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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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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懷愫]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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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43:13 |只看該作者
130、四爺正妻不好當

  年氏坐在窄轎裡頭一顛一顛的往園子裡去,在大門前還能聽見喧鬧聲,往裡頭走了一幾步再拐了一個彎就一點聲兒也聽不見了。這一路又漫長又寂靜,耳邊聽不見該有的鼓樂聲,跟著送她進府的下人們也不似剛才熱鬧熱鬧的說笑,若不是還有腳步聲,她幾乎以為自己進了一座空宅院。

  年氏很想要掀開簾子瞧瞧外頭是個什麼樣兒,到底還是按捺住了,再心焦她也得忍著,辦喜的事的時候院子裡定有許許多多丫頭來回穿梭,被人瞧見就該看輕她了。

  她一抬手按住心口,那裡滾熱滾熱像馬上就要跳出來一樣,年氏深吸了一口氣,從寬大的袖子裡摸了個小小的喜果出來。

  按她的身份是不能行大禮的,就是這個喜果她也不能拿,昨兒夜裡安歇之前她使了含蕊偷偷拿銀子去廚房要了個喜果過來,今天早晨偷偷藏在了袖子裡。個頭雖不大卻紅通通的,叫人一看就知道甜的很。年氏把那果子牢牢捏在手裡,嘴角止不住的翹起來,她自清醒過來就一直盼著這一天,一別兩載,也不知道現在的四郎可是她記憶裡的那付模樣。

  想著她又搖了搖頭,如今的四郎比她初嫁時還年輕呢。心裡勾勒一遍他的眉眼,臉上一陣陣發紅髮燙。

  這條路好似沒有盡頭,年氏卻渾不在意,她嫁給四郎的時候還不是親王,親王府自然比郡王府要大的多。

  橋子外頭又是另一番景象,那跟來送嫁妝的年家下人們抬著箱子只管跟著橋夫,誰知道路越走越偏遠,外頭還紮了彩綢,裡邊的小道竟連花兒也沒擺一盆。

  那些粗使婆子原就碎嘴,來之前又是得了蘇氏吩咐的,因箱子並不很重,兩人抬起來還有餘力,彼此互看一眼,心裡起了輕蔑之意。

  這位姑奶奶在家備嫁的這段時日並沒少叫她們出力氣,原來還指望著她手裡頭撒些錢來,誰知道她把錢看得死緊,原還想著沒撈著好處起碼也能跟來王府看看這天家氣派,誰知道這裡頭冷冷清清半點沒有佈置過的樣子,還不如縣太爺娶妾呢。

  小轎子總算落了地,身後一片放箱子的聲音,年氏搭著丫頭的手往屋子裡去,她此時還不敢側臉張望,目光頂著自己的鞋尖兒一路進屋子,兩個丫頭朝她一曲膝蓋,她這才吃驚起來。

  這一身衣裳的確是含蕊掃雪她們為著婚事作的新衣,衣裳還是那套衣裳,人卻不是原來那兩個人了,兩個丫頭見年氏吃驚微微一曲膝蓋:「奴婢得了吩咐陪過來侍候側福晉。」

  兩個丫頭全都眼生的很,年氏竟從未見過,她剛要問一問掃雪含蕊去了哪裡,就有個嬤嬤進來了,年氏認不得她微微皺了眉頭,那嬤嬤湊上來手一抬扶著她的胳膊往床上去:「側福晉請坐。」

  模樣語氣都很客氣,手腳卻不輕,說是請,動作卻重,年氏一個沒握住,喜果從袖子裡滾落出來,骨碌碌滾到了兩個新丫頭腳邊,那嬤嬤一見喜果臉就板了起來,也不點明年氏沒守規矩,反而從桌上拿了碟糕過來:「側福晉若熬不住就用些這個,那果子又有核又有聲兒,不該拿了在喜橋上吃。」

  年氏的臉漲得通紅,那兩個丫頭木木呆呆也知道幫著主人辯白兩句,只湊在一處站得遠遠的,嬤嬤見年氏不說話行了個禮:「奴才是內務府專門指派給側福晉的精奇嬤嬤,王府裡頭規矩大,奴才就倚老賣老幫襯側福晉一些。」

  精奇嬤嬤是專門教導規矩的嬤嬤,阿哥格格們的身邊都會配上兩個。這一個卻是德妃專門賜下來的,她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年氏的模樣就心驚肉跳,宮裡就沒什麼事是秘密,德妃很快就知道了蘇氏當面找過周婷的事。

  肚子裡罵了好幾句不知規矩,眉頭一緊一鬆就想到這樣的辦法來,挑一個利害的放在年氏身邊,時時刻刻看著她,若有什麼不妥當的也好及時報給周婷聽。

  年氏擰了眉頭,以為福晉故意為難她,專門求了個嬤嬤過來折騰她的,可是規矩她還真不怵,在王府裡呆了十幾年,又在宮裡呆了那麼些日子,一舉一動都不可能叫她挑出刺兒來。當下斂了怒意端坐在床上,定要叫四郎知道這是那拉氏故意為難她。

  桂嬤嬤見年氏不搭理自己就轉了頭打量起兩個丫頭來,眼睛一掃見一個身量長一個身量短,一個的裙子明顯是折過的,另一個的比甲套在身上空落落,全都不甚合身的樣子心裡瞭然,一看就是臨走時安排了跟過來的,手一招指使起來:「你出去看著側福晉的箱子,你留下來侍候著。」

  等兩人退出去了,年氏都抬起眼睛來問那個丫頭:「我原先身邊侍候著的含蕊掃雪,去了哪兒?」

  要買十三四歲的陪嫁丫頭是很不容易的,大戶人家挑丫頭不會買這樣大的,都要小時候買進府裡去細細調教,這樣使起來才順手。

  上了年紀的不是曾被前主人賣過,就是人牙子留下來特意調教好了往煙花地送的,這兩個年紀沒到,長得也不出挑,既是往王府裡送的自然要挑乾淨清白的,但被賣過的丫頭總有這裡那裡不甚好,不是蠢笨就是性子懶不聽使喚。

  這個丫頭一看就有知道規矩學了沒多久,聽見年氏問話臉上笑得熱情趕緊答道:「原來兩位姐姐臨走之前鬧起肚子來,奶奶怕沒人跟橋不好看,才指了我跟桃枝先跟來,等兩位姐姐身子好了,再換過來。」

  年氏一臉不信,都是一樣的飯菜,怎麼偏偏掃雪含蕊鬧了肚子,她昨兒心情好,又不能吃得太多,把幾碗肉菜全賞了兩個丫頭,難道是貪嘴兒了?

  「她叫桃枝,你叫什麼?」

  「奴婢叫桃葉。」

  年氏聽她還一口一個奴婢的自稱,心裡有點不悅,嫂嫂怎麼指了個一點規矩都不懂的丫頭過來,暗暗咬著嘴唇,不管掃雪含蕊到底是不是真的鬧肚子才不能跟橋,她一定要想辦法把那兩個丫頭換過來。

  丈夫娶側,妻子卻要坐陪女眷,周婷這幾天都沒睡好,臉上細細上了一層粉,再有準備她的心裡也是不好受的,幾年下來她差一點就要把胤禛當成丈夫了,現在卻要幫他娶小老婆。還得在女客面前裝出歡喜的模樣。

  翡翠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乏了,趕緊使小丫頭拿了杯釅茶過來,周婷含一口在嘴裡細細嚥了,品著那苦味人才精神了些,復又撐起笑來招呼人落座吃席。

  大妞二妞根本不知道側室是什麼妾又是什麼,她們只知道前院裡頭張著燈就跟過年似的,想要偷溜過去瞧瞧吧,粉晶碧璽看得牢牢的,一步都不許她們出屋子去,二妞在屋子裡繞了幾個圈,直嚷著要出去。

  大格格也坐在屋裡,她已經定了親輕易不再見外客,手裡捏著一付鞋樣子正給弘昀作鞋,見二妞纏得緊放下手裡的針線:「福慧聽話,額娘在前頭忙呢。」

  「額娘忙什麼?為什麼咱們不能過去?」中秋過年都是在一處的,怎麼今天不在一起了,二妞偏著小臉不明白。

  大格格臉兒一紅,也不知道怎麼作答,只低了頭看手裡的鞋樣子:「你乖乖呆著,額娘回來了定要誇你的。」

  二妞皺起眉毛來跟她阿瑪一模一樣,弘昀已經頗知道些事了,他日日在前院讀書,聽到的東西比內宅裡頭多的多,一時嘴快回道:「是阿瑪娶側室。」

  「什麼是側室?」這回連大妞都好奇起來了?

  大格格瞪了弘昀一眼:「那是大人們的事,不是咱們該管的。」一旁的嬤嬤聽見越說越不像,使了眼色給粉晶碧璽,兩個丫頭趕緊拿了吃的玩的出來分散幾個孩子的注意力。

  弘昀見自己說錯了話,縮著脖子偎到姐姐身邊,大格格看看他,又看看外頭的湖面,也不知道明天是個什麼光景,低了頭繼續穿針引線。

  胤禛今昔不同往日,娶個側室也熱鬧得很,沒收到帖子的還要藉著這個由頭送了禮來,那些在列自然更是拉住他好好交際了一回,一圈圈的應酬過來已經有了些醉意,等客散了,接過蘇培盛手裡的冷毛巾抹了把臉,一臉倦意。

  蘇培盛錯在開個身子,小張子在前頭提著燈,胤禛虛扶著蘇培盛的手,眼睛已經瞇了起來,腳步一拐就要往正院裡去,前頭的小張子抬起頭來飛快的看了眼蘇培盛,就見他腳步一頓,跟了上去。

  胤禛被夜風一吹更添醉意,那酒雖淡喝多了也還是上頭,覺出身邊的人腳步停了一停,還不耐煩:「緊著些。」

  蘇培盛閉緊了嘴巴,後頭的下人見蘇公公都不開口提醒主子走錯了道,自然更不會出聲了。

  胤禛就跟沒瞧見那一排紅燈籠似的,逕直往正院去。

  女客散得比男客更早些,周婷還沒來得及對著那些燒到一半的蠟燭心酸感歎一番就被女兒兒子鬧個不休,大妞二妞扯著她的衣裳問什麼是側室。

  她還真是解釋不出口,以後女兒嫁了人,難道也要面對這些側室嗎?正按著額角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呢,胤禛從外頭進來了,一進門就先打了個酒嗝,看到兩個女兒繞著周婷,周婷又著皺眉頭的樣子,假意訓道:「又鬧你們額娘了?」

  還沒等周婷站起來,大妞二妞已經撲了過去:「阿瑪,阿瑪,什麼是側室?」

  胤禛這才迷迷糊糊記起來,今天是他迎側的日子,心裡這樣想眼睛卻落在周婷身上,見她穿著一身紅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心頭一熱。醉眼看人原就多三分俏,他此時意動起來,腳步打著飄往周婷身邊撲過去,珍珠翡翠看著不對趕緊把兩個格格抱了出去。

  還沒掩上門呢,就聽見裡頭周婷一聲輕叫,很快又沒了聲息。兩個丫頭耳朵紅紅的,烏蘇嬤嬤把住門笑得合不攏嘴:「快叫廚房去燒了熱水來。」

  珍珠有些為難的看了烏蘇嬤嬤一眼,紅著臉道:「那邊院子裡,要不要使人送了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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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43:22 |只看該作者
131、四爺正妻不好當

  年氏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時間越久她臉上的羞意就越盛,耳朵豎起來,外頭有一丁點兒動靜她都恨不得出去張望。

  桃枝桃葉兩個呆在屋子裡侍候她。一開始兩人還有些新奇,不住打量屋子裡頭的擺設,她們雖被年家的管事嬤嬤教導了兩日,總歸日子還淺,這樣的丫頭在尋常人家裡是不能進主子屋裡侍候的,盯著博古架子上頭擺的琦壽長春白石盆景不錯眼的盯著,只覺得自己是掉進了富貴窩。

  年氏人雖不能動,卻將兩個丫頭的舉動全看在眼裡,桃葉還問她一聲要不要喝茶,桃枝就只顧看梳台妝鏡跟落地玻璃燈,那裡像是侍候人的樣子。

  外頭先還能聽見人聲,夜越是深就越是靜,年氏的屋子裡頭沒有座鐘,也沒點香算時辰,她只當是因為自己盼得狠所以時候才過的越發慢,哪裡知道前頭的宴已經散了。

  桂嬤嬤也不知道去了何處,這屋子裡就只有主僕三人,等了半天還不見有人來,大些的桃枝不安份的動了動腳,剛想找個借口溜出去找些東西來吃,就聽見年氏開口吩咐:「去院子裡頭瞧瞧。」

  桃枝趕緊先一步出了門,還沒邁出門坎就被個小丫頭給攔住了,那丫頭束著條紅綢腰帶,身上穿著豆綠的比甲,一進門就先給年氏蹲了禮:「請側福晉的安,桂嬤嬤吩咐奴才過來侍候側福晉,恐兩位姐姐不熟地頭,奴才這就去催水。」

  年氏皺起了眉頭:「怎麼這時候催水?」四郎還沒過來呢。

  那丫頭還是一臉喜盈盈的笑:「側福晉可是餓了?先吃些東西也好。」說著就走到桌邊擺起筷子來。

  年氏的臉色更加難看:「王爺什麼時候來?」

  那丫頭捂了嘴曲著膝蓋告了罪:「剛蘇公公叫人傳了信兒來,說是主子爺不勝酒力,已經歇下了,請側福晉也早些安歇。」

  年氏身子一歪,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她死死咬住嘴唇,小丫頭已經像沒事兒人似的又直起了身子,嘴裡說出一串串的話來:「這道釀鴨子是灶上的拿手活,側福晉嘗一嘗吧。」說著拿了筷子挾了塊胸脯肉放到碟子裡,就像沒有瞧見年氏青白的臉色似的。

  桃枝桃葉兩個互望一眼,也不知怎麼開口,她們倆跟年氏一樣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這時候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怕年氏作態不吃,她們要跟著挨餓,一人一邊扶住她:「姑娘好歹吃一些。」

  那丫頭笑瞇瞇的溜了兩人一眼:「給兩位姐姐提個醒,進了王府的門,可就不能再似家裡那邊渾

  叫了,」她一面麻利的給年氏盛了一碗湯擺到她面前一面抽了帕子拭手:「如今就該叫側福晉了。」

  桃枝桃葉兩個知道自己是後來的,跟年氏也沒什麼交情,面前這個丫頭就是地頭蛇,若是不打聽好了宅子裡的門道將來得罪人也不知,桃枝聽了她的話趕緊攀起來:「很是呢,謝你教導。」

  桃葉卻學著她的樣子給年氏挾菜:「側福晉用一些,總不能就這麼餓著肚子。」

  年氏此時哪還有心思理會她們,她的心剛才有多熱現在就有多冷,一桌子的菜早就已經擺涼了,顏色紅黃白綠配得好看,那葷菜上頭卻結出了一層淡淡的油花,她把碟子一推:「送了熱水來吧。」

  剛還聊得起勁的三個丫頭一個子都噤了聲,桃枝桃葉拿眼看著「地頭蛇」,卻見她臉上沒有一點懼色,很快應下來:「兩位姐姐侍候側福晉梳洗,奴才這就去催水。」

  熱水很快被抬了進來,兩個粗壯的婆子放下水正等打賞,不意年氏根本沒這個心情,桃枝桃葉兩個倒是知道這個規矩,無奈兩人都不能作年氏的主,只好陪著笑送她們出了門。

  年氏整個人懨懨的,泡在浴桶裡由著桃枝給她洗頭,頭髮還是她自己拆的,這兩個丫頭根本沒學過細活兒,她心裡突然就恨起了蘇氏來,若是她能指個得力的人跟著自己,還有辦法去探探消息,把這兩個蠢物放到她身邊,等於蒙起她的眼睛堵上她的耳朵。

  她秀眉一蹙,大概明白是那拉氏把四郎留了下來,新婚之夜叫她獨守空房,給她這樣大的難堪。從知道那拉氏已經有兩女兩子的時候起,她就一直覺得這不是原來那個那拉氏了。

  桃葉手上一緊,扯掉了年氏兩根頭髮,她「滋」了一聲,回頭瞪她一眼,小喜兒在旁微微一笑:「還是我來吧。」說著接過了牛角梳子,一下下的順著年氏的頭髮,手上的勁道不輕不重,年氏這才滿意了些。

  床上鋪著鴛鴦被鴛鴦枕卻只睡了一個人,小喜兒點起了安神香,年氏也不要她們守夜,桃枝桃葉樂得輕鬆,扯住小喜兒的袖子到了下人屋裡,灶上有人熱了飯送過來,小喜兒摸出兩個大錢塞過去:「勞煩嬤嬤了。」

  桃枝桃葉剛喝了一口熱湯,就聽見小喜兒問:「兩位姐姐吃著,桂嬤嬤剛才囑咐我問兩位姐姐幾句話呢。」

  桃枝桃葉知道桂嬤嬤的厲害,趕緊放下碗來,小喜兒一見就笑了:「不過是為著好好侍候側福晉罷了,比如側福晉的小日子是什麼時候?嬤嬤好記下專門給側福晉調理身子呢。」

  桃枝桃葉面面相覷,又不好說自己是上轎前被派過來的,只好搖頭不說話,小喜兒卻笑了:「難怪我看著側福晉身量不足。」

  三人吃了飯,自有小丫頭過來收拾,一個屋子裡頭擺了三張桌,小喜兒指著左面兩張叫她們安置,自己趁著拎熱水的功夫拐去了桂嬤嬤屋子裡。

  年氏闔上眼怎麼也睡不著,她摸著被子上的繡紋暗暗垂淚,心裡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四郎,又咬著牙根發狠,就算今天見不著四郎,明天她也要叫他一見難忘。

  天才濛濛亮,年氏就坐起身來,開了妝鏡拿出梳子梳頭,小喜兒本是過來催床的,聽見裡頭有動靜拍拍門進來,麻利的打開了年氏的衣箱問:「側福晉今兒穿哪一套?」

  年氏昨兒夜裡就已經想好了,指了件月白色繡竹梅蘭襴邊挑線裙子又點了雙同色半月水波紋的繡鞋。早上侍候的人更多,桂嬤嬤領了一個丫頭來:「奴才見側福晉身邊兩個不頂用,還得細細學侍候人的活計,先調了個會梳頭的丫頭來,這兩個等奴才調教好了再給側福晉送來。」

  年氏的腰肢本就纖細,這衣裳又做得合身,穿在她身上顯得身條更細,臉上敷了層薄薄的茉莉花妝粉,淡淡掃了眉毛,正攬鏡自視,見身後的梳頭丫頭把她的頭髮作婦人式,她抬手攔了,正想叫她梳成姑娘式的,好叫四郎看得分明,桂嬤嬤的臉卻出現在了鏡子裡。

  「側福晉快著些,今兒得給福晉敬茶呢。」桂嬤嬤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臉板得方方正正的,年氏不敢再有出格的舉動,挑了幾件首飾插戴在頭上,扶了小喜兒的手往正房去。

  昨天她是被轎子抬進來的,今天卻沒轎子抬她過去,清晨空氣裡頭還帶著些薄霧水氣,還沒走到園子裡,年氏就喘個不住,她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院子偏成這樣。

  幸好她起了大早,不然繞這麼大個圈子四郎肯定已經走了,園子裡頭只有下人正在灑掃,見她經過都肅手立住了,年氏的眼睛往那一個個的連起來的院落看過去,這樣多的屋子卻把她排的那遠,四郎竟然也不管?

  珍珠引了她過去,年氏往正房門口一站福了福身:「給福晉請安。」

  一院子的丫頭忍住了笑,裡頭半晌都沒有聲音,年氏順勢裝作立不穩要倒的樣子,珍珠手快一把托住了她:「還請側福晉進裡頭等吧。」話是這樣說,給她引了座,卻沒人去催周婷起來。

  晚兒夜裡鬧到多晚大家都知道,這會子裡頭還睡得沉呢,烏蘇嬤嬤也沒想到她這麼早來了,拿眼睛從上到下的溜了一回使了個眼色給珍珠。

  胤禛酒多了,昨兒夜裡跟周婷又像是真的洞房一回似的,纏著她磨個不住,直把她磨成了一攤水,掛在他的腰上不住哼哼,衣裳都沒來得及脫,今兒起來就看見錦被上兩人的衣裳也纏在一起,被子掉到腰間。

  周婷上身只剩一件小衣,被子掩在大腿根上,半露半搭著裹住了胸前兩團脂膏,胤禛捂著額頭覺得下面酸得緊,想是昨天夜裡要得狠了,卻偏偏從腰上一直酥麻到了四肢,忍不住探手過去撥弄她,見她滿面暈紅皮膚泛光的樣子湊上去含住一隻。

  周婷半夢半醒間感覺腿又被人架了起來,身上還酸得很呢,腰卻先自軟了,輕哼一聲被胤禛捏住了腿間的軟肉。昨兒夜裡胤禛在她身上也不知戰了多少個回合,只知道她那裡頭就沒空過,一下子空一下子滿的叫她似蕩在雲上頭,明明已經累得很了,被他這樣一揉又熱了起來。

  年氏沒等到珍珠去催門,先等到了蘇培盛,他的手裡還捧著朝服,年氏的指甲差一點就掐斷了,蘇培盛在這兒,說明四郎昨兒夜裡是在正院過的夜!什麼喝多了不勝酒力都是騙人的!

  丫頭們捧盆拎水的進去了,年氏眼看著僕婦收拾了床褥出來,臉上青白交錯,腦子裡空空的,眼睛裡頭盛了淚,她的四郎,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

  胤禛一出來就見年氏側著身子搖搖欲墜的模樣,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麼,大格格領著福敏福慧過來請安了。

  若只這樣並沒什麼出奇,福敏福慧每天都要來的,大格格卻是三五日才來一回,年氏站起來,正等著嬤嬤們介紹過後見禮,就聽福慧指著問:「你是哪家的姐姐呀?」

  胤禛有些尷尬,烏蘇嬤嬤珍珠翡翠都在內室裡,蘇培盛垂著腦袋裝聾作啞,他以手作拳咳嗽一聲,不知怎麼開口跟女兒解釋這個,大格格只當沒聽見,連個圓場都不打。

  福慧好奇極了,張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胤禛看,胤禛的目光往年氏身上一掃,又轉回來落到大女兒身上,初還不覺得,此時一看年氏竟比福雅還要小些,偏偏又是同樣顏色樣式的衣裙。也不怪福慧認錯,年氏比大格格還小兩歲,此時雖梳了個婦人頭,五官卻是沒長開的樣子。

  月白色本就朦朧,單看還覺得年氏體態纖巧,同大格格一比,就顯得她單薄不足起來,福慧搖搖胤禛的袖子,胤禛轉過臉來,張口結舌,他很知道這兩個丫頭追根問底的性子,十足十的像了他自己,他若說這是側福晉,那福敏福慧定要問側福晉是什麼,偏偏兩個小傢伙半懂不懂,若說些叫人尷尬的話來……

  這樣一想,胤禛趕緊整整朝服準備出門,板著臉嚴肅道:「問你們額娘去。」

  周婷將將好出來,聽了他的話嗔他一眼。她臉上紅暈未消,眼睛裡頭還殘留著水光,眼波流轉的樣子叫胤禛身下一緊,想見昨天夜裡弄的新花樣心又癢癢起來。

  福敏這時候才開口說話,她走過去仰臉看著周婷的肚子,很是敬畏的說:「額娘,阿瑪有沒有把小弟弟塞進你肚子裡?」

  年氏身子一軟,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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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四爺正妻不好當

  周婷到寧壽宮門外的時候,各位主位和妯娌們幾乎都已經到了,周婷略平一平氣理理衣裳才邁過門坎,還沒出聲請安呢,就被幾道目光給盯住了。

  誰都知道昨天雍王府進新人,還是個大家都見過的窈窕人兒,擺到誰家裡都要忌憚的,偏偏落到了四福晉那裡。恐怕周婷的夜裡不好過,惠容怡寧遠遠一眼掃過去見她臉色尚好,微微笑一笑就又扭過臉去不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也免得把別人也引過去。

  周婷還沒走到跟前,德妃就搭了手過來,很是關切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雖然略有氣喘,臉色卻紅潤,心裡感歎果然是個端得住的,也就側一側身子:「可是孩子又鬧了。」算給她找了個借口。

  周婷順勢認下來:「可不是,這幾個魔星,光會纏人,咱們爺叫大妞二妞抱了腿兒,非得一個個掂過來轉個圈子才放他走。」

  胤禛疼女兒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皇太后聽了就是一笑:「這兩個娃娃怎的不帶了來給我見一見,也有幾日沒進宮了,上回子見福慧,我還許了她一個新鳥籠子呢。」

  妯娌裡頭是經慣了這種進新人的事兒的,見周婷這樣說,也有覺得她是在遮掩,全都順著話頭扯一回,又把了話題拐到了去暢春園賞秋的事兒上。

  周婷臉上帶著笑,心裡卻皺緊了眉頭,年氏這一倒把兩個孩子唬著了,那麼個大活人,「撲通」一聲直挺挺的倒在胤禛的腳邊,胤禛還沒來得及反應呢,福慧就放聲大哭,她就站在胤禛旁邊,年氏的一隻手正搭在她的腳面上。

  兩個孩子哪裡見過這個,平日裡就是下人有個小毛小病也不許往她們倆面前侍候,更別說看著人倒在面前了。福敏平時很有些小大人的樣子,這次也嚇壞了,見妹妹哭,她也跟著哭起來。周婷抱了一個抱不住另一個,胤禛趕緊把女兒摟在懷裡哄,福慧扯著胤禛的領子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一時間誰也沒顧上倒在地上的年氏,還是大格格見丫頭嬤嬤們來回奔忙插不進手,這才指了指地上的年氏,她自然知道這是新進門的側福晉,來的時候已經得了戴嬤嬤的點撥,斯斯艾艾的開了口:「這位,趕緊送回去罷。」

  若不是她提起,胤禛還沒想起她來,他一皺眉頭剛要發火又怕再嚇著了女兒,強忍著怒氣狠狠瞪了一眼跟著年氏的丫頭:「還不把人帶下去!」

  丫頭們哪有這個力氣,又是抬又是抱的,也不知道年氏磕沒磕著,最後叫個婆子進來把她背了出去。

  這樣一鬧兩人都沒顧上用早膳就匆匆出了門,福敏福慧那裡留著珍珠和烏蘇嬤嬤,再宣了太醫,要不是丫頭多了一句嘴,就只打算請一個擅兒科的大夫過來了。

  周婷掛念著女兒很有些神思不屬,好幾次沒接著妯娌間遞過來的話頭,德妃轉過眼來給她使了幾回眼色,她也有好幾回沒接著。

  惠容怡寧幫了忙,好幾次替她接了話頭過去,幾回之後在座的哪裡還有不明白 ,有的皺一皺眉頭,有的擔憂的看她一眼。周婷自己也知道,可大妞二妞自生下來開始一點小毛小病都沒有過,身邊又有那麼多人看顧著,從來沒叫她們受過這麼大的驚嚇。

  哭聲不住,這一聲聲簡直就是在揪她的心。她摟在懷裡又是拍又是哄最後都開始哼起歌來,自己都急得要掉淚,孩子真是心頭肉,叫人戳一下都直痛到骨子裡。

  幸好哭得時候不長,就是不長也讓周婷急紅了眼眶,兩個妞妞哭累了睡了,胤禛怎麼都不放心,叫蘇培盛親自去請了太醫過來,這會子還沒定論呢。

  等寧壽宮裡散了,德妃就拉住了她:「是家裡真有什麼事兒?」自己這個兒媳婦再不是那樣沒輕重端不住的人,見她神色裡帶著焦急就知道斷不是為了府裡進新人。

  周婷也不瞞她,隱去了胤禛沒去年氏房裡過夜的事兒,只說她來請安的時候當著孩子的面暈過去把兩個孩子給嚇著了,德妃擰起眉頭:「弘昭幾個可沒事兒吧。」

  「弘昀身子弱,白日裡又要讀書,我平日不叫他過來請安,弘昭正是覺多的時候,沒撞上這事兒,只是福敏福慧兩個嚇住了,我怕夜裡兩個孩子要發熱的。」

  德妃難得有生氣的時候,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她既身子不好,就叫她好好在屋子裡呆著,等閒別往你身邊湊,哪個孩子能見得這些。」宮裡頭的規矩,打罵宮女太監都不能在主子面前,更別說是小孩子了,再犯了天大的事,也只捂了嘴帶下去。

  更何況這是頭一回在福晉面前請安,她就敢出這樣的妖蛾子,德妃眼睛一瞇,看來給她送去個精奇嬤嬤倒真是留了先手的。這樣不安份的若沒個人看著還不定鬧出些什麼來,她有心問問胤禛是怎麼處置的,又不好張口,只加倍的安慰周婷。

  「既是這樣你今兒就別過來請安,告個假也沒什麼。」德妃知道周婷的意思,昨天才剛進新人,今天她就報了病,不定被編排成成什麼樣子了,可她到底擔心孫女:「成了,也別在我這兒呆了,趕緊回去瞧瞧,可請了太醫?」

  「早請過去了,我出門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睡了。」年氏那裡周婷還沒來得及過問,她要是身子不好真暈就罷了,從此只不許她出門,她要是假暈博胤禛的憐惜,周婷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了她。

  這會子天雖涼下來,卻還沒到鋪地毯的時候,年氏這麼僵著身子倒在地上,一時半會兒的還沒個人理,看那付弱相總要也病個幾天,不管她是真病還是假病,周婷都打定了主意讓她「病」,胤禛跟前兒還沒混上個臉熟,叫他丟到腦後去再容易不過。

  周婷告罪一聲辭了出去,德妃越想越不安心,趕緊著人收拾了東西賜過去,又叫太監去了太醫院打聽消息,這一來一回的宮裡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大妞二妞從沒喝過苦藥汁子,喝兩口吐一口的吃完了藥,臉色懨懨的團在周婷的身上不肯起來,九月的天周婷身上一層一層的出汗。兩個孩子都吃不下飯,弘昭被奶嬤嬤抱著過來看兩個姐姐,見周婷抱著她們拍打,也鬧著要一起睡。

  於是三個孩子一個大人睡在一張炕上,弘昭撅著小屁股睡著了,大妞二妞卻一會瞧瞧窗外一會兒勾勾周婷的手指頭,臉蛋白白的,更顯得眼仁黑,蔫頭耷臉的樣子,不似平日裡那樣靈動,好容易才閉上眼睛睡了,呼吸又輕又淺,顯是沒有睡熟,周婷也不敢驚著她們,嘴裡不住哼歌,

  胤禛一忙完就趕緊回了家,二妞已經被周婷摟在懷裡睡著了,大妞還有些半夢半醒,掀掀眼皮見是胤禛來了,嘴巴一扁,滿臉委屈的神色,周婷拍拍她,低下來親她一口。胤禛坐在床沿上,伸手摸摸孩子的頭,悄聲問:「太醫說什麼了?」

  「只怕夜裡要發熱的。」周婷蹙了蹙眉頭,摸摸女兒的小臉,胤禛握住她的手,二妞扭了扭身子,胤禛伸手拍拍她的背。

  天色還早,周婷知道這些日子胤禛比過去更忙,靠了他一陣就推推他:「你去忙吧,這兒我看著就行了。」

  胤禛又留了一會兒,將要出門的時候他才說:「年氏既然身子不好,就別出院門了,往後別讓她往孩子跟前湊了。」見周婷點了頭,這才去了書房。

  珍珠見胤禛出去了才進來,伏在周婷耳邊:「那邊院裡的過來回,太醫說是氣血兩虛。」年氏從昨天夜裡到現在就沒吃過飯,一大早又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說不定她本來就有貧血,一時血糖太低暈過去也正常。

  周婷略一點頭,嘴唇微微嚅動:「去庫裡拿些補藥送去,爺說了,叫她好好將養。」說著就去撥女兒的小手,肥肥的小爪子上頭五個圓圓的肉渦渦,這會兒氣也沉了,呼吸也放緩了,周婷這才安下心來。

  珍珠領命而去,撿了些補身子的藥材裝在匣子裡,一路往東院過去,這窄小院落中的彩綢還沒取下來,被風一揚打著卷兒飄,明明滿目都是鮮亮顏色,卻偏偏沒有一點喜氣,院子裡守門的婆子早上開了大門送年氏出去,還沒打個盹呢,就見主子被抬了回來。

  年氏被灌了一碗甜湯已經醒轉過來,桃枝桃葉很不得她的心,被桂嬤嬤領下去重教規矩她也沒有攔著,如今房裡只有一個小喜兒在侍候,珍珠一進門就見小喜兒正給她揉腿,想是早上走了那麼些路,腳酸了。

  珍珠行了禮把手,指一指身後一小丫頭,小喜兒趕緊站起來接過去:「側福晉剛剛醒轉呢。」

  年氏正呆著帳子發愣,聽見小喜兒說話才轉過頭來,珍珠因早上事很沒有幾分好臉色,只把臉皮

  一扯就又放下來:「我們主子知道側福晉身子虛,特意叫我拿些補藥過來,又吩咐了往後側福晉不必趕個大早過去請安,好好將養身子才是正理。」說完了拿眼風一掃小喜兒:「且仔細侍候著,若有當面殷情背後懶怠使壞不盡心的地方,仔細嬤嬤的板子。」

  年氏本不欲理她,聽她這樣指桑罵槐胸口一滯,不過是個丫頭,也敢在她面前喝三喝四的了,年氏把牙一咬:「替我同福晉告個罪,我身子一向不好,今兒又趕著去請安,走得急了些。」

  珍珠照樣還是一付皮笑肉不笑的臉:「喲,可不當得側福晉這話,如今萬幸是格格沒事兒,若有一點,哪個不捏了干係。」

  年氏皺著眉頭不明所以,小喜兒湊過去把話一說,她這才白了臉,有心分辯幾句,珍珠卻已經蹲了禮:「這也是主子爺的意思,叫側福晉好好在院子裡養身子呢。」

  這話一出口,年氏更說出話來,小喜兒送珍珠到了門口,湊在她的耳朵上說了幾句話,珍珠微微一驚,眼睛往屋子裡頭一掃,露出個笑來,沖小喜兒點了點頭,逕直穿過院子往回走去,守門的婆子陪著笑她只當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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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43:51 |只看該作者
133、四爺正妻不好當

  桂嬤嬤既是德妃挑過來的,自然向著周婷,她捏住了桃枝桃葉兩個,用規矩不妥當的借口把她們拘在屋子裡,不讓她們往年氏跟前湊,年氏身邊就只剩下府裡調派給她的丫頭了。

  她還沒能跟胤禛單獨說上一句話,就被看住了養起病來,身邊的丫頭雖沒有怠慢她,到底不是自家跟過來的,她不敢吩咐她們出去幫著打聽消息。在宮裡住了這些年,這點道理年氏還是懂得的。

  周婷也不苛克她,補湯補藥一應皆全。可內務府裡發放下來的年例,周婷卻留了個心眼,全按單子上頭的東西叫人送去東院。

  按著以往的例,側福晉一年的用度和每日的飲食份例裡頭有用不完的或者已經不時興的,全都折成銀子。比如日用裡頭就有炭火,夏日不用時就全折成銀子,就連官員俸祿裡頭的份子米,大多數也是賤價賣給米行,自家再貼銀子進去買精米好米來吃。

  周婷知道年氏沒有多少錢,那嫁妝箱子裡頭有些什麼,丫頭們在歸置的時候摸了個一清二楚,沒等第二天日頭出來就報到周婷面前去了,她既沒錢,周婷自然不會送錢上門。

  年氏知道此時自己沒有半點根基,當時為著置辦一份像樣的嫁妝把兩千兩用得乾乾淨淨,甚至還貼補上了這麼些時候攢的私房,她有心想要拉攏身邊幾個丫頭吧,又拿不出東西來。

  她做了許多年的側福晉,先是有娘家給的銀子銀票,後來又有了胤禛的寵愛,再沒有想到自己也有銀錢不湊手的時候,她細細看了年例的單子這才發現了這麼多年自己從沒要意過的事。宮裡頭哪怕是個答應也是要發銀子的,而皇子福晉側福晉卻只發衣裳料子,銀子一文沒有!

  年氏還只是前世在母親身邊的時候才理過幾日家,隔了二十幾年早就忘得乾淨,這些東西就算能換錢她也不知道怎麼個換法。一偏頭就見小喜兒給琺琅掐絲小香爐裡頭添了塊梅花香餅。

  秋日裡的雨下的纏綿,點點滴滴打在窗框子上,年氏扶著床沿站起來往外頭一看,天井裡又窄又逼兀,別說芭蕉梧桐就是棵草也見不著,那打著結子的彩綢也沒人取下來,被雨一澆濕乎乎的皺在柱上,哪裡還有喜慶的樣子。她頹然往後一靠,突然明白這已經不是她的前世了。

  年氏的手指頭摳著床上的雕花,眼睛怔怔出神,雖只瞧了一眼,她也沒錯過那拉氏那滿臉的紅暈和腰肢柔軟的樣子,分明就是藉著四郎喝多了酒,把他給留住了,那明明就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本來道理全在她這兒的,明明就是她受了這天大的委屈,卻沒想到會把兩個格格給嚇病了。這一病,四郎連問都沒叫人過來問一聲。年氏閉了閉眼睛,若是按著他原來的脾氣怎麼也要說正妻不規矩,就算不憐惜她,也該補償她才是,偏偏被這事給攪黃了。

  雨滴滴噠噠落的人心煩,四郎的性子她摸得透透的,若是兩個孩子不好,自己是怎麼也不會順他的眼了。年氏蹙著眉頭睜開眼睛,別的消息不敢問,兩個孩子的病情她還是能打聽的,略一沉吟就開了口:「惜月,上回你說兩個格格病了,這些日子可好些了?」

  小喜兒先是身子一頓,這才想起年氏給自己改了名,扭頭就笑:「聽說退了熱,已經大好了。」

  年氏鬆一口氣,這樣乾等著四郎過來看她,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她必須得想個別的法子,年氏轉著手上的鐲子咬了咬嘴唇:「你去正院裡,告訴福晉,我想見一見我娘家嫂嫂。」蘇氏再待她不好,聽說她病了總要過來看一看的,年氏不明白為什麼蘇氏要把她的丫頭換掉,可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娘家了。

  惜月聽了沒有立時答應下來,滿面為難的說:「雖說兩個格格好些了,正院裡也還忙著,這時候過去,怕福晉不會允的。」

  年氏顧不得許多,她一定要見著蘇氏,再不想承認她也明白過去四郎待她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有個能幹的哥哥:「我初來乍到就給福晉惹了這樣的麻煩,心裡著實不安,很想叫娘家嫂嫂過來說說話,你且去問。」

  惜月把頭一點,年氏擺擺手叫她出去,惜月往後退了兩步,到了廊下一甩簾子,她雖是個二等,但桃枝桃葉連年氏都不看顧她們,她儼然已經是這個院子裡的一等丫頭了,她的腳還沒沾著濕地,就有小丫頭打傘過來接她。

  兩人一前一後轉身出了門往正院走去,小丫頭跟在她身後打著油紙傘:「喜兒姐,主子也太不體貼人了,一場秋雨一場寒,怎麼偏這時候叫人辦差事。」惜月衝她笑笑,也不叫她改口,她很不喜歡這個酸味兒實足的名字,卻偏偏不能拒。

  一路走過去,各院的婆子們都守在門前偷懶,雨天比雪天舒服,雪天要不斷掃雪,雨天卻能不出院門,就連院子裡灑掃的都得閒弄點吃食湊在一處磕牙。

  還沒走到正院兩人的裙擺就全濕了,門口自然有人引進去,珍珠叫人拿了毛巾給她們擦拭,指一指正房說:「福晉看了兩個格格一夜,這會子正補覺呢,若沒什麼緊要事,同我先說了,得了信兒叫人過去回。」

  惜月把事兒說了就要走,珍珠拉住她,那邊小丫頭端了糖蒸酥酪來:「這雨往身上一打也冷得很,不若吃點東西再回。」小丫頭早已經咽起口水來,珍珠順勢把惜月拉到一邊,兩人頭碰著頭說了會話,珍珠親把她送到院門口。

  周婷好幾日沒睡上囫圇覺,胤禛特特去德妃那裡為她告了假,讓她在家裡休息幾天,不必進宮請安,她正歪在羅漢床上補眠,翡翠搭了條紫羔絨的薄絲毯子蓋在她身上,爐子裡燃著安神香,伴著雨聲,一場好夢。

  珍珠悄聲進來,見她睡得沉坐在榻上給拿了絲線打起絡子來,天色陰陰的,珍珠剛打了個半個如意就聽見周婷要水,趕緊調了蜜鹵子端過去,先給她喝了杯溫水,再拿了蜜水給周婷喝。

  「東院那邊的,說想見見娘家嫂嫂呢。」珍珠放下茶盞給周婷身後墊了個枕頭,周婷伸手理理頭髮,掩了口打個哈欠:「可是月例送過去了?」

  除了衣料,府裡還要給每個妾發月例銀,周婷算是大方的,給了年氏一個月二十兩的月例銀,二十兩月例銀子放到外頭是不少了,一個巡府不算外塊,一年也不過一百三十兩的俸祿,可她初來乍到,打點下人疏通關係哪裡不用花錢呢?

  周婷捏著茶碗蓋勾了勾嘴角:「許了她。」不怕她動,就怕她不動呢,周婷心中冷哼,胤禛洞房夜裡留宿正房就已經把她得罪死了,若是個能不惹事的,又怎麼會當著胤禛的面暈倒在地,不管她是真暈還是假暈,都已經徹底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了,就算是為了孩子,她也不會讓胤禛去碰年氏一根手指頭。

  想到年氏那些簡薄的嫁妝覺得年氏在家裡只怕不受待見,就又添了句:「就算那頭不肯過來,也要叫人請了來!」珍珠應了聲,伸手接過茶盞放到炕桌上,轉頭出去吩咐小丫頭給東院傳話,到了她嘴裡自然把周婷的話潤色了幾分,話說得又漂亮又爽利。

  這一回大妞二妞可是糟了罪,當天夜裡就發起熱來,周婷叫人拿了冰塊兌在水裡給她們絞帕子降溫,一直守到半夜。初時兩個孩子還睡得熟,到了後半夜竟又燒起來,嘴裡嗚嗚咽咽不知道在說什麼。

  珍珠把夏天用的小玉枕拿了出來,周婷親自拿毛巾包了冰塊放在兩個孩子脖子後頭,這還是她去看病的時候急診室的醫生教她的辦法,說是這樣降溫最快。

  這回周婷是真的沒忍住眼淚,哪個當媽的能眼看著孩子受這種苦,她握著大妞二妞小手直掉淚,胤禛在她背後轉踱著步子轉圈,一面安慰她一面發脾氣把太醫院的院判叫了來,又是摸脈又是開藥,就連德妃都驚動了,宮門一開就派了人來問,折騰了整整一日一夜。

  熱度好容易退了下去,兩個孩子還是一點精神頭都沒有,懨懨的躺在床上,什麼都肯吃。碧玉熬了稠稠的粥,單把上頭那層粥油給刮下來,周婷親手餵給兩個孩子吃,因不是風寒也不怕感染,周婷許弘時弘昭過來看看她們,弘昭還不懂事,湊過去給兩個姐姐「呼呼」。

  弘時卻知道兩個妹妹是被新進門的側福晉給嚇病的,他才五歲,卻已經分辨得清好壞,拉著二妞的手安慰她:「福敏不難受,福慧不難受,叫阿瑪發落她!」

  大妞二妞下巴都尖了,嘴裡沒味兒,吃什麼都不香,周婷叫碧玉把肉切得細細的同粥一起煮,原來圓滾滾一張蘋果臉給瘦沒了。胤禛心疼的不行,平日裡還嫌她們吵鬧,冷不丁不往他跟前湊著要抱了,他又不習慣了。

  本來他就最寶貝兩個女兒,對待弘昭還要考兩句弟子規才肯露點笑臉,大妞二妞卻是想要什麼都成,這會兒尖著一張臉烏黑的大眼睛一轉,胤禛更是滿口答應她們的要求,吩咐蘇培盛可著四九城尋新鮮玩意兒來哄了兩個丫頭高興。

  周婷心疼女兒,這時候也不給她們作規矩了,皇太后都吩咐了人來問,二妞膽更小,年氏那隻手又正好搭在她的腳背上,夜裡做噩夢都要哭喊,周婷把她們抱到正房裡去,睡在自己跟胤禛當中,一人哄一個,叫胤禛當了回真正的奶爸。

  夫妻之間一步一坎的感情才能更好,叫男人當了甩手掌櫃,他自然會去別的女人那裡「被需要」,周婷拿這些兒女事煩著他,他倒覺得這裡離了他不成,更樂意當個好阿瑪。

  周婷為了大妞二妞累瘦了一圈,病在兒身疼在娘心,她這幾天跟著兩個女兒吃不下睡不足,腰都細了一圈,胤禛把她的憔悴看在眼裡,這天回來了看完兩個孩子,就來了正院,摟著她的肩頭把手摸到襟口裡去。

  「汗阿瑪把圓明園賞了我,等福敏福慧好上一些,咱們一家子搬過去。那兒有山有水,比府裡頭的小花園更有趣味。」說著順順她頭髮:「你忙了這些天,也正好鬆快鬆快,皇太后跟額娘都要去暢春園的,離得近了,請安便宜些。」

  既是一家子,那麼年氏去不去?周婷白日裡睡得多了,此時到不覺得困,只裝樣子瞇縫著眼睛靠在胤禛身上,秋意漸濃,正是一年裡最舒適的時節,她就這麼懶洋洋的不說話,胤禛倒側過臉來往她眼睛上親了親:「年氏身子不好,別過了病氣給你和孩子,就叫她呆在院子不要挪動了。」

  周婷低低應了一聲,心頭微動,扒著他的肩膀拿嘴唇貼住他的下巴,一點一點往上蹭過去,舌頭頂開了薄唇,兩人都累了幾天,沒力氣做別的,含著舌頭往來一番。

  桂花叫雨一打落了滿地,院子裡滿是甜膩膩的香氣,被夜風吹送進來,玻璃燈印出一道纏綿的影子,胤禛被她含得舌頭發麻,身子是酥的慾望卻硬起來,伸手一帶順勢必倒進了帳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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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2:44:19
134、四爺正妻不好當

  蘇氏當然不想去,她理東西點人頭收拾屋子都來不及,哪裡有功夫去瞧那個庶出的小姑子,關心她過的好不好。橫豎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她又不是當家主母,日後總要交際相見的,可雍親王府裡頭派來的嬤嬤一付殷情的樣子,又叫蘇氏猶豫起來。

  年氏進門那一天的前情後狀蘇氏聽跟去的婆子回了來,知道她並不受看重,雍王府裡頭的宴雖然擺得不失格,後院裡頭卻沒多熱鬧,想想也知道她沒這麼容易翻身,蘇氏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現在一看卻又不像是不看重她的樣子。

  年詩嵐雖不著調卻是個顏色好的,往日裡又最愛弄風月事,許是這樣就投了雍親王的眼得了寵呢?這才不過五日,她就有法子指使婆子到娘家來叫她過去相見,倒是個有手段的。

  蘇氏抬眼細細打量了那個嬤嬤的穿戴,見她身上整齊舉止有度,看樣子也是有些體面在主子面前侍候的。咬著唇略一沉吟勉強應下了,橫豎不日就要出京去四川了,這回就當全了禮,以後見面也不難堪。

  雍王府來人家裡的下人自然要嚼幾句舌頭,萱姐兒聽見了一轉眼珠子從後罩房去正房找蘇氏,過來問話的嬤嬤還沒走,萱姐兒拎著裙子跑進來撲在蘇氏身上叫娘,從蘇氏懷裡頭偏過臉打量那婆子。

  蘇氏見女兒來了,臉上的顏色又緩和兩分,她摸摸女兒的頭笑瞇瞇的回話:「還請嬤嬤回了側福晉,早就想去瞧她,只她哥哥不日就要出京赴任,家裡忙亂的很,這才耽誤了,倒叫她掛念,明兒我就登門拜望。」

  「是不是去看姑姑?我也要去!」萱姐兒在蘇氏懷裡扭了兩下,蘇氏心裡皺眉輕輕拍她兩下,嘴上笑道:「這孩子同她姑姑最好,被我慣壞了。」

  那嬤嬤來的時候已經得了珍珠的吩咐,只要把人請去就成,根本就沒說年氏病了,只說離了娘家思念家人,這才請蘇氏過府見面的。當下陪了笑臉:「那自然好,側福晉也說想念侄女兒呢。」

  這完全是睜眼說瞎話,偏偏蘇氏信了,女兒三不五時就往年詩嵐屋子裡頭鑽,年詩嵐了出了嫁念叨兩句再正常不過了。這個小姑雖不著調,倒還有幾分懂人情,心裡一熨貼答的更快:「小孩子家家沒學過規矩,只怕出了格的。」

  她自己出身不低,只以為過了府是去走親戚的,推辭兩句就應了下來,使了眼色給李嬤嬤,李嬤嬤會意,一路親自送到角門邊,又拉扯著給了個封兒,回來還跟蘇氏論了兩句:「沒想著大姑奶奶竟有這樣的福氣。」語氣裡很是詫異的模樣。

  萱姐兒的眼睛往李嬤嬤身上一掃,忍了要說的話,從蘇氏的身上爬下來:「娘,我穿新衣去好不好?」

  蘇氏只有她一個寶貝蛋,哪有不允的,點了頭就叫春燕送她回房,等她跨出門坎了才拿了茶啜一口:「也不奇怪,她年輕顏色好,一時新鮮也是有的。」蘇氏很明白宅子裡的彎彎繞繞,她父親是八公之一,府裡排場不小,姨娘也多,但只要看一看周婷就知道年詩嵐要想真的出頭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奶奶的意思是,咱們不要太近了?」李嬤嬤本來不看好年氏,覺得她就是塊燙手山芋,送那婆子出門的時候旁敲側擊的探問兩句,那婆子話裡話外都是年氏的日子過得不錯的樣子,若真是這樣,蘇氏跟她多多來往倒沒有壞處。

  蘇氏略點點頭,指了丫頭讓她去庫裡拿四色禮物,總不好空手上門,既有給周婷的也有給王府裡幾個孩子的,最後才是給年氏的,理完了事兒才說:「咱們還不定能沾著她什麼光呢,那頭可是有子有女的,咱們家如今雖不差又怎麼比得過那些從龍過來的。」

  年家祖上再顯赫,那也是過去的事兒,雖說如今又顯貴了,細論起來也不能跟那拉氏相提並論的。周婷身邊養著那些孩子,除了她親生的就是沒了娘的,王府裡頭她一家獨大,年氏再漂亮有什麼用,就算她現在懷上生下來,也不過多點寵愛,動不了周婷的根基。

  李嬤嬤聽蘇氏一說也明白過來,萱姐兒卻不明白,她把新做的衣裳全翻了出來,一件件的比對著。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不定她還能在年氏那裡見到雍正呢!她比對著裙子跟繡鞋,又打開妝匣子找出金三事。不枉她看了那麼多穿越小說,一知道自己竟然是年貴妃的侄女她就樂壞了,仗著人小跟她混,本來還想全家去了四川,很難繼續親近,沒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功夫現在得了報償。

  只要她有辦法進府,就能纏著姑姑把自己留下來了。萱姐兒做著美夢,春燕提醒一句:「大姐兒這裙子太素了些,如今還在喜事上頭,合該穿得喜氣些呢。」說著挑了件桃紅彩蝶戲花的裙子:「這件俏麗,也不讓人挑了理去。」

  萱姐兒皺皺眉頭,自從她知道年氏要嫁進雍王府她開始琢磨起她的性格喜好來,年氏以後可是得了獨寵的,四爺肯定最吃她這一套,她不光是行動上模仿,連穿衣打扮也學起來。但小孩子家家,再纏著要,蘇氏子不可能盡做些素色衣裳給她。既然春燕說了她勉強應下來,來日方長,她總有辦法留在那兒的,這麼一想就把衣裳收攏起來,巴巴的盼著明天早些來。

  第二天上午蘇氏抱了女兒坐著轎子往雍王府去,她一開口就是求見周婷,門上也沒叫她多等,只一會兒就領了她跟萱姐兒進去。

  蘇氏一路往正院裡去,見著花園景致十分別緻,她知道年氏的院子很偏,有心問問,那領路的丫頭卻連頭都不側一下,一路把她引去了正房。

  王府格局改動很大,蘇氏一直走到了水榭前頭才知道周婷沒打算在正堂裡見她,腳步一滯。這是她頭一回上門,周婷該在正堂裡見她才算全了她的臉面,卻沒想到周婷直接叫人把她帶到這裡。

  若是關係親近這樣更顯得親熱,偏偏她是頭一回過來,這是真把她當成了小妾家的親戚,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蘇氏心裡氣憤,面上卻不顯,萱姐兒則是根本就不懂這裡頭的頭的門道,一路貪看新鮮,好幾次都是蘇氏拉了她才往前走。

  到了水榭邊,那丫頭頭一回:「且等等。」說著掀了簾子進去稟報,把蘇氏氣得肝痛,又不能發作,心頭猜疑這樣下她的面子,難道年氏真個受寵了不成?不然雍王福晉平素這樣妥貼的人兒怎麼會這樣幹。

  只聽裡頭懶洋洋一聲,小丫頭打起簾子來請她進去,蘇氏心裡再不高興也堆出個笑來,剛一進門就見周婷歪在靠椅邊上,一雙丫頭坐在榻腳上拿了玉錘敲給她敲腿。

  那一回見她,她剛做過月子,豐腴得很,這才沒過幾日人倒清瘦下來,蘇氏拿眼一看,見她臉上雖有倦色,氣色卻很不錯。日頭照在湖面上投進玻璃房裡來,背著光也能瞧得出她的皮膚泛著光,透出粉色紅暈來。

  周婷腰後頭墊了個大迎枕,她眼睛都沒抬一下,只往蘇氏那裡略點點頭,聲音還是那付懶洋洋勁頭不足的樣子,卻叫蘇氏聽出些端倪來,心裡一跳,對年氏得了寵的猜測淡下去,只等著聽周婷說話。

  「側福晉剛進了門就病了,我尋思著許是想家人了,這才讓年夫人走這一槽,珍珠,你領了人過去吧。」連頭都沒抬一下,說著伸出手去,那坐著的小丫頭就站起來給她揉胳膊。

  蘇氏氣苦,這哪裡把她當誥命,根本就是當成下人似的吩咐了。萱姐兒眼裡周婷就是個豐艷的婦人,身子軟在榻上,因被人按著手,露出一截腕子,一條粉珍珠長鏈繞了三四圈掛在手腕上,珠光流轉,只這一樣就覺得富貴不可言說。

  「想是夜裡涼了,我們姑奶奶在家就嬌貴,一吹風就身子不舒坦。」蘇氏口氣不免壞了幾分,她剛一說完,周婷掀掀眼皮掃她一眼,臉上露了半個笑,一句話都沒說,珍珠卻笑了一聲:「很是呢,到了這會子還沒能下床敬茶,這側福晉的身子,嘖……」

  蘇氏心頭一跳,臉色大變,不明白這是出了什麼差子,按說第二天就該在福晉面前敬了茶的,從那時候就沒下過床?難不成進門當天夜裡就病了?

  因想到年氏身子弱,許是那夜裡頭受了折騰才病了,臉上一紅,心裡啐了一口。但凡這樣的事兒,頭一個怪罪的都是女人,蘇氏也不免想到了不莊重上頭,誰不是打那兒過來的,哪裡就不能下床了,心裡發虛,和順的跟著珍珠往年氏院子裡去。

  珍珠也不給年氏留臉,除了胤禛夜宿正房不提,一字一句都刺的蘇氏抬不起頭來。蘇氏這才知道為什麼聖壽節上對她還客客氣氣的周婷這會子這麼不給她臉,這個小姑竟是進門頭一天就嚇著了兩個小格格。

  「萬歲爺德主子都遣了人來問,就是皇太后也心疼得不得了呢。」珍珠最後的一句話直接叫蘇氏抬不起頭來,知道自己是受了年氏的遷累,心裡越發不待見她,萱姐兒不服氣,幾次想要說話都蘇氏掐了手。

  一進東院的門,蘇氏更加明白如今年氏的處境了,她哪裡是得了寵,分明就是不受待見,她還沒說話,萱姐兒就選撲了過去,叫了聲:「姑姑!」

  年氏歪在床上,穿著家裳的芽黃衣裳,這原是嬌嫩的顏色,此時卻襯得沒了精神,見蘇氏萱姐兒穿得喜慶,心裡先自惱了。

  她身邊只有一個惜月,又是上茶又是端點心,忙得團團轉,蘇氏見狀問道:「那兩個丫頭,怎不在側福晉身邊侍候?」

  不提這個倒罷,一提起來年氏就有氣,桂嬤嬤正教桃枝桃葉行禮,原來這兩個丫頭連叫人蹲禮都沒學全,讓年氏跟著受了丫頭的輕視,桂嬤嬤當著丫頭們的面也敢端著精奇嬤嬤的架子指點她兩句,叫丫頭們以為她這個側福晉根本不懂禮數。可她現在有事求著蘇氏,只好忍下不提,指使了惜月出去,拉著蘇氏的手紅了眼眶。

  一方面是真委屈,一方面她已經習慣了在父親面前擺著委屈的樣子,此時很自然對蘇氏開了口,一出口就是要蘇氏幫她把側福晉的年例換成銀子。

  惜月窗下一側耳朵聽得分明,她叫了個小丫頭站到門邊等吩咐,自己往桂嬤嬤屋子裡去,三兩句就把年詩嵐的要求說給桂嬤嬤聽,拿個桔子在手裡剝了皮遞給桂嬤嬤:「這真是作夢呢,福晉若是知道了,只要不叫側福晉娘家人進門,她能怎辦?」

  桂嬤嬤到底在宮裡呆過,笑了聲:「你懂什麼。」說著接過來放進嘴裡嚼了嚼:「讓你說的事兒,你說了沒有?」

  惜月點了點頭:「這麼大的事兒,我隔天就告訴珍珠姐姐了。」桂嬤嬤「嗯」了一聲,瞧著正在廊下練蹲禮的桃枝桃葉,笑了一聲:「咱們這個福晉,真是個齊全人兒。」

  惜月一笑就露出嘴裡一對尖尖的虎牙:「若叫這年夫人知道爺根本沒踏進院門,她還會不會上側福晉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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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44:32 |只看該作者
135、四爺正妻不好當

  胤禛沒有宿在年氏這裡的事從上到下沒一個人敢說出去,自從出了李氏那件事胤禛的人滲透到了每個院落,周婷捏著管家權們發落下人更是方便,下人們雖有議論的,也只是私底下覺得這個年氏不入主子爺的眼,哪裡敢到外頭去說。

  就是年詩嵐自己也不能開這個口,沒有洞房沒有敬茶,就算她上了玉牒又怎麼樣,男主人女主人都沒有認可她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這樣打臉的事她在娘家人面前遮掩尚且不及,哪還會主動說出來。

  蘇氏管了這些年的家,年氏的所求對她來說簡單得很。這也是當官人家的慣例了,跟俸祿一起發出來的米都是陳年的糙米,不是賣掉就留下來給家裡的下人吃,自己再花了銀錢去鋪子裡買精米來吃。

  但她一路受了氣過來,心裡很不願意再沾手年氏的事。本來蘇氏沒有指望過年詩嵐能得寵,但周婷派去的人給了她這個希望,心裡雖然明白年詩嵐短時間內動搖不了正妻的地位,但自家出去的女兒得了寵,對像又是雍親王,蘇氏心裡也有些別的念頭的。

  進府一看全不是這麼回事,一上一下落差太大,她連聽年氏說完話都不耐煩起來,這些事她幫了是情面不幫是本份,本來不過抬抬手的事兒,她卻不想再淌這混水了。

  「姑奶奶聽我一聲勸吧,」蘇氏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歎道,真心是想叫年詩嵐安份些,她的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了,要這大筆的銀子有什麼用處,蘇氏腦子都不必動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左不過就是想要拿錢開道,買通了下人好辦事。

  至於要辦什麼事,那還有用說?宮裡頭的管綠頭牌的小太監還能讓子侄在京裡置下房產來呢。蘇氏不知道年氏還是處子身,只以為洞房那天已經成了事,若是這樣子還沒留住,讓男人剛過了一晚就不再惦記你了,那還不如安安份份的老實呆著,再折騰又有什麼用。

  蘇氏心裡不願,嘴上還要留著分寸,不好把話說絕了:「這事兒按理該是當家人去辦的,姑奶奶進了門剛幾天呢,兩個小格格就病了,這是福晉給你留了臉,沒叫人到外頭去傳,若是她有意叫人出去說嘴,咱們家的姑娘可都別活了。」

  蘇氏這麼說倒是真的,宮裡頭瞞不住,外頭卻是風雨不透的,她還暗暗感歎周婷是個厚道的,若心狠一些只這一下年家女身上就算是貼了紅頭簽,像樣人家誰敢要。

  年氏扯了扯嘴角,心裡不屑,那拉氏這是心虛呢,娶側當天把丈夫留在自己屋子裡,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她那賢良的好名聲就徹底毀了。

  蘇氏不明就裡,見她不當一回事心裡皺了眉頭,年家大房裡只有庶女,她卻是有個寶貝女兒的,更別說還有個嫡出的小姑子呢,年詩嵐這是真不懂得人家手下留情了呢,還是根本不把家裡當回事?

  這樣一想心裡不免有些膈應,再說話的時候就沒了之前那種勸意:「姑奶奶已經成了別人家的人了,這些事兒也就由不得自身。你哥哥不日就要去四川,一家子都要跟過去,宅子裡就只留兩房人家看屋子,這事兒還真沒法子立時幫你辦了。」

  年氏哪裡不知道她是有意推托,這個嫂嫂待她沒有半分真心,此時卻只能依靠著她,她把氣一忍,眼圈一紅眼眶裡淚光盈盈:「嫂嫂哪裡知道我的艱難,原先辦嫁妝時為著咱們家面上好看,一分現銀都沒留下,全置辦成了東西,如今只靠著府裡頭的月例過活,就是打點下人也不夠呢。」

  蘇氏剛要反口,萱姐兒就扒著她的手,扯住她的袖子搖她:「娘,就給姑姑換了吧,咱們家有錢貼補一些又不是難事。」蘇氏的臉當場掛下來,她拿眼睛瞪著女兒,萱姐兒被她寵慣了,根本不怕她,眨巴著眼睛看向年氏:「姑姑太可憐了。」

  年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滾落在被子上頭,她抽著帕子拭了拭。這一世的際遇天差地別,她也常自憐自歎,此時被萱姐兒說破,只覺得自己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連丫頭婆子的臉色都要看了。

  蘇氏繃著一張臉不說話,萱姐兒正要開口,惜月拎了食盒進來,拿出海棠碟子擺了四樣鮮果糕點,指一指笑瞇瞇的說道:「這是廚房裡頭拿手的金絲卷,知道側福晉娘家嫂嫂來了特意送過來的呢。」

  年氏正差著時機,趕緊接口:「倒難為她們想著,你可給賞錢沒有。」一面說一面拿眼兒偷偷打量起了蘇氏來。

  蘇氏沒有說話,廚房藉著有親戚來串門子送點心討賞那也算是慣例,哪家都脫不了這個道道,但年氏說得這樣急切,很有幾分作戲的意思,她拿不準是不是年氏故意做作,也就閉了口不說話,抽出帕子捏了個金絲卷放到女兒手裡。

  惜月先是瞪了眼睛,爾後又笑:「側福晉多心了,府裡沒那些個規矩,主子們要什麼使人去廚房說一聲,自有人記下來,到了月底耗費多少食材人工管事嬤嬤們都是另算的,並不要咱們自家出。」

  這還是那拉氏定下來的規矩,這個給賞錢那個也給賞錢,廚房裡的下人就學著看人下菜碟,誰給的多就先緊著誰,倒把先去的給怠慢了,這才有了這樣的規定。自李氏當了家讓心腹管了廚房這條規矩就算費了,等周婷接過來之後覺得這個可行,就又開始實行起來。

  年氏早已經不記得原來的那拉氏是怎麼管家的,聽惜月這一說下不來台,只好強笑道:「總歸下頭人辛苦呢,也該給兩個賞錢的。」

  惜月卻不順著她的話頭:「側福晉體恤下人,可要是奴才壞了規矩,桂嬤嬤要訓呢。」

  蘇氏輕笑一聲,卻不是對著年氏,只是衝著自己女兒:「萱姐兒慢些,別噎著了。」愣是一眼都沒往年氏那裡看。

  年氏臉上一白,死死咬了下唇,她再說不出什麼話來打動蘇氏,就像她也不能跟父親母親明說自己有一天會寵冠後宮,自己的兒子福惠會是雍王最疼愛的兒子一樣。

  蘇氏還想再勸一勸她:「姑奶奶說這府裡的頭月例有二十兩,也算得富足了,我看這兒規矩重的很,何必為了些銀錢就壞了福晉的規矩呢?下人間是要給些甜點,卻不必這樣,該給便給,姑奶奶是正經上了牒的主子,難道還敢怠慢了你不成。」打定了主意不再來看她,最後說了一句:「姑奶奶有事兒去跟福晉討了主意就是。」

  蘇氏不肯應,年氏正傷腦筋呢,就從小丫頭嘴裡知道了闔府都要遷去圓明園,她這裡卻遲遲沒有接到通知,惜月打聽回來稟告她,除了正房和幾個阿哥格格,連最早跟了主子爺的宋氏都沒資格跟著去,年氏心裡一涼,難道那拉氏是真的不要臉面了?

  這一走,再讓四郎想起她來就難上加難了,年氏心裡再不願,也沒有其它法子,只好放下身段去跟周婷陪小心,她就不信撞在胤禛面上,他還能讓她留在府裡。

  這天早早起來讓惜月給她淨面梳頭,她原就愛素淡衣裳,此時更不盛妝,淡掃娥眉,一身旗裝穿在身上空落落了,腰背處細心縫了,把腰腿都顯了出來,往穿衣鏡前一打量,微微蹙了蹙眉毛。

  年氏自知自己顏色好,原先她過門時瞧著福晉看上去四郎還要老上許多歲,成日除了理家只是念佛,身上連鮮妍衣裳都不見,更別說首飾胭脂。她曾在宮中遠遠見過周婷一眼,當時不曾細看,只知道她通身氣派同原來很不一樣,可那天匆匆一瞥卻叫她吃了一驚,周婷膚色瑩白唇若含丹,一頭烏髮挽在腦後頭,不消首飾添顏色便光彩照人。

  這時看看鏡子裡自己還沒長開的模樣不由有些喪氣,開了胭脂盒子給唇上添些紅暈,就站起來搭了惜月的手往正房裡去,她早早打聽好了,昨兒夜裡四郎又是歇在正院的。

  這一回周婷沒叫她等,珍珠早得了吩咐,只要這位一來,福敏福慧不必來請安,大格格卻是一定要來的,使一個眼色過去,小丫頭就快步往大格格院子裡去了。

  胤禛這兩天興致很高,兄弟間只他一人得了圓明園,園子是新建的,他前世在那兒呆了許久,這一回過去卻是攜妻帶子,不免有些志得意滿,跟福敏福慧兩個說了好些裡頭的山水,聽兩個小女兒要這個要那個,他都一一點頭應了。

  因心裡滿足夜裡兩人行事就更纏綿,不急不徐緩緩進出,弄了一回抱在一處摟著說話,走了困意又來了一回,這回就更不急了,倒把周婷惹得緊緊絞住他,口裡不住求饒,胤禛卻卡住她,叫她不上不下好心癢癢了好一會子,直等她受不了緊緊絞著自己這才猛得快了起來。褥子下面那塊濕濕的,兩人的下身混在一處,一直到早上都帶著濕意。

  胤禛一夜好眠,手掌搭在她圓潤的胸脯上頭,正睡得香呢,就聽見外頭珍珠說年氏來了,胤禛眉頭一皺,周婷卻醒轉過來,低頭一看兩人的腿還纏在一起呢,又是臉紅又是甜蜜,蹭一蹭他,抬了腿出來。

  帳子半掩半遮,胤禛還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周婷梳洗好了先出了房門,還沒說話年氏就先行了禮,半蹲著還沒起來淚就打在地毯上頭。

  「妾真是沒有臉面見福晉呢。」年氏抽泣一聲,捏著帕子拭起淚來,她越是擦臉上就越是晶瑩,淚珠兒順著臉頰滾到下巴尖上。

  周婷的笑意冷了下來,她聽見裡頭胤禛起身的動靜,放緩了聲音說:「你既然身子不好,就該好好養著,我這裡並沒有請安的規矩。」

  胤禛聽見哭聲不耐煩的皺了眉頭,蘇培盛給他繫了腰帶掛上七事,心裡已經認定了這個年氏再翻不出風浪,也樂得賣人情給周婷:「爺,福晉那兒怕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可要去小格格院子裡?」

  這都已經是習慣了,胤禛早上必要抱一抱女兒再去早朝的,他聽了眉間褶皺更深,看一看座鐘就快到請安的時辰了,趕緊一掀簾子出去,見年氏露著一段粉頸,淡白著一張臉精神不好的樣子,怕她又嚇著兩個女兒,冷淡的說道:「你且回去,等閒不須往正房來。」

  他這話音才落,就見年氏微微側了身子,蹙著一雙秀眉,滿眼含淚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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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四爺正妻不好當

  周婷坐在上首,從她這個位置剛好可以將年氏溜過去的眼波和胤禛的反應盡收眼底。年氏的側影窈窕纖弱,月白色的袍子襯得素面淡雅,此時又蹙著眉毛粉淚盈盈,轉向胤禛的那半邊臉上含怨帶嗔。

  胤禛本是不耐煩的,見到這付模樣竟神色一恍,頓住了腳步。周婷看得分明,交疊在一起的雙手微微一緊,心口跟著泛酸,說不清是苦是是澀,覺得喉嚨口堵得慌,說不出話來。

  年氏自然也察覺到了,她心裡得意,更把臉仰起來,換了一付驚慌模樣,頭往周婷這面一偏,耳邊墜著的蝶型墜子輕靈晃動,把她臉頰的線條襯得柔美,胤禛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年氏低垂粉頸,兩隻手絞在一處,手裡捏著的帕子扯得緊緊的,臉頰泛著紅暈,睫毛掀動淚珠兒要落不落,一付動了春心卻還拚命克制的模樣,就連周婷也要為她這番做作叫一聲好了。

  周婷知道自己該站起來打破這場面,卻就是不動不說話,心裡那層苦繞著五臟六腑繞了個來回,藉著拿茶盞的動作往胤禛那邊看過去。胤禛的眼睛還盯在年氏身上,周婷神色一冷,屋子裡一時竟沒人說話,落針可聞。

  蘇培盛縮了腦袋,太監最擅琢磨主子心意,原來他吃準了胤禛不待見年氏,這回子卻又拿不定主意了。太監雖沒當過男人,卻很能把握男人的心思,看見胤禛眼睛珠子都不動一下,喉頭一動。

  他還沒說話,周婷的目光就冷冷刺在他身上,彷彿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似的,只一瞬就叫蘇培盛手心冷汗直冒,當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進去。

  還是年氏自己先撐不住了,她本來以為那拉氏會說些什麼把這場面茬過去,誰知道她竟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坐在上首,神色安閒的看著四郎盯住自己。她知道自己這付樣子有多得四郎的喜歡,每每她使小性兒的時候,只要做出這些舉動,四郎總會依了她的,他可不就看呆了眼了?

  就算她現在身子還沒長開,模樣卻還是在在的,她最滿意的就是自己這付相貌,這具身體的母親是個姨娘,原是下頭人孝敬給她父親的,本就生的纖細單薄眉目婉轉,比她前世更勝一籌,這也是她這輩子得的唯一的好處了。

  年氏咬了咬嘴角,低垂著的睫毛微微顫動,又往胤禛那兒斜了一眼,就再不去瞧他,復又曲著膝蓋沖周婷行禮,聲兒輕輕的顫顫的,受了驚似的叫了一聲:「福晉……」

  周婷勾著唇角露出半個帶著玩味的笑意來,從宋氏到李氏再到如今的年氏,雖生得不一樣,招數卻都差不多。李氏模樣美艷,多是嬌嗔,宋氏卻同年氏一樣,折腰垂頸行動綿軟身段風流。

  同一個款式擺在一起高下立見,年氏這一招倒比宋氏用得更精湛些,兩人都是走纖弱路線的,宋氏這一套玩了十多年也不見長進。她既被胤禛禁足,周婷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過她了,第二個兒子生下來的時候,她到是求人過來說項,周婷見了她一面,當時還感歎纖纖弱女這一套實在不合適久用,現在她的皮膚不復光澤,顯得老了許多,那付模樣說不出的怪異,年氏又是走這個路子的,說不準把她跟年氏擺在一處倒能教學相長了。

  「你身子不好,就不必行禮了,坐罷。」周婷淡淡開口,珍珠上了拿溫水調開的蜜來,周婷也不去看胤禛,拿起來一口接一口的喝盡了,抽出帕子一拭唇角:「我原說了你身子不便不必來請安的,可是下人們怠慢了你?」

  周婷知道年氏是為了什麼,她也有辦法拒絕,現在卻想瞧瞧胤禛是個什麼反應,若他為了這一折腰一低首的風情就心動了,那周婷就更要為了自己打算。

  她這麼想的時候還拿起銀勺子舀了勺銀銚子煮爛的燕窩粥吃,廚房裡知道她不愛吃潔粉梅花糖,只拿冰糖調了味兒,帶著一點點的甜意,周婷就著那甜把喉嚨口那點酸意和著燕窩粥一併嚥了下去。

  年氏的聲音還在打顫,這時更帶著些急切:「並不曾,昨兒妾的娘家嫂嫂過來,很是數落了妾一通,妾自知沒有臉面到福晉跟前來,只不請罪,心實不安。」

  年氏是被人從正院裡一路抬回去的,多少雙眼睛看見了,宅子裡一通瘋傳,周婷那時正顧著兩個女兒,也是有心叫人傳出去,根本沒有攔著。年氏若有心請罪早就來了,怎麼會等到這個時候。

  珍珠立在門邊,裡頭的情景她看得清楚,心裡焦急,時不時轉頭去看院門,大格格一來她先自鬆了口氣,趕緊快步過去引她進來。

  胤禛的目光收了回來,指節不住摩挲著姆指上頭的玉板指,心頭一動,這個年氏太過熟悉了些。他已經記不清楚上一世的年氏長得什麼樣子,卻能記得她的許多舉動,此時一看,不免起疑,難道年家女全是這付作派不成?

  胤禛還沒察覺出周婷的變化,蘇培盛卻在心裡轉完了念頭,知道自己差一點就開罪了周婷,他那侄子已經靠著周婷手裡漏的錢財小有積蓄,翻年就想在京裡置一間鋪子了,幫著銷玻璃廠的貨,這時候可萬萬不能得罪了她。

  「爺,可要去瞧瞧小格格?」蘇培盛低著聲音提醒,大格格正好進來,聲音響脆的請了安:「請阿瑪安,請額娘安。」

  大格格不傻,身邊還個戴嬤嬤指點著,對周婷為什麼把她叫來也有些明白,心裡也曾羞惱過,覺得周婷這不能說清道明的心思很叫人心頭不暢。但卻明白此時她不向著周婷聽她安排,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雖說親事定了,可她還要依靠著周婷給她作臉。

  宗室女的嫁妝都由內務府給出,但每家也還會再備上一些,得不得寵全從這上頭看出來,戴嬤嬤說得對,女兒家出了嫁就是靠著娘家,若是娘家都不拿她當一回事,婆家又怎麼會看重呢。

  她兩個弟弟一個多病體弱,到現在不過每日上半天課,射箭弓馬連碰一下都難,她不願意叫弘昀再背上什麼包袱,只願他能把身子養好。弘時身體健康,也更得胤禛看中,卻早早已經不記得李氏了,祭日裡周婷許他去上一回香,他還好奇了問她那個受他香火的人是誰。

  大格格心裡直泛苦,她同李氏不一樣,李氏活著的時候一門心思想把兒子要回來,只有兒子回來了,她才能重得胤禛的關注,這些話在她病著的時候一天反反覆覆不知要念叨幾回。大格格先還聽她的,年紀越長就越是明白兩個弟弟養活在周婷跟前的好處,不僅僅是弟弟們,連帶自己的待遇也不一樣。

  她這才轉過心思,面上只作不知,只是往周婷這裡來得更勤,見著年氏也在,她也大大方方的行了半禮,然後說道:「兩個妹妹正鬧呢,額娘快去瞧瞧罷。」一面說一面笑,她現在也會拿捏著分寸跟周婷撒撒嬌了,越是如此下人們越是待她恭敬,就連胤禛的態度也更軟一些。

  周婷聞言就笑:「這兩個丫頭,就沒有一天是安生的。」說著看一眼胤禛,他聽見兩個女兒的事也跟鬆了眉頭,眼見就要邁步出去,年氏偏湊了上來,聲音軟軟糯糯:「妾也該去探望兩個小格格呢。」竟想跟在兩人後頭一起過去。

  胤禛剛松下的眉頭立時又緊了起來:「你便不必去了。」秋意漸濃,見她這樣單薄還穿著單衣,更不願讓她跟孩子多接觸:「既福晉許了你不用請安,就在院子裡將養吧。」

  周婷已經到了門邊,胤禛跟在她後頭往大妞二妞屋子裡去,空氣裡帶著濕意,鳥兒立在枝頭鳴唱,周婷深吸一口濡濕的空氣,心裡吃不準胤禛是個什麼意思,說他不待見年氏,剛才那話又不像之前那樣說得生硬,眼角的餘光還能瞧見年氏驚喜的抬眉。

  她心裡不由膩味起來,臉上笑容不變語氣清淡的問:「這回挪園子,爺可要把年氏一同帶去?」晨風一吹,這話就散在風裡。

  這對胤禛來說合該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正妻就是打理家宅事務的,可他乍聽之下竟不辨出其中滋味,頭一偏就瞧見周婷瑩潤如玉臉上帶著淡笑,側著臉等他回答。

  胤禛訝然,身後一眾下人一個賽一個的拖慢了步子,大格格更是腳步一頓,指派起丫頭去剪花枝,聲音不輕不響正好叫胤禛周婷聽見:「那一枝海棠開得好,剪了回去擺在案上。」

  他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麼抿著嘴垂著手往前去,周婷等了一刻見他不再開口,也不追問他的答案,兩人就這麼沉默著去了大妞二妞的屋子裡,福慧正抱著匣子點東西,見了胤禛歡叫一聲「阿瑪」,像只小鴿子似的撲過去纏在胤禛身上嘰嘰咕咕,告訴胤禛她這個要帶那個要帶,伸出一隻指頭要求:「喏,福慧要個鞦韆架,好不好?」

  胤禛拍拍她的背點頭,福慧湊上去吧噠一聲親在胤禛臉上,又去數自己匣子裡頭的小玩意兒了,平王訥爾蘇的妻子曹佳氏生了個兒子,福敏福慧做了長輩,周婷準備賀禮的時候被她們瞧見了,鬧著也要給這個沒見過的小輩送禮,正挑得起勁呢。

  大妞卻看出母親不怎麼高興的樣子,她們本來每天都要去上房的,偏今天嬤嬤攔了不讓,小孩子最是敏感,嬤嬤們言語裡漏一些出來她就明白了,眼睛一轉就問:「額娘,是不是那個人在呢?」

  周婷不解其意,大妞咬著手指頭想了半天說:「就是穿孝的那個姐姐!」周婷這才反應來,一時啞然,一直沒跟她對視過的胤禛此時轉了臉來,兩人對望一眼,不知是不是該樂。

  年氏整日裡不是月白就是天青,身上的首飾也都是素的,胤禛為福全齊衰一年,大妞二妞也跟穿孝,整整一年沒穿過鮮艷衣裳印象深刻得很,對她來說這樣穿著可不就是在守孝。

  胤禛剛才那點氣一下子散了,摟了福慧過去,一隻手搭在周婷的肩上微微用力捏了一把:「還醋不醋了?這也值得?」

  幸好屋子沒有旁人,周婷立時粉了一張臉,正尷尬間,外頭傳了來珍珠聲音:「今兒廚房備了黃魚面,主子可要嘗一嘗?」

  福慧先瞧瞧胤禛再瞧瞧周婷,拍著巴掌:「要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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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兒就這麼揭了過去,周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醋還是失望,有心開口又不知問什麼該怎麼問出口,胤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惱什麼又該怎麼辨白。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兩下裡把這事兒藉著福慧的口給茬了過去。

  算算也有五六年了,自胤禛近了周婷的身,還從沒出過這樣的糟心事,年詩嵐的這一出攪混了一池子水。這些天兩人就這麼不鹹不淡的處著,胤禛來還是照來,用飯歇息也都還在正院裡,但相處起來總有些別彆扭扭。

  夜裡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卻跟天下所有鬧了彆扭又不肯先低頭的夫妻一樣,人就躺在旁邊,卻愣是不伸手過去,好像中間存了一條隱形的楚河漢界。

  周婷心頭酸了幾天,她知道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放下身段來,把這事兒圓過去,在古代女人連吃醋都不該,何況她的身份早就沒了吃醋的權力,若是平頭百姓或許還能拎著丈夫的耳朵來兩句河東獅子吼,她要是這麼幹了,非被人戳脊樑骨不可。

  原來周婷的日子過得像一池靜水,胤禛這麼長時間的體貼溫存讓過去那些碎屑污泥全都沉到了池底,周婷只看見池子上頭映著的柳枝花影,看得久了也就忘了這池底下原來沉積的一層厚厚齷齪軟泥,這一攪,就把原先看著鮮亮花影給攪碎了。

  她心裡泛著說不清的意味,有點委屈有點心酸還有點頓悟,就這麼悶了幾天,自己把自己給勸了回來,她這是日子太好過了,真把睡在身邊的男人當成了親密無間的丈夫,模糊了界限。

  再不能這樣下去,周婷暗暗警省,她可還有四個孩子呢,再不濟也該為了孩子著想,沉溺情愛,指望著男人的眷顧愛戀安穩一世,未免也太沒用了些。

  她一想通就把那剪不斷理又亂的千頭萬緒全打包扔到了腦後,這些天她一直懶洋洋的的,好多事兒都壓著沒吩咐,此時一樁樁一件件的拿出來安排,有胤禛生辰的事,還有圓明園裡頭宴請康熙的事兒全都該加緊辦起來了。

  她這邊不動,那邊胤禛竟也沒催,要不是她自己轉過彎來,很多事兒就來不及了。康熙遊園在前,胤禛生辰在後,有的事能壓後,有的事卻得提前。

  後半年節日多,京裡好的戲班若不是早定可就預定不到了,周婷捏著單子還是勾了筱月紅,這個戲班一紅就紅了五六年,常有新戲上演,走的是創新路線,京裡的老班子走的是經典路線,周婷請了兩個來,一出麻姑獻壽,一出就叫筱月紅演新戲,反正這戲差不多就是辦給女人看的,妯娌們說好就成了。

  這時節園子裡還是沒有花木,這些事馮氏是辦慣了的,周婷只要著人吩咐過去就好,她卻突然想見見這個同鄉了,哪怕什麼話都不能對她說,起碼也能看一看這個活得比她痛快的人,聽她說說外頭的事,出一出心裡的悶氣。

  馮九如去年年初就說坐著船出海了,周婷一直沒有細細過問,她自己這裡的事兒就沒斷過,先是廢太子那會兒擔心吊膽,又是忙建園子挪屋子準備紅白喜事四時節禮,中間一段還生孩子作月子,竟沒找著機會把馮氏找來細細問一問出海的事兒。

  馮氏一接著帖子就過來了,她人比之前幾次見面更顯精神,臉盤卻黑了許多,見了周婷行完禮就拿了好幾個盒子出來:「原想等兩天就來見福晉的,想不到福晉先想著我了。」

  周婷拿眼打量她一回就笑:「聽說馮九如出了海,怎的,你也跟著去了?」

  馮氏身段雖纖細一付南邊人的生相,眉目裡卻帶著英氣,原還拿妝粉衣裳給蓋住了容易在貴婦之間走動,這回身上透出來的颯爽卻怎麼都掩不住:「我跟咱們家掌櫃去了南洋,呆足了小半年,這才剛回來呢,錯過了五阿哥的采生禮,倒是罪過了。」

  周婷一怔,她是聽胤禛說過馮九如在廣州福建開始作起生意來,卻沒想到馮氏也跟著一塊兒去了,就在周婷怔愣間,馮氏把盒子打開來,指著裡頭毛筆似的東西說道:「這是拿松鼠毛扎的刷子,洗臉抹粉都好用,全是湖州手藝,咱們鋪子裡正要上貨呢。」

  「既是湖州手藝,怎的你去了南洋才想著?」周婷有意跟她閒話,她在宅子裡呆得太久了,骨頭都要銹了。

  「下了船雖有意思,船上日子卻難過,這才琢磨了這個出來。這回子去南洋,倒是開了眼界了。」馮氏微微一笑:「咱們掌櫃的帶了好些稀罕玩意兒,原還弄了株果子樹,船上沒養活,就只有米給帶回來了。」

  「我聽說那邊匠人手藝極好,可是真的?上回那對娃娃福敏福慧很是喜歡呢。」周婷笑一笑,兩邊來往的多倒是好事,總該叫這裡的人知道火器的厲害。

  馮氏也是同一個想法,撿著別人發展得好的多說了幾回,很是感歎的說:「咱們的東西雖精細,耗費卻長,一件盆景手藝好的老師傅也要做上十天半月,這還是好幾個忙活,那邊卻是一人一道工序,三四天就能做出來了。雖樣子不及咱們的,勝在出貨快。」

  周婷微微一笑:「倒是各有千秋,那些洋鬼子哪裡知道什麼叫匠心獨具?咱們鋪子的貨雖出得慢些,勝在沒一件重了樣的,你也知道,我們爺就講究一個「巧」字,若是做得拙了,他這邊就過不了關。買得起玻璃的人家,哪裡願意要爛大街的玩意兒。」

  當然是各有各的好處,那種是批量生產的,東西就失了逸趣,遇著胤禛這樣的人,擺在一處的一對粉彩瓶兒他還嫌那個蠢俗,花樣相襯卻不能一模一樣,這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倒是我想左了,若咱們做中等人家的生意倒能用一用這個法子的。」馮氏有馮氏的想法,出樣不多,一批一批的造,既銷得好,又省了時間。

  兩人閒話一下午,周婷聽了一肚子的生意經,走的時候馮氏說道:「咱們如今的大船還是及不上洋鬼子的,咱們家掌櫃的心野,想著買一艘人家的來,折開來瞧瞧到底哪裡不如人呢。」

  周婷輕笑一聲,看來山寨自古有之,她笑著點了頭:「這事兒你只管去辦,我來同爺打招呼就是。」話是這樣說,真要跟胤禛講,她就拿捏不準語氣了,倒真跟吵過架的夫妻似的。

  周婷想好了夜裡要跟胤禛開口,也準備好了用平常的語調把事兒徐徐說出來,就跟過去那樣,偏偏胤禛夜裡沒來。

  珍珠忐忑的回了小張子過來報的話:「爺今兒歇在書房裡。」

  周婷捧著茶盞從窗戶裡看著小張子拎著玻璃風燈從廊下過去,穿過迴廊遠遠往書房方向去,茶盞輕輕磕在炕桌上頭,周婷把嘴裡那口茶嚥下去:「天越發涼了,打發人送厚褥子過去,叫蘇培盛準備著燒地龍,夜裡濕氣重,別叫爺涼著了,廚房裡備好的湯也給送一碗過去。」

  小張子回了話就縮著脖子站在外間,裡頭胤禛沉著臉,就隔著一道簾子,小張子回蘇培盛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蘇培盛剛掀了簾子進去,剛一抬眼睛就見胤禛的臉陰得跟外頭的天一樣,趕緊討好的說:「主子爺,福晉著人送了褥子過來,還有雞皮酸筍湯,爺可要用一碗?」

  半天都沒等到胤禛應聲,蘇培盛把頭壓得更低,過了好一會子才聽見上首坐著的出了一口氣冷冰冰的扔給他兩個字:「出去。」蘇培盛彎著腰退出去,到了外間才鬆口氣。

  胤禛拿食指扣著桌面,早先他那氣明明散了的,這幾天倒又越積越厚了,原來兩人睡在床上哪一天不說些瑣碎事,這些天兩人在一處話卻越來越少。胤禛知道那天她是醋了,可要他拉下臉來先湊過去卻不能夠。

  這種滋味他還是第一次嘗試,愧疚憐惜這兩種感情他都是在她身上嘗到的,這會子竟又生出了心虛來,明明他看年氏就不是那個意思,她這一彆扭倒似他怎麼了似的。

  胤禛把筆一扔,玉版宣紙上頭半天也沒落下一個字,他反著手清清喉嚨,覺得自己這場氣堵得一點道理也沒有。

  原還有個人跟自己一樣彆扭,好歹算是兩個人擰著脾氣在對著幹,這兩天她卻越來越自在,好像放下了那天的事兒,既沒跟他討個說法也沒再問是不是要帶年氏去,就這麼乾吊著他,反而叫他不自在起來。

  他怎麼可能會帶了年氏去,胤禛站起來往內室去,簾子還沒拉起來,藉著燈光他能看見外頭的芭蕉被驟雨打彎了葉子,再遠點是密密的雨幕,烏漆抹黑什麼也看不見,這雨落得人心躁!他復又站起來在屋子裡轉起圈來。

  外頭的蘇培盛見兩個小徒弟交換眼色,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他自己也琢磨不清主子是個什麼意思,像是跟福晉鬧脾氣了吧,卻一回來就要問正房幹了些什麼。也不怪他琢磨不清,太監到底不是男人,哪裡能知道這裡頭的門道,只好夾緊了尾巴不往跟前湊,萬一池魚了可不冤枉。

  那邊廂胤禛睡不著,這邊周婷人倒是躺在床上了,卻是翻過來覆過去都沒睡著,胤禛不在珍珠就在外頭守夜,她聽見裡頭的響動不敢吭聲,知道周婷不是要水,只是心裡不好受。珍珠防著周婷起夜,豎著耳朵聽了一夜,裡頭的人沒有說話,一直到了三更天,才勉強不動了。珍珠鬆一口氣,瞪著發木的眼睛悄聲打個吹欠,拉起被子睡過去。

  第二天起來,胤禛連早膳都沒過來吃,下了朝人倒是回來了,卻沒往正院來,還呆在書房裡,周婷望著窗外頭一層密似一層的秋雨斂了眉頭,珍珠翡翠互換一個眼色,這幾天周婷神色不對勁哪裡瞞得過貼身丫頭,不說旁的,之前連著幾夜廚房燒著的熱水就沒抬進過正房門,昨兒夜裡爺根本沒來,任誰都知道,兩個主子這是擰起來了。

  珍珠隱約摸著點頭緒,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勸周婷,雖說兩個主子好了這麼些時候,誰都不想看著他們生份了,但新人總是要進的,爺還沒給那邊好臉子瞧呢,主子這就彆扭上了,要是再有些什麼,主子再過回之前的日子可怎辦?

  珍珠肚裡歎氣,翡翠倒比她端得住,拿了這回遷園子要用的家什擺設單子一樁樁的去問周婷,周婷拿在手裡頭翻了兩頁點著几案說:「將這個鑲斑竹棕竹的擺在阿哥們屋子裡頭,這彩漆的貼貝的就擺到格格們屋子裡頭。」抬手揉揉額角:「東西可備得差不多了?」

  翡翠應了一聲:「都備下了,馮記那裡送了新盆景來,有金錢菊花堆地景的跟仙鶴騰雲靈芝番花的,福晉可要留下幾盆來?」

  「那仙鶴的叫馮記多送幾盆過來,這邊擺兩盆,其餘的全送到那邊園子裡頭去,爺的生辰將要到了,也討個好口彩。」周婷懶洋洋揮一揮手:「要緊的是阿哥格格們,她們還小,慣常用的東西須得先送過去。」

  珍珠也看出來了,給周婷些事做倒比讓她乾呆著要強,拿托盤端了藕粉桂花糖糕過來,一掀食盒就是撲鼻的香甜:「這是廚房拿剛收的桂花做的,可香呢,主子進一些罷。」

  今年雨水比往年更多,倒把園子裡的桂花催肥了,剛被雨打落還不及掃枝頭上就又開了出來,落一場開一場,一直開到了十月裡,丫頭們收了枝上的桂花或是調餡做糕或是制香熏屋子,熱鬧了好一陣兒。

  周婷才拿起一塊來張口欲問,珍珠就機靈的說:「東西院子都已經送過去了。」說著就笑,主子就是這樣的人,李氏在的時候也是如此,再不待見,大面上也是一絲兒不錯的。

  周婷勾著嘴角一笑,她其實是想問書房裡有沒有送過去,這下子倒不好開口了,心裡一哂,連個丫頭都把自己的心思摸得這樣透,枕邊人卻不知她心中所想,把咬了一口的糖糕放在海棠碟上,偏頭往窗子外頭望去。

  胤禛坐在案前,眉頭皺得死緊,他這裡揪著不放,她倒好,整個兒丟開手了,胤禛瞧著還冒熱氣的桂花糕心頭那把火騰得一下竄了起來,陰著臉站起來往外頭去,蘇培盛趕緊拿油傘在後頭緊緊跟著。

  蘇培盛以為這是要往正院去,那吊著的心往下一放,剛要順著牆拐彎,就見胤禛陰惻惻的瞪他一眼:「往東院去!」

  蘇培盛瞠目結舌,沒等胤禛瞪他第二眼就緊跟上去,扭著頭沖小張子使勁使眼色,小張子一個機靈退後兩步,矮身往正院報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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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45:27 |只看該作者
138、四爺正妻不好當

  蘇培盛給胤禛打傘,後頭自然還有給他打傘的小太監,這本是小張子做的活,他這一去蘇培盛身上就空了一空,密密的雨絲很快打濕了肩頭,小鄭子趕緊湊過去替補,蘇培盛一直保持著撐傘的姿勢,目光不再往後看,半垂著頭裝出規矩的奴才模樣。

  胤禛雖走在前頭,也不過只錯開了半步,蘇培盛身邊空了一空他又怎會不知,斜睨了他一眼,昏暗的天光下只見一道影子往後退去,叫雨幕一掩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正院。胤禛擰著的眉頭鬆了一鬆,忍不住瞧了蘇培盛一眼,還是這個奴才跟他最久,最知道他的心思。

  他剛才憑著一股怒氣要往東院裡去,這會子腳步卻越拖越慢,在大雨裡頭踱著步子往前,衣裳的下擺淋個透濕。奴才都是跟著主子的步子往前挪,胤禛用的傘跟他們不同,他不過濕了靴子下裳,前頭開道的跟後頭跟著打燈的,半邊身子全都浸透了。

  因下雨,天色曖昧,開道的太監提著玻璃風燈在前頭走,那燈是拿玻璃封住的,倒不怕被雨澆滅了,只是手柄被雨一浸濕得很,拿兩隻手使勁攥住了往前,心裡直犯嘀咕。

  主子爺也不是沒有過興致好起來往亭台裡去聽雨的時候,今兒怎麼在大雨裡散起步來,說著是去東院,這步子邁得又不像。領頭的大太監蘇培盛這時候很該勸一勸的,卻偏偏壓低了頭一個字都不吐,那些小太監們更加沒在胤禛面前開口的資格,全都縮著脖子裝鵪鶉,踢踏著腳往前,長而窄的夾道裡頭就只見著這一排不明不暗的燈火慢慢挪動。

  走的再慢,路也有盡頭。年氏住得雖偏,院子裡該有的一樣都不少。這裡人煙少,對主子進寵妨礙大,對奴才們更是如此,旁的尚可,只用飯十分不便,湯水一類小廚房裡就能燉,卻不能起油煙,大廚房裡送來的菜拎到這裡都已經半溫了。

  年氏的份例還能在小廚房裡熱上一熱,作奴才的哪有這命,吃了冷食難消化,守門的婆子們正圍在一處吃熱茶暖胃,聽著外頭的雨聲閒磕牙:「跟了什麼人就是什麼命,主子不得寵,輪到咱們也只有吃冷飯的。」

  「橫豎撈不著油,還不如閒一些,總歸再二年我就卸了差事,叫我家最小的丫頭進來當差。」吃飽了就困,兩人說了一回話揉起眼皮來,攏攏身上的薄襖搓手:「再過兩天守門子可就難熬了。」

  另一個剛要回話忽的見夾道裡有人過來,遠遠只能望見燈影,看不清人,但這仗陣除了主子爺還有哪個。

  兩人把茶壺杯子一藏,飛快往屋裡報信,年氏正靠著窗子聽雨,聽見簾子外頭磕磕巴巴回稟的聲音,聽清是胤禛來了,臉上一亮,趕緊站起來往鏡台邊去。

  匆忙忙攬鏡撿視一回,衣裳穿得好,只頭髮抿得太緊,拿起牛角梳子刮一刮頭,帶出些髮絲來,顯得似攏非攏的慵懶模樣,又點了胭脂往嘴唇上頭輕輕一抹,這才重靠回窗邊,從炕桌下頭摸出本詩集來,穩住氣作個臨窗聽雨攤詩卷的模樣來。

  面上裝著讀詩入迷,耳朵卻恨不能伸到簾子外頭,奈何雨越下越急,她又不好往窗子外頭望,連張頭都不能,只斜側著身子留一段背影,好叫人一掀珠簾就見她歪在這兒。

  胤禛進來的時候,一入眼就是她細腰削肩的翹著鞋尖,指如蘭花似的翻那一卷書的模樣,銀底月白片金邊琵琶襟緊身小祅把腰掐得細細的,衣扣上掛著白玉蟬隨著動作一起一伏,唇兒似抿非抿,睫毛扇子似的垂著。

  若他沒見著奔走來回備茶打水的丫頭,許就信她真不知道他進來了,偏偏園子小,一眼就望得到底,胤禛才跨過院門,就見丫頭端著銀面盆往小廚房去,還有那現拎了壺去燒水的。她不往前行禮等待,竟假模假樣的留給他一個背影。

  年氏明明聽見他進來了,正等著胤禛發聲喚她,她才好裝作驚慌的樣子從榻上滑下來,卻偏偏他一動都不動,她臉色泛紅,羞意連粉都蓋不住,若不是四郎又跟那天似的,瞧呆了?心裡雖得意,卻還想著後頭該怎辦,想著她就蹙一蹙眉頭作愁態,嘴裡輕輕歎出一聲。

  胤禛瞧得分明,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從年氏臉紅再到她皺眉輕歎,胤禛心裡的厭惡越來越重,難不成這番做作就能打動他了?看起來這個年氏倒是長了許多心眼,竟還知道裝出風流美人的樣子來勾引他。

  胤禛就站在門邊,沒那綺麗心思往內室裡去,心裡直埋怨小張子動作太慢,又想著從正院裡過來也有一段路,丫頭定不會有太監步子快,想著就頓一頓步子,在外室的椅子上坐定了。

  年氏不得不轉了頭來,嘴裡叫著「惜月」,一遞眼兒見著了胤禛,趕緊坐榻上下來,又摸頭髮又整衣裳,粉著一張臉軟步上前:「不知道爺來,竟沒去迎,是妾的罪過呢。」

  胤禛只坐定了不說話,嘴裡「唔」了一聲,年氏見他不答略略心慌,一面往胤禛跟前挪步一面叫著丫頭:「惜月,惜月,快去沏了茶來。」

  她是想拿話把尷尬給抹過去,誰知道話音剛落,惜月就端了茶來,身後還跟著個小丫頭,手裡端著托盤,裡頭擺了散著熱氣的藕粉桂花糖糕,臉上笑嘻嘻的:「奴才瞧見爺來就去吩咐人燒水去了,這糕剛蒸了回,側福晉可要嘗一嘗?」

  一句話噎得年氏張不開口,俏臉又紅又白,胸口起伏幾下才忍了下去,接過惜月手裡的茶往胤禛面前端,就好像惜月沒有打她的臉那樣,帶著柔柔的笑意問:「不知道爺喜歡什麼茶,此處只備了妾慣常喝的,爺且嘗一嘗罷。」

  年氏對胤禛喜好知道頗深,備下的茶葉也是他平時喝的那種,粉彩蓋兒一掀,胤禛自然聞得出來。他深吸一口氣,這樣的龍井,外間難得,她又是從哪裡得到的,猜疑的目光還沒落到年氏身上,就聽見茶盞破碎的聲音,年氏還沒把那茶盅捧到他跟前,就把盅子磕在桌角上,不獨濕了她的半幅裙子,就連胤禛身上也傾了茶葉。

  年氏驚叫出聲,彎下腰抽出帕子給胤禛擦拭起來,惜月拿了毛巾過來,還沒近胤禛的身呢,就聽年氏含羞帶怯:「妾粗手笨腳,污了爺的衣裳。」說著咬咬嘴角:「不如,爺將這身換下來?」

  胤禛從未來過東院,周婷也沒多此一舉的叫人送了胤禛的家常衣裳來備著,年氏卻是早早準備好的,粉透了耳垂:「是妾親手縫的,都是漿洗乾淨的。」說著拎著裙子為難道:「容妾也換一身兒。」

  惜月臊的直想要避出去,偏過了臉兒往後退了兩步,她雖是向著正院的,但叫她一個丫頭打斷爺的好事,卻實在沒這個膽子。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就差請君入幕了,她再呆著算怎麼個事,趕緊找借口出去:「奴才再去沏過。」說著拿了托盤飛快的打了簾子出去。

  胤禛目光陰陰的盯著那晃動的簾子,從小張子去報信,一直到他坐在這兒都有一刻鐘了,怎的還不來?他站起來往窗邊走,還沒過去就叫年氏拉了袖子:「濕衣裳難受,爺快換下來罷。」耳邊米粒大的珍珠一晃,柳眉春腮,波光盈盈。

  沒承過寵算什麼側妃,年氏早早打好了主意,那一回見面他這樣看自己,分明就是意動了,只要有意總歸會來尋的,可不就叫她等著了。

  此時天已經黃昏,兩人坐下來論一論詩,說一說詞,哪一句她都已經想好了,「繡被微寒值秋雨」又應景又把她的委屈帶了出來,四郎定會憐惜她,夜裡正好宿在她屋子裡。

  卻不想他人來了,心卻沒到,坐著不知道心裡頭想些什麼,年氏暗暗著急,不日就要遷去圓明園了,放過了這次,說不定就沒下回了,這才拉下臉來情挑於他。

  在她心裡她同四朗早已經是夫妻,敦倫再平常不過,卻忘了在胤禛的心裡,這同勾引沒有分別,爺們還沒顯出意思來呢,她就作張作致,妝出個勾人模樣來,哪裡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連個丫頭都知道羞慚,她竟好意思拉著不放。

  胤禛猛力扯回袖子,年氏站立不穩倒在他身上,她這真不是故意的,初時還驚慌,等靠到他身上先自軟了半邊,這就更為胤禛不齒,這地方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將她冷冷一瞥,嘴角含著冷笑:「年家真是好教養!」

  說著把人一推,掀了簾子出去,蘇培盛正在喝茶,人都已經進去了,該做的他都做了,瞧這架勢不到晚膳也不會傳喚,剛拿起茶盞送到嘴邊,就見胤禛傘也不要,直往院門口去,一口茶來不及咽,全從鼻子裡嗆了出來。

  一面咳嗽一面快著步子往前跟,小太監來不及點燈就往前跑,跑到一半才發現風燈是暗的,七八人的隊伍走的雜七雜八,還有忘了拿傘的,雨水直往領口裡灌。

  胤禛氣上心頭,也不知是惱自己還是惱年氏,聽見蘇培盛問去哪兒,恨恨的想,就這麼不拿他當回事?

  這回腳步沒拐,直往正院去了,夾道盡頭碰上了小張子,他苦著一張臉,見到胤禛來不及驚訝,就被他一腳踹在地上。

  珍珠翡翠在屋子外頭急得打轉,從主子聽了小張子的話開始就把她倆遣了出來,屋子裡誰都不叫進,也不差人去叫爺回來,不說不動就這麼挨著窗子坐著望天。

  兩個丫頭急得什麼似的,正拿主意呢,就見正院門口衝進來一個雨人,從頭到腳全都淋了個透濕,也不拍門,直接一腳上去,把門抻開了,珍珠一聲驚叫,翡翠趕緊上前想攔,門又「乓」的一聲關上了。

  廊下站著的全沒反應過來,剛要喊人,院門口進來烏泱泱一群人,打頭的蘇培盛一抹臉上的雨水,給她們倆打手勢。

  珍珠翡翠交換個眼色把耳朵貼到門上,裡頭嗚嗚咽咽不知道說什麼,側著耳朵等了半天才鬆口氣,好歹沒聽見主子爺摔打東西的聲兒。

  屋子裡比外頭還要暗,胤禛喘著大氣兒,周婷張了嘴看向他,還沒站起來,團著的身子就被他扒開來,眼睛裡都要噴火了,直把她按在炕上,水珠傾在她身上,本來以為已經夠涼了,卻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還沒說話呢,下頭的裙子就被扯了開來,周婷咬著嘴唇抑住驚叫,一反手抽在胤禛肩上,身上那人壓上去拿舌頭頂開她的牙,周婷掙扎起來,踢腿扭身,握住拳頭捶在他背上,誰知道剛才不過半抬頭的那傢伙,被她捶了兩下竟精神起來。

  胤禛抬起臉來,原來是怒極了的,這一碰她就只剩下一個地方還硬,其它都軟下來,嘴裡憋出一句:「你怎的不叫人來尋我?」

  周婷眼角含著淚光,伸手又捶他一下,只覺得自己這一拳頭下去,那地方又被頂開一點,身上的冷顫過之後泛出火熱來,咬著嘴唇狠狠瞪著他,就是不答。

  胤禛又問一聲:「旁人找了借口來尋,你怎麼不來?」看著那樣的年氏他突然想起過去他只要招了那些小貴人們,她定會找足了借口來尋他,心頭那點火拱起來,她怎麼就不知道尋他呢?

  周婷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吸著鼻子啞著聲兒反問:「她們是誰?我是誰?」身子往後一縮就在逃,被胤禛握住腳踝使勁拉了過去,堵住嘴又是吸又是啃,身上的衣服揉著一團,周婷遮得往上面遮不住下面,嘴裡嗚咽,身子卻被他給擺佈得越來越熱。

  胤禛哪裡等得及,衣裳還是濕的,那地方先探了進去,先還在門口打轉,等她哭音一頓猛得頂得進去,周婷繃直了腳背哼出一聲。

  珍珠翡翠一張臉漲得通紅,這是正院,蘇培盛不敢往門前湊,見她們倆這樣也明白了幾分,歎出一口氣:「兩位給上些薑湯,咱們這一溜可全濕了。」

  珍珠嚅著聲兒點了頭,招過小丫頭:「快叫後頭預備熱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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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四爺正妻不好當

  周婷身上衣裳浸得透濕,繡著銀線菊的蜜合色小襖原是空落落的罩在身上,胤禛這麼不管不顧的一抱讓衣裳吃飽了水,皺巴巴的貼在身上顯出不曾細心勾勒的胸腰來。

  下擺淋淋漓漓的水濕了一小塊地毯,就連炕上鋪著的雲龍捧蝠坐褥上頭也都是水,周婷被胤禛堵了嘴一通啃咬,嘴上原沒擦過胭脂,這時被吸吮得水潤紅嫩,微微張著不住喘氣兒。

  胤禛見她老實了,才放開她換一口氣,周婷瞅準了機會就又掙扎起來。胤禛一隻手把她兩隻腕子一抓扣在頭頂,知道她這是在鬧彆扭,卻不曉得要怎麼哄她,密密貼著的地方被她一磨燙得灼人,剛才那猛得一頂差一點就繳了械,只好先停在裡頭按兵不動,伏下身來一面吸她的舌頭,一面把手伸進小襖裡頭揉那對山巒。

  濕衣服緊緊巴在身上,胤禛的手指頭從肚臍下頭一寸一寸的掀開衣裳往上挪,指頭上的薄繭子磨滑過沾了水的皮膚激起一陣戰慄,胤禛心裡再急這上頭動作卻輕,等摸到山尖尖上時,那兩顆朱果早已經凸了起來,正方便被他捻在手裡揉搓。

  周婷心裡明明惱著他,這一來卻從喉嚨口溢出一聲,只輕輕一聲嗚咽,把胤禛那團火挑的更旺,剛才年氏這樣撩撥他他都沒反應,身子底下這人只看他一眼,他那兒就受不了了,直想著到她身子裡好好弄一弄,叫她的人跟這聲兒一樣軟下來。

  周婷想叫又不能叫,想再打他吧,手腕又被抓住了,急起來曲了膝蓋剛要踢他,身子一扭下面就漲得難受,腳還沒碰到他身上呢,就被他順勢又往裡頭動了動。

  她一面發急一面委屈,等胤禛的舌頭再伸進來的時候,就被她咬住了舌尖,「滋」一聲吃痛往後退,那地方卻寸土不讓,見她紅著一又眼睛瞪著自己,倒比之前那麼多回更叫他心裡癢癢。

  復又得意,她也不是不在乎的,胤禛不知道怎麼答她,她自然跟那些女人不同,並不僅僅為著她是正妻,那些是妾。然而到底什麼地方不同,一時半會兒他卻摸不清楚,下面絞得緊緊的,明明她也是舒服的,卻偏偏不肯放了他讓他進裡面去。

  胤禛只好把她摟起來拍她的背,他上身的衣裳還沒脫,周婷卻露出整個兒肩頭,一冷一熱,鼻子一抽打了個噴嚏出來,胤禛趕緊扯下衣裳,濕衣服重,連拉帶扯好幾下都沒脫下一件來,身下的人見機又要跑,那東西才吃一口哪裡能飽,一發急抓住她的衣擺,不防把她身上那件小襖扯了下來。

  黃豆大小的珍珠扣蹦得老遠,彈在玻璃窗子上頭一聲脆響,周婷鬆開手捶在他身上,下面又濕又熱,心裡也不是不願意,但一口氣不出她實在難受,總歸已經鬧到這份上了,她捏著拳頭又砸幾下,聲腔帶著哭音:「你去東院怎麼不弄?」

  胤禛那根棒子卡在半當中,不淺不深的尷尬著,上回那醋吃得他心裡煩悶,這回這醋卻叫他「食指大動」,抓了她的手拉她去摸下面那兩顆球,啞著聲音跟她調笑:「這裡頭的東西哪一滴不是給了你的?」

  兩人幾天沒呆在一處,裡頭的存貨又多了起來,拿手一掂雖不至於鼓鼓的,卻也有些份量,周婷耳朵整個紅透了,又是咬牙又嗔瞪,被他揉了這麼半天,說不想那是假的,卻不甘心還被他壓,手腳並用的扒在他身上,只聽胤禛一聲急喘:「輕點。」

  下頭那一緊,銷魂致極。周婷趁他閉眼愣神的功夫翻身把他壓在下面,整個坐上去動起來,這回輪到胤禛屏住氣了,他兩隻手扶在周婷腰上,剛才那麼長時間讓他的忍耐到了臨界點,一這下到底的包容讓他急喘幾聲,差一點就敗下陣來,趕緊深吸幾口氣,挺腰往上配合著動起來。

  屋子裡只能聽見喘息聲,周婷手撐在胤禛胸膛上,鉚足了勁上下吞吐,不一會兒額上就沁出了汗珠,裙帶開了羅襪也半掛在腳上,喉嚨口抵制不住的發出呻吟聲,越是動就越是熱,越是熱就越是不足。

  周婷到底力氣有限,狠狠動了幾十下輕哼一聲伏在胤禛身上細喘,口裡吐出來的熱氣全噴在胤禛胸口,惹得他挺腰坐起來往抱她下了炕往床上走去。

  床是紫檀的,厚重結實,這會子卻被兩個人搖得吱呀起來,周婷從沒把胤禛抱得這樣緊過,一會兒拿舌尖刮他的喉節,一會兒貼著他的耳朵有意細吟,胤禛整個人都繃緊了,腿腰背上能使出來的力氣全使在她身上。

  周婷這會兒一點也不冷了,覺得腳指尖都在冒著熱氣,胤禛趴在她身上,含著她胸口的朱果,餘波一蕩一蕩的泛上來,歡愉的時間拉長了許久,她無力的伸著手指頭在他背上劃拉,舔著嘴角哼哼,胤禛捏捏她的腰:「裡頭還有,再要不要了?」周婷半瞇著眼睛,眼波往他身上蕩過去,輕哼一聲,胤禛摟住了吸她的舌頭。

  屋子裡一片狼藉,炕桌歪在一邊,上頭擺著的東西散落在褥子上,地毯上頭雜七雜八的扔著濕衣服,拿金線勾出來的折枝花污了一片,周婷頭上的釵環落了一地,炕上有,床上有,地上也有。她耳朵上只剩下一隻水滴型的紅寶石耳鐺,那半個也不知道胤禛是怎麼取下來,又扔在了哪兒。

  湖藍色疊絲的薄被把兩人裹在一起,身子輕飄飄的,好像連魂都在天上,周婷手指一動捶他一下,胤禛摟著她欲睡,被她這一捶以為她又情動了,伸手捏了一把:「夜裡再來。」周婷微微一扭,胤禛的嘴又貼過來,拍著她的背哄她:「全是你的。」

  屋外頭的奴才等了半日也沒等到裡頭有人出來,珍珠翡翠原來想著有事就去尋烏蘇嬤嬤把小格格抱過來,拿孩子把這兩人的脾氣茬一茬,等聽見裡頭的曖昧聲響就都紅了臉叫水叫茶,爐子上還溫著紅糖姜茶,只等裡頭叫人就給送進去。

  一直到該傳晚膳的時候裡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珍珠翡翠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不敢去拍門,萬一兩主子興頭正濃,那不是壞事兒嘛。

  只好拿眼去看蘇培盛,他總比兩個丫頭強點,從胤禛初知人事的時候就已經在邊上侍候了,卡著點兒知道差不多是該去叫門了,卻又為難,這屋子裡頭的那一位可跟平日裡那些妾不同,誰敢打擾呀。

  只顧著喝了薑湯換了衣裳,跟珍珠翡翠打馬虎眼:「不如姑娘叫廚下先備著,主子爺午膳就用得少,一會子定要餓的。」

  珍珠哪用他提醒,應下來笑瞇瞇的說:「諳達先去用飯吧,這裡的事兒有咱們姐妹呢。」說著指一個小丫頭叫她拎食盒過來:「廚房今兒作了肘子,諳達可別客氣。」

  雨漸漸歇住了,到了黃昏掌燈的時候,天邊竟現了點光邊,珍珠鬆一口氣出來,跟翡翠相視一笑,再沒什麼比兩個主子和好更強的了。

  剛鬆口氣,正院門邊來了個小丫頭,珍珠打眼望過去就知道是東院裡來的,她縮著腿不敢往院子裡邁,珍珠使了個眼色給翡翠,走過去把她攔在門外,鈕祜祿氏的丫頭鬧過那一出之後,這些妾身邊的丫頭全都不能等閒待,要是她也嚷一嗓子出來,壞了裡頭的事兒怎辦?

  「姐姐,咱們側福晉病了,能不能回了福晉,叫個太醫來瞧瞧?」小丫頭很是老實,惜月特意派了她來傳話,珍珠聽了眉頭一皺:「是幾天日就不舒服,還是今兒突然犯的呀?」

  想也知道是爺從東院裡出來了,那邊臉上掛不住,珍珠心裡瞧不上那位的作派,話卻說得殷情,拉著小丫頭的手:「你別急,慢慢說。」

  那丫頭年紀雖少卻不是個不懂事的,眼睛一掃瞧見今兒跟著胤禛去東院的太監這會子站在正房的廊下,知道胤禛在屋子裡頭,又見正屋並沒透出燈光來,就一五一十全說了。

  年氏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知道周婷有孩子她還暈了一場,被心心唸唸著的四郎一把推開還不要了她的命,惜月進去的時候,她正呆呆坐在地毯上,人雖沒傷著,卻只顧著流淚說不出話來。

  惜月趕緊叫人去找了桂嬤嬤來,兩個拿主意把她架到床上,桂嬤嬤見這一地的茶水跟年氏身上的茶漬,還以為是她侍候的不好惹惱了胤禛,嘴裡寬慰了她兩句,再看惜月雖也遞水拿乾淨衣裳,臉上神色卻不對勁,抽著空一問,一張老臉臊得通紅,心裡直罵她下賤,這是八百輩子沒見過男人怎的?

  她是宮裡出來的精奇嬤嬤,就是小主兒也能說上幾句的,當下就不軟不硬的埋淘了年氏兩句,誰知道年氏吃不足這兩句話的份量,又氣又羞急怒攻心竟暈了過去。

  惜月抿了嘴兒,心裡實看不上她,桂嬤嬤更能穩得住,掐了幾下人中,又拿了薄荷油給她抹在鼻子下頭,把人給弄醒了,但到底有側妃的身份上,該傳了太醫過來。

  珍珠正為難,蘇培盛抬手把事兒給抹了:「這不值什麼,我叫人去太醫院就成。」

  珍珠衝他點一點頭:「倒多謝諳達了。」

  蘇培盛擺擺的,眼睛往屋子裡一溜,這架勢得虧他沒得罪了福晉,不然沒個好果子吃,臉上笑得可親:「這還客氣什麼,總歸是給主子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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