

  前世她進府的時候那拉氏同四郎已經形同陌路,平日裡少有聚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之間除了年節幾乎從不單獨呆在一處說話,李氏雖也得過胤禛的寵愛,生下那許多孩子,可經不住年歲大了,又得了她。胤禛初時還去李氏的屋子,後頭就只單寵愛她一個了。

  年氏癡癡從冰紋格的窗框望出去,雨滴淅淅瀝瀝打在窗戶上頭,她不由想起她在暢春園的宮室外頭種了兩株芭蕉,一到下雨天,四郎就會跟她一處喝茶,她拿了平日裡集的雪水雨水出來,用描金的紅泥爐子煮了水烹好茶奉上去給他,他接過去會對她笑一笑,再讚她煮得好。

  為什麼這一世她來了,四郎卻已經不是四郎了?

  年氏著意打聽也能打聽出些事兒來,她原來裝著規矩不開口,可只要使上一些銀子小宮女們就什麼都說了。她知道了她念念不忘的四郎同正妻這輩子不僅有兩個一胎雙生的女兒,還有一個已經滿了週歲的嫡子。

  看一個男人待女人多好,只要看看後院裡的孩子就知道了,原來她在的時候胤禛就只單寵著她,雖也幸過其它女人,可哪一個也比不過她,她的孩子接二連三的出來,比李氏生育還多。

  可這一世的胤禛卻和那拉氏有了三個孩子,年氏怎麼也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她嫁過去當側的時候,額娘也曾狠下心來叫她看看阿瑪的小妾是如何行事的,就怕她一去就惹著了正妻,沒有好日子過。

  哥哥們讓她不必怕,那拉家不過是出了個一品,家裡的男兒多無出息,哪裡比得上她家裡頭正掌著權柄呢?額娘卻斥責兩個哥哥不通後宅事務,一句句的交待她,讓她進了門先得伏低做小。

  她也認認真真做了,行禮請安從未有一絲過錯,那拉氏的態度卻好似她就是個不相干的人,初兩回她得了四郎給的貴重東西,比正屋裡用的東西都要好上些,她還吊著心防範。額娘身邊那些妾,哪一個敢犯下這樣的事兒來,就算額娘面上不說,那些妾也肯定得不著好。

  誰知那拉氏根本就不在意。她得寵就得寵,李氏失寵就失寵,鈕祜祿氏生了兒子,她也照著規矩打賞,從來沒拿了正眼來瞧她們這些妾室。

  她心裡泛著酸,心裡明白那是因為那拉氏是正室,佔著正統,在她眼裡妾或許就是個不起玩意兒。她下了功夫曲意攏住了四郎了心,一個人再怎樣大度,也不可能在明白丈夫另有所愛的時候還能淡然。那拉氏的行事卻一點兒也沒變,她再得寵,四時衣裳三餐飯食也是同李氏一般無二的。

  就連除夕夜裡胤禛喝醉了歇在她這兒,那拉氏也不過是遣了人送了醒酒湯來。她突然明白了那拉氏對四郎根本就無心,或許曾經有過,後頭又沒有了。

  小宮女兒端了藥進來,見她睜著眼睛發怔輕輕擱下了藥碗,扶著年氏坐起來,給她在腰後頭墊了個迎枕,臉上帶著笑說:「這雨落得人心煩呢,往來的路也不好走了。」

  年氏不開口說話,小宮女知道她這是沒去成寧壽宮心裡不快也不再挑話頭,只把藥端給她用,邊上還用瓷盒盛了蜜餞,年氏端上來剛飲上一口就皺了眉,一個屋子裡只有一個宮女侍候,自然不如家裡妥當,這藥就是沒吹過的。

  她把藥擱在桌上,沖那丫頭擺了擺手:「等一會子再喝吧。」復又靠到迎枕上頭,宮女原還想勸兩句,見她的心思又不知飄到哪兒去便閉了口,想著等會兒再進來催她,收撿起了換洗下來的衣裳交給嬤嬤送到浣衣局去。

  這一耽擱就沒顧得上她,年氏喝了冷藥竟鬧起肚子來,她這病本有一多半兒是心病,心病不去身病自然難好,一躺就躺了一旬日還起不了身。

  德妃聽了宮女的回話皺起眉頭,她本來就不喜歡那樣的姑娘,更別說她的身子還這樣差。為難怎麼跟周婷開這個口,胤禛家裡有了一個嫡子在她看來還不夠,須得再兩個才能安心,像她似的,三個兒子留下兩個來,彼此之間還能相互扶持,這樣才好。

  偏偏萬歲爺起意要指個人給老四,說是老四狠辦了些差事,須擇個可心意的給他。還問她這一輪裡最出挑的是誰,可不就是年氏。

  不獨是胤禛那兒要進人,這些阿哥們人人不落,當著萬歲爺她不能說什麼,暗地裡卻估量起來,這個姑娘還真叫人從心底裡愛不起來。

  知子莫若母,德妃不喜歡年氏卻知道胤禛最喜歡這個調調,一個李氏就能折騰出這許多事兒來,這樣一個年氏進了府往後再折騰怎麼辦。

  這些話卻不能漏給周婷聽,反正還沒定下來,萬歲爺聽了那姑娘的家世不曾言語,想來也是不怎麼滿意的,不到定下,她的心總是提著的,如今這會子兩人正要好,孫子又生得白胖,德妃還盼著再來一個呢。

  若是平日裡,進一新人怎麼也不至於叫她心裡慌成這樣,這回她卻是一打眼就從心底不喜歡那個姑娘,也不知是怎麼了,安理說來這樣的女人往年也不少的,那個瓜爾佳氏選秀的時候德妃還讚過她貌美,怎麼到了年氏這裡她就一百個不順心呢?

  瑞珠知道她的心思,打賞了那宮女兒一個海棠銀錁子把事兒報了給德妃聽,嘴上還開解她:「主子要不要嘗一嘗四福晉剛送來的茯苓霜,說是從粵東著人帶回來的,那邊松柏多,這東西比旁地兒得的更補人,吩咐奴才調了牛乳子日日近給主子呢。」

  德妃歎出一口氣來:「她有孝心了。」

  瑞珠湊了趣兒:「這是緣份呢,滿宮裡誰不說四福晉跟主子您親近,上回子十四福晉還醋呢。」周婷怡寧兩個常常這樣逗了德妃開懷,倒比她那兩個兒子更常來。

  莫不是沒緣份?德妃一面嘗著牛奶茯苓霜一面納罕,比如她喜歡福敏福慧,見了她們就跟見溫憲小時候似的,還有那個沒起名子的孫子,若不是跟她有緣,老四媳婦怎麼會剛在她宮裡摸了小衣裳,後頭就懷上了呢?

  德妃這裡發愁,周婷那兒卻還是和和樂樂的,胤禛這些天又是忙著朝上的事兒,又要看著造院子,忙得腳不沾地,弘時也還罷了,大妞二妞卻很有些想他,這一日賴在正房裡不肯回去睡,定要把胤禛等回來,叫阿瑪抱一抱才回去。

  胤禛回來的時候,就見屋子裡的燈暗暗的,周婷穿著寢衣頭髮挽在腦後伸著手拍打小女兒的背,兩個女兒早已經睡著了,手牽著手趴在床上,小臉蛋兒像朵花兒似的,聽見他進來,周婷拿手指頭放到唇前,壓低了聲兒笑說:「見不著你不肯回去呢。」

  胤禛心裡一動,走過去坐在床沿,伸手捋捋她的頭髮,又去看兩個女兒:「鬧著你了?」周婷把頭往他肩頭一靠:「哪日不鬧呢,偏說阿瑪好幾天不抱了,定要你抱了才肯回去睡,原想等睡了再抱回去的。」說著點點大妞的鼻子:「倒不捨得了。」

  胤禛輕笑一聲:「罷了,叫她們在這兒睡吧。兒子今天怎麼樣?」

  周婷臉上笑意更盛,胤禛嘴裡提到的兒子,那定是剛滿週歲的那個:「同二妞玩了一日,早撐不住睡去了,二妞見弟弟把腳放到嘴裡,可嚇壞了,還以為他餓得不行自己啃自己呢。」

  二妞氣呼呼的告了奶嬤嬤的狀,直嚷著要周婷把她發落了,說她不把弟弟餵飽了,倒讓那個奶嬤嬤好一陣緊張。

  胤禛嗅著她身上的玫瑰味兒淺笑起來:「就一個弟弟她們才這樣稀罕,不如咱們再生一個罷。」

  周婷臉紅起來,伸手推一推他,喉嚨口卻濕潤起來:「女兒在呢。」

  胤禛拿手把大枕頭勾出來:「拿這個圍起來,咱們到外頭去。」周婷半推半就,由著他拉著自己的手出去,胤禛這幾天都忙,素了好些時候,此時就有些急不可捺,一把摟著周婷讓她倒在塌上,解開了下頭的褲子頂進去,帶著濕意的秘處讓他喉頭一動,拿手指去刮她的臉頰:「想我了,嗯?」

  周婷也不再害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腰上用力迎合他,兩人都怕弄醒了女兒,不敢有大動作,只壓住了聲兒慢慢來,竟比平時還有有趣味,周婷抖著身子扒住他的背,兩人靠得近只感覺到熱

  氣噴在臉上身上,下面比平時更熱更濕,不一會兒就汗水淋漓。

  運動過反而不容易入睡了,兩人靠在一處,誰都沒有睡意,剛才從心底泛起來滿足勁兒還沒過去,胤禛側過身來,拉著周婷的手搭在自己背上,嘴唇湊過去吻她汗濕的額頭:「你也摸一摸我。」

  周婷一怔,眼睛裡含著笑意,就像剛才拍打二妞那樣拍打起他來,嘴裡還不時哼哼出聲兒,兩人蜜蜜的對視一眼,胤禛那裡又開始鼓起來,只覺得從心口開始發熱,一直熱到了腳跟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4
發表於 2015-3-31 22:40:46 |只看該作者
123、四爺正妻不好當

  德妃這邊看不上年氏,自有人看得上她,大阿哥的繼福晉一直扶不起來,活人總是爭不過死人的,先大福晉自打沒了,在大阿哥心裡就只留下好處來,原來他還覺得這個繼室規規矩矩,待幾個孩子也都盡心,雖然不大喜歡她,起碼也還留著面子。

  如今明珠病重,眼看著就要失掉這門勢力,就開始嫌棄起繼室家中背景太薄,他同胤礽相爭得不著妻族助力。先大福晉在的時候他們是真的鶼鰈情深,再沒想過要抬個側妃的事兒,如今眼看著明珠的身子骨越來越差,他的兒子們又露出了些自立門戶的意思,著急著想要再抬個有背景的上來。

  滿旗裡的姑娘是不必肖想了,那些家世強的,定不能指給他當側,誰叫他後頭的岳父在繼室進門之前不過是個四品小官兒呢,如今雖提上來當了總兵官,到底是差了人一頭的,且又是漢軍旗,他再求著惠妃,惠妃也不可能說得動康熙給他指個滿旗姑娘進來。

  哪有漢軍旗的當了正室,滿蒙的倒做側的,除非小選進來的又生下兒子來,不然就是打了人的臉,這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一輪挑撿完了,目光就落在了年氏身上,她還真是漢軍旗裡頭老子兄弟都得力的第一人了。

  年氏的身份說高吧她有個從一品致仕的爹,說低吧她本人是庶出,往哪頭說都尷尬,既是庶出必不可能做宗室子弟的正室,再有個有用的老子也提不上來,曹佳氏雖是包衣出身,可她是正經嫡出的姑娘,年氏的出身擺在那兒,若是康熙看在她父兄面上給她個側福晉當當也還罷了,若不能指進府裡當格格也是應當應份的。

  大阿哥既動了這個心思,就去求了惠妃,惠妃一臉為難,摸著蜜蠟佛珠兒直轉圈:「你媳婦剛才生了孩子,你這樣兒……」

  大阿哥皺一皺眉頭:「額娘不必理會這個,」在他心裡張佳氏是怎麼也比不上伊爾根覺羅氏的,再說這當口哪裡還能顧得到女人心裡的想頭,明珠都已經厥過去好幾回了,大阿哥這才發現他若是沒了明珠幫他撐著,他自己怎麼也弄不倒太子,看看索額圖去了多少年了,太子的位子還這樣穩,汗阿瑪待他卻是越來越冷漠,那個蒙古喇嘛除了咒死幾個小孩子,根本就沒傷他的筋骨,再這樣下去他更沒有那一天了。

  惠妃騎虎難下,唯一的兒子犯了混,她不但沒能規勸過來,自己也被他說動了心思,就這麼一條道兒走到了黑,若說她心裡沒有指望那是假的,可真要讓她為了大阿哥謀些什麼,她又沒這個膽兒。

  「我的兒,她是個庶出呢,難道進了你的府裡就肯為了你出力了?」惠妃對這些後宅上頭的事情倒還知道一些,拉著大阿哥的手勸他:「外頭看著光鮮,未必在家裡就是個得寵的。」

  「不管她得不得寵,只要她姓了年就好辦。」大阿哥目光灼灼,捏著朝珠的手指用著力,指節都泛白了:「額娘不知這些事,只把人給我求來了就成,等我奉了汗阿瑪去巡塞,若得了機會在御前露一二句,咱們裡應外合,把事給定下來。」

  年家兩個兄弟,一個從筆帖式做到了廣東巡撫,一個將升內閣學士,這麼好的人選,他再不能放過的。這還是胤褆在明珠病床前討到的主意,他在心裡掂量一回,這門親要是結下來就只有好處,

  惠妃心裡發愁,這話要怎麼開口呢,可為了兒子不辦也得辦了。不過一刻年氏的床前就擺上了惠妃宮裡賜出來的藥,賜藥過去的大宮女碧桐笑瞇瞇的給年氏掖被角:「咱們主子一見姑娘就愛上了,知道姑娘病了,專門尋了藥出來,姑娘可千萬把身子調理好了。」

  年氏上一世根本沒有見過惠妃,她進京選秀那一年,大阿哥已經被圈了起來,惠妃常年在儲秀宮裡茹素唸經,說是為了大阿哥作下的罪業懺悔,其實也是知道宮裡頭已經沒了她呆的地兒。

  有娘娘們宮裡的大宮女過來,這些秀女們就有些探頭探腦的,嘉寶坐在自己的妝鏡前看書,眼睛卻時不時往這邊飄,等碧桐走了,她立馬扔下書過來了:「惠妃娘娘怎麼會遣了人來瞧你?」

  年氏心裡一陣煩亂,暗道無事獻殷情,若真是愛她品格相貌,怎麼這會子才送了來,定是有所圖謀的。可她卻絕對不能跟大阿哥一第的沾上一星半點兒關係,不管是瞧中了她作側也好,還是要求了她指給子侄也好,橫豎她是絕對不能受的。因這麼想就有些不耐煩:「我怎麼知道這個,」一開口話就有些沖,見嘉寶臉上訕訕的,聲音又軟下來:「許是惠主子瞧著我可憐呢。」

  嘉寶憨是憨,卻不傻,只她這樣講就點了頭往其它秀女屋子裡去,獨留年氏一個躺在床上背著人流淚,這可怎麼是好,她的四郎還不知怎樣,怎麼又冒出一個大阿哥來。腦袋昏沉沉又燒了起來,一會兒想著如果被指給大阿哥,那她不如一頭撞死了強,一會兒又想四郎還不知道她在等著他呢,這麼反反覆覆的睡不安穩,汗也沒發來,身上的熱度倒又添了幾分。

  年氏如何心心唸唸旁人一概不知,倒是周婷又開始給胤禛打點起行裝來了,康熙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給兒子們排了班表,幾個兄弟輪迴一圈,不肯單把誰落在了京城裡,胤禛這一回卻是眉頭緊鎖,周婷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這樣,只好拿些家常事說給他聽。

  「今兒福敏福慧兩個給咱們兒子取了個渾名兒。」周婷還沒說到呢,自己就止不住的笑起來,胤禛一向喜歡聽兩個女兒的趣事兒,見周婷笑的這樣子壓下心事聽她說。

  小人兒火氣足最怕熱,玩得一頭一臉的汗,偏偏又不能吃冰,福敏福慧見弟弟熱得小臉蛋紅撲撲的,趁著周婷不注意拿小勺子舀了勺給他嘗了嘗,這下可消停不下來了,小小的人兒也知道玻璃碗裡裝的是好東西,伸著頭可憐巴巴看著周婷,他好像知道了那碗裡頭盛的東西叫酸梅湯,只要誰話裡帶著了,他就抬頭去看。沒兩回就被福慧發現了,這丫頭酸梅湯酸梅湯的叫了一個下午,叫的小傢伙留了一圍兜口水。

  胤禛聽了哈哈一笑:「那東西放得溫了給他嘗嘗就是,雖不能多用,喝一些也不妨礙。」

  周婷嗔他一眼:「若肯就好了,那小子猴精猴精的,舌頭一搭就知道不是冰過的,喝了還要鬧。」

  既笑過了,氣氛就緩和下來,周婷這才拍著胤禛的背問:「爺憂心什麼呢,這幾日都不曾展過眉頭,朝上的事這樣紛擾麼?」

  何止是紛擾,這一回巡塞回來就該廢太子了,行差踏錯一步也會在汗阿瑪心裡留下芥蒂,胤禛的手微微一頓,決心還是給周婷透個底,這時候除了托付妻子,別人誰也不能相信,就是十三十四兩個他還得想法子把他們從這事兒裡頭摘出來呢。

  「若是我沒回來,京裡起了什麼風聲,你別慌亂。」胤禛把手搭在周婷肩上,見她蹙了眉頭看他,安撫的一笑:「不會有什麼大事的,你別怕。」

  周婷見他這樣,大概也明白是什麼事,太子不挪位子,他要怎麼往上呢?郡王前頭那個雍字定下來的時候,周婷心裡就更篤定了,她吸一口氣衝著胤禛笑,抬手給他整理起腰上掛著的七事來,嘴角一勾,帶出淺笑來:「我在家裡怕什麼,你在外頭多加小心。」

  兩人對視一眼,胤禛見她明白自己伸手把她摟到懷裡,隔著衣裳摸著她的肩胛:「我這一走,你無事就只去額娘宮裡,同十三十四弟妹多在一處說話,跟儲秀宮和東宮都少來往。」

  周婷點了點頭:「我省得,爺不必擔心這個。」話已經說到了這地步,她也沒什麼好瞞藏的了,抬頭問:「是不是東邊那個?」

  胤禛拿眼看她,微微頷首:「我不讓你去就是為著叫你呆在家中,有什麼我看顧不到的地方,你把事兒給辦了。」

  話說開了,周婷卻更擔心了,她是知道最終結果的,但真的等到胤禛要出門了,她又放不下心來,胤禛見她打點這裡詢問那裡,知道她是心慌所致,按了她的手輕輕拍打:「同你說了不過為著你好有所準備,這些事,我已經有了成算了。」

  早已經經歷過一回,再來一次,他更可以藉機會坐實了孝悌的名聲,後頭的兄弟相爭讓汗阿瑪尤為震怒,太子是汗阿瑪這麼多年捧在心尖上的兒子,他得了汗阿瑪的好評,就是從復立那會兒開始的。

  周婷一一點頭應下來,臉上撐起笑來,絮絮叨叨說些福敏福慧兩個一天又要念上你十多回了,上回子撿的石頭還藏在小匣子裡呢,就是弘時也不許摸一摸的,說著說著兩人就偎到一處,周婷握著胤禛的手,拿手指頭摩挲他拇指上頭的板指。

  胤禛嗅著她頭髮,知道她是在開解自己,反手握住她手:「今兒怎麼沒抹頭油,是不是那玫瑰的用完了?」說著伸手把袖子折起來:「不如我給你梳一回?」

  「等爺回來再給我梳,」周婷按下他的手,臉上泛著紅暈:「我給你重打一回辮子。」說著打開炕桌下的抽屜,拿了個打著玄色纏金絲結子的辮穗兒來:「這東西小,不容易編,我來回弄了幾個晚上了。」收線的地方還有些歪,她放在裡頭好些天也沒拿出來。

  胤禛笑看一笑:「瞧著是有些歪,往後大妞二妞學這個,你可得精心。」嘴裡說著這話心裡卻軟融融的,往鏡前一坐,由著周婷給他散了頭髮,一梳子一梳子的從頭到梢兒,不時從鏡了裡看他含笑的眼,剛才還七上八下忐忑著的心靜了下來,放下梳子從後頭圈住他的脖子,兩人就這麼靠著,誰也不先說話。

  等到胤禛走的時候,全家人一起把他送到了院門口,大妞二妞兩個扯著周婷的裙幅,大眼睛淚汪汪的看著胤禛,弘時跟在弘昀後頭行禮行的有模有樣。

  小四兒還抱在手裡,被周婷弄醒了,瞇著眼睛也不知道發脾氣,胤禛拿手指頭逗逗他,他也不知道睜眼,最後胤禛挑了挑眉毛拿手指頭戳他的圓臉蛋說道:「酸梅湯。」

  小人兒馬上撐起眼皮,瞧了眼他阿瑪,又睡了過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5
發表於 2015-3-31 22:41:01 |只看該作者
124、四爺正妻不好當

  胤禛這回出去不像上回那樣時時有書信送回來,周婷也不敢像前幾回那樣時時遞了書信過去,以他這種萬事不欲人操心的性子,臨走說出那番話來,恐怕這回當真是十分險惡的。

  白日裡還好,她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要打點吩咐,到了夜裡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瑪瑙守夜時聽見了響動,第二天就燃了安神香,周婷承她的好意,聞著那香還是精神得很,心思一拐就往草甸子上帶。

  來了這麼長時間,她也算有了些基本常識,知道胤禛要上位,太子必須先空出這個位子來,至於是死還是廢,她就真不知道了,每天心跳加快的時候她就安慰自己,胤禛是最後的勝利者。

  可這就如同一場戰爭,明明知道他是最後的贏家,卻還是擔心他衝鋒殺敵的時候傷了筋動了骨,拉太子下馬這樣大的事,差了一步引火燒身可怎麼辦。

  她日日這麼提著心,就連兩個女兒都覺出不對來,大妞二妞還能直接說出額娘別急,阿瑪就快回來了的話,身邊侍候的丫頭卻只能說些旁的來逗她開懷。

  周婷畏熱的毛病是從作月子的時候留下來的,大開著暖閣裡窗戶,內室裡也留著縫兒,不關門,只拉著帳子,遠遠擺著冰盆,有風送了涼意來,屋子裡倒不怎麼熱,周婷身下又鋪著象牙席,胤禛不在,她一塊睡熱了就換另一塊睡。

  珍珠聽見她翻動就坐起來問:「主子可要飲湯?」

  「不必,你睡你的罷,我就是有些熱。」其實是她又憂心起胤禛來了,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扇子來,珍珠聽見風聲更不敢睡,只好說些趣事兒引她開懷。

  「瑪瑙姐姐的夫家今兒送了禮來,臊得她半日不出房門,我過去瞧了,全是精了心備下的,瑪瑙姐姐有福氣呢。」珍珠拿枕頭墊了腰,因是在外頭守的夜,就點起了燈,站起來摸摸青花大茶缸裡的玻璃碗,冰已經化了大半兒,碗裡晾著的酸梅湯正好這時候入嘴,就送了一碗進內室。

  周婷躺了這麼些時候一點睡意也無,索性跟珍珠聊起來:「怪不得呢,我說怎麼一個下午都沒見著她。」瑪瑙的親事,是胤禛給定下來的,本來周婷以為會是外院裡頭給胤禛辦事的管事,誰知道胤禛竟給瑪瑙挑了一個漢人。

  「她在屋子裡躲羞呢,」珍珠嘻嘻一笑:「主子不知道吧,那邊兒送了一幅尺頭過來,又有半匹青布,我瞧著,那禮單子裡頭夾了張鞋樣子呢。」

  「這怕是打聽過了,知道瑪瑙最擅做鞋。」周婷微微一笑,酸梅湯的涼意壓下了她心裡去不盡的躁意。

  「瑪瑙姐姐可生氣呢,扯著那鞋樣子直說不知規矩。」珍珠越發笑得高興:「就是怎麼也不肯把那張紙給扯爛了。」

  周婷「撲哧」一笑,把碗放到床邊的桌上:「瑪瑙嫁了,下一個就輪著你,你可有什麼合心意的?若似她這樣壓著不說,可要由著爺去配了。」

  旗民不通婚,瑪瑙是包衣出身不錯,卻是正經在旗的,胤禛這個媒作九曲十八彎,配的正是剛升了醫上唐仲斌。他早就想在太醫院裡頭插一個自己人,不僅拐著彎子叫他投了旗,還把瑪瑙配給了他。

  這樁婚事,周婷原本是不同意的,她從小張子那裡打聽出這個人來,馬上就明白了胤禛的用意,卻沒想到瑪瑙自己願意。

  周婷只好使了人出去打聽這個唐仲斌,太醫院醫上這個官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一家子投了旗,就是旗人了,況且瑪瑙嫁過去算是低嫁,又有胤禛周婷的關係在裡頭,唐仲斌這個人學醫學傻了,平時在太醫院裡就只知道刻苦攻讀,胤禛也不知怎麼就看中他那股子呆氣,瑪瑙進了門那家子只有待她好的。

  唐家得了這麼樁好事,全是按了禮儀說媒定親換帖採納,三不五時還要央告門上人送了東西進來。因是胤禛屬意的,烏蘇嬤嬤也不十分攔著,甚至還覺得這是胤禛看中周婷的表現,全為了她高興呢。

  「原想放了她出去備嫁的,可剛提上來的粉晶碧璽還不能領事兒,只好再留她一留,你的事兒也該打算起來了。」見珍珠一直不說話,周婷就問了一句:「你是想要個讀書的,還是習武的?」

  珍珠默然不語,她臉上那道傷疤雖說抹了藥又好好養著,可總是留下了痕跡來,她因這個並十分肯嫁,老說要一輩子呆在周婷身邊,可看著瑪瑙這樣子,又有些心動,拿不定主意只好扭過臉去:「奴才全憑主子作主就是了。」

  「既讓我給你作主,我自然也會給你撐腰,若有個不好,只管來找我,我替你發落。」周婷跟珍珠半真半假的開玩笑,珍珠只顧扯著衣帶子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又抬手摸起自己的臉來:「不瞞主子說,奴才這個樣子,嫁個平頭百姓還怕他納了妾,不敢再想那讀書習武的,只家世過得去,能緊著我,便罷了。」

  「胡說八道,你且瞧著,我必得給你挑個可心的。」周婷知道她是傷了臉,原來使人打聽她的人家一下子全沒了聲兒,這才有些心灰,立馬寬慰她:「瑪瑙這個性子配上個有些呆氣兒的正好,你呢,倒要尋個有些聰明勁兒的了。」

  周婷這裡剛論完這個唐仲斌,那裡唐家人就藉著禮單子送了封信過來,十八阿哥胤祄病重。這個消息比寧壽宮裡皇太后說的還要早了一天,三阿哥胤祉留京,連夜送了太醫過去,唐仲斌只是醫上,沒這個資格跟去,卻在信裡言之鑿鑿,說自己看了送回來的藥方症狀,有些心得,求周婷代為送信給胤禛,讓他也能跟著去。

  周婷自然不會貿然應下,她這段日子天天往寧壽宮裡跑得勤快,為的就是皇太后那裡時不時有消息遞過來,聖諭是半夜裡到的京城,十萬火急的送到胤祉手上,康熙親點的那兩個擅長兒科的太醫大半夜被人從被窩里拉了出來,拉到馬上就往草甸子上趕。

  寧壽宮的太后知道了消息直念佛,王嬪更是提起了一顆心,若這回子有親哥哥在身邊還罷了,偏偏這回十五十六都沒去,只有十八跟著去了,她有心想問兩句狀況罷,上頭幾個妃子寬慰皇太后

  的話還沒說完,只好忍牙坐直了等著,眼底一派焦急之色。

  還是佟妃先把話頭遞給了她:「你也不必憂心,既點了太醫過去,自然會小心看顧,許是春夏裡頭的日頭毒,著了暑氣。」

  周婷垂著眼睛不說話,她知道這回的事情沒那麼簡單,唐仲斌的信裡說得明白,他的信倒不像平日裡周婷見過的那些四平八穩,而是一付捨他其誰的樣子,說了一通周婷瞧不明白的醫理,還指出太醫院去的這兩個雖擅兒科,年紀卻大,保守治療只會拖延病症。

  王嬪明明笑不出來,卻還是扯開嘴角,說些趣話兒逗皇太后忘了憂慮,要是皇太后急得有個什麼好歹,大家跟著一起糟糕,她站起來曲一曲膝蓋,臉上帶著笑:「老祖宗很不必為了他憂心,原他兩個哥哥隨駕的時候也常有個頭痛腦熱,這肯定是到了草甸子上頭撒了歡,又是風又是汗的傷了風,既萬歲爺點了太醫過去,必無大礙的。」

  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急得不得了,不住盤算等散了場子她能托了誰去信,也好知道知道情況。康熙親筆寫了來的信,王嬪是沒資格看的。

  照唐仲斌說的胤祄現下高燒不退,本就是診斷有誤。駐地到底不比京裡,醫藥條件差,隨行的醫生恐怕也沒引起重視,只當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起先給他開了發汗的藥,等到兩三劑吃下去非但沒退燒,病還更重了,康熙才叫人往那邊趕。

  王嬪身邊無人可托,只好又來求了德妃,上回子她就托了周婷看顧十五十六,這回既然胤禛也在,就又想起了周婷來,讓她幫忙往那邊遞出話去,也好打聽打聽兒子到底怎麼樣了。

  周婷借了這個由頭交待了瑪瑙的哥哥傳了口信去,胤禛得到消息的時候剛從十八阿哥的帳子裡出來,回自己帳蓬裡頭抹了把臉,剛準備拿了點心匣子去勸康熙進些食,瑪瑙的哥哥被蘇培盛領了進來問安。

  康熙抱了兒子一個晚上,聽見他高燒說胡話就輕輕拍打他,在他耳邊說話。太子臉上陰得能夠滴出水來,這樣的待遇這些阿哥裡頭就只有他曾經有過。大阿哥自然也不高興,但比太子還是好了許多。

  這個弟弟跟他們差距太大了,先不說生母的份位,單只說年紀,這些皇子們兒子都有他那麼大了,自然不會跟個七八歲的孩子一處玩,要說情份,那真是薄得很。

  康熙卻不同,他年紀越大,就越經不得離別,福全去的那段時候,他的腰都不如過去挺得直,人也不如過去精神,唐仲斌拖住福全三年壽命,臨了卻給了康熙更大的打擊,更別提他如今的心越發軟了。

  除了焦慮十八的病,他還將這些兒子們的反應一一看在眼裡,最叫他失望的就是太子,到他這個年紀已是高壽,若他不在了,這些留下的兒子要怎麼托付給下一任的新君呢?太子越是冷漠他就越是痛心,痛心過後就是深深的懷疑。

  一個連孝悌之心都沒有的兒子,要怎麼照顧他留下的這些兒子呢,說不定他剛一閉眼,這些兒子就被太子全發落了,越是往這上頭去想,那些原來他忽略過的細節就越是一個個的往腦子裡撞。

  胤禛掂著那信,臉色同太子相差不遠,唐仲斌既然這樣說了,這事兒肯定是有把握的,光能把福全的病拖上三年,胤禛就願意相信他,但他卻不能立時就讓唐仲斌過來。

  胤祄的死是個導火索,天長日久以來,汗阿瑪已經從原本不信太子作惡到將信將疑,他的態度越是曖昧太子就越是著急,這樁事不過是壓死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胤禛捏著藥方不說話,既然這時候來了個唐仲斌,那就得顯出他的價值來,他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裳,蘇培盛跟在他後頭,心裡領著食盒,裡頭是灶上的太監送來的燉得稀爛的麵條,小太監打了簾子讓他進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6
發表於 2015-3-31 22:41:14 |只看該作者
125、四爺正妻不好當

  八月底聖駕回朝的時候,帶回了十八阿哥的靈柩。消息傳來的時候,王嬪差點沒哭瞎過去,在床上躺了半月有餘還起不了身,十八阿哥的病雖當中有過起色,卻醫治太晚,沒能挨過康熙四十七年的中秋。

  接下來的事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康熙痛哭著下旨廢了太子,他的旨意一下,雖也有人反對,但索額圖早早就下了陰曹,索黨幾乎被康熙清了個乾淨,這一回連他留下的兒子都一齊發落,一半兒正法,一半兒發配。

  雷霆手段之下,根本沒人再敢跟康熙作對,十月初就告了天地太廟,這麼大的事兒短短一個月裡定了乾坤。老一輩兒的回想起了康熙初年那些事兒,全都告誡兒孫把想說的爛在肚子裡,跟這位爺死扛,從來就沒人得著好。

  京裡先是人人自危,而後又人心浮動。既沒了太子,自然還要選一個出來,這時候站好了隊,往後就是從龍有功的大功臣了,若是明珠不死,這池子水也還混不起來,偏偏在這個當口,這個撐的大阿哥與太子相爭幾十年的明相好巧不巧的病死了。

  大阿哥就是明珠扯起來的一張虎皮,搖著這個爭權奪利,他的兒子們卻各有各的打算,喪事一完,分散的分散動搖的動搖,大阿哥眼看不妙還兀自不覺,自請看押胤礽,別人用來論事的時間,他用來求神拜佛外加羞辱這個老對頭,滿心滿眼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根本就沒想過為什麼明珠死了,康熙遣了胤祉去祭,從頭到尾沒他什麼事兒,這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

  似他這樣目光短淺,那些有些年頭的大家子自然不肯為了他效力,先不說博不博得出,就算博得出來,難道功勞還能大過明珠?大臣們也不是傻的,眼看著就算扶起了大阿哥,在他跟前也怎麼都越不過納蘭家的那幾個去,不如索性找個新的擁戴。

  別人在那兒起哄分地盤建立新勢力的時候,胤禛在家陪著周婷安胎。從八月底到九月初,整個京城越燒越熱,暑氣一點兒要下去的意思都沒有,八阿哥的府邸的門坎就快被人給踩穿了,幸好胤禛一家都挪到了莊子上,不然隔壁賓來朋往的,周婷這胎還真的坐不安生。

  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周婷才剛顯出孕相來,跟懷上酸梅湯那時候一樣兒,半點葷腥也碰不得,一碰就要吐,如今只能吃下些新鮮瓜果。

  七月裡才診出脈來,怪不得胤禛離開那會兒她覺得燥熱,原來是又懷上了,京城裡諸事紛擾,胤禛卻縮在莊子裡不出頭,這會子出頭的,都得被康熙當作齊頭莊稼給一刀割了。

  珍珠剝了一盤子葡萄仁遞給周婷,她拿起琺琅銀簽子插了個送進嘴裡,胤禛換好了家常衣裳出內室出來,見她瞇著眼兒靠在迎枕上頭吃葡萄,笑著問:「可甜麼?」

  周婷點了點頭:「倒比往年的還要甜上些,一共送了五筐過來,我留下兩筐,爺要不要往鹹安宮裡送一些。」

  原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如今卻頸帶鐵鎖,一應用度更是一減再減,周婷雖跟太子沒什麼交情,但跟太子妃卻是時時打交道的,更別提東宮的三格格在這些嬸子裡頭跟她最親近。

  胤禛跟大阿哥一樣領了看押胤礽的差事,雖不能替他去了鐵鎖,送些吃食卻是舉手之勞,胤禛也正有這個意思,他恐怕不過年底就要升親王了,既然在熱河時已經在汗阿瑪面前為胤祄喂湯送藥,此時更該善待太子才是,他還有復立的那一天呢。

  「是該送些,二哥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楚。」他可是從生下來就由著汗阿瑪親自帶大的,一飲一食汗阿瑪能從自己嘴裡省下來留給他吃,既然總要復立一回,不如他先把事做在頭裡,兩頭落下好處來。

  這話一出口,周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帶出笑來,她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聽他嘴裡說得這樣正經,抬起手指頭刮刮臉皮,兩人相視一笑,胤禛往床沿上一坐,伸手摸她隨意挽在腦後的頭髮:「如今蹦得高,將來都摔得慘。」說完這句見周婷沒有反應,忍不住自誇:「似我如今這般行事,才是道理。」

  屋子裡除了他們倆人再沒外人,周婷撐不住的「撲哧」一笑,歪在胤禛身上,他伸手拍她的背,拿了水晶盤子遞到她手邊喂葡萄給她吃。

  周婷含一顆在嘴裡吸吮著,心裡為了胤禛打算,既然然要辦不如辦得漂亮些:「鹹安宮荒了那麼些時候,東宮裡頭女眷又多,爺總該請旨修一修房舍才是。」

  胤禛搖搖頭,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住不長的。」

  這句話一出口,周婷倒有些詫異了:「不在鹹安宮還能在處何?」忖著胤禛的樣子直起身來:「這樣的大事,難道還能一而再麼?」

  胤禛伸手托住她的腰,嘴裡一疊聲叫她慢點,按著她的肩膀讓她重新靠回枕頭上:「自記事起,汗阿瑪待他就與待我們不同,你這些日子進宮千萬記著說圓和話兒,說不準這個月沒過完,汗阿瑪的主意就變了。」

  「我記著二哥的兒女裡頭也有到年紀的了,雖拘在鹹安宮裡,難不成就不論婚嫁了?」周婷又嚥了個葡萄進去,胤禛摸摸她的頭髮:「這此事你不必理會得,我自有安排,你只好好養胎就成了。」

  說著想到了福敏福慧兩個那會兒一口咬准了周婷肚子裡是個弟弟的事兒,好奇的問道:「大妞二妞這回子,說你懷的是什麼?」

  這兩個丫頭大概是被奶嬤嬤和身邊的丫頭教過了,再不肯說別的,每日打起招呼來也是衝著周婷的肚子叫弟弟的,想到她們倆那樣子,周婷就想笑,胤禛一看她的神色就滿意了,摸著她還沒顯出來肚皮得意道:「果然是女兒貼心。」

  周婷嗔他一眼:「既是女兒貼心,怎的你想要兒子?」

  「咱們四阿哥總該有兄弟幫襯,大妞二妞兩個若沒些個利害兄弟往後受了欺負怎辦?」胤禛皺著眉頭一本正經。

  周婷卻笑得差點兒把含在嘴裡的葡萄噴出去:「就你閨女那性子,不欺負旁人就該燒高香了。」越大越不叫人省心,想著兩個女兒周婷又想到了正在午睡的兒子:「什麼時候給兒子取名兒?四阿哥四阿哥的叫著,我總彆扭呢。」

  「我早就遞了請上去,汗阿瑪這會子想不到這個,先等一等吧。」那些身子不好的孩子才會拖遲了取名,滿了週歲之後,周婷就一直在兒子能得個什麼樣的名兒,無奈這個還真不歸他們夫妻管。

  抓周的時候,胤禛也在家,他在那一堆各色各樣的東西裡面放了一枚自己的私印,誰知道白胖娃娃啥都沒伸手,直接就拿了那個攥在手裡不鬆開。

  周婷想起胤禛那付老懷安慰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笑,明明才三十的人,見著兒子抓周就跟見著兒子娶了媳婦似的,就在周婷胤禛都準備好了小四要渾叫幾年的時候,聖旨下來了。

  大阿哥胤禔因魘咒皇太子和諸皇子被圈禁,四阿哥胤禛提升親王,一併送到莊子上的還有小四阿哥的名字,同康熙賜給胤禛側福晉的消息。

  這一連串的消息差點把周婷給砸暈,根本弄不明白康熙這是唱得那一出,瑪瑙嫁了出去,周婷身邊跟著珍珠翡翠,珍珠送了一盞核桃露上來,周婷盯著那蓮青碗上頭的紋路發呆,半晌伸手過去拿到面前一口一口吃了個乾淨。

  珍珠還提著心,翡翠卻鬆了一口氣,臉上還勾出個笑來,珍珠正詫異呢,就聽見她說:「主子,小阿哥得了名字這樣大的喜事兒,要不要傳下去?」

  周婷長長吁出一口氣來,衝她點點頭:「通告下去,四阿哥有名兒了,再每人發兩個月的月錢。」胤禛陞官是好消息,但這個字再不合周婷的想像,也是康熙定下來的,誰也沒權力改動,哪怕康熙死了也不行。

  那個沒進府的側室如今擔心了也沒用,不如好好想想康熙的用意,怎麼就賜了這個字下來,周婷打發人去門上等著,胤禛一回來就先請到她的院子裡來。

  來個側福晉她倒不懼,這個名字卻不是胤禛現在這個身份能夠受得起的。弘昭,昭字的寓意當然很好,就因為太好了,突然間用到了自己兒子身上,由不得周婷不心驚肉跳。

  這會子京裡正不太平呢,胤禛努力縮在後頭,這一個旨意一下,保不齊就有那些愛鑽營的湊了過來。康熙的行事一向讓人吃不透,和關了太子圈了大阿哥,怎麼就把胤禛給提了出來?

  周婷提了半天心,胤禛回來卻三兩句就解釋清楚了:「大哥已經被圈了起來,那喇嘛嘴裡套出了好些大不敬的話,如今朝堂上復立太子的聲音又起來了。」

  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了些,康熙還沒回轉過來,但他看到太子倒了,這些兒子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蹦出來,吃相難看的爭這個爭那個,御史那裡咬來咬去的參人便罷了,大阿哥竟然還說出誅殺胤礽的話來。

  由不得他心不冷,這時候有一個行動舉止始終如一的兒子,這點點好處就被無限的放大了,這會子的賜名也是康熙的一時衝動,他甚少有這樣不思後果的行事,也是被大阿哥氣得很了。

  除了查出他跟那喇嘛的秘密行事之外,還把他最近的所作所為查了個底朝天,這魘咒已經埋了五六年,東宮裡頭挖出來的娃娃,木頭都已經霉爛了,顯是經年累月的受著雨水。康熙想到之前大阿哥欲求年家女,近日又跟年羹堯扯到了一處,不禁勃然大怒。

  他一生最恨黨爭,現在竟是他的幾個兒子合起來欲置太子於死地,這一瞬間原來太子的行事看在康熙眼裡又是另一種意思。

  胤祉原先一直跟胤礽親近,出了事卻只知道撇清自己。胤祺自不必說,胤祐向來平庸,胤祀幾個竟然勾結起來,他出身不顯,又無得力的母家,怎的偏偏大家都保他做太子,被一婦人捏在掌中,竟還妄想承襲大統!

  連番失望之後知道自己的四兒子對待胤礽一切如昔,又想起了福全臨去時說的話來,已經不光是「面冷心熱」,康熙竟覺得這個四兒子才真是承了他的風度,心裡歎息失望,卻不能一個個都出手教訓,單拎了胤禛出來封親王,既有褒獎的意思也有敲打剩下那些兒子的用意在裡頭。

  胤禛解釋完了,見她鬆一口氣,卻問都沒問怎麼會把個年家庶女賜進來當側,倒生出些尷尬來,旁都好說,至於這個年家女,還真是弄巧成拙了。

  大阿哥所求不得,汗阿瑪竟給他,按著年紀,這個絕對不是上一世的年氏,胤禛不知怎的一點兒也不覺得失望,到坐下來捏住了她的手:「事兒來的是突然些,我絕不似大哥那樣的打算……」真要讓他剖白,他又說不出來了。

  「爺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周婷微微一笑反握住他,扇了扇睫毛睡下眼簾:「我總歸,是信你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7
發表於 2015-3-31 22:41:30 |只看該作者
126、四爺正妻不好當

  以前並不覺得,有了孩子之後周婷的心就漸漸轉到了孩子們身上,就像這次的事,她第一個擔心的是兒子,而不是小妾就要進門。

  不管康熙心裡是怎麼打算的,弘昭這個名字還真是有些棘手,若不是胤禛自己提起,她還想不起那個將要進府的年家女來。

  既然胤禛這樣說了,不管以後他是不是能做到,周婷也還是高興的,高興過後就開始為自己打算,再信他,她還有四個孩子呢,地上兩個跑的床上一個滾的,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呢!

  年家那個姑娘她遠遠的看過兩眼,模樣自必不說,性情也早早就被幾個妯娌私底下議論過了,這付樣子活脫就是專職當小老婆的,若真來個五阿哥家那樣兒的可怎麼辦?這家子的血統基因還真不能讓人放心。

  趁著現在氣氛正好,她反手搭住了胤禛:「旨意下的急不急?怎麼著也得等到園子建好了才成,沒成想你那麼快就升到親王,那規格又該改了罷?」

  胤禛伸手把她散在鬢邊的髮絲勾到耳朵後頭去:「頭三個月最是要緊,我卻叫你擔著這麼多的心事,這個孩子還真來得不是時候。」

  周婷笑著捶他一下,粉臉泛紅:「那是誰把他勾來的?」說著挺了挺還沒顯出來的肚子,胤禛的手放到她肚皮上:「我原想著咱們正好在莊子上頭躲清靜,誰知道得了這樣的旨意,你且安心養胎,旨意雖不能違,日子卻是由著我們定的,等你這胎生下來了,再叫她進門。」

  雖說這樣的事兒在皇家並不算不規矩,那些正妻懷著小妾進門的事多了去了,可胤禛一來不想讓她為了這種事情亂了心緒,擾了胎。二來不願意這樣抬著年家。

  周婷的笑容淡去了些,從胤禛嘴裡說出「進門」這兩個字,讓她感覺自己喉嚨口被塞了團厚實的棉花,嚥不下吐不出,難受得要命,卻偏偏不能顯出嫉妒的樣子。不論哪個古代女人聽到丈夫這樣說,都只有感激的,這已經是難得的體面了。

  周婷的眼睛一垂下去,胤禛到了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剛才她不開口詢問他覺得尷尬,這時候眼見她為了這個蹙了眉頭,他倒覺得開懷了,明明知道進了這個庶女,年家的嫡女是再不可能指給他的,他卻半點兒都不覺得失落。

  周婷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剛想要扯個笑臉說些什麼,就被胤禛的舉動給堵住了,他親手插了切成小塊的甜瓜送到她嘴邊,眉目裡帶著些笑意,好像剛才那個皺眉分說的人不是他一般:「新疆貢過來的瓜果,嘗嘗甜是不甜。」

  周婷眉毛一抬,她才不信剛才自己的神色他沒瞧進眼裡,趕情他喜歡老婆吃醋啊?夜裡兩人靠在羅漢床上,周婷側著身子同他閒談:「原沒準備的,既是傳旨下來的,怎麼也該給個單獨的院子,早知道就不該那麼早把院子分派下去。福雅好說,福敏福慧定不肯挪的。」

  「讓你別操心了,西邊不是有個小院?就叫她安置在那兒,這樣大的地方還盛不下她一個人?」伸手拍拍她的背:「你快些睡,明兒還得跟我一起進宮謝恩呢。咱們的禮服怕是來不及做,我正催著,別等你身子沉了再送了來。」胤禛算著日子,後半年正是節日多的時候,新禮服上身太沉,就怕周婷那時候大著肚子吃不住。

  原先進府的那些格格們就住在西邊,胤禛說的那間小院離正房比格格們的院子還要遠,別說是胤禛,就是周婷身邊的丫頭等閒也不會過去的。

  果然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府裡格局一改,就不再是四四方方的了,擴大的花園跟曲折的小徑迴廊,直接就把小妾們跟胤禛隔得遠遠的程。周婷嘴角一翹,拿小手指頭勾住他的大掌。

  這人男人就算原來千萬種的不好,只看他如今的模樣自己也要想盡辦法留住了,男人在前頭鬥,這後院裡她要是看不住,那以後他當了皇帝怎麼辦?難道還打開大門,迎了對手進來?只當練手,也要把這個新來的鎖死在她自個兒的院子裡,別說什麼大家共有一個丈夫,到了她心裡,就別想著能再出去。

  第二天請安的時候,德妃拉住她開解了好半天兒,她是得過康熙授意的,心裡也高興兒子升了位子,可又心疼周婷懷著身子還要操心這些個,瑞珠端了托盤過來,給德妃的是六安瓜片,給周婷的是核桃奶酪,放下盤子曲下膝蓋,作得十分恭敬的模樣兒笑說:「下頭廚房裡剛得了蝦餅,這點兒,不知道雍親王福晉要不要進一些?」

  德妃點著她笑,周婷拿帕子掩了嘴,伸手就打賞了個鐲子過去,德妃嗔她一眼:「這丫頭,慣會討了巧宗兒。」

  「只當是我饞額娘這兒的蝦餅。」周婷拿起銀勺兒舀了一勺酪往嘴裡頭送,瑞珠知道她的口味,給她的那碗裡頭就不擱旁的東西,周婷又是一笑:「額娘瞧瞧,她拿個鐲子可不冤吧。」

  德妃瞧她笑晏晏的樣子歎息一聲,拉住了她手捏在手裡的摩挲:「你是個好的,這回子旨意一下來,我都怔住了,原來我早看定了一個省心的,想著指進府裡去,你也好安排,不想大阿哥那裡鬧出這事兒來。」

  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年氏是個不省心的,德妃久在宮裡,自然有些消息渠道,她根本不須主動叫人探聽,這些消息也都會送到她跟前兒來。

  周婷放下碗來,斂了笑容,反手拍拍德妃:「我們爺聽了旨意也傻眼了,」說著往前湊了湊問道:「彷彿聽說,原是大哥要求過去的,怎的就落進我們府裡來了?別是有些不什麼牽累吧?」最後一句問得有些忐忑,這時候凡是跟大阿哥沾了邊的都害怕著呢,她問出這話來也不算是在德妃面前刺探刺探消息。

  德妃果然還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正是呢,萬歲爺的意思我大概知道一些,老大跟年家有些扯牽,說是私下裡去求他們家的女兒,原來她是撂了牌子等下回的……」這話說到一半還怕周婷不明白:「萬歲爺在這兒氣得砸了杯子,又同我說,老大許了年家側福晉的位子呢。」

  周婷馬上明白了,恐怕是大阿哥在康熙面前求還覺得不夠,又特特去結交了年家,妯娌之間論起秀女家世的時候她聽過一耳朵,這屆裡只有年氏家世出挑,父親曾做過湖廣巡府工部侍郎,一個哥哥是廣州巡府,另一個哥哥不滿三十就升了內閣學士,怪不得一個庶女也讓大阿哥捨了臉面去求呢。

  胤禛被康熙分進了鑲白旗,可福全的兒子保泰卻更支持八阿哥,乾清宮裡舉薦八阿哥當太子就有他的身影。大阿哥三阿哥原是鑲藍旗的,如今大阿哥倒了,就只留三阿哥一人,更別說正藍旗裡八阿哥經營多年。大阿哥這回是把手伸進了鑲黃旗裡,摸了康熙逆鱗。

  德妃還怕周婷心裡不痛快,周婷卻已經先安慰起她來:「怪道呢,我還說雖家世過得去了,到底是庶出,怎麼一進府就能當側,竟是有這個緣故在裡頭。」康熙這是扶植胤禛的意思?她吃不透這個,卻明白一點,大阿哥既然話裡話外嚷出了側福晉的名頭,年家定是有些心動的。

  年家就算不為了庶女,也要為了自己家嫡女,那個年氏可還有個嫡妹的,庶姐都做了親王側福晉了,那嫡妹肯定不能低。康熙最是注重這些,看看先前太子妃的庶妹嫡妹兩個落在誰家,就能知道個大概了。

  「怎麼也是個庶出的,如今又擔了不該她擔的位子,你放寬心,若是她敢胡折騰,我第一個就饒不了她!」瑞珠端了蝦餅過來,煎得香氣撲鼻,餅面上微微帶著金黃,看得周婷直嚥口水,正巧胤禛這時候過來了,瑞珠趕緊多添一付筷子。

  「怎麼著,餓了?」胤禛把帽子拿下來遞給宮女,走過去瞧見周婷碟子裡的蝦餅只剩一半兒了,嘴角帶著笑:「來額娘這兒討吃的?」

  「有了身子的人經不得餓,在我這兒還講究什麼,」德妃假意瞪他:「你在我肚子裡的時候,一天得吃七頓呢。」那時德妃連嬪都不是,雖有康熙的寵愛也不能越了規矩要東西,想吃什麼只好忍著:「明明過了季,我卻偏偏想吃酸桃子,夢裡都饞得不行。」

  胤禛訥訥不言,周婷打起圓場:「這時候也已經過了季了,等明年桃樹結果的時候,叫咱們爺親

  自給額娘摘了送來。」

  德妃一個沒撐住笑起來,珍珠領了福敏福慧從皇太后宮裡回來,她們每回都被烏庫媽媽留下來談天兒,這時候見了胤禛伸手就要抱,福慧還一本正經的告訴德妃說:「二妞也給您摘桃子。」

  德妃輕拍著巴掌笑:「這兩個活寶貝喲,過來。」

  福敏福慧扭股糖一般粘在德妃身上不肯下來,福慧最近還學了新招,周婷懷著孕腿腳難受的時候,珍珠會給她揉腿,這時候蹲著身子給德妃揉起來,她人小力薄,不一會兒就累了,喜得德妃合不攏嘴,大妞扭頭尋了個小凳子過來,讓了一半兒給二妞,兩人本是在捶腿,鬧著鬧著就玩起別的來。

  回到家裡周婷把德妃的話告訴了胤禛,他臉上風平浪靜的,一點兒都瞧不出起伏,只按了她到枕頭上,叫她好好歇一歇,轉頭去了書房。捏著一張年家送來的拜帖瞇起了眼睛,半晌說道:「蘇培盛,磨墨。」

  胤禛沒有見年家人,而是回了封信過去,把日子往後頭推了又推。年羹堯接著了回音就皺起了眉頭,他這回同大阿哥頗有牽扯,特別是這兩個月來往很是頻繁,也不是沒存過從龍的心思,誰知道大阿哥竟蠢得跟個婦人似的玩起了厭勝。

  如今上頭指了一條路給他,他正好往那兒走。他的原配是明珠的孫女,納蘭容若的女兒,按關係跟大阿哥更近,可他本身卻一直更看好八阿哥胤祀,同大阿哥並不親近,如今出了這事兒,父親的書信裡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讓他一應操辦了庶妹的事兒,同幾位阿哥都不要過份親近。

  他卻覺得這是他一直尋求的機會,八阿哥雖好,卻已經被萬歲爺一巴掌給定死了,罵得這樣難聽再難有反口的可能。四阿哥卻不一樣,他新近得寵,又不露鋒芒,連首告大阿哥魘咒的三阿哥都沒他這麼快升了位子。如今指了年家女過去,兩人結交也有正當緣由,跟大阿哥那裡七扯八繞的關係又不相同。

  心裡的打算是好的,偏偏那邊不接他的茬,很是冷淡的樣子,年羹堯皺了眉頭,猜測著那邊許是因之前那些風聲,恐怕不怎麼喜歡這個庶妹。雖說是個側室,卻一點兒都不上心,心裡不由焦躁起來,怎麼就是個庶妹,若是嫡親的妹妹嫁過去,這層關係才更穩當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8
發表於 2015-3-31 22:41:43 |只看該作者
127、四爺正妻不好當

  周婷給大妞二妞綁上紅絨花,福慧摸著短短的頭髮又一次問:「額娘,我什麼時候能留頭呀?」

  周婷伸手刮刮她的鼻子:「你大姐姐什麼時候留的,你就什麼時候留。」二妞扁扁嘴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大妞早就乖乖的戴好了紅寶石如意項圈,手裡拿著二妞的那付伸長了胳膊給她套在脖子上,仰著頭問周婷:「額娘,我會寫壽字了。」

  「好,」周婷伏下去親親她的面頰:「大妞妞祝壽的時候寫給皇瑪法瞧,好不好?」她很鼓勵兩個女兒跟康熙多親近,她們兩個本就膽子大,跟那些一站在康熙面前就束手束腳不知道說話的女兒孫女們很不一樣。

  康熙年紀越大越是喜歡小孩子,兒女孫輩們把他當君王一樣供著了他反而覺得失了天倫,只要在寧壽宮裡見著這兩個小傢伙就要抱起來逗一逗,見得越多福敏福慧在他面前就越放鬆,每回見面都能掰著手指頭告訴瑪法她們每天都幹些什麼。

  康熙也能耐得下性子問,四歲不到的孩子能幹多少事兒,不過就是餵了池塘裡的紅錦鯉,溜了胤禛給的黃毛紅嘴鳥兒,再跑到畫堂前頭逗一逗那兩隻小白狗,說到最後,二妞肅著小臉伸著指頭:「我還同酸梅湯玩了!」跟前面她說的「跟鳥兒玩呢」「喂魚了」「逗小狗了」完全是一個語氣。

  從此弘昭的小名算是傳了出去,就連康熙都會時不時打趣兩句。近一年來發生的事兒夠他煩心的了,能跟孫輩在一起說笑一陣實屬難得。皇太后雖不通政事也知道康熙近來心情不好,就是復立了太子,也不同以往了。見兩個孩子能逗樂康熙,就時常召她們進宮玩一會子,還時時都有賞賜。

  胤禛從屋子外頭進來,身上穿著五爪團龍的禮服,見兩個女兒還在歪纏著周婷,手上晃著掛著兩個金鈴鐺的小鐲子,大妞見他進來飛跑過撲過來,趴住他的腿要抱,胤禛也不生氣,拎著大妞抱起來:「弟弟都好了,你們還不快些?」

  周婷身上的禮服早就換好了,站起來吩咐烏蘇嬤嬤看好五阿哥,最後在大穿衣鏡前照了照,牽著二妞的手往外去。

  車才到門口,迎頭碰上了八阿哥府裡的馬車,胤禛還沒發話,前頭就讓開了道,周婷坐在車聽見動靜心下一歎,自從康熙當著諸大臣的面申斥八阿哥妄博虛名柔奸成性之後,八阿府裡就有些死氣沉沉的,就連庶女的出生都沒能給這個家裡帶來些喜氣。

  胤禛原就跟八阿哥不是一路人,過去還能攀談兩句道個好問個安的,如今就連宜薇也不大肯同周婷一處交際了,見著了麵點點頭笑一笑還是有的,如過去那樣的談天卻是再不能夠了。

  除了胤禛被單獨拎出來封了親王,其他阿哥們陸陸續續也有所封,只有八阿哥連貝勒都給革了,康熙把一腔怒火都發洩在他的身上,申斥的旨意一道接著一道,連行事都套上了乘間沽名的帽子。

  不光是他,宜薇也被帶了出來,康熙直斥她嫉妒成性,甚至連胤祀那個庶子都選擇性無視了,直言他無子。宜薇沒有娘家,她是從安親王府出的嫁,這回連娘家都連累上了,教養體統一個不落的扣在他們頭上,宜薇已經稱病好長時間,幾乎就沒出過門。

  太子復立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才漸漸淡了下去,胤祀這個貝勒還是新近才提上來的。這對一個要強好勝的人無疑是巨大打擊,原先大家推舉他當太子的時候,門前車馬不休。等到康熙把話說絕,門庭清冷再不復以往了,他自己第一個先頂不住了。

  求醫問藥的事兒還是胤禛給奏上去的,康熙許他看病太醫才進的門,還沒等他的病好透呢,那邊太子不但放了出來,還重新又被復立。

  去歲出了這樣的事,今年康熙就有意辦的熱鬧些,算是雙喜臨門,長安街上彩綢結成的萬壽無疆處處可見,華燈寶燭,甚至還有演神仙祝壽的,幾個孩子哪裡按捺得住,腦袋還在車裡,眼睛卻粘在外頭縮不回來。

  大格格長到這樣大也不曾見過幾回街景,她還顧忌著規矩只露了眼睛,弘時差點兒撲出車窗外去,周婷把他拉了回來,敲敲他的頭當作懲罰,一個才拉回來另一個就差點兒摔出去,弘昭的胳膊都伸出去了,被大妞一把抱過來。

  二妞卻發現了外頭賣吃食的小攤兒上有許多是她不曾吃過的,指著那個問周婷:「那是什麼呀?」

  「那是豆汁兒,快坐好了,不許把手伸到外頭去。」周婷掃了一眼就又坐正了,外頭一片歡慶,好像之前那些血都沒流過似的。

  胤禛在前頭騎馬,不時轉回頭來看看周婷坐的車,看見兩雙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瞪大了的樣子笑起來,拉過馬籠頭踱到車邊上去,二妞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阿瑪,我吃那個。」說著指著外頭草垛子上插著的冰糖葫蘆,看著那晶瑩的紅果嚥了嚥口水。

  胤禛一點頭自有跟車的去買了來,周婷不好探出頭去說話,外頭這樣吵嚷,也不知道這東西乾不乾淨,剛要說話,小張子就在外頭說:「奴才老字號裡頭買得的,保管乾淨。」

  周婷這才許了,二妞捏在手裡的竹棒兒放到自己跟姐姐的中間,兩人湊過去伸著小舌頭舔了一口,又伸到弘昭面前讓他也舔了舔。弘時也分了一串,跟弘昀兩個分著吃,大格格早過了吃零嘴兒的年紀,掩了帕子笑:「這會子吃飽了,進宮可用不了九九盒了。」

  大妞笑得蜜蜜的伸了棒兒過去:「大姐姐也吃。」

  大格格趕緊搖頭,她臉上是敷了茉莉粉的,怕壞了妝,不敢吃這個。幾個孩子啃了兩口就又放下了,跟車的丫頭遞了帕子過來給他們擦手擦臉。

  臨進宮,周婷再把這幾個孩子都打量一回,見沒什麼不妥的又叮囑弘昭:「見了皇瑪法,要說萬壽無疆。」看到弘昭點了頭,示意大妞二妞牽著他,這才理了理衣裳。

  女眷們的位子設在一處,孩子們自有嬤嬤看著,周婷剛要去尋惠容怡寧,就被一個臉生的婦人攔住了路。

  她臉上笑得掛著淺淺的笑,身上是外命女的禮服,周婷也不奇怪,自胤禛比兄弟們都早封親王之後,小兒子的洗三百日根本沒消停過。

  周婷見她笑著,臉上也帶出笑來:「不知夫人是?」

  那婦人神色就顯得有些尷尬:「我是詩嵐的二嫂,年家的次媳。」

  周婷恍然,嘴角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原來是年羹堯的繼室,奉恩輔國公蘇家的女兒。心裡大概明白她為了什麼找上自己,卻不先開口,拿眼兒打量她一回。原配是納蘭容若的女兒,繼室是輔國公家的女兒,這個年羹堯很有妻運嘛。

  胤禛是打心眼裡沒拿這個沒過門的側福晉當回事兒,周婷生孩子的時候也沒有放鬆前院的來往,小張子更是有事必報,打他那兒周婷知道年家遞了好幾回帖子,胤禛愣是避而不見的事。

  再看不上這個姑娘,也不該輕縵了年家才是,周婷心裡雖然高興的,卻又覺得胤禛的態度有些古怪。太不當一回事兒,感覺就像故意壓著年家似的。

  她懷著小五七八個月的時候,府裡已經修整的差不多了,只是她肚子太大不好挪動,這一拖就拖到孩子足了月,這才包裹好了一家子遷回府去。如今才只過兩個月,年家竟然就等不及了?

  蘇氏見周婷不搭她的腔,神色更添幾分窘迫,卻不能再拖,再往下拖,那個庶出的小姑還以為是家裡阻了她的婚姻,每日裡不是吟詞就是作賦,那迎風流淚對景傷情的樣兒直噁心死人,自己才五歲的女兒,竟也跟著弄起這些來,嚷著要收雨水露水玩兒,再不打發走了,還不知會成個什麼樣兒。

  周婷不說話,蘇氏只好自己先笑起來,笑了兩聲又覺得臊得慌,她這輩子也沒幹過這樣出格的事兒,若不是有紅色壽字燈籠的光掩著,那臉上都能開染坊了。

  想到丈夫的叮囑和女兒鬧著不肯穿鮮色衣服的樣子就狠狠心開了口:「旨意也下來半年多了,咱們該備的卻一樣兒都沒動。之前是福晉身上不方便,不敢擾了您,如今咱們也好把日子定一定了。」

  跟在周婷身後的珍珠眉毛都要豎起來了,周婷臉上卻瞧不出喜怒,她只淡淡掃了蘇氏一眼嘴角勾出個笑來:「我原懷著身子,我們爺萬事不叫我沾手,彷彿聽說已經在料理了,等我回去問一問。」說著又做出一付懊惱的樣兒來:「我那幾個魔星,日日磨得我沒半刻空閒,竟忘了這事兒,實在是要跟夫人道一聲惱了。」

  蘇氏哪裡敢接這話,臉都要笑僵了,嘴裡趕緊說好話:「這是福晉的福氣呢,京裡誰不說福晉您福氣好。」

  除了犯事的大千歲先福晉,皇家的兒媳婦裡頭就只四福晉兒女緣份最厚,她是兩兒兩女的湊足了兩個好字的齊全人兒,滿京城誰不知道雍親王夫婦情深意篤,又是剛得兒子,蘇氏這時候來問的確是有些澆人冷水。

  蘇氏心裡明白這不是處事的道理,嘴苦心更苦,但凡家裡那個庶出的姑奶奶是個靠譜的,她也不會這麼急,丈夫有丈夫的打算,她卻只有女兒一個掌中寶,前頭納蘭氏留下的三個兒子已經快長成了,她卻只得了一個女兒,直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現在有人當著她的面挖她的眼珠,她可不是急了。

  洗三百日她都不能過去說這些掃人興的話,平日裡遞過去的帖子全被以身子重要休養的理由給駁了回來。丈夫被拒火了性兒,太子復立後就不再催著她把庶妹的事辦了。可婆母在不,嫂嫂就是半個娘,要是這個庶出的姑奶奶不順利,往後給婆母留下把柄來了。

  若是年詩嵐不趕緊出了門,那她就要留下來替她操辦嫁妝,這一留也不知留到哪年月去,橫豎旨意上頭沒個准日子。再拖丈夫可就要外放了,讓丈夫帶著小妾去四川,這山高路遠的,什麼時候她才能生出自己的兒子來。這樣一想把心橫了開口道:「時候不等人,就是日子不立時定下來,總該叫人先量了屋子才是。」

  周婷先還聽著,後頭見她逼得緊,臉上的笑反倒深了起來:「真是好嫂嫂,為了妹妹這樣操心,也是我的不是,我們爺說了會辦,我竟忘了再問。這事兒我知道了,回去定會給年夫人一個回音。」

  蘇氏從她這裡再套不出半句話來,那邊又有人過來尋,只好訕笑著曲了膝蓋,周婷衝她點點頭往裡頭走過去,珍珠氣得半死:「這哪裡是有規矩的人家!」

  周婷的手搭在她胳膊上捏一捏,壓低了聲音:「年家既然著急,就讓她們再急一會兒。」

  散了宴各家趁著馬車回去,大妞二妞顯擺著康熙給的紫玉葫蘆,弘昭字還咬不准呢,就跟在姐姐們後頭一起給康熙唱了道《八角鼓咚咚》,康熙笑著問兩個福妞:「這個是酸梅湯吧。」他還太小,並不常進宮來。

  弘昭聽見康熙問了,也不知道是取笑他的,大大方方點了頭,康熙一個給了一個紫玉葫蘆,又單賞了本字貼給大妞。孩子們都睏倦了,胤禛扶著周婷上車時她遠遠瞧見了蘇氏,嘴巴一抿進了車裡。

  蘇氏一回正屋就先問女兒,奶嬤嬤不敢說話,陪房媽媽倒是勸了兩句:「橫豎今年總要出門子的,姐兒還小,等那邊的出了門子,咱們再把姐兒的性子給扭過來。」

  蘇氏往後一靠歎一聲長氣:「也只能這樣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9
發表於 2015-3-31 22:41:58 |只看該作者
128、四爺正妻不好當

  對年氏,周婷本來就沒什麼好客氣的,既然年家做了這樣下臉面不規矩的事,那她也不必給年家面子。年家是出過從二品,但細論起來這樣的家世在京城裡不過就是個二流,從龍進關的人家經了兩代不倒的多的是,年羹堯真正得勢那也是後來的事。

  周婷知道歷史上有過這樣一個大名鼎鼎的年大將軍,誰小時候還能沒看過幾部不靠譜的清宮戲呢,戲裡頭把這個大將軍演得多麼英明多麼神武連皇帝看上的女人都拜在他的盔甲下,由不得他不遭皇帝嫉恨,可事實上現在的年羹堯根本就是個文官,年家在湖廣一帶再留有根基,沒有胤禛他也就沒有那一天。

  她一上車臉色就有些不好,幾個孩子馬上發現了,大妞二妞互看一眼乖乖坐好了,雙腿併攏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小心翼翼的忖著周婷的臉色。比起阿瑪她們更害怕額娘,額娘發起脾氣來再怎麼撒嬌賣乖都是沒用的。

  弘昀弘時這回沒跟周婷坐在一輛車裡,福敏福慧都不敢開口,大格格就更不敢說話了,心裡還納悶,明明宴上的時候臉色挺好的,怎麼這時候卻掛起臉子來。

  珍珠碧璽一左一右跟著車,小張子剛才來的路上賣了個好,此時還惦記著再露一回臉,湊到珍珠身邊問:「小格格可要買那捏面人兒?」宴是散了,外頭卻依舊熱鬧,小食攤子開得紅火,小張子知道宮裡的宴上真正可吃能吃的東西少,有意買些新鮮的給大妞二妞嘗嘗想想還是罷了。

  珍珠瞧了他一眼,笑一笑說:「你有心了。」側身問著車裡的人:「格格可要面人兒作耍?」大妞二妞明明想要,又不敢應,周婷發了話:「多捏幾個來吧,給後頭車裡也送幾個過去。」

  小張子聽見聲兒就知道不對,一探頭,見車簾子隨著馬拉車的動作輕輕晃悠,裡頭卻靜悄悄的,不似來時那麼熱鬧,一溜小跑著去了面人兒攤子拿了幾個現成的,齊天大聖關公舞刀給了弘時弘昭,嫦娥奔月麻姑獻壽給了大妞二妞,這才一抹汗回到了蘇培盛身邊。

  胤禛騎在馬上,蘇培盛在下頭跟著,他知道小張子的舉動,見他這麼快回來了有意問給胤禛聽:「怎麼著,格格沒要面人兒?」

  小張子苦哈哈的笑一笑:「沒討著好兒。」說得蘇培盛作勢抬腿踢他,這一番動靜胤禛自然聽到了,蘇培盛點到即止,只要讓主子爺知道了自己待兩個格格是盡了心的就成。

  這一回倒是胤禛的車比胤祀的車先到,大妞二妞安靜了一會兒就困了,頭一點一點的,大眼睛瞇了起來,手裡還捏著面人兒不肯放,那面人捏得精細,二妞拿了抱著白兔的嫦娥不肯放手,奶嬤嬤給她裹上披風從車裡頭抱出來。

  胤禛就站在車邊,二妞被包裹的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一見著他就撐起了眼皮揮著手裡的面人兒:「阿瑪,我要小兔子。」

  胤禛伸手摸摸她的頭,周婷踩著小杌子下車,胤禛過去搭她的手,周婷衝他笑一笑,兩人並肩往正院過去。

  既是萬壽節,連家裡的奴才下人都要穿著鮮艷,迴廊裡頭掛了一溜紅燈籠,小兒子雙滿月,雍親王的紅燈籠就沒撤下來過。

  周婷一路走一路想著怎麼跟胤禛開口,想不到胤禛先問起來:「怎麼,剛在宴上有什麼不痛快的?」

  她心裡一樂,臉上淡淡的,拿眼兒斜他:「到也不是不痛快,開宴前頭年氏的二嫂尋了過來,問我什麼時候才能來量屋子準備傢俱。說是送了帖子過來,卻沒人搭理。」眼睛的餘光一直不離開胤禛的臉,見他皺了眉頭,吐出一口氣:「當著這麼些妯娌的面兒,往後我這嫉妒的名氣可要傳出去了。」

  蘇氏雖沒背著人,也是挑了個僻靜的地方的,但她既然做了初一,周婷就不客氣的做了十五,反正人來人往那麼些太監宮女,不愁這些話傳不出去。

  胤禛的臉整個陰了下來,正妻的職責裡頭也有一項是為丈夫討小老婆,但人的心偏了,看什麼都是偏的。不說胤禛現在不待見年家,進門的又是個沒有半點情份的人,就算還是前世那個年氏,他也不會給年家作臉,抬得他們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知道規矩的東西!」胤禛忍著怒氣斥了一聲,怪不得她臉上不好看,挑著這個時機當著眾人的面兒問出來,還不就是想藉著命婦們都在周婷不論說了什麼年家都好理論。

  胤禛伸手牽了周婷,腳步慢下來,年家的帖子是胤禛攔下來的,周婷又是生產又是作月子的,他不欲讓她煩心這些。側妃說著好聽,不過就是個妾,小妾的兒女跟母家正經走親戚,年家仗著什麼竟敢到周婷面前說嘴。

  胤禛想著年家這番舉動就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叫他們擇了日子過來量房,也不必住在西邊了,東邊那個院子單撥給她,年家來的人你也不必見,直接叫人領過去就是了。」

  東邊那個院子說起來倒比西邊那個更大些,也是獨門獨院的,裡頭還有個小廚房,卻偏偏在最角落的地方,從那兒往正院裡去,路都要多走半刻。年氏要是住在西邊,還能跟那些格格們一處說話做事有些交際,要是去了東邊,那就跟軟禁起來沒什麼分別了,何況鈕鈷祿氏就是死在那裡頭的。

  下人們見兩位主子都牽上手了,齊齊拖慢了腳步拉開距離,夜裡月色正好,周婷胸口那股悶氣吐了出來,臉上帶著笑意:「知道了,總歸屋子都是修葺過的,也不算怠慢了她。」

  這個話題沒再繼續下去,周婷見好就收,兩人牽著手往正房裡頭走了一段,周婷的話頭又繞到了兒女上頭:「福慧又要東西了?」

  「不過一隻兔子,又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胤禛提到女兒神色就鬆散下來。

  「她房裡頭專門養玩物的丫頭就有兩個了。」周婷不贊同,胤禛卻覺得平常:「又不光是她,還有福敏呢,她們還小,等開了蒙就好了。」說到女兒就想到了兒子,胤禛幾個兒子裡頭,唯獨對弘昭上心,他才只兩歲,話都說得不清不楚的,胤禛就已經教起三字經來,還一臉得色的跟周婷誇耀弘昭聰明。

  兩人踱著步子慢慢往正房去,孩子們早就先抱了回去睡了。夜花香氣漸濃,五月的天兒身上被涼風一吹很是舒爽,胤禛算了算日子:「再有一個月就是大妞二妞的生日,我預備撥些田地到她們名下,也算是提前備的嫁妝。」

  周婷睨他一眼:「就你這麼個寵法,誰家敢娶回去。」

  「我的女兒再不愁嫁,怎麼沒人敢娶。」

  夫妻兩個閒話著進了正房,先去瞧了小兒子,小人兒睡得香甜,邊上守夜的嬤嬤見周婷胤禛進來了趕緊起來行禮,小丫頭在悠車邊上打扇,周婷給兒子掖了掖薄被,又摸摸頭,見沒出汗就衝著嬤嬤點點頭。

  胤禛捏捏兒子的小手,把周婷一摟:「咱們兒子怎麼看怎麼像我。」

  「是像呢,這對耳朵最像。」大妞二妞都是大眼睛圓鼻頭,長得一付乖巧模樣,這個小兒子卻跟弘昭一樣長得像胤禛,耳朵也有些招風,脖子後頭那顆痣更是同胤禛弘昭一模一樣。周婷拿這個取笑他,他也不惱,捏了捏兒子的圓臉蛋:「四個都像我,你要是醋了,就生一個像你的。」

  說得周婷嗔他一眼,扭身往內室裡去。暖閣裡又是嬤嬤又是丫頭,兩人行起事來也不敢高聲,胤禛塞了辮子過去叫她咬著,摟在一處糾纏,她的腿攏得緊緊的,一絞一絞讓胤禛好不快活,出了一身汗摟抱在一起睡了。

  次日起來周婷就著人送了信給年家,這事兒越近她心裡就越是跟堵了石頭似的難受,胤禛的意思是不必給年家面子,到時候抬進來往東院一放就是了。可迎側是有禮儀的,還得擺酒席出來,再怎麼落人面子這些事兒卻不能不辦。

  她沉著臉坐了一會兒,半天揚聲叫了珍珠:「再有一個月就是福敏福慧的生辰,到時候必要辦宴的,大格格那裡也該添置些衣裳首飾了,你叫小張子跟著採買去挑些時興的式樣過來。」

  珍珠應了一聲,周婷加上一句:「叫他留心跑一跑看一看,瞧瞧年家都置辦了些什麼。」出嫁的女兒不靠寵愛就是靠娘家,寵愛一時半會兒周婷還不怕被她分走確。這姑娘才十二歲,比大格格都還小兩歲。臉沒長開身子沒抽條兒,跟一群小姑娘混在一起是能看出長得好來,往後宅裡一放實在太小了些。要臉盤要身條兒都沒有,胤禛要是能看上才奇怪。

  剩下的就得看看娘家人對她是個什麼態度了,到底是不是在意,從置辦的東西上頭就能看出來,年氏是從老家送過來選秀的,住在哥哥家裡由嫂嫂辦嫁妝,京裡就這麼些鋪子,小張子跑一圈總能問出七七八八來。

  小張子辦事麻利的很,年家人還沒來量屋子呢,他已經捏著單子過來了。珍珠給了他一對兒荷包,小張子一捏是軟的心裡更喜:「奴才打小就是京城牆根底下趴大的,哪兒都熟,主子往後有事兒只管吩咐。」

  「猴兒嘴真甜蜜,往後有用得著你的時候。」珍珠一扭身子往正房裡去,小張子嘻嘻一笑把荷包塞進袖子,太監不能識字,這些東西他是硬記下來找了個寫信攤子讓人給他寫的,總共花了不到十個大錢,卻得了重賞。小鄭子問他去了哪兒,被他兩個哈哈一打糊弄過去。

  周婷拿眼睛一掃,嘴角就露出笑意來,小張子辦事細心,金銀頭面連幾分幾兩重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粗粗一看東西雖多,卻沒個實惠的,纏絲嵌寶石的金頭面樣式是輕巧漂亮,份量卻不如足金;料子顏色花紋嬌嫩鮮妍,質地也只是普通。

  周婷心裡有了數,指著上頭的幾種花樣子說:「照著這個花樣子給大格格辦兩匹好的去,叫針線上人做了新衣裙給她。」

  珍珠不解其意:「這可重了樣呢?」

  碧璽卻掩著嘴笑:「奴才去辦。」

  周婷這裡萬事俱備,年府裡頭的蘇氏卻焦頭爛額,前頭剛送來了能進親王府量房的好消息,後院裡頭年氏的丫頭就過來了,年氏自己說話軟綿綿的,連丫頭也都學得像蚊子哼哼,一樁事要說老半天,蘇氏還要礙著她將出門子不能發落她的丫頭。

  蘇氏正等著她哼哼呢,不意這回幾句話倒說得爽利明白,卻叫她氣得肝疼,額角一抽一抽的,顧不得失態抬手按住了額頭。

  只聽那叫含蕊的丫頭說:「我們姑娘說了,既那邊府裡頭來了信兒,她也好開這個口了,我們姑娘原在家裡頭,使的是黃楊梨花木頭的家什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0
發表於 2015-3-31 22:42:17 |只看該作者
129、四爺正妻不好當

  蘇氏聞言一噎,屋子裡侍候著的全愣住了,管事媳婦們全垂著頭,不敢抬頭去看蘇氏的臉色,只拿眼角的餘光去了含蕊一回。

  含蕊頭雖低著,眼睛裡卻帶著得意。蘇氏到底顧及著年氏將要出嫁沒有當面發作,一屋子的管事媳婦,不好當眾落了她的面子,眼皮一掀自有丫頭湊過去把含蕊送出門。

  蘇氏再無心情打理家事,該收攏的都收攏得差不多了,如今頭等要緊的事就是趕緊送了年詩嵐出門。她肚裡明白心裡卻忍不下這口氣,等人一散她狠狠摔了面前的茶盞:「好個威風的姑奶奶,這還沒出門子呢,就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蘇氏的陪房李嬤嬤趕緊走過來勸她:「奶奶仔細傷了手,沒得為了這沒眼色的東西氣壞了身子。」一屋子都是蘇氏的身邊的人,也沒什麼好顧及的轉臉就罵起來:「真拿自己比起嫡出的姑娘來,奶奶平時給她臉兒,她倒好,竟敢指使起人來了。」

  蘇氏越想越慪,她行事總顧及著自己是個填房繼室,比不得之前那個去了的得丈夫的心,肚皮又不爭氣,嫁過來五六年了只生了個姐兒,平日裡打點繼子跟這進京選秀的小姑的吃穿用度沒有一樣是不精心的,可她竟拿起架子來要嫁妝!

  蘇氏狠狠吐出一口氣:「竟好意思說出口,公中統共就拿了兩千兩過來,還想要黃楊梨花木,做夢呢。」

  小丫頭收拾了碎片上過新茶,李嬤嬤捧在手裡吹涼遞過去:「也是奶奶太好性了,讓個姨娘養的爬得這樣高。」

  「哪裡是我願意捧著她,若不是家裡來了信一應交託給我,我才不攬這事兒呢。」蘇氏抿了口茶:「爺交代了要好好辦,家裡卻只出了這點子錢,難道還要我貼補她不成。」

  「說到這個,我也有些納悶,怎麼也是給親王做側福晉,怎的老夫人就給這麼些。」李嬤嬤接了小丫頭遞過的手巾給蘇氏擦手:「莫不是,家裡並不待見這個姑娘?」

  蘇氏嫁進來時間雖然不短,大多都是呆在京裡的,老家沒回去過幾回,偶爾見到這位小姑,也是在婆母面前,釵環襖裙並不比嫡出的差多少,似乎待她不錯的樣子,如今一看滿不是那麼回事兒。

  「怪不得她在京裡呆了那麼些時候,家裡竟然沒人過問。」她眉頭一開,臉上泛出笑意:「今兒就派了人去量房,宜早不宜遲,嬤嬤你跟著一塊去,瞧瞧雍親王府是個什麼章程,若是能見著雍王福晉,為我告個惱。」

  婆母已經擺明了不待見這個小姑,若是夫家也不拿她當回事兒,看她還有什麼臉好意思跟自己要這個要那個。

  李嬤嬤領命去了,回來的時候一臉倦意,茶都顧不上先喝一口就往蘇氏的院裡趕,在夾道裡碰到含蕊,只作沒聽見她的聲兒,快步進正房,蘇氏一見她就問題:「可見著四福晉的面了?」

  李嬤嬤老臉一紅:「奴才在門上等了會子,就由著管事嬤嬤領路往園子裡去,雍王福晉倒是派了個丫頭過來,看著穿戴也不是一等的。」

  蘇氏知道這裡頭恐怕也有自己行事不周的緣故,對方這樣怠慢雖是打了年家的臉,但說好聽了是她小姑,說難聽點不過是姨娘養活的,犯不著為她去爭那一口氣:「那是怎麼安排的?你瞧那屋子如何?」

  李嬤嬤撇了撇嘴角:「屋子倒是新粉過的,窗子也剛上過漆,欄杆磚瓦都是整過的,整個王府都是剛修葺過的,哪兒都透著新。」

  「那就是瞧不出了。」蘇氏擰了擰眉頭。

  李嬤嬤卻笑了:「屋子雖是好的,地方卻偏得很,奴才跟著繞了好大一個圈子,丁點兒大一個小院子,空落落的別說花樹,連草也少見,領奴才進去的那個丫頭還說,這是雍親王親自吩咐下來的。」

  蘇氏當即把案一拍說:「既然院子這樣小,想也擺不下多少東西,春燕拿著冊子,咱們往姑娘屋子裡走一遭,她既不知道京城的市價,我總該給她說一說。」

  「奶奶很該這樣,平日慣得她不知道門往那面開了,哪家的庶出姑娘敢跟嫡媳挑三揀四。」李嬤嬤在前頭引著,丫頭們在蘇氏身邊排了一串,彼此交換幾個眼色,平日裡雖然嘴上親熱,其實心底都沒拿年氏當回事兒。

  年氏正坐在玻璃燈罩邊上,手邊放著絲線籃子,拿著繡繃給胤禛繡扇套,一面描著花樣子一面甜蜜蜜的算著出門的日子,再不久她就又能跟四郎在一起了。

  這扇套得洞房之後第二天早上給他掛上,上頭得打得同心方勝的結子才好。想著低頭一笑,梨花白的一張粉臉,纖細的影子投在窗上更顯窈窕。

  才下針就聽見蘇氏進來的聲音,放下針微微一笑站起來引座:「嫂嫂這會子怎麼有空過來?掃雪,快烹了茶來。」

  蘇氏扯了扯面皮坐到了繡榻上,還沒開口,就見女兒從內室裡奔到她身邊:「娘,你怎麼來了?」

  蘇氏皺了皺眉頭,拿眼睛狠狠掃了眼女兒身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給身邊站著的春燕:「娘同你姑姑有話說,叫春燕抱了你回去。」

  「大姐兒快來,今兒新擺了盆石榴盆景,結了紅彤彤的果子,大姐兒想不想去瞧一瞧?」春燕笑著走過來抱女孩兒起來,不防她出力掙扎,差一點往後倒,還是李嬤嬤上前托了一把才抱住了,兩個人把孩子往外帶。

  蘇氏原來還頗多顧及,既然家裡跟雍王府都擺明了不待見年氏,她也不須再跟她客氣,當著面把她那本帳好好理一理。

  「我原同陳嬤嬤說你沒幾日就要出門子了,該學著瞧一瞧帳冊,將來也不至被奴才誆了去。正好兒今兒雍親王府遞了話過來叫人去量屋子,恐怕秋天前頭就要把事兒辦了的。」蘇氏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臉上依舊笑盈盈的,一付親熱的樣子:「額娘那兒把置辦東西的銀子送了來,你與我一道瞧了吧,也好知道外頭的市道。雖說是嫁進了王府裡頭,凡事輪不著姑娘當家作主,手裡捏的這些,總要知道出息。」說是一道看著,蘇氏卻打算全甩給年氏自己辦,總歸就那麼些銀子,看她能辦出點什麼來。

  蘇氏拿話刺了過來,年氏卻渾然不覺,手裡還著捏著繡花繃子,聽見說到嫁妝臉上飄起兩朵紅暈,蘇氏心裡冷冷一哂,見她手裡拿著的是一塊天青色的料子,知道是給男人做東西,暗暗諷了幾句好沒教養,剛準備再說兩句叫她應下,年氏卻放下針線點頭應了:「嫂子好心,我若推辭就是不知好歹了。只是我愚笨的很,還請嫂嫂多多費心。」

  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蘇氏如了願又看她連裝規矩推辭一下都不肯,往後進了王府有得虧好吃,到底不關她的事,起身一笑:「成了,你忙你的,我過會子把各家鋪子的單子送了來你瞧瞧,有好的就拿筆勾了,我吩咐下人去鋪子裡下訂。」

  紫鶯捧了冊子遞給年氏,她沒好意思當著蘇氏的面翻開來看有多少銀子,客客氣氣把蘇氏送出房門。

  蘇氏一回正屋就見女兒在發脾氣,幾個丫頭圍著她不讓她出去,蘇氏歎了口氣,走過去安撫她:「姑姑將要出嫁,正忙亂呢,你沒事別老往她屋子裡頭鑽。」

  「等她嫁了再想親近就不能了,這時候不去哪時候去?」話直接衝出口去,巴掌大的小臉板得死死的,瞪著一雙眼睛,眉頭也擰了起來。

  蘇氏雖對自己的女兒有千萬耐心,見她這樣也板了臉,李嬤嬤趕緊一把把大姐兒抱起來,哄她道:「大姐兒的出身不同,怎麼好常跟她一處混。」

  大姐兒眼珠子一轉:「嬤嬤怎麼胡說,姑姑這是要嫁去王府呢,往後說不准有大造化的,娘現在不依著她,以後她不理咱們怎辦?」

  蘇氏差點兒仰倒,臉皮都漲紅了:「是誰在你面前說的!」連李嬤嬤都唬了一跳,伸手摀住了女孩的嘴,眼睛往窗戶外頭一掃,見沒生人在才長出一口氣:「這話萬萬不敢說。」

  京城裡鬧了將近大半年,多少人家為著天家這點事丟了官,有的連命都不保。索相在時那樣風光,家裡還出了元後的,不也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

  蘇氏見女兒不知輕重,剛要狠狠斥她兩句再發落了身邊的下人,就見女兒唬了一跳,她從沒見過母親發這樣大的脾氣,臉都白了。

  蘇氏見女兒這樣又止不住心疼,孩子才五歲還沒留頭,身邊的丫頭也多是蘇氏專門挑出來專門給女兒的玩伴,誰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心思住年氏那邊一轉暗暗吃驚,掩下話頭說:「這話以後不許再說,我聽見一次就罰你一個月不許出房門!」一揮手叫奶嬤嬤抱了她回屋。

  蘇氏恨得直捶桌:「姐兒才多大,她屋子裡的丫頭哪個有膽兒敢說這話,定是她自己嘴裡說出來的,她竟敢有這樣的想頭!」

  李嬤嬤唸了一聲佛:「平日裡看著軟綿綿嬌滴滴的一個人兒,心氣也太高了,這事兒她竟然也敢想,奶奶趕緊拿個主意才是。」

  「前先直郡王來求她當側福晉,恐怕她也是聽著了風聲的。怪不得敢要這個要那個,把自己個兒看得也太高了。」蘇氏再有能耐也是內宅婦人,安排嫁妝打點家事她有一百個法子讓年氏自咽苦果,可扯到了前頭的事她就半點主意也沒了,只好等丈夫回來了一五一十全說了,還要為女兒辯白兩句:「姐兒正是聽風就是雨的年紀,幸好這回子是在家裡說的,萬一我帶著她出去串門子的說時候漏了出來可怎麼好。」

  年羹堯有自己的打算,原來他是覺得四阿哥近來勢頭盛跟他親近自有好處,冷不丁的萬歲爺又把太子給復了,現下還是不要妄動,以後的事兒誰能說得準,那麼多人保的八阿哥都被削成白板一塊,如今還是守拙的好,要不然他怎麼會今年就求人通關係想著法往外放。

  「那邊那個從小心眼子就多,把女兒同她隔得遠些,身邊那些個丫頭也不能再要了,只當咱們沒給配丫頭過去,橫豎我就要外放了,該怎麼著怎麼著,不理會她就是。」

  「這怎麼成,總該有兩個陪嫁過去才是,不然面上難看呢。」蘇氏心裡盤算一回:「要不這樣,現從外頭買兩個丫頭進來,等到出門的時候再配給她,她帶來的那兩個一瞧就不是省心的,等事兒了了,打發人送回老家。」

  年羹堯點點頭:「你瞧著辦吧。」

  得了丈夫的話,蘇氏辦起事來就沒有了顧及。年氏住的西院被看得死緊,屋子裡的丫頭輕易不許出來串門子,只說外頭繡莊活兒做的不精細,讓她們繡枕套帳子。年氏原還想駁,蘇氏把帳冊往她房裡一送,她自己算了算兩千兩銀子還真不夠置辦,心裡叫苦,扇套也沒時間做了,先把頂頂緊要的東西趕出來再說。

  年氏劃拉著帳冊不住發愁。她原來就有了心理準備,知道這一世額娘不可能給她備下多少東西,卻沒想到會這樣少。就連首飾布料也沒,全折成了銀子交給嫂嫂置辦。

  京裡好東西是多,南北鋪子開了一溜,可她手裡的這些錢,能買的東西實在有限。把四季衣裳首飾置全了,那擺設上頭只能撿次的,她粗粗一看就忍不住委屈,再是庶出她也是嫁進親王府的,額娘怎麼能這樣苛待她,眼圈一紅又忍了回去。

  等她跟四郎在一起了,哪裡還會缺這些,抬手拭一拭眼睛,臉上泛出點笑意來,拿起剪子把小衣上的線頭給剪了。上輩子她就是穿著鴛鴦戲水的肚兜同四郎圓了房的,他還問這是不是她自己繡的,誇那鴛鴦的眼睛跟活的一樣。

  年氏想起那情景粉面含春,將小衣拿起來細瞧,水紅色的緞子上頭兩隻羽毛細密的比翼鳥挨在一起,嘴巴一抿臉色更紅了,上一回四郎折騰得她差點兒誤了給那拉氏請安,年氏咬了咬嘴角,這一回她就看看這個那拉氏是不是還能忍得住。

  想到那拉氏竟然有了兩兒兩女她心裡就忍不住泛酸,手指頭不住的在比翼鴛鴦的翅膀上頭摩挲,這一回就算來得晚了些,她也依舊會是四郎心尖尖上的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5 20:1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