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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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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懷愫]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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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27 17:32:32 |只看該作者
80、四爺正妻不好當

  情事胤禛經歷的多了,這次卻和以往不太一樣,周婷也不是沒有主動過的,她也會抱著他的脖子喘氣,抬高了腰索求,可卻從沒有帶給胤禛這樣的感覺過。

  周婷沒有把這個吻進行下去,淺淺嘗了嘗就停下了舌頭,克制自己,像過去一樣等著胤禛先開始。這樣的舉動讓胤禛心口異樣的暖熱淡了下來,他有些困惑用手指捏住周婷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更靠近自己,細細將她看了好一會,嘴唇沒有急著按下去。

  周婷雖然閉著眼睛,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順著自己的眉眼勾勒了一回,男人濕重的氣息噴在她臉上麻麻癢癢的,以為他又像平時一樣就要開始床上運動了,卻偏偏遲遲等不到他下面的動作。

  往常這時候他早已經吻了過來,自己只要仰起臉找到適合的角度配合他的動作,適當的輕吟適當的喘息再抬起胳膊磨蹭他就行了。

  胤禛的手摸上周婷的頸項,大姆指來回摩挲著她包裹在白皙肌膚裡半含半露的鎖骨,突然之間就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麼了,原來半抬頭的慾望也熄了火,只拿兩隻手指捏著香軟飽滿的耳垂,抱著她躺好,拉過了錦被蓋住兩個人。

  周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原來勾引他的時候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也已經摸清楚了這個男人的喜好,聲色味缺一不可,周婷費盡精力把他的口味越養越叼,身上的小衣若隱若現的勾出胸前的傲人曲線,轉動的玻璃燈罩也換過了顏色圖案,鎖骨臂彎下身處也抹上了香膏,他怎麼突然就不繼續了呢?

  周婷不知道這時候該做些什麼好,她本來可以再主動一些的,卻因為剛才自己那莫明的心跳不好意思起來。兩人就這麼沉默,最後還是周婷先探出手打破了僵局,她從胤禛的胳膊下面伸過手去摟住了他,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裡,微微歎息一聲,熱氣一點點沁進胤禛心口裡去。

  瞬間情動,剛才淡下去的熱暖感又升騰起來,他兩隻大掌伸過去摟住周婷,下巴扣在她的頭頂上,輕聲叫出她的名字。

  一下子就把周婷心裡剛翻騰起來的那一丁點依戀震得粉粉碎,原來胤禛也叫過的,特別是欲到深處的時候。那時候她自己的意識也不甚清楚,胤禛低吼得模模糊糊,周婷聽得也模模糊糊,只知道嗯嗯啊啊的應和他,直到這時候才算把自己在這個年代的名字聽清楚了。

  「毓婷」,叫什麼名字不好偏偏叫這個,周婷臉色古怪的想,怪不得原主生了一個就再懷不上了,這東西據說吃上一顆一年不孕啊,難道是因為名字不利生產,所以她才月事不調的?

  胤禛的手掌還落在周婷骨肉均勻的背上,指尖從腰臀相接處突出的骨頭一塊塊摸上了她的後頸,興致很好的跟周婷聊起天來:「到比過去有肉些了。」

  生育過後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瘦回原先的身材了,那拉氏生弘暉的時候身體還沒長成,生完了孩子也還是纖瘦,後來病了更是伶仃可憐,別說有料了,衣服都掛在身上撐不起來,周婷現在這樣,除了滿足了胤禛的眼睛也滿足了他的手。

  時隔太久,胤禛已經想不起來他跟年氏相處的細節了,只知道那是曾經讓他非常喜歡的女人,說他喜歡的話做他喜歡的事穿他喜歡的衣服,一言一行全都按照他的喜好來,以前他覺得這樣才對他的脾氣,所以他願意給她更多的寵愛更多的特權。可當他面對現在的周婷,不禁覺得奇怪起來,他跟年氏也有過這樣相處的時光嗎?

  「爺可是遇到了什麼事兒?」周婷原來想這樣就這樣睡著的,掙扎了一會到底還是擔心,今天的胤禛同過去很不一樣,到了嘴邊的肉不吃可不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他從來都是恨不得把肉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的,周婷伸手摟緊他的背:「是不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一面放緩了語氣一面拿手掌輕撫他的背。

  胤禛突然間恍惚起來,從過去到現在,從來沒人問他有什麼不順心的事,過去的妻子只會沉默,哪個男人會跟女人說這些呢?那些妾室更沒有立場分享這些了。

  胤禛沉吟了一會兒:「要怎麼樣,才能更討汗阿瑪的喜歡呢?」越是重複那些他曾經做過的,他就越是著急,吏治越來越敗壞,國家越拖越衰弱,他卻只能忍耐著按兵不動,今天他聽汗阿瑪說是火耗銀子的時候,是多想把這筆一一帳算給他聽。胤禛心裡明白康熙不是不知道,卻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要自我安慰的說哪怕是清官也取火耗銀。

  周婷愣住了,她看不見胤禛的臉色,卻能聽出他的急切來,她自然不會覺得奇怪,在她看來胤禛對大位肯定不是臨時起意,現在有了這樣的想法也許正是開始呢?

  「爺不必琢磨這些,叫汗阿瑪只喜歡一個人太難了些,」她頓住了,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倒不如叫那些人,都不得汗阿瑪的喜歡。」周婷剛一說完就覺得背後一緊,胤禛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頭頂,好像要把她腦袋看穿。

  這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胤禛忍不住發問:「你怎麼……」最終沒說出口,已經說到了這份上,還要問些什麼呢?她早就知道了。

  原來她都是明白的,怪不得一直在汗阿瑪的面前加重他的份量,對那些女人好,他得到的不過是幾句溫言軟語和一具合他心意的身體,對她好,他收穫的是名聲利益,前世這個時候他名聲不曾好過胤祀,寵愛不曾強過胤礽,在汗阿瑪的眼裡,他只是最普通的兒子,或許有些能力,卻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看到他的好處。

  胤禛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周婷的背,把她拍得昏昏欲睡,人更加往他身邊靠,胤禛低頭看了看她,原來他不覺得,現在才知道什麼是夫妻一體。

  兩人再沒有多說一句話,周婷還在為了剛才的話懊惱,覺得自己說得太早了,胤禛感慨過後卻生出一絲疑惑來,她怎麼能說得這樣輕巧?

  太子尚在,他做的事與謀反也不差什麼了,這些誅心之語,他不能跟門人幕僚說,不能跟原先一起謀大位的胤祥說,就連作夢的時候都要藏在心底不能吐露出來。輕易被她給識破了,不但識破了,還敢宣之於口,難道她同他一樣,是經歷過後又回來的?

  心裡起了疑竇覺就睡不安穩了,身下的人兒伏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等了一會兒胤禛就聽見她越來越平緩的呼吸聲,眉頭越皺越緊,如果她是,那麼他要怎麼處理呢?

  他左手張開手指梳理周婷披在毛褥子上的長髮,右手被周婷枕在臉下,嗅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勾起了嘴角,妻子本來就是天然的同盟,她就算是,也不可能背叛他。

  她的命運從他們成為夫妻那一刻起就已經交託到了他的手上,他好,她自然跟著好,他若敗了,那她的下場至多跟原先的太子妃一樣。換成後院裡任何一個女人,胤禛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放心,最安全的方法是不動聲色的把人處理掉。

  胤禛的手落在她華潤豐美的肩膀上,低下頭吻上她的嘴唇,周婷還沒清醒過來,就感覺自己的腿被架了起來,有兩隻磨人的手指頭正在下面作怪。

  她扭一扭身子想要逃開,腰卻被箍得更緊,腿間漸漸有了濕意,不由哼出聲來,壓著她的人悶笑一聲,手握著她腿彎處探進去,周婷舒服的歎息出聲,胤禛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他的動作從來都是狠又猛。周婷的腿輕輕搖晃,胤禛側著身子進出,緩慢卻持久盡興。

  這一天胤禛難得睡晚了,起床的時候周婷還趴在被子睜不開眼睛,被子搭在腰上露出一片雪背。

  蘇培盛在外頭等著,胤禛低下頭去碰碰她的額角:「別起了,再睡一會兒吧。」

  周婷是真的爬不起來了,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明明已經晚了,他還拿手揉了她好一會兒,弄得她臉頰緋紅腳趾緊繃,現在全身跟脫了力一樣,只知道喘氣。

  周婷嗔了他,臉上又滿足又疲倦的表情叫胤禛又伸手進去揉了一把,周婷飛快的伸手出來扣住他的手腕,在他手臂裡面咬上個小小的牙印,咬完了推開他,自己往被子裡面縮進去。

  珍珠瑪瑙早已經等在外頭了,見只有胤禛出來就想進去侍候周婷起床,胤禛一邊由蘇培盛繫著腰帶上的玉珮,一邊擺擺手:「叫你們主子再躺會兒。」

  烏蘇嬤嬤往裡面探了探頭又退了出來,拎著食盒的丫頭擺上一份碗筷,胤禛剛要坐下,門口傳來一陣喧嘩,他皺皺眉頭往裡間看了看,轉頭朝蘇培盛使了個眼色。

  鈕祜祿氏眼巴巴的等了快要四個月,胤禛一回來就又鑽進了正院,她這才按捺不住了,起了個大早來正院門口堵著,看門的婆子自然不敢放她進去,就連菊兒桃兒也不敢照她的吩咐鬧出聲,只垂著腦袋縮在她後面。

  鈕祜祿氏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心裡盤算著秋後算這些人的總帳,眼前只好不顧身份的自己鬧起來,兩句話一說自然引得守在門邊的幾個丫頭趕過來,人一多動靜自然大,果然把人給引了出來。

  蘇培盛往門外一站,仔細辯認一會才認出了鈕祜祿氏,縮在後面的桃兒經常在正院與後院之間的夾道裡探頭探腦的,蘇培盛報給周婷聽過幾次,那條道就被嚴守起來,若不是得了周婷的吩咐,後院的丫頭一律不許往前院去。

  他心裡冷笑一聲,這是想要蚍蜉捍樹,也不瞧瞧自己的斤兩,就敢這樣在正院裡鬧,剛剛主子爺那意思可很明白了,怕吵了福晉的覺呢。

  「誰這麼大早的喧鬧!」說話間也不客氣了,就算她是主子爺的妾室,現在可連寵還沒承過呢,蘇培盛一聲剛出,鈕祜祿氏的目光就跟著射了過來。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等她生出了兒子,就讓他去冷宮裡做灑掃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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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1:01 |只看該作者
81、四爺正妻不好當

  蘇培盛能升到這個位子憑的就是就是察言觀色揣摩上意,鈕祜祿氏自以為藏得好,她那點小心思還是被蘇培盛一眼看穿了。

  他微微瞇起眼來看著站在門邊一臉憤然的鈕祜祿氏,心中冷笑更盛,果然是個掂不清份量的,臉上擺出他一貫對待下頭人那種冷淡傲慢的樣子來,眼看著她站在門口被攔著,就是不遞話茬下去。

  菊兒見蘇培盛都出來了,不好再縮著頭裝樣,上前兩步拉了拉鈕祜祿氏的胳膊,在她耳邊輕聲一句:「蘇公公可是主子爺面前第一得意的人呢。」言下之意,得罪了他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鈕祜祿氏說是胤禛的格格,其實還比不上正院裡的大丫頭珍珠瑪瑙體面。

  桃兒咬著嘴唇作為難狀,拉著守門婆子軟語道歉:「我們格格這是有急事兒呢,還請馮媽媽擔待。」

  哪個還理她,全都皺著眉頭看著她那不著調的主子,偏偏鈕祜祿氏還昂了昂頭,目光囂張的往蘇

  培盛那裡看過去,桃兒緊緊咬著下唇,這樣的主子是再不能熬下去了,趕明兒就托病不再上前侍候,哪怕被挪出院子也好過呆在她底下有朝一日被牽連。蘇公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自己已經在他面前掛了號,還不如出了院子,叫妹妹進來領差事,還能有個好結果。

  後院裡的女人哪一個敢明目張膽的瞪視蘇培盛?李氏自不必說,就連周婷待他都要連拉帶打的使出手段籠絡,一個沒承寵的格格,他還真不放在眼裡:「是誰在喧嘩?」說著把頭轉向站在屋外頭的小張子小鄭子:「你們怎麼不知道攔了。」

  小鄭子機靈些:「這位姐姐什麼也沒說,就要往裡頭闖呢!」蘇公公明擺著就是要給這主僕三人扣帽子了,他這話一說出來,桃兒菊兒打了個哆嗦,偏偏還不能出分辨。

  幸好鈕祜祿氏聰明了一回,知道「闖正院」這樣的罪名定下來,她就又要禁足了,趕緊反駁他:「誰說我往裡頭闖了,明明就是這些奴才攔著不讓我進。」桃兒菊兒站在她身後差點想把臉給掩起來,如今兩人心裡想的一樣,鈕祜祿氏好歹還算是主子,不過罰罰月錢,她們倆要是被罰打板子那真是什麼臉面都沒有了,還不如病了挪出去呢。

  珍珠掀了簾子出來一看,也明白了幾分,她是周婷的人,倒比蘇培盛能作主,說話也比他更有用:「格格有什麼事兒還請晚些再來,福晉這會子沒功夫呢。」臉上帶著笑意,眼光直直落在菊兒身上,看得菊兒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格格,要不咱回吧,等福晉這兒方便了再來。」

  鈕祜祿氏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就是她沒功夫才好呢,能單獨跟胤禛說才合她的心意,她也露出一個笑,盛氣凌人的說:「既然這樣,我的事兒回了爺也是一樣的。」

  桃兒的膝蓋都軟了,當著這麼一院子的人她都想要扒條地縫鑽進去,鈕祜祿氏偏偏還不覺得,屋子裡頭傳來胤禛的聲音:「她既有急事,就叫她進來回了我。」

  蘇培盛身子一側頭一低痛快的應了一聲:「喳。」看著鈕祜祿氏的眼神帶著輕蔑,胤禛的語氣明顯已經在生氣了,珍珠也讓出了門邊的位子,桃兒不敢叫珍珠給鈕祜祿氏打簾子,快跑兩步頂了珍珠的位子引她進去。

  一進屋子鈕祜祿氏就被一股暖香沖了個正著,胤禛穿著家常靚藍綢袍子坐在桌前,手指扣在紫檀桌面上,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鈕祜祿氏低身行禮,眼睛在織金的地毯上溜了一圈,一直溜到拿帳子掩著的內室裡,只能瞧見那露出來一點點的艷色織金圖案,隔斷上擺著兩尺多高的紅珊瑚,桌子上擺著四碟八碗,鈕祜祿氏眼裡露出渴望來,這裡總有一天會是她的。

  那逼兀的小屋子,每個月掐著點才送來的一點好茶葉,一季只有三件的首飾的份例……待得越久,鈕祜祿氏越是心急難耐,她知道自己不會這樣待一輩子,總有一天她會是這個國度最尊貴的女人,但她等的太久了,已經再也等不下去了。

  鈕祜祿氏抬起頭來眼睛裡閃著異樣的光芒,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通往榮華富貴之路的終級裝備,她微微側過頭去,露出細嫩白皙的頸項,這個角度讓她圓潤的也顯出線條來,綻出練習了好久的笑容。

  誰知胤禛根本沒有瞧她的臉,只看見那雙一直在亂轉的眼睛珠子,沉著一張臉,難道過去他身邊的女人竟沒有一個是安份的?

  蘇培盛眼見胤禛的眉頭擰了起來,趕緊發問:「格格來有什麼事兒要回?」

  鈕祜祿氏淺淺一笑正待要說,周婷的聲音從裡間傳出來,含含混混的帶著些剛睡醒的慵懶:「瑪瑙,打水進來。」

  到底還是把她給吵醒了,胤禛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鈕祜祿氏,站起來抬腿走進裡間,掀開垂在地上的簾幕,見周婷剛披上一件緋色的寢衣露著半邊肩膀,頭髮垂在肩上,半夢半醒的打著吹欠,蔥白的手指掩著紅唇,胤禛剛要側身進去,就聽見鈕祜祿氏捏著輕細的嗓音婉轉道:「妾對出了爺的詩呢。」

  她望向內室的目光隱隱帶著嫉恨,這個時辰還沒起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明明就應該是像佈景板一樣的人,竟然變成了她受寵愛的最大障礙物。

  鈕祜祿氏十三歲進的府,如今已經快要十五了,身條長開了,模樣自然跟著好了,只等著一舉和胤禛相認戀愛。

  他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這世上最瞭解他的只有自己,愛情和富貴明明一夕之間就能擁有的,卻生生被這女人橫插一槓。鈕祜祿氏不由自主地抬了抬下巴,等著胤禛的反應,只要能跟胤禛搭上話,他肯定會把這些女人們全都丟到一邊去的,差了三百年能有什麼共同語言呢?

  嫉恨又變便了得意,等她一人專寵的時候,年氏也要排在後面,那拉氏更不必說。原本她不說不動的時候還能看出幾分少女的稚嫩來,此刻眉目間的神情把這幾分稚嫩抹了個乾淨。

  胤禛回過頭匆匆一瞥又轉身進去了,對她的話不作理會,周婷擰著眉頭,難得能睡一個懶覺的,指一指外頭聲音沙啞的問:「這是怎麼了?」

  鈕祜祿氏剛才的得意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張瞪大了眼不能置信的表情,她明明說她對出了詩,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十月的天氣京城裡早已經燒起了地龍,周婷披著單衣也不覺得涼,從裹著的錦被裡掙脫出來,赤腳踩在厚毯子上,伸了個懶腰問道:「外頭是誰?」胤禛不錯眼的看著她繫上腰後的肚兜帶子,目光從她腿上溜到腰上,等看夠了才說:「鈕祜祿格格。」

  那個獻上十字繡的同鄉,周婷一下子精神起來,她知道鈕祜祿氏的心思並沒有因為摔斷了腿而歇下來,也知道她時常讓丫頭去夾道裡窺探胤禛的行蹤,卻沒想到她能大著膽子跑到正院裡來。

  周婷挑挑眉頭嘴角含笑:「她有什麼事兒竟要勞動爺了?」說著就抿抿嘴欠欠身:「這卻是我的不是了。」雖是道惱,語氣卻是真的惱怒了,妾室繞過正室直接找上男主人,她還真是有膽子。

  隨著她欠身的動作,胸前的柔軟雪白跟著晃了兩下,胤禛小腹一緊,褲子裡頭有了些反應,他先覺得不自在起來,以手作拳放到嘴邊咳嗽一聲:「我已經遲了,你既起來了,就讓她回給你罷了。」到底還是捨不得馬上就走,又往她那裡看了眼,打定主意等回來了再好好揉一揉吮一吮。

  現在胤禛一個眼神周婷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看他這樣臉上都燒紅了,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滾了多少回床單了,只不過看一眼而已臉紅個什麼勁,到底還是瞪他一眼扭過身去穿衣裳。

  「她既不規矩,你罰她便罷了。」胤禛剛才那一句已經算是說了軟話,見她沒反應,走上去摟住肩膀:「生氣了?」

  他原來是曾想過留著鈕祜祿氏當備用的,如今細細看她的言行知道她是個心大的,原來她還曾伏低作小討著妻子的歡心,如今竟然越過了她直接獻媚。對詩?她根本就不識字!

  胤禛心裡那點打算就放了下來,就算妻子不能生,能生兒子的女人也多的是,何況她還一生就是兩個。多了前世沒有的兩個女兒,看著她們一點點長大,會笑會扁嘴,胤禛不再覺得他只能擁有他有過的孩子了,種子優良土地肥沃,嫡子總會來的。扣著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小腹那裡的熱度沒有退下去,反而越來越熱了。

  「叫爺勞心就是我的不是,掐著點兒來……」語氣裡帶著撒嬌的意味,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周婷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閉上嘴,拿眼睛去看胤禛。

  胤禛「哧」的一下噴出口熱氣來,兩隻手從肩膀上摸下去,掂住一個狠狠揉了一下,手在周婷屁股上輕拍兩下:「還不是生氣?昨兒叫我什麼來著?」

  情到濃時還能叫什麼,周婷垂下眼簾不去看他,那點莫明的火氣全散了,胤禛往前頂了頂:「夜裡有你好看的。」說著在常服外頭套上朝服,周婷轉身給他扣上帶子,前襟還沒扣上的琵琶扣裡露出一片肌膚,胤禛扳著她的肩膀低下頭啃咬一口:「夜裡那頓別喂。」

  自那回之後,他還是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就算是夫妻這也太過了,但這時候她竟然覺得高興,臉上緋紅伸出一隻手指刮刮臉皮:「搶女兒的口糧,不知羞。」突然就柔情蜜意起來。

  等胤禛出了門,周婷才慢慢梳洗過,屋子裡開窗子透風,早飯擺在暖閣裡頭,周婷穿著一件紫羔毛滾邊背心拿銀勺子舀燕窩粥吃,鈕祜祿氏跟到了暖閣裡,她本來也想走的,但進來容易,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爺說了,你有什麼直接回給我定奪。」周婷的眼光落在她身上,論姿色鈕祜祿氏遠遠不及李氏,甚至還比不過宋氏,青嫩的一張圓臉蛋,要是作質僕打扮恐怕更好看些,偏偏抹了口脂,眼睛上面還有淡淡的的一層紅色,恐怕是拿胭脂化開了抹上去的。

  可惜,俏媚眼兒做了個瞎子看。

  周婷在看她,她也在看周婷,從頭上的玉簪子看到手腕上的紅翡翠鐲子,暗暗咬了咬牙:「妾對出了爺的詩,這才想來告訴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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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1:13 |只看該作者
82、四爺正妻不好當

  銀勺碰著瓷碗發出一聲輕響,周婷眼睛裡映出鈕祜祿氏得意洋洋的臉,她微微垂下眼簾,蓋住眼睛裡一閃而逝的光芒,她本來是不想為難鈕祜祿氏的。

  就連之前那個婉嫻,若不是她在宮裡說了那樣的話,周婷也不會出手讓她丟了前程,連累現在這個婉嫻說不成親事。想要嫁個好人家,別人還要打聽打聽她的名聲,又是為了什麼還沒到親閱就被一抬小轎送了出來,宮裡頭那點彎彎繞繞的門道,大家子哪有不知道的。

  周婷打定了主意,偏過頭去給瑪瑙使了個眼色,自有小丫頭搬了繡墩上前給鈕祜祿氏,衝她點點頭微微一笑:「坐罷,不必這樣拘謹。」

  鈕祜祿氏撇了撇嘴,這時候對她客氣也晚了,不客氣的坐滿整張凳子,小丫頭給她上了茶來,她有意拿喬掀開蓋盅就說:「福晉這裡的茶果然要好些。」

  「我並不常喫茶,你要是喜歡等會子叫瑪瑙包一包給你帶過去。」周婷臉上掛著微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電視劇裡面甜心苦的惡毒皇后,鈕祜祿氏就是天真的妃嬪,彷彿自己正等著她落進圈套裡來。

  這麼一想拿著粥碗的手就有些不穩,深吸一口氣才又定下心神來,心裡明白這一回非把她的牙齒爪子給拔掉不可,就算是只奶貓,撓了人也要留下血痕來的。何況她還這麼三番兩次的蹦噠。

  叫人看著她還能一路竄到正院來,看來宋氏的心思也活泛起來了。倒不如一箭雙鵰,一個回合把這兩個不安生的全都拍趴下,就跟南院的李氏一樣,再也爬不起來。

  瑪瑙上前接過粥碗,周婷抽出帕子按按嘴角,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得沉住氣才行,嘴唇一翹露出半個笑容,眼底含著譏諷繞上了正題:「沒想到你不但擅針線,竟還會做詩。」說著掀開碗蓋含了一口茶在嘴裡。

  珍珠馬上捧了琅痰盂過來,周婷側一側身吐盡了才又打量鈕祜祿氏,語氣平淡的問:「只不知道,詩會的東西,你是怎麼得著的?」

  鈕祜祿氏這才想起了周婷下的禁令,一下子慌了神,拿眼睛瞥了瞥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菊兒,菊兒感覺到她的眼神暗暗咬牙,背上出了一層細汗。

  「菊兒知道我喜歡這些,特意打聽來說給我解悶的。」鈕祜祿氏立馬把丫頭推了出去:「我原說這不合規矩,更何況福晉吩咐了咱們不能出院子門的,是這丫頭回來了我才知道的。」一句話說完了才想起身邊的丫頭倒了霉她臉上也不好看,這才又加上一句:「還請福晉瞧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饒過她罷。」

  周婷把茶盞放在炕桌上,耳垂邊明珠生光,伸手捋捋頭髮,手腕上的紅翡翠鐲子發出金玉之聲,鈕祜祿氏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周婷等她收回了目光才笑一笑:「既然是為了你們主子,也算是個忠心好丫頭了,只是我曾說過若被發現壞了規矩,是要趕出院子去的。」

  菊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厚地毯上激起淺淺一層浮灰,原來她還指望著鈕祜祿氏能看在兩年相處的份上給她求求情,她一出口卻是先討巧賣乖,把自己摘了個乾淨。

  心冷成了一片,這時候除了磕頭請罪,再說不出別的話來,珍珠往周婷面前湊了湊:「不如還同之前似的,叫她老子娘領回去,再到嬤嬤們那裡仔細學學規矩。」

  「就這麼辦吧,爺生辰將至,就別動板子了。」一個女孩家扒了褲子打一頓,回去還有什麼臉面可言呢,周婷抬抬手放過了菊兒。

  這對鈕祜祿氏來說不過是又換一個丫頭,雖說菊兒一向比桃兒更會侍候人,但丟卒保車,她可不能因為一個丫頭耽誤了大事。

  菊兒原還惶恐,聽見珍珠求情心裡略定,自己也沒想著能不傷筋骨就出院子去,眼睛裡含著的淚滾了下來,最後給周婷磕了個頭,站起來抹抹臉上的眼淚,額頭紅了一片,將要退出屋子,就聽見鈕祜祿氏若無其事的聲音:「福晉手上的鐲子紅得真透,只怎麼不雕些花兒,這個月剛得的芙蓉石鐲子上頭還雕了花呢。」

  「這是翡翠的呢,」周婷心裡皺皺眉毛,就算菊兒是後補上來的,算算也跟了她一年多,她卻半點留戀也沒有,對她的關注竟還不如自己腕上的鐲子。

  貪慕虛榮?周婷這樣想著就故意把腕子露出來,用一種帶著優越感的聲調同她說話:「胤禛特意尋來給我的,這樣紅這樣正的,如今可不多見了。」

  在外人面前周婷是從來不直呼胤禛的名字的,珍珠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周婷,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可能是想給鈕祜祿氏一個教訓,湊上去說道:「這個格格可看差眼了,咱們主子怎麼會戴那個,這是爺特意淘換來的,前朝的老東西呢。」

  瑪瑙會意,眨眨眼睛跟著說:「可不是,主子還說這樣一對不好分給兩個小格格,爺馬上就又尋了對綠的來,那水頭才是真好呢。」

  四五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跟著吹捧,一會說手鐲一會說珠釵,說得越多,鈕祜祿氏臉色越差,手裡的帕子緊了又緊,這時候得意,往後有你哭的時候,死了多少年都沒有被四爺親自祭奠過的,空有個皇后的名號有什麼用,笑到最後還是我。

  她從小生活條件就好,名牌包包不計其數,從來就只有別人羨慕她的份,十幾年來也已經習慣了別人帶著渴望的羨慕眼神,她就該是所有人的焦點。

  十八歲生日那天家裡包下了整個酒吧給她慶祝生日,她喝了酒暈暈乎乎上了剛買的新車,還沒開出兩條馬路就被撞到了這個地方,進了個七八歲小姑娘的身體裡。

  她叫過苦叫過累無數次的懷念過去的生活,卻在知道自己就是未來的皇太后時明白了穿越一場的真正意義,她享了十八年的福,沒道理老天就要這樣折騰她,命好才是真的好。

  選秀的時候她還以為她會留在宮裡當宮女,可以把數字軍團們看個遍,要是八八真有那麼帥十三十四又都待她好的話,那她也不介意在他們中間挑一個的。

  沒想到她誰都沒瞧見,進宮只見著了幾個太監和凶巴巴的精奇嬤嬤,最後還是被賜進了四阿哥府裡,雖然四四的長相不像她想像中那樣完美,年紀也大了些,但他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費雲帆不就比紫菱十八歲嗎?

  只要這一天來了,那她之前受過的委屈,四四都會幫她討回來的,什麼正福晉側福晉,全都發落到小屋子裡去,叫她們也嘗嘗馬桶擺在頭旁邊睡覺的滋味。正房當然比不上她家的別墅,到時候讓四四給她造新房子挖游泳池。往後她還會繼續享福。紅翡翠綠翡翠?這些東西原來她有,以後她也會有的。

  周婷眼見著鈕祜祿氏臉上的神色從嫉恨到懷念再又變回得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和緩,手指尖不斷摸著戒指上面嵌的寶石,長到那麼大,害人還是頭一回,卻不能不做:「瑪瑙開了箱子去,我記著有幾樣不戴的頭面,你去找出來。」

  周婷的手指尖摸著衣服前擺上的繡紋年,眼睛卻盯著鈕祜祿氏的臉:「我原就說要賞你的,事一多偏給忘了,那些小衣裳,也是你費了功夫熬出來的。」

  不多會兒功夫瑪瑙托著個盤子進來,盤裡子裡放著一隻纏絲鑲寶石的金釵並一對米粒大小的紅寶石耳墜子,周婷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斥責瑪瑙:「你也不經心起來了,這東西你們戴罷了,怎能拿出來賞人?」

  鈕祜祿氏身邊原站著菊兒,如今沒有丫頭只好自己拿手去接托盤,剛站起來,就聽見周婷說這樣的話,那盤子裡頭的可比她頭上戴的好得多了。

  她來的時候可是挑了又挑的,一大清早就催著小廚房要熱水,打扮了好些時候才出的門,新做的縹綠色回紋裌襖,頭上是胤禛將要生日剛打的纏絲鑲珠金釵,此時跟周婷一比,就顯出寒酸來。

  鈕祜祿氏剛才還能繃得住,越看氣越不順,這些都該是她的,那拉氏當了皇后又怎麼樣,做得了皇太后才是本事!

  見她眼裡的恨色越來越盛,周婷低下頭喝了一口茶,裝模作樣地皺了皺眉頭:「這茶怎麼喝著這樣淡?叫廚房上碗酪來,把這茶葉都給包了,分到各房裡去吧,叫前面採買的再精心一些,這樣的東西,怎能入口!」

  瑪瑙換過了首飾將要遞到鈕祜祿氏手裡,背著一屋子人沖鈕祜祿氏露出一個輕蔑的笑,捋捋手腕上的赤金鐲子,鈕祜祿氏剛要接,瑪瑙一使力一盤子東西打翻在地上,耳環墜子滾了一地。

  鈕祜祿氏本來就在生氣,「嘩」的站了起來,板了臉冷笑一聲:「做這樣子給誰看,我還不稀罕這些呢。」

  瑪瑙的眉頭立時就皺了起來:「奴才失了手是奴才的過錯,可是福晉面前,格格怎麼敢你呀我的。」她算是周婷身邊第一人,出言斥責並不為過,要是烏蘇嬤嬤,那是可以上前招呼巴掌的。

  體面些的奴才也能跟主子稱你我,鈕祜祿氏的身份稱一句「我」也不為過,但體面卻是主子給的,在鈕祜祿氏面前,周婷就是主子。

  「我同福晉自是姐妹,咱們一同侍候爺的。」鈕祜祿氏狠狠盯住瑪瑙看了好一會兒,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陰狠的表情:「姐姐說是不是?」

  「啪」的一聲,周婷把茶盞磕在了炕桌沿上,茶杯順勢跌在地毯上,茶葉撒了滿地,淋漓的茶水從炕褥浸到地毯上面,失儀是個好罪名,她不用刻意做些什麼,挑撥兩下就自己露出馬腳來,胤禛要問也只能知道個大概。

  冷不丁發了這樣大的火,屋子外頭都能聽見動靜,珍珠眉毛一豎,放大了聲音:「格格也太不識抬舉了,福晉見格格衣裳素淡才賞下首飾,格格不謝賞便罷了,怎的還敢當著福晉就摔打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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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1:26 |只看該作者
83、四爺正妻不好當

  真正開始在古代的生活,就能發現原來電視劇裡的那些害人橋段都是騙人的,不過是為了更有戲劇性增加收視率罷了。那些下毒陷害落水在這個時代全都不可能發生,能走直線為什麼還要繞彎路留下十七八個破綻等著東窗事發呢?只要你的地位比對方高,懲罰她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

  周婷這一步走的穩穩當當,她有一直以來積累的好名聲,目前還牢牢握著胤禛的寵愛,就算這時候把鈕祜祿氏拉出去打一頓,別人也只會說是她不規矩,把周婷給氣得狠了才罰她,而不會說周婷不寬厚。

  從上到下,哪個不知道四福晉最是與人為善的,後院裡的奴才說起她來也要稱讚一聲「體恤下人,是個寬和主子」,周婷有恃無恐。

  滾熱的茶水濺了鈕祜祿一身,周婷的半幅裙子上也沾著茶葉末,睨了鈕祜祿氏一眼,見她先是一怔反應過來才指著瑪瑙的鼻子:「明明就是這奴才故意的,」說到這裡才若有所悟的看向周婷:「是你指使的!」

  來了這麼些年,規矩還是在宮裡學過一陣,骨子裡到底還是現代人,鈕祜祿雖是大族,她們家裡卻並不富裕,甚至比不得有錢有勢的包衣人家,自然請不起教養嬤嬤,她又一向隨心所欲,根本沒有把等級看在眼裡,她所知道的就只有她是未來的皇太后,最尊貴的人,從沒想到過在周婷面前還要稱一句「奴才」。

  鈕祜祿氏的話一出口,烏蘇嬤嬤立時上前給了她一個巴掌,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烏蘇嬤嬤憤然道:「好個不知道規矩的格格,主子面前竟這樣說話。」

  「別傷了她的臉,」周婷眼見著差不多了,地毯髒了要換洗,她的衣服也要換身新的,珍珠剛剛還嚷得那樣大聲,現在鈕祜祿氏又是帶著傷出的院門,全套戲下來,不怕胤禛不知道:「恐怕是失心瘋了,著兩個婆子進來拉出去,我不耐煩看這些。」

  「你算計我!你算計我!你這惡毒的女人,怪不得你沒兒子,怪不得你兒子死了都沒追封。」鈕祜祿氏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跳起來推開來拉她的婆子,猛得朝著周婷衝過去,珍珠原被她的話嚇呆了,眼見著她發狠衝過來趕緊搶上前一把攔住,長長的指甲在珍珠臉上撓出一長條的血痕跡。

  兩個婆子原還想客氣些把她架出去,一看這樣唬了一跳,趕緊用力反剪著她的胳膊把她拖開,鈕祜祿氏這時候已經氣紅了眼睛,知道之前那些不過是周婷在耍著她玩兒,身上使不上力剛張開嘴就被烏蘇嬤嬤塞了帕子,她還想要往外吐,嘴裡「嗚哩嗚哩」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瑪瑙站得遠些,也還是挨了一腳,這時候繞過人堆護住周婷一疊聲的問:「主子可嚇著了?」

  周婷還在原位坐著,事情發生的太快,她根本沒來得及反應,被瑪瑙一問才長出一口氣:「我無事,你去瞧瞧珍珠怎麼樣了。」

  鈕祜祿氏掙扎得厲害,眼看就要把帕子吐出來了,那婆子伸手往她嘴裡塞進去,只聽一聲痛叫,鈕祜祿氏竟然咬了她一口,這時候下手就再不客氣了,這兩婆子常年做抬水的活,手裡很有一把力氣,左邊那個一見同伴被咬了,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軟肉。

  鈕祜祿氏牙關一鬆,痛得迸出了淚花,哼了一聲又被堵上了嘴,拖了下去,烏蘇嬤嬤看趕緊吩咐:「你們兩個看著她的屋子,嘴裡的帕子先別拿出來。」

  珍珠拿帕子捂著臉,半邊臉火辣辣地痛,知道這傷口淺不了,眼淚差點流出來,周婷趕緊叫人打水拿藥,親自看了她的傷口,深到還好,就是口子很長,一長一短兩道,恐怕就是好了,也能看出來些。

  周婷這下子是真的火了,她剛來的時候身邊就只有瑪瑙珍珠侍候著,兩人非要留一個看著她才能安心,天天在她床邊上打地鋪,熬得眼圈下面都是青的。她身上燒得難受,輕叫一聲就有人端茶送水,她哭兩人陪著她一起哭,雖然這是她們跟那拉氏的情份,但周婷心裡承了她們的情。

  「去把宋氏叫過來!」周婷氣得狠了手上那隻玉戒指拍在炕桌上斷成兩截,她心裡那點心思周婷不用看就能知道,想要混水摸魚還是趁機露臉都好,原來她能睜隻眼閉只眼的,現在全都一併追究了。

  看著珍珠臉上的傷口,周婷就覺得對不起她,俏生生一張臉平白添了兩道傷,是她起意激鈕祜祿氏的,但她暴起傷人卻不在周婷的意料之中,她難道真的不怕死嗎?今天她要是碰了自己一個指甲蓋,那就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除了死再沒有別的路可走。

  宋氏一顆心「怦怦」亂跳,她知道鈕祜祿氏準備了好幾天了,分發下來的衣裳首飾可著勁的挑,還專門托人去買了顏色更嬌嫩的胭脂,為了這個還跟其它幾個格格打了好幾回嘴仗。

  她嘴上雖然勸兩句,背地裡卻是縱著她折騰的,菊兒被退了回來哭著收拾東西,她就知道已經開鬧了,卻只以為跟上回一下罰個丫頭就罷了,一見來的人臉色不善就猜測著是不是鈕祜祿氏也幹了什麼,福晉叫她領人回來管教。

  誰知走到半路看見散著頭髮的鈕祜祿氏被幾個婆子架著一路過來,她這才知道不好,看這架勢恐怕這蠢才已經鬧了一場,福晉這不是讓她去管教領人,而是興師問罪呢。

  這時候她還安慰自己,頂多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罰上兩個月的俸也就罷了,等她進了暖閣看見一地狼藉和珍珠臉上帶血的傷口這才知道害怕,嚇得膝蓋都軟了,趕緊跪了下來。

  「宋格格這是作什麼,我還沒發問,你就知道請罪了?」周婷的語氣讓穿著錦襖的宋氏打了個冷顫,還沒等她為自己分辨兩句,就聽見周婷說:「看起來,你很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不如當著顧嬤嬤的面說一說。」

  正院這樣大的動靜顧嬤嬤自然趕了過來,她站在那裡就代表著德妃,代表宮裡還有一隻眼睛看著,周婷說的這樣大方,宋氏反而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伏在毯子上認錯:「是奴才管教不力,沒辦好福晉的差。」

  「你若真的管教過她,如今也不會跪在這兒。」周婷指一指她:「我把東院交給你看著,就因為你是老人了,跟爺的年頭最長,不必我提點也該知道規矩分寸,說你辦事不力都是輕的。」

  周婷的確是有意放縱著不去管的,宋氏那點小動作,自然有人報給她知道,可如果宋氏不起那樣的心思,她也抓不著把柄。小打小鬧可以,今天她卻越了線。這麼一大早鈕祜祿氏要來正院,她會不知道?恐怕正等著水攪混了好趁機剝了胤禛的香蕉皮呢。

  宋氏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伏著身不敢抬起頭來,地毯上面一圈圈的茶葉渣子,織金圖案污了一片。

  「我原聽說,有的人面相越老實背地裡就越是刁鑽,現在想想竟有幾分道理。」周婷拉著顧嬤嬤坐下,翡翠碧玉站在一邊:「當著我的面柔順規矩,背後卻縱著鈕祜祿氏胡鬧,我竟不知道,憑她的份例也能得纏絲鑲珠金釵了。」

  雖說都是格格,也分出三六九等來,周婷賜下去的東西都是記錄在案的,鈕祜祿氏頭上那一枝是這回賜下去金子份量最重的,這件東西按規矩是給宋氏的。

  「她平日裡並這樣妄為,妾是瞧著她懂事才給了她那金釵,原不過是姐妹間的情益罷了。」既然能翻出首飾來,那衣裳料子定也能翻找出來,只要從頭到腳下的盤算一遍,就能知道鈕祜祿氏拿著的有一半是宋氏的份例,她先一口咬定了姐妹情深,這些東西就算是姐姐送給妹妹的,任誰也不能說她的不是。

  根本就不應該跟她費口舌,周婷還沒張口就把斥責的話又嚥了回去:「你既然看不好你那院子,就挪到南院裡頭,去倍伴側福晉吧。」

  李氏的禁足令還沒解,宋氏去南院就是變相被禁足,再見不著胤禛的面,更別說剝他下面那根香蕉的皮了。

  宋氏這時候不再裝乖巧了,反口就道:「南院是爺特特賜給側福晉單獨居住的,妾可不敢這樣冒然過去,還該回了爺才是。」

  周婷早飯只吃了兩口,又鬧了一個早上,氣血上湧一陣頭暈,她微微一皺眉毛,翡翠就上前來扶住她的胳膊:「主子這是怎的了?宋格格好利的口舌,竟敢跟福晉頂嘴。」

  周婷只是一時目眩,略一閉眼就好了,翡翠插話的時機剛剛好,這丫頭原來不顯,這樣一看竟是個賽珍珠呢。她順勢退了兩步往炕桌上靠,一屋子的丫頭就又鬧騰起來,宋氏嚇白了臉,任她有再多理由借口,只要周婷一倒,她也就完了。

  今日朝裡諸多煩心事攪在了一塊,胤禛耽擱到掌燈時分才回府裡,他一面往正院裡去一面心裡還在想著羅馬教廷欺人太甚,竟是打著讓大清附屬的念頭,不許教徒祭祀祖宗,這樣數典忘宗的事兒,汗阿瑪竟還捺著性子與他們書信,只以為外邦人不解中華禮儀與他們徐徐解之,這事兒原就扯了十多年才終於耗盡了康熙的耐心,開始驅逐傳教士。

  胤禛是知道後來的事兒的,如今雖還沒接到羅馬教皇的信,但這個時候他已經頒布了禁止中國禮儀的命令。盛世大清竟被小覷,胤禛心裡這口氣忍不下來,心裡盤算著等信使來了他要上疏奏請的內容,抬起手揉揉眉心。

  比這更叫他惱火的是孝懿皇后的親弟弟隆科多被革職,身上掛的職位幾乎被扒了個乾淨,只留下個一等侍衛不叫他太過難堪而已。

  逼娶了紅帶子覺羅氏家的嫡女做妾也就罷了,佟家的權勢在那兒擺著,就算看在佟國維的面上,也不會有人跳出來告狀,但把人家好好的女孩兒逼得自縊而亡,誰肯干休呢?狀紙都遞到了御案前,最重臉面的康熙自然大怒。

  他曾親自下旨,覺羅氏不必選秀可自行婚嫁,既然能自行婚嫁,好好的嫡出女兒為什麼被逼著作妾!往上再數三代他們還是同一個祖宗的!

  胤禛雖知他後頭的惡行,此時卻還與他親近,他要借佟家之勢,當然想跟佟國維一系打好關係,偏偏他們卻更偏向胤祀,不論是制衡也好,留後路也好,隆科多是站在他這一面的,故此胤禛才會對他諸多忍讓,他卻不知思愆改過。

  私藏玉牒不過是個由頭,事發之後,彈劾他的奏章擺滿了御案,因為一個女人鬧到朝堂震動,這樣亂倫理嫡庶尊卑的事,若是他輕輕放過了,再也不能談宗法。更何況隆科多的母親就是生生被他給氣死的。

  醜事一樁接一樁的牽扯出來,攬權納賄縱妾行兇不算,還讓妾室行子婦儀,被個女人指使著紊亂朝政,能保他不死,已經是最大的恩典了。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淒然,一個如此,兩個也是如此,肱股之臣,竟沒有一個能落下好下場來,史書之上恐怕他難逃刻薄寡恩的評斷。

  胤禛一路走到了周婷的屋子才覺出不對來,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藥味兒,小丫頭們全都束束腳下的站在牆邊,一掀簾子,周婷正背著躺在床上,身邊只坐著翡翠,見胤禛進來趕緊站起來行禮。

  他皺一皺眉頭:「福晉這是怎麼了,珍珠瑪瑙兩個又去了哪兒?竟不侍候著?」一個走開總要留下一個來,兩個大丫頭都不在,是出了什麼事兒?

  翡翠曲著膝蓋壓低了聲音:「主子剛喝藥睡下了,」後頭那句聲音更低:「主子著瑪瑙姐姐去看珍珠姐姐的傷勢。」

  胤禛走到床邊一瞧,周婷正閉緊了眼蹙著眉頭,臉色泛白轉頭就問:「太醫怎麼說的?」

  「太醫說主子無事,只嚇著了,連喝三劑藥壓壓驚就好。」藥碗還在桌邊擺著呢,只剩一個碗底。

  壓驚?傷勢?嚇著了?這三個詞胤禛聽的眉頭死緊,內宅裡頭能有什麼把她嚇得倒在床上?翡翠垂著頭不敢抬起來,床上的人聽見聲音不安穩的動動頭,散開的青絲襯得側臉青白。

  「蘇培盛!」胤禛猛得轉身出去,蘇培盛正站在廊下聽小太監回報,聞聲一低身子,胤禛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把事給我回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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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1:39 |只看該作者
84、四爺正妻不好當

  蘇培盛一進府就看見徒弟小張子躲在柱後頭給他打手勢,胤禛在前頭大步往正院裡走,小張子錯開步子縮在蘇培盛後面一路跟到了正院,等胤禛進了裡屋,蘇培盛回轉身剛想要問兩句,還沒聽見個頭尾呢,胤禛就出來了。

  蘇培盛腦袋一低微微一側身子,索性叫小張子來說,一面還使了個眼色,小張子即便看不懂他的暗示也知道有些話不能亂說,腦子裡飛快的打好了腹稿這才開了口,躬著身回話:「昨兒主子爺著人去撿上好的火狐狸毛,今兒尋摸著了,蘇公公吩咐奴才給福晉送來。」

  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看了眼蘇培盛,蘇培盛眼皮微微一動,他復又低下頭去:「福晉在屋子裡同宋格格說話,奴才在外頭等著,沒一會就聽見裡頭亂起來,說是……說是福晉氣著了。」

  這番話說得彎彎繞繞的,胤禛抬眼掃了下小張子,見他縮著腦袋就知事情還有別的緣故。宋氏?什麼時候她也有這樣的膽子了?

  「屋子裡頭還有些什麼人?」

  「除了侍候福晉的姐姐們,顧嬤嬤同烏蘇嬤嬤都在。」屋子裡頭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有這兩人有份量在胤禛面前細說。

  他是想要親口問問周婷的,如今人還躺在床上,身邊的丫頭也跟小張子似的顧忌著什麼,不如讓蘇培盛去探聽。

  胤禛略一揮手,小張子躬身退了下去,臨走拿手放腿邊搖動兩下,蘇培盛知道他沒把事情說全,察覺到胤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明白他的意思:「奴才這就去打聽清楚。」

  不獨胤禛,就連蘇培盛也不相信光一個宋氏就能鬧騰成這樣。自福晉大病一場之後性子就越發的寬和了,雖然說她原就待下寬厚,但立身嚴正規矩很緊。再好的主子也難免有狠罰下人的時候,可算算這一年多來竟沒一個奴才挨過板子。

  院子裡的規矩卻沒有因為她的寬和鬆泛下來,有偷奸耍滑,懶惰差事的,一併打發出院子去,不打不罵不罰。你既當不了差就出去,外頭還有許多人爭紅了眼想進來呢。

  下人們行事只有比過去更謹慎的,再說她還風不動水不響的就把李氏牢牢釘死在了南院裡,最大的對手都服帖了,誰還敢在她面前這樣作反呢?

  蘇培盛剛拐出迴廊,就看見小張子縮在牆根下頭等他,一見他出來趕緊湊過去,貼著他的耳朵把自己的打聽到的全說了出來。

  「當真?你瞧見了?」蘇培盛兀自不信,院子裡的女人想得寵是常理,巴結著福晉還來不及,就算主子不肯抬舉,也只有認命的份,傷人卻是為了什麼?何況鈕祜祿氏從來無寵。

  「可不是,一路拖出去的,就跟發了癲似的,我好容易跟碧玉姐姐套了話,這才知道珍珠姐姐臉上好大的傷口呢。說若不是她拿身子攔著,就要衝到福晉跟前去了。」珍珠一向待他親切,他心裡不免為了珍珠歎息,原來福晉身邊的大丫頭可是外頭小子們眼裡的紅人,這一回破了相,身價自然跌了下來,委實可惜了。

  鈕祜祿氏是被婆子們綁了手一路架回東院關起來的,這事兒周婷故意等了一刻才叫人去封了各院的嘴,只這點功夫,該知道的人就差不多全知道了。

  東院裡的格格們看見她被架回來,原來還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思想看看熱鬧,沒半刻就見宋氏慘白著臉回來,路都走不穩了,被蕊珠扶進屋裡半天不出來,眾人這才覺得事情不對,串門的閒聊的全都貓進自己屋裡裝鵪鶉。

  蘇培盛把事情湊了個七七八八,剛想回去稟報胤禛又轉過身來,抬起腿一腳踢在小張子小腿上,時這一腳不輕不重,小張子輕聲「唉」了一下,又趕緊摀住自己的嘴。

  「今兒你到機靈,我也不問她說了什麼,你也只裝著從來都不知道。」蘇培盛交待完了沖小張子點點頭,原看著是個實心眼的,卻原來還有幾分聰明勁,比小鄭子這樣空長了一張聰明面孔的要牢靠許多。

  周婷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胤禛知道那藥剛散出藥性來,非得沉沉睡上一夜不可,自己踱著步子來到暖閣裡坐下,兩個小丫頭進來點著了玻璃燈,剛想要出去退出去,就聽見胤禛問:「這屋的毛毯子怎麼換了?」

  周婷的屋子總是最早鋪上地毯的,昨個兒還跟他說這樣金紅相間的大朵團花看在人眼裡覺著暖和,他這才說要找塊火狐狸皮給她做大衣裳穿,怎麼突然就換上藍的來。

  兩個小丫頭雖說也是在屋裡侍候的,但尋常出入也不過是點個燈,給珍珠瑪瑙遞遞水收收碟子,從沒有跟胤禛說過話,一聽見他問聲音就先顫起來,彼此互看一眼,一個開口說:「毯子撤下來刷洗了。」

  見胤禛皺起了眉頭,嚇得膝蓋都軟了:「奴才只看著幾個媽媽拿出來,上頭好大一塊水漬。」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全都說出來:「奴才聽媽媽們說洗好了也不能要了,花蕊上頭的金線磨斷了幾根。」

  胤禛揮揮手,兩個小丫頭趕緊退了出去,翡翠掀開簾子叫住一個:「你去瑪瑙姐姐屋子裡頭知會一聲,就說爺回來了,恐怕要問話的,叫她們都準備著別到時候忙亂。」等一個走了又不經意間問另一個:「剛爺問了什麼?」

  「爺問屋裡的毯子怎麼換了。」小丫頭老實交待出來,翡翠點點頭:「你去吧,幫我去小廚房瞧瞧粥好了沒,若好了就拿爐子溫起來,主子今兒什麼也沒吃,怕半夜裡餓呢。」眼見著小丫頭出去了,才露出笑容來。

  蘇培盛一路琢磨著這話要怎麼說才算不犯了忌諱又能辦好差事,小張子竟不敢在他面前提上一句半句,可見還是說的好。但胤禛不是好糊弄的主,只說鈕祜祿氏突然發瘋跳起來傷人他肯定不會信,進了暖閣微一抬眼就覺出胤禛的神色比剛才還差,趕緊低了頭一五一十全說出來:「鈕祜祿氏格格犯昏說了不敬之語,下頭的奴才們知道規矩,不敢複述。」

  胤禛半天沒有說話:「知道了。」抬頭望著內室那道簾子,像要看穿進去。昨天才剛覺得她不同尋常,彷彿像是自己一樣知道以後的人。今天鈕祜祿氏就出了這樣的事,她這是不是在排除異己?

  胤禛心裡還吃不準妻子是不是同自己一樣是走過一遭生死的人,若不如此怎會知道他的心思在大位呢?謀反的話又豈是個尋常婦人能隨口說出來的。

  現在回頭一看,她竟是件件事都佔住了先機,就像是知道未來將要發生的那些事,提早好幾十年就開始埋下伏筆來,一步一步穩穩當當不動聲色,一不留神她就佔據了半張棋盤。

  胤禛吸了口氣微微瞇上眼睛,黃色的燭火一跳一跳的晃著他的眼睛,她知道鈕祜祿氏會生下弘歷來,而弘歷是他定的繼承人,於是就先一步把這個隱患給除去。

  胤禛心裡起了疑惑,看向內室的目光越來越複雜,被厚實的簾子遮著隱隱能瞧見一點橘色燈光,到底還是抬腿過去了。

  翡翠退到室外,他坐在床沿上看著睡著的周婷,想不起來過去的她是個怎麼樣的人,但還記得額娘一次又一次稱讚她端正大方,是個賢良的好妻子。

  側臉的線條在燭火下越發柔和,胤禛盯著周婷的睡顏看了許久,眼前閃過的全是她的好來,剛要抬手摸一摸她,就聽見翡翠的聲音:「回大格格的話,主子還沒醒呢,爺在裡頭看著,大格格還是早些歇著,明兒再來吧。」

  是了,如果她早就知道了,怎麼還會隱忍不發,若是自己同她異地處之,第一個要下手的恐怕就是李氏。什麼庶子女也是嫡母的孩子,胤禛從不相信,就是親生的也有兩樣對待,她再能忍也不會對這些孩子這樣周全。李氏一直病著,若借這個時機出手整治死她,自己也只會裝作不知。

  這樣一想,眉頭就鬆開了,心裡那點疑慮散了個乾淨,她想要發落鈕祜祿氏又何必這樣做,只要示意丫頭們侍候的時候疏忽些,或是直接找著大夫在接骨的時候動點手腳,讓她留下殘疾來,那她就一輩子也不可能近得了胤禛的身了。

  「把珍珠瑪瑙傳過來。」胤禛一想通了馬上把剛才的疑點又翻出來,他倒要看看鈕祜祿氏能說出什麼樣的不敬之語來。

  兩人早已經在外頭等著,一齊進來跪在地上。

  「把頭抬起來。」胤禛也不叫她們起來,恐怕她們等會子也還要跪下去的,還沒等問下一句,胤禛就又擰住了眉頭,兩道一長一短的血痕在珍珠玉白臉上特別鮮明,半邊臉紅腫成一片,雖沒開皮見肉,但好了也是要留下疤來的,可見鈕祜祿氏下手之重。

  這要是落在周婷的臉上,不說鈕祿祜氏之後會得什麼樣的懲罰先不論,死一回也好死兩回也好,都已經是醜聞了:「鈕祜祿氏同福晉說了些什麼。」

  兩個在場的人說起來感覺又不一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鈕祜祿氏進屋之後的事兒說得詳細,瑪瑙掃了一眼珍珠的傷勢,心一橫撲通一下磕頭伏在地上:「鈕祜祿格格說主子指使奴才作踐了她,咒主子生不出兒子來,弘暉阿哥死了也不得追封。」

  沒人敢說這話就由她來說,事情到這一步了,定要叫她付出代價,瑪瑙雖然這樣想,心裡卻還是害怕,只覺得手腳發冷忍不住想打哆嗦。

  「她是如此說的?」他其實已經認定了,語氣輕得讓人打顫,瑪瑙不住點頭,只聽見一聲冷笑:「果然是瘋了。」

  迴廊裡頭點著一排玻璃燈,兩個小太監顧不得蠟油落在手皮上,一隻手護著蠟燭跑到前頭去點燈,胤禛走和飛快,一路想著怎麼處置鈕祜祿氏。

  原來妻子沒有回來,回來的是鈕祜祿氏,胤禛不覺露出一個冷笑,看來她是以為她自己定能當上皇太后的,怪不得同過去不一樣了呢,就只一個聽話的優點這輩子也沒了。

  東院早早落了鎖,宋氏屋子裡的燈卻還亮著,她知道這回不好了,扒著窗戶直直盯著院門,聽見一點響動心口就要快跳兩下。

  太監打開了門,胤禛乍一進來停頓一下,目光鎖在門口守著人的屋子上,見是胤禛來了人,自然給他開了門,鈕祜祿氏被綁著按在床上,桃兒還給她蓋上了被子,起初她還掙扎,後來沒了力氣又被堵著嘴,躺在床上竟有了些睡意,門響了還沒能立時清醒過來。

  蘇培盛親自跟進來點的燈,讓小張子小鄭子守住門,胤禛見鈕祜祿氏躺在床上心中怒火更甚,卻不上前去,而是打量起這斗室來,眼睛一掃落在桌上的紙箋上,那上面寫了兩句短詩,落款竟是個雍字。

  當下把那張紙揉了捏在手裡,上前一步一腳踏在塌腳上,低下頭去看那張陌生的臉,鈕祜祿氏眼裡迸出光彩來,嘴裡唔唔出聲,這付急切的模樣落在胤禛眼裡竟讓他勾出個笑來:「鈕祜祿氏既然瘋了,便挪到偏僻院子裡叫人看著,免得再犯瘋病。」說完又加一句:「聽說她嗓子極好,堵嘴的東西就別拿出來了。」

  鈕祜祿氏被人從床上架起來,她扭著臉盯住胤禛,嘴裡含混聲不斷,胤禛掃了這一屋子的東西,憑著格格的份例還能佈置成這樣,這樣還算作踐了她,恐怕她的心還留在慈寧宮呢。

  「把這屋子裡的字紙都尋出來燒掉。」胤禛打了主意等這事一淡就讓她暴病:「蘇培盛,你盯著辦,東西歸庫裡去,這屋子鎖了。」

  一出屋門就見宋氏只穿一件單衣哀哀跪在院子裡,見了他也不辨白,只是求情:「求爺看在妾多年侍奉的份上,饒了妾這一回,妾願日夜為福晉祈福唸經……」

  她那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被胤禛打斷了,鈕祜祿氏說了什麼蘇培盛不敢報給他聽,宋氏的話可是一字不漏的全說了,當下厭惡的皺起了眉頭:「你既這樣誠心,便去南院唸經吧,與李氏好好作個伴。」

  這一句把她釘在了原地,半邊眼眶裡的淚珠兒還沒滴下來呢,身子一僵再看不出什麼柳條似的腰身來,耳朵嗡嗡直響,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把宋格格抬去南院,正好同李側福晉一道養病。」胤禛的眼睛掃過東院裡一間間暗著的屋子,這些女人原來竟是一付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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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1:53 |只看該作者
85、四爺正妻不好當

  宋氏剛才那番楚楚可憐的風質全都白裝了,她若是再聰明一些此時就該先忍下來,胤禛正在氣頭上,滿心只想著先懲治了鈕祜祿氏,要不是宋氏自己撞上槍口,等過了今天她再去周婷處徐徐陳情請罪把姿態擺得低些,胤禛也不會立馬發落了她,她卻偏偏選擇在這不該作態的時候使了全身的力氣博同情。

  胤禛眼見著她暈倒在地上,月白色的單衣裹著細腰,頭髮只簡單挽了一挽,十月的夜風吹來一陣陣涼意,可胤禛不說話沒有人敢去扶她起來,就連宋氏的丫頭蕊珠也伏在地上瑟縮著發抖,一朝關進了南院,這輩子可就沒別的指望了,李氏好歹還有兩個兒子,宋氏可什麼依仗都沒有。

  蘇培盛眼見胤禛不為所動,心裡明白宋氏這招沒用對地方,反而招了胤禛厭惡,他沖那兩個看門的婆子比了比,這才有人把宋氏給扶起來,她一張臉凍得煞白,人軟綿綿的靠在那婆子身上。

  胤禛懶得再看這院子一眼,示意蘇培盛趕緊辦妥,轉身抬腳出去了。

  蕊珠這時候才敢哭出聲來,東院裡死一樣的寂靜,偶爾幾聲抽泣也很快壓了下來,蘇培盛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蕊珠皺皺眉頭:「還不給你家主子穿衣收拾。」

  蕊珠的腿還在打顫,掙扎著站起來,那個婆子已經先一步扶了宋氏進屋把她推在床上,眼睛一掃手裡撈了個放在妝盒外頭的金戒指,蕊珠扶門見了卻就是提不起聲音訓斥她,知道她們如今處境不同,咬著牙七手八腳的把值錢的東西全都收拾起來。

  那婆子本來還想仗著手快再拿些的,見蕊珠三兩下鎖了妝匣翻了個白眼出去了,嘴裡還催:「蕊珠姑娘可快著些,別叫咱們底下人為難。」

  一個人再收拾也拿不了多少東西,宋氏被屋裡的暖氣一沖緩緩醒過來,她是真的凍僵了,身子直接貼著地上的青磚上,半邊身體已經麻了,眼睛微微轉動,臉上死灰一片。

  那邊屋裡鈕祜祿氏還在掙扎,兩個婆子一邊一個抬高她的胳膊,把她整個人拎空起來架出去,她不住扭動,腳上的鞋子踢出門外,「撲」的一聲落在青磚地上。

  桃兒沒敢跟她呆在一個屋裡,一直在外頭守著。此時見鈕祜祿氏果然跟個瘋婦似的,木著臉扯下床褥子收拾東西,別的什麼都不拿,只給鈕祜祿氏帶上被褥厚衣服,拎著東西走到蘇培盛身邊:「敢問公公,這是去哪兒?」

  蘇培盛睨了她一眼:「西頭那間院子。」只有那處最偏僻,既不臨街又不臨著八阿哥府,桃兒衝他曲一曲膝蓋:「我先過去收拾著,公公慢慢來。」說完一眼也不看已經滾到了地上的鈕祜祿氏,直直出了院門往西去。

  迴廊裡的紅燈籠被風吹著搖搖晃晃,紅光晃得桃兒瞇起眼睛,到無人處才敢吐出一口氣,眼睛一濕流下淚來,到底算是保住了性命。

  胤禛掀開簾子,周婷還像他走之前那樣睡著,翡翠瑪瑙守在身邊,瑪瑙一見胤禛,縮在袖子裡的手輕輕一顫。

  「福晉醒過了沒有?」胤禛坐在床沿上往裡看周婷的臉色,拿手把她散在額邊的碎發攏到耳朵後頭去。

  「並沒有,太醫說恐怕福晉夜裡發魘,第一劑藥份量便重一些。」翡翠上前兩步曲著膝蓋答話,這兩步正好遮住了瑪瑙大半個身子。

  「知道了,下去吧。」指尖停在她的臉上,只覺得她臉頰發燙,伸手拿起掛在床邊的毛巾給她貼貼臉。

  直到聽見那些話之前,他也還沒有對鈕祜祿氏起殺心,胤禛的目光一直停在床上人的臉上,手伸進被褥裡面握住她的指尖,臉雖然燙手指頭卻是涼的。

  去東院的時候胤禛只是一味的憤怒,既然鈕祜祿氏肯定不會再安份了,與其留著她埋下禍根,不如現在就讓她無聲無息的死了。若她按著前世那樣不多言多行安份守己,等嫡子生下來,胤禛或許還真會讓她再把弘歷給生出來。

  可既然她生了那樣的心思,就斷斷不能再容她,他身邊已經出了一個李氏,不再能出一個。胤禛嘴邊噙著一抹冷笑,他從沒有寵愛過鈕祜祿氏,為她請封側福晉,不過是因為她生下了兒子,只為了讓弘歷能夠得到跟弘時一樣的待遇。

  妻子賢良,年氏合意,鈕祜祿氏別無所長,只是安順聽話而已。想不到多活一世,她竟連這立身的根本都丟了,想是當皇太后的日子太過舒服,讓她忍不了三十年。

  最後那一句,別人只道她是發瘋胡言,就算要給正妻這個體面,也要等到胤禛升到郡王,才能為上折子請求康熙,為一個死去的孩子請封,這是從沒有過的。

  可胤禛卻像被紮了針似的刺痛,汗阿瑪不能,他卻可以,只要一道旨意下去,弘暉甚至還能有後。此時他對弘暉的印象還很鮮明,他也曾經把他舉過頭頂聽他咯咯笑,他也曾經握著他的手教他寫下稚嫩的第一筆,雖說他更寵愛李氏,但確實是更看重弘暉的。

  慢慢他就漸漸淡出了記憶,好像他從來只是玉牒上的一個名字。妻子卻不一樣,她揪著那點哀傷反覆咀嚼,一直留著弘暉用過的那些小東西,或是一管玉筆或是一頂小帽,她越是懷念胤禛就越離得遠,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培植勢力發展人脈爭權奪位,還要在活著的孩子裡挑一個繼承人。

  生不出兒子,哪裡是她生不出來,而是夫妻之間早在多年之前就相敬如賓,連她病了死了,他都沒想著要去看一眼,在位十三年,他竟然沒有給自己唯一嫡子追封過親王,甚至也從沒想過過繼一個孩子給他,讓他能永受香火供奉。

  周婷在睡夢中蹙了蹙眉頭,渴熱難耐躺不安穩,胤禛伸手輕輕拍她的背,怪不得她那樣冷淡,端著皇后的體面,甚至不願意跟他呆在一處,紫禁城這樣大,對她來說也還是小的,她寧肯躲在暢春園裡。

  胤禛突然間明白了她的怨恨,他一直不懂得為何兒子死了,妻子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原來她一直在怨恨他,一直怨恨到死。

  怪不得那拉一族從不曾跟他表示親近,明明他們應該是天然的聯盟,卻從來都站在中立方,是他自己早早就把這條關係給斬斷的。

  「是我對不住你。」一聲輕歎散開來,周婷鬢邊的髮絲纏在胤禛指間,他低下頭去輕輕碰碰她的額角,年紀變了容貌也不盡相同,只心性一點她從沒變過。原來是他不懂,如今他懂了,自然要護著她補償她。

  周婷足足睡了到了第二天中午,醒來時腦袋發暈,瑪瑙正坐在床邊看著她,見她醒了趕緊叫翡翠進來:「快去拿蜜鹵子調了水來,給主子潤潤喉嚨。」

  瑪瑙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扶著周婷坐起來拿大枕頭給她墊腰:「昨兒夜裡爺親自發落了宋格格,讓她去跟李側福晉作伴呢。」

  周婷關注的不是李氏,她剛想開口問,就覺得嗓子口乾的發疼,翡翠捧了蜜水上來,她連喝幾口才問:「那鈕祜祿氏呢?」

  瑪瑙一怔:「她既是個瘋的,自然叫人關起來看著了,據說昨兒東院鬧了半宿,兩個婆子還弄不動她,後來還是蘇公公叫人抬出東院的。」

  瑪瑙頭一個恨的自然是宋氏,心裡認定她早瞧出了宋氏有瘋病,要不怎麼一直縱著她呢,要什麼就給什麼呢。

  「主子餓不餓,廚房裡還溫著粥呢。」翡翠藉機退了下去,把屋子讓給周婷和瑪瑙。周婷盯著她出去的背影,想不到自己身邊除了忠勇的瑪瑙,和靈巧的珍珠之外,竟還有個這樣通透的翡翠。

  「鈕祜祿氏被關在哪兒了?」周婷雖然下了狠手,但其實並不想要她死,一聽說她只是關被關了起來,心裡突然就鬆了口氣。

  「西邊的院子裡頭,叫幾個粗使婆子輪流看著。」瑪瑙不解周婷之意,不管是不是瘋了,意圖傷人就是死罪,哪裡值得主子這樣關心。

  「原先也瞧不出來,她才這個年紀,怪可憐的。你去吩咐一番,叫那些人不可作踐了她,吃穿用度還按原來的份例給她送過去。」

  周婷一說完就見瑪瑙扁扁嘴:「主子的心腸也太軟了些。」心裡卻明白連李氏這樣明裡暗裡跟周婷爭鋒的她也沒趁著她落魄就下手整治,鈕鈷祿氏原是因為發瘋,更不會拿她怎樣了。待要出去了還又加了句:「主子這回可在院子裡立威了,宋格格還哭著求爺來著,照樣被送進了南院。」

  周婷臉上卻並不見喜色,瑪瑙原以為這麼說她會高興,見她靠在枕頭上不動,還以為是睡得太久身子發虛,等翡翠端了粥上來,她才出去吩咐小丫頭。

  「珍珠的傷,還能不能好?」周婷接過粥碗問她,不敢讓太醫給她看,風寒便罷了,這樣的傷痕,傳出去太難聽,只請了有名望的老大夫過來,給她清創口開藥方。

  「大夫說,這幾日先喝湯藥收斂傷口,等結了痂日日拿玉容霜抹臉,或能除去十之八九。」翡翠挾了塊軟糕放進碟子裡。

  「拿了上好的珍珠粉給她,往後每隔一旬給她送兩瓶去。叫她拿這個調了蛋清蜂蜜抹在臉上。」頓了頓又說:「不必讓她家去,只在院子裡養著就是,若她覺得不自在,就跟著碧玉同顧嬤嬤住去,她那裡是小院子,進出走動也便宜。」

  正院裡都是主子,她也不敢頂著一張傷臉走動,顧嬤嬤那裡獨門獨院,又有碧玉陪著,興許她能好得快些。

  翡翠點頭應下,一面侍候周婷用飯一面帶著笑意說:「爺在主子這兒坐了大半個時辰,歇在暖閣裡頭。」

  周婷微微一怔才把嘴裡的粥嚥下去,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床前乾坐一個多小時,會是為了什麼,是他察覺到了?還是他……心口一跳不再往下想,他可不是那種濃情蜜意的男人,會看顧昏睡中的妻子。

  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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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四爺正妻不好當

  鈕祜祿氏是穿越的她知道,但她說的那些話周婷卻沒當真,現代電視劇污七八糟改編太多,好幾個人物的事寫在一塊變成一個人,有的乾脆直接戲說,來了之後才發現好多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鈕祜祿氏的話有多少水份在還不能確定呢,周婷自然不會往這方面去想。如此一來,胤禛的舉動就無法解釋了,怎麼看都像是他在心疼她,周婷不禁一笑,是個女人都更願意這樣想,但她卻偏偏要找出個更正當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好把警惕心一直保持下去。

  依賴他就等於把眼睛耳朵都給塞住,她可還有兩個女兒呢,兩個孩子昨兒一天沒見著她,今天一大早就哭鬧不休,奶嬤嬤怎麼也哄不住,周婷一醒就把兩個孩子抱過來了。

  周婷讓人把炕桌撤了,兩個孩子躺在一處,她手裡拎著串蜜蠟手串在兩個孩子眼前來回晃,引得她們伸手來抓,大妞一邊蹬腿一邊使力,眼看著就要抓著了,二妞發急翻了個身,撐著手沖周婷「啊啊」兩聲,手上力氣不夠「撲」一下趴在床上。

  一屋子的女人跟著樂,烏蘇嬤嬤就站在炕邊上,防著孩子掉下來,臉上笑開了:「小格格這樣早就會翻身了,可見是骨頭長得好呢。」

  周婷笑瞇瞇的,她把之前知道的那些知識全用在兩個女兒身上了,每天帶著她們出去曬太陽,庭院裡走上一圈,炕上各色小老虎小兔子擺了一圈,二妞見拿不著手串一伸手抱了個布老虎,張嘴就要咬,口水滴滴噠噠流到下巴上,奶嬤嬤剛要過來,周婷把她攔住了:「讓小格格自個兒玩。」

  奶嬤嬤知道周婷古怪的規矩多,洗澡的時候要給孩子轉動手腳,除了喝奶還要吃菜湯糊糊,哪家孩子不是吃滿一歲的奶,等到牙長齊全了再吃這些,可兩個孩子長得好,她們那些經驗之談全派不上用場。

  弘時被奶嬤嬤抱著來請安,眼巴巴瞧著炕上那些玩具,周婷朝他一伸手把他給抱過來,他才剛一歲半,正是記事的年齡,也會說些簡單的字了,周婷有意讓他跟兩個女兒親近,指著大妞問:「這是誰呀?」

  弘時知道他有兩個一樣的妹妹,卻還分不出哪個是哪個,咬著手指頭:「妹妹。」

  「這是大妹妹,這是小妹妹。」周婷一面說他一面點頭,眼睛卻盯著炕上的玩具,周婷索性把他也放到炕上,三個孩子一起玩。

  弘時抓了兩個布偶看了看就又放下來,他早對這些沒了興趣,見大妞伸手站起來走過去給她,翡翠轉身拿了個銅盒,把裡頭的竹製連環拿給弘時。

  瑪瑙掀了簾子進來,周婷看她一眼,站起來往內室去:「都送過去了?鈕祜祿氏如何?」

  「正讓人收拾著,還是原來她用的那些,如今由四個婆子輪流看管她,奴才瞧見她正坐在迴廊裡,抬頭也不知道看些什麼。」瑪瑙遠遠看了她半天,她一動也沒有動過:「婆子們說她這瘋病是一時清楚一時糊塗的。」

  要不然就安安靜靜的坐著,要不然就繞著屋子唸唸有詞的轉圈,只可憐了桃兒,婆子們只管看住她,可不管她的衣食吃穿,全由桃兒一個人料理,稍不如意還要大發脾氣,桃兒胳膊上青了好幾塊,見著瑪瑙眼圈都紅了。

  可除了她,還有誰能被派去照顧鈕祜祿氏呢,菊兒一被攆就理了東西離開後宅,都沒留下給鈕祜祿氏磕個頭,全了主僕情份。原來還有人嘀咕她不忠厚,此時又全都倒過來感歎她是個聰明的。

  「看著雖好了,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又發作出來,讓看管的人小心仔細著些,若跑出院子傷著了人,我定不饒她們。」心裡到底還有些愧疚,可不把她關起來,她總會找到機會在胤禛面前把那些話嚷嚷開來,到時候就不是她一個人死了。

  周婷就算心裡難受也不敢心軟放她一碼,只能讓她過得好一些,最好就此認清事實,安份的過下半輩子,她隨口一句話就引出來這麼多事兒,以後還得再謹慎一些,免得讓胤禛起疑。

  瑪瑙應了一聲:「全都吩咐好了,她們原是做些抬水搬箱子的粗活計,如今只要看住一個人,只有高興的,都怕丟了差事呢。」說完這個她看了看周婷的臉色:「剛才過來的時候,聽說宋格格正在南院裡衝咱們院子磕頭呢。」

  「衝著咱們院子磕頭?」

  「可不是,奴才聽了趕緊過去瞧了眼,宋格格就跪在院門裡頭,路過的人都能瞧的見,她一邊跪一邊告罪呢。」人人經過都要掃上一眼,卻沒人敢在這時候湊過去瞧熱鬧,看見瑪瑙來了全都低著頭快步過去,瑪瑙見狀氣急敗壞招過了守門婆子,這才知道宋氏已經跪了小半個時辰了。

  「一院子的丫頭婆子,竟沒個人上去拉她?」周婷沉著臉,這女人還真會作怪,花招迭出,這是想叫大家都口口相傳宋格格如何如何誠心請罪呢,她要是置之不理恐怕還要被說苛待妾室。

  「就只一個蕊珠跟著,李側福晉的丫頭全都躲在屋裡不出來呢。」瑪瑙神色憤然:「她都被禁了足,竟還不放老實些。」

  昨兒夜裡扮可憐裝柔弱就沒奏效,今天還來這一套,也不知道換個法子用用,就算是一招鮮也總有膩味的時候。真有那個聰明勁,就該跟李氏學一學,老老實實的不動不說,好像後宅裡頭沒有她這個人。

  周婷眉頭微擰,心裡冷笑:「你去南院告訴宋氏,爺定下來的事兒,我是沒法子作主改了主意的,讓她留著力氣侍候李側福晉吧。」

  周婷原來並不討厭宋氏,後院裡的哪個女人不想得到寵愛呢,巧言令色,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便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宋氏的生存法則就是討巧賣乖,扯著一張溫順的臉皮,想著哪邊都不得罪。

  但她不該打著一石二鳥的算盤把鈕祜祿氏當槍使,縱得她越來越不知道地高地厚,僅是用心就叫人厭惡。鈕祜祿氏雖然身份低微,到底是胤禛的妾,若是她鬧起來周婷自然要出手管教她,弄出了動靜,胤禛的視線也就跟著被拉到東院,這才有宋氏重新露臉的機會。

  踩著別人向上爬的手段現代也不少,周婷不是沒經歷過,可那些手段總不會要人性命,宋氏難道不知鈕祜祿氏下場是什麼?

  周婷不信她不知道,後宅裡頭生活了十多年,會連胤禛的脾氣都不清楚?正好把這兩個一樣惡毒的女人放在一個院子裡看著。

  宋氏襖裙裡頭穿了兩條薄棉褲子,跪在青磚地上還是依舊全身發麻,也不知是冷麻的還是跪麻的。本來她想得好好的,只求能叫爺再想起她就好,誰知道鈕祜祿氏一下子過了火,瘋了?她才不信呢,一心想著爭寵奪愛好上位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個瘋子。

  跪得太久視線都模糊了,她也知道這回是真的惹了爺厭惡,可如果不是福晉把爺拴得那樣緊,她也不會想這樣的法子出來。她在家時也是嫡女,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楚,咬牙忍了半刻整個人就搖晃起來。

  蕊珠急切地往門外張望,一見有人來就飛快的低下頭去,她身子雖比宋氏強些,也沒幹過粗活,心裡明白不應該聽了宋氏的話這樣作態,可除了這個還真是沒法子了。

  周婷的話一到,宋氏差點又暈過去,衝著瑪瑙請求:「還請轉告福晉,妾是真心悔過,再不敢犯,我願日日為福晉祈福唸經以償過錯。」

  瑪瑙側過身子不讓她跪著跟自己說話:「不敢當格格這個請字呢,主子話我已經帶到了,格格還是先顧好自個兒的身子吧。」說著指一指蕊珠:「你竟不知道攔著,若你主子出了什麼事兒,就是你侍候不當,不獨是你,這院子的丫頭,連個人也勸不住,還當能什麼差。」最後一句故意拉高了聲音,緊閉著的屋子裡頭傳來些細碎的聲響,瑪瑙微微一笑朝宋氏曲曲膝蓋,扭頭出了南院。

  宋氏原還撐著,這時一口氣提不上來軟在地上,蕊珠想要扶住她,無奈自己也跪久了站不住,還是石榴讓葡萄帶人出去把兩個人扶進屋子。

  宋氏含淚坐在床上,原她還暗暗譏笑過李氏,平時裝著那個鳳凰樣兒,被水一澆就成了落湯雞,如今輪到自己身上,心裡真說不出的苦澀。她不願意相信胤禛會這樣絕情,一點也不顧著以前那些相處的情份,她可是他第一個女人吶。

  李氏沒來之前,爺也待她好過,就是李氏來了,他也三不五時要來看一看她的,怎麼現在就似沒她這個人一樣。

  她垂著頭手指緊緊攥住床褥出神,也不知道福晉用了什麼法子把爺的心給攏住了,爺怎麼會突然之間跟換了個人似的,日日流連在正院裡,再不踏進後宅一步,就是爺才大婚的時候也不曾如此。

  蕊珠一面揉腿一面偷眼看向宋氏:「我聽說側福晉做了好些小衣裳進福晉,不若咱們也做一些。」

  「她做過咱們再做就顯不出來了……你把那佛像擺出來,得讓人知道咱們日日給福晉經念的。」宋氏甫一說完就怔忡一下,還記得爺特特去潭柘寺請了開光的佛像來,正院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受的寵,難道菩薩真的這樣靈驗,福晉還專在她院子裡修了小佛堂,每日午後都要去坐坐,好幾回去找她,她都剛剛上完香,宋氏恍惚出神,越想越驚。

  宋氏的父親在理藩院做事,她生下女兒之後,胤禛還為她父親升過官,如今已經升成了六品主事,因一直都在理藩院裡,也會說些從回京的筆帖式那兒知道的古怪事。

  宋氏捂著心口驚疑不定,莫不是……怪不得李氏一下子就倒了,怪不得爺連三個孩子的情面也不顧了,怪不得他再沒去過別的院子,就連福晉懷著身子也沒讓誰承過寵。

  她一張臉嚇得煞白,越想越覺得是,眼睛珠子盯著窗外頭一動不動,嘴裡喃喃道:「這可怎麼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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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2:19 |只看該作者
87、四爺正妻

  「小張子才送了禮單來,福晉可要過過目?」翡翠收掉碗碟拿了幾張紅箋過來,周婷歪靠在窗邊,伸手接了略翻一翻,今年送禮的倒比往年多了些。

  胤禛這時候還只是貝勒,並沒有升上郡王,可也開府好幾年了,總有些自己的勢力,之前那些禮單全是門人孝敬上來的,今年卻又不同,好幾個之前並無交際的官員這回也隨了禮來。

  周婷把這些單子仔細分開,門人下屬歸放在一處,陌生的新名字就歸到尋常人情那一類裡去,翻了幾張見著個眼熟的,細細一想,原是李氏的父親,他早已經被免了職位,特意求見胤禛也被擋了回去,想是他作官的心思還沒熄,藉著生辰討好來了。

  周婷眼睛一掃大概算出了禮物的價值,還真是下過血本的,看到最後兩樣挑了挑眉毛,古玩珍器這些都是必有的,可胤禛一個大男人生日,他怎麼竟送了綢緞上來。

  牡丹鳳凰紋浣花紋錦,大紅妝蟒緙金絲團花錦,不論哪一種圖樣,這府裡除了周婷,誰也沒資格用。李氏的爹倒比女兒有點頭腦,知道這樣拐著彎的示好,還確保了胤禛一定會知道。

  周婷輕輕一笑,只可惜李氏這回是再爬不起來的,南院裡的事她知道一二,平時只按著規矩把該給的東西給了,四季衣裳三餐飯食不少了她的,其它自有胤禛來料理。

  她管著整個家,人事變動全都要管事們登記在檔,隔一段時間察看一回就知道哪處有些什麼人。原來李氏管家時提拔起來的那些心腹,早就一輪一輪被淘換下來,大廚房的那一個更是連去向都不明。

  周婷沒讓人這麼做,那肯定是胤禛幹的,看來他果然是抓到了證據,只不便鬧出來。李氏不足懼,但寵妾害死嫡子這樣的事,說出去打的是他自己的臉。

  他不能發洩出氣,又自覺愧對妻子,李家就是送再多的禮也不可能再被起用了。周婷合起李文輝的禮單重新放回去,拿起下面那張。

  「怎麼還有拜帖?小張子越發糊塗了,也不說當清楚了。」瑪瑙雖不太識字,但格式總是知道的,一看樣子就知道不是禮單。

  「是馮氏求見,你叫人傳話出去,說我明日得空,讓她下午過來。」馮氏已經好一段日子沒來過了,這一回大約又弄出什麼新東西了,周婷在這方面是能支持就支持的,自己不會的,她能夠造出來,一個出錢一個出力,有什麼不好呢。

  兩個女兒吃飽了正在床上翻動,周婷把禮單擱在一邊,解下手上的紅珊瑚串跟二妞拔河,她很明顯的表達出了對顏色的偏好,若有人穿著紅色衣裳她就願意多看幾眼。

  大妞流著口水蹬腿,兩人有自己的的辦法進行交流,常說些唔唔咿咿聽不懂的話,並排躺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拉拉對方的手,周婷忍不住一人親了一口,兩個丫頭咯咯笑起來,腿踢得更歡實。

  胤禛一進來就瞧見妻子正在逗弄女兒,原來還緊著的眉頭鬆了鬆:「怎麼穿這樣少,不怕她們凍著。」

  「屋子燒著地龍呢,這兩個一刻也閒不住,我還怕把她們給捂壞了,爺今兒倒晚,可要用些什麼?」周婷一分神,二妞就把珊瑚串子拉了過去,攥在手裡使勁搖,顯擺給她姐姐看。

  「這力氣可不小。」胤禛坐在炕沿上看著兩個小傢伙,摸摸二妞的手試試冷熱,二妞以為他要跟自己搶東西,響亮的「啊」了一聲,胤禛被她逗笑了:「還知道護東西了。」

  「我用過了,你不必忙,今兒身子可好些了?」胤禛接過周婷端上的茶,細細看她的臉色:「明兒我叫太醫再來給你摸摸脈。」

  「我不過一時唬住了,說起來怪沒用的,眼瞧著她撲過來,連躲都不會了。」這是出事之後兩人第一次說起來,周婷皺皺眉頭:「派過去的婆子們來回,說她一時糊塗一時又清楚,我便讓人給她鬆了綁,可憐見的,這毛病也不能怪她。」

  胤禛「唔」了一聲垂下眼簾喝了一口茶,鈕祜祿氏是不能留的,既然起了意最好盡快了結,免得夜長夢多。

  「我雖無事,珍珠卻可惜,我原想著給她找個好人家發嫁的,如今傷著臉……」周婷是真難受,對珍珠這樣的古代女人來說,嫁個好人就是一輩子的幸福了,現在臉上多了這樣的傷疤,就算周婷給的嫁妝再厚,也怕那人娶回去待她不好。

  「你這幾個丫頭個個都是好的,」胤禛知她難過,拉過她摟住肩膀:「她既護住了你,就是立了大功勞,發嫁的事你不必操心,我看看底下有什麼好的,擇幾個出來你來定。」

  「只怕別人看在你我的面上勉強娶了她,那倒不如待在我身邊呢。」周婷靠在胤禛肩上歎息一聲,二妞吃力的抬頭看著爹媽呵呵一笑,拿手去勾周婷的裙角,把周婷給逗樂了,伸手摸著女兒細軟的頭發問:「爺可想好了大妞二妞的名字?今兒我抱著弘時問他哪個是大妹妹,他咬著手指頭說不出來呢。」

  胤禛略一沉吟,本來皇家的孩子要等到不容易夭折的年紀才給起名字,格格們更是一直按排行稱呼,到出嫁了再給定下封號,他看看周婷的臉和兩個努力撐起手來又趴下去,再撐起來再趴下去的小女兒,神色溫和的說:「名字我是早就想好了的,只怕她們太小了壓不住,等再大一些吧。」

  兩個女孩生得圓潤結實,胤禛捏著她們的小胳膊:「我看著這倆丫頭怎麼比十四弟的兒子還要壯一些呢。」簡直跟兩個肉糰子似的,哭起來也有力氣,一個哭了另一個也跟著哭,奶嬤嬤哄不住的時候院子裡都能聽見。

  周婷斜他一眼,他反而笑起來,心情特別好的跟女兒玩耍,直到她們鬧覺了才讓奶嬤嬤把孩子抱下去,簾子一下放下他就問:「今兒餵過孩子沒有?」

  「昨兒喝了藥的,我哪敢喂呢,怎麼著也得等兩天。」周婷拆掉頭上發的花鈿,剛拿起梳子就從鏡子裡瞧見胤禛那意味不明的笑,這才醒悟他指的什麼,轉臉啐他一口,耳朵直髮燒。

  第二天周婷就有些懶洋洋的,身上軟綿綿渾身提不起勁來,一直歪在暖閣炕上,拿著繡繃時不時扎上一針,陽光曬得人發困,早知道就該讓他節制點,弄起來沒個完了,害她這樣沒精神等會還要見馮氏呢。

  馮氏既來拜見自然是帶了東西來的,周婷面前的玻璃盒子頭裝了一隻精巧非凡的船模,見周婷驚訝馮氏臉上微微一笑:「這是咱們爺從廣州帶來的東西,很不易得呢,做得很是精緻,那船舵都是能轉的,洋人就是開這樣的大船往來我國的。」

  清朝這時候對外貿易算得上發達,周婷早已經不覺得奇怪了,她離開高中多少年了,說到清朝除了前頭幾個皇帝就只記得林則徐慈禧,那時候還專門看了電影呢。

  一直生活了這些日子,她才知道原來康熙朝就已經開了港口與外國人通商,生意做得還非常大,廣州福建那一帶尤其繁華,可怎麼馮九如會去了廣州,他不是在做玻璃生意嘛。

  「我們爺從來閒不住的,又一直喜歡折騰這些新奇的東西,這兒的生意才穩一些,就又往廣州去了,帶了好些沒見過的東西來呢。」若不是周婷知道馮氏也是同鄉,她這番話說的還真是合情合理。

  瑪瑙把盒子捧上來,裡頭有一模一樣的一對琺琅娃娃,一看就知道是給周婷的兩個女兒的,她拿起來細看一回衝馮氏點點頭:「你有心了。」

  「這些東西京裡也有鋪子在賣的,我原先看了還當成好東西,這回一看咱們爺帶回來的,竟是再尋常不過了。」馮氏一點也不急,徐徐同周婷說起南邊風物,就像親眼見過那樣如數家珍。

  「那些東西多數雖好,只玻璃這一樣卻比不過咱們。」說這話時不免有些自得,但周婷已經知道她繞那麼大個彎子定是有目的的,只含笑聽著,不時點一點頭感歎兩聲,此時見她得意捏著帕子笑起來:「怎的,難不成還能同外國人做玻璃生意?」

  馮氏兩掌一拍笑了起來:「這回咱們的玻璃可在洋人面前大出風頭,我們爺帶去那幾個小座屏直翻了五倍的價,他們竟也肯要的,錢這樣容易賺,到不如真去廣州開一家分號呢。」說著臉上帶笑的看著周婷:「這些東西京城裡也有人肯出高價要的,我還想弄洋貨行呢,若洋人不來,可不就沒貨源了。」

  「你們有這個心自然好的,橫豎這些事我並不懂,卻也聽說大阿哥九阿哥在廣州那邊也有生意,想來是不違規矩的,若能做成自然好。」恐怕不只是開分號這麼簡單呢,周婷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等著她說下去。

  「既有這個心思自然也該打聽一回,咱們爺回來說那地方好是好,恐怕往後做不下去。」馮氏的臉上露出少有的急切,她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聽那些洋人們說,他們那邊的教皇改了規矩,福建那兒竟不許入了教的教民祭拜祖宗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竟有這事兒?」周婷並沒有聽胤禛說起過,也皺皺眉頭:「僧道喇嘛也都是出家人,這個教皇,怎麼敢管別人的家事?」

  馮氏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可不是,說有使臣往來,也不知這事兒如何定論,會不會就此改了經商的規矩,萬一前腳開了分號,後腳洋人就不來了,那倒不如再等上一等。」

  周婷點點頭:「這事兒還得看汗阿瑪的意思,我並沒聽爺說起過,想來是朝上還沒個定論呢,若有了消息,我會叫人知會你的。」

  馮氏臉上雖笑,眼睛裡的急切卻沒有淡下去:「若是能繼續通商自然最好,洋人的玩意兒倒做的有巧思,有些東西竟是咱們從沒見識過的。」說著從盒子裡拿出個水晶瓶子:「這是英吉利人從海上帶來的香水,抹一點子在手腕上,能香一整天呢。」閉關鎖國就是從這兒起的頭,這時候英國人製成靜電起電機了,中國人卻還沒想過出海去看看世界。

  周婷突然明白過來,不禁一陣心跳,再看馮氏就帶了些不同的意味,穿越強國她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憑著一個人的力量,讓整個國家強盛起來呢。

  現在面對馮氏周婷不由汗顏,她頂天了也不過走上皇后位,人家想的可比她深遠多了。她既然特意過來試探,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周婷並不熟知歷史,但馮氏一向行事可靠,問一問胤禛也好,馮氏連理由都幫自己想好了,就算不一定能左右他,起碼也出過力了。

  「說來奇怪,總是洋人來咱們這兒做咱們的生意,怎麼沒人出海去做洋人生意呢?」周婷放下茶蓋擱在桌子上:「只看這個娃娃就知道他們沒拿好東西過來呢。」

  馮氏沒料到周婷會這樣說,一時間喜形於色,剛想接口就又按住了話頭:「從沒聽說有人出海做生意的,咱們的船大約不比別人結實,行不了遠路。」

  「我也不過白說一句扯扯閒篇,你問的那事兒我記著了。」周婷又端起茶來,心裡打定主意好好探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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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15-3-30 18:02:29 |只看該作者
88、四爺正妻不好當

  「把這個拿去給大格格。」周婷指了指匣子裡藍色的水晶瓶子,馮氏從來樣樣周全,每次送禮來,上上下下都會顧到,就連正在養病的珍珠也得一盒子香粉珠子,這藍瓶子上貼的簽子,一看就知道是送給大格格的。

  翡翠捧著盒子往大格格屋裡去,還沒走近就瞧見茉莉站屋外頭搓手,她身上雖穿著裌襖,被風一吹也還是不住跺腳,遠遠見了翡翠快步迎了過來。

  「這樣冷的天,你怎麼站在外頭?」翡翠走過去拉拉她的手:「都快凍僵了,有什麼要緊事?小丫頭們呢?」

  「是翡翠姐姐來了。」茉莉瞧她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一個打傘一個捧盒微微一笑:「可是福晉又賞下什麼好東西來了?」說著掀起門簾引翡翠進去。

  見她不提這茬,翡翠也不再問,屋子裡燒得暖烘烘的,她一進來就把手擺在熏籠上暖了暖手,小丫頭收了傘接過了翡翠脫下的銀鼠皮短襖。

  屋子裡一股墨香味,山茶從內室走出來,瞧見翡翠上來就笑:「咱們格格剛還念叨著要去給福晉請安呢,只不知福晉身上可好了?」

  翡翠接過小丫頭手裡的盒子跟著山茶往內室去,內室裡墨香更濃,桌上卻收拾得乾乾淨淨,大格格坐在炕上,手邊放著小竹藍子正在扎花兒,看見翡翠彎一彎嘴角:「姐姐來了,快請坐罷,茉莉快上茶來。」

  翡翠擺了擺手:「奴才還得往下一處去呢,若是得閒定要饒格格這杯茶的。」說著把匣子打開來:「這是下頭剛進上來的洋人玩意兒,同咱們的香餅也差不多,只不是裝在荷包裡的,說是抹在手腕上頭就能香一天呢。」

  山茶接過來遞給大格格,她一抬手腕,翡翠就見她手指尖上沾了些墨點,心頭微動,只做不見,笑晏晏站在下首。

  大格格開了瓶蓋兒放在鼻尖輕嗅:「難為額娘想著我,這味兒倒比香餅更純些。」她剛想在手腕上試一試就瞧見了自己手指上的墨點,抬起頭來把瓶子遞給山茶:「我正有一樁事兒要去告訴額娘呢,既姐姐來了,就請替我一併回了,額娘身子才好,我便不去打擾了。」

  山茶搬過繡墩讓翡翠坐下,大格格斂著手輕笑:「原是額娘在瑪嬤生辰的時候獻了個佛經繡的座屏,聽說瑪嬤極喜歡的。我便也想著繡一部佛經為阿瑪額娘祈福,每日往小佛堂裡去,點著佛香在菩薩面前繡,以表孝心。」

  翡翠微微一愣,她跟大格格接觸並不多,卻知道大格格平日裡並不多說話,今天聽她說了這麼長一串,不禁有些奇怪。但繡佛經是好事,只是後院裡誰都知道小佛堂是周婷單獨拜佛的地方,她要去佛堂裡繡,還真要經過周婷同意的。

  「格格一片孝心,等奴才去回了主子,主子也只有高興的。」翡翠先稱讚了她,這才又說:「只這天兒越來越涼了,日日這麼走一遭怕受了寒氣呢,我來之前主子還吩咐了,說格格畏冷,叫我瞧瞧碳夠不夠呢。」

  「額娘心疼我是我的福氣,如此一來我更該孝敬她才是。」大格格微微一笑,捏著絹子的那隻手緊了緊:「還請姐姐為我遵稟一二。」

  「格格既這樣說,奴才哪有不應的,等奴才辦好了主子的差事,再為格格稟告。」翡翠站起來告退,退到屋子外頭見茉莉站在外間便笑著拉一拉她的手:「這香水咱們落不著,主子倒賞了我一盒子香粉珠子,等你卸了差事來尋我,我分一半給你同山茶。」

  茉莉一臉驚喜,點頭應了掀開簾子送翡翠出去。

  大妞二妞手裡抓著琺琅娃娃不肯放開,那娃娃有些重量,大妞玩了會兒抓不住了,滾落在坑上,弘時眼饞得看著炕桌上的精緻小船,拿手摸了好幾回玻璃蓋子,周婷把他抱過來:「這東西重,弘時拿不動它,咱們叫人做個木頭的好不好呀?」

  弘時乖巧的點頭,眼睛卻還盯住了不放,到底不是親媽,兩個女兒要什麼周婷要是不給,肯定已經扯著嗓子哭起來了,弘時卻知道不要哭鬧惹周婷不快,周婷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邊的奶嬤嬤皺皺眉頭。

  看來弘時身邊跟著的人得慢慢換過了,周婷每天讓三個孩子一處玩,為的就是讓弘時跟兩個女兒親近起來,模糊他們之間異母的隔膜,身邊一干侍候的人周婷也是敲打過的,可這些底下人到底還是怕惹惱了周婷,舉動說話間不經意就影響了弘時。

  陽光透過玻璃照進室內,一點也感覺不到屋外的寒意,大妞二妞翻滾一陣就趴開手腳躺在炕上瞇了過去,弘時的手還摸著玻璃盒子,小腦袋卻一點點的,周婷索性讓他們睡在炕上,一人一床薄被子,叫奶嬤嬤留下來看著,自己往內室去。

  翡翠在後宅裡轉了一圈,這些東西不獨大格格有,就是李氏宋氏也得了些,她一回來就把大格格所求告訴了周婷。

  「她既有這個心自然是好的,許她每日去一個時辰,讓山茶茉莉仔細看著,不許傷了眼睛。」周婷陪兩個孩子玩了一下午,剛歪著就有了睡意,腦子裡還在盤算著馮氏提的這件事。瑪瑙坐在榻上給她捶腿,翡翠應了一聲,見她瞇著眼睛,欲言又止。

  「怎了?可你是去了南院,那一個還不安份?」周婷微微掀開眼皮,宋氏是個識趣的人,知道磕頭已經不管用了,馬上就出了新招,求了菩薩去供著,說是給周婷唸經祈福。這才沒幾天的功夫,南院裡一直飄著的藥味就快變成檀香了。

  「這倒不曾,宋格格屋子裡連香都不用了,直說如今除了佛香,再不染別的香味兒,怕污了菩薩的清淨,叫奴才把香珠帶回來呢。」這是想藉著翡翠的口再拍一記周婷的馬屁,翡翠卻沒那麼好糊弄,到底還是把東西留下了。

  「奴才只覺得大格格不對勁,」翡翠咬了咬嘴唇,一個原來一直不聲不響,努力削弱存在感的人,突然一下子跳了出來,總感覺有些違和。

  周婷卻沒多想,小佛堂就在正院裡面,她要幹什麼也都在周婷的眼皮底下,統共就這麼幾十步路,難道還能借這個機會繞到別的地方去?

  何況除了三日去看李氏一回,大格格是甚少提出要求的,她也不想去為難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聽到翡翠也沒放在心上:「叫大格格那兒的丫頭盯得緊些,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早些報上來,其它的就只當她是真有這個孝心罷。」

  胤禛夜裡過來果然一眼就瞧見了周婷擺在炕桌上的玻璃盒子,他一面解開外袍遞到周婷手裡一面問:「這是哪兒得的,我看著竟比太子那兒擺的還要精巧些。」

  「這是馮九如剛進上來的,我聽馮氏說他去了趟廣州,淘了好些小東西來,大妞二妞抓著琺琅娃娃就不肯放手了。」周婷抖開外袍瑪瑙接了過去退到屋外,周婷端茶給胤禛:「爺這些日子怎麼這樣晚?可是部裡頭有事忙?」

  「汗阿瑪讓咱們每人呈一份奏疏上去,我今兒同十三十四談論這個。」胤禛接過茶飲了一口:「你說馮九如剛從廣州回來?」

  「是呢,聽說似乎還順路去了福建,帶了些洋人玩意回來,馮氏跟我打聽往後能不能在廣州開個玻璃鋪子,說是洋人燒的玻璃也沒咱們的好呢。」馮氏說到這個頗為自得,可見工藝上頭已經壓了洋人好幾頭,不然翻了五倍的價錢怎麼還有人肯買呢。

  胤禛略一沉吟:「馮九如既然來問這個,想是得了些信兒的,正巧問問他那邊的境況。」一撩袍角坐在炕桌邊把玻璃盒子打開來,拿出那艘海船。

  周婷深吸一口氣:「她就是來問這個呢,咱們同洋人起了齷齪不成?馮九如兩口子擔心開了鋪子買賣也做不下去。」

  胤禛正細細看那船的構造,聽她發問不禁一笑:「福建廣州地狹人稠,當地所產不夠食用,與外通商可補耕耘不足,應是百姓福祉。」一面說一面那手去量那船隻的大小,細數桅桿數量。

  「我並不懂這些,只不過聽她說那洋人和尚手伸的太長,竟不許人祭拜祖宗。」周婷忖著胤禛的臉色,見他願意說這些,就把話頭往那裡扯過去。

  胤禛聽她把教皇稱作和尚,放下手裡的海船衝著她笑:「說是和尚也是八九不離十了,真要比起來倒更像藏地活佛罷。」

  「活佛尚且不敢這樣指手畫腳,那洋和尚真這樣膽大?」周婷裝作不懂,往胤禛身邊一靠,其實這些她知道的還真不多,她既不能接觸奏章也聽不到外頭的政事,除了問問胤禛還真沒渠道知道這些。

  胤禛伸手摟過她:「只怕他還有膽子更大的時候。」如今方才十月,教皇的使臣還未到達京城,再等兩個月就要京中嘩然了,這些話他不能同十三十四挑明了說,此時便透了一些給周婷。

  「汗阿瑪許他們傳教,便是看中他們的西學才下的敕令開禁,如今竟敢蹬鼻子上臉了。」胤禛撿不要緊的細細說給周婷知道,手指頭沾著茶水畫出地圖來,自京城往下什麼地方產些什麼,有多少人口,出瓷器還是蔗糖,煙葉還是絲綢,何地一閭人家多少銀子能過一年。說到沿海處天主教興旺的地方還能指出某處教眾多少,某處又歸哪一教派管理,全是周婷根本就沒聽說過的,他甚至還指出了羅馬的方位。

  周婷目瞪口呆,就連她也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其它的全還給了地理老師,聽一個梳著辮子頭的未來帝王講這些,實在太超出她的常識了。

  別的她是真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個倒霉的光緒皇帝連吃個雞蛋還要小心翼翼的盤算價錢,現在突然發現他的老祖宗不但熟知細務,連這些生僻知識都瞭然於心,她抬起眉毛糾結地看了眼胤禛,要是被康熙胤禛知道自己的後代裡頭有個不知道雞蛋價錢的,會不會直接就瘋了?

  周婷聽了這麼一大圈才明白過來,趕情這個二百五的教皇是把中國放自己屁股下面了,以為全中國人民都得聽他的,竟然還敢明目張膽向中國發了七條禁令。

  民族自尊心是個奇怪的東西,混在同胞裡面還不覺得,一聽到有人欺負到頭上來,立馬拍案而起,周婷從鼻子裡頭哼出聲來,這二百五教皇以為現在是一百年後呢:「那汗阿瑪怎樣說的?這是把咱們當成高麗倭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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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0 18:02:40 |只看該作者
89、四爺正妻不好當

  康熙卻沒有如周婷想像的那樣發怒,而是親自寫了封信給教皇解釋中國禮儀,詳盡的解釋「天」「帝」在中國意為何物。

  這實在是太好脾氣了些,想想葛爾丹再想想台灣,哪一個在指完康熙的鼻子之後還得能到這樣的回應。

  自同傳教士接觸以來,他深為西學所震撼,西方流傳而來的武器醫藥都有過人之處,但那他推崇的也只是西學,而非西方教派。

  作為一個封建帝王,權力的凝聚才是第一位的,那個信佛信到把自己捨出去的梁武帝實在是荒誕可笑,任何時候宗教都只是統一的手段,他親選活佛為的就是鞏固藏地的統治,而不是把活佛抬到跟自己一樣的高度來對他指手畫腳。

  教皇發佈禁令的事兒胤禛並不過於憂心,既然已經解決過一回,這一次就有了經驗,他在上疏中提到了人口流失米糧不足和當地的民生問題。所有已經站班的兄弟們當中,他的這份奏折是包含問題最全面,也最務實的。

  康熙把幾個兒子呈上來的奏章按側重分類歸出來,十三十四的跟胤禛多有相同處,魏珠彎著身子上前添了茶,又悄沒聲兒的退了下來。

  全都看完之後,康熙又把胤禛的那一份拿出來從頭翻閱,嘴角含笑微微點頭,手指在「不習中華文義道理,即作此妄論。」上面輕輕點了兩下,胤禛拉出利瑪竇作對比,言明西方傳教者當先學習中國文字語言風俗,然後再能進入內陸傳教。

  這正符合康熙心中所想,這些洋人來往中國,自然是仰慕聖化的,利瑪竇也是靠著這個扣開了傳教的大門,他帶來了油畫技術幾何原本這些西學,但他也首先承認了中國人的博學,讚歎了這個古老國家的偉大之處。若他跟現任教皇一般行事,只宣揚天主而視祭祖為異端,那恐怕才到澳門就被當地民眾給弄死了。

  心裡再一次肯定了這個話不多說,卻是事事都肯用心去辦的。康熙認可了胤禛的能力,同胤礽議事的時候特別稱讚了胤禛,拍著他的肩膀笑言胤禛可為左右手。

  這些消息自然有侍候在側的小太監漏出話來,太子的反應也在胤禛意料之中,他到目前為止還一直想要拉攏他,而胤禛只需冷落大阿哥,在太子看來就已經表現出了支持正統的傾向,兩方皆大歡喜。唯一不高興的大阿哥系也已經得意不了多久,胤禛面對他時越忍耐退讓,康熙就越是覺得這個兒子厚道沉穩。

  夜裡破天荒翻了德妃的牌子,胤禛如今的地位雖不能與太子大阿哥相比,勢比也比不上有安王系做後盾的八阿哥,卻在能力和品性上得到了康熙的首肯。

  前朝的事兒,後宮女人能夠接觸到的非常有限,但不代表她們什麼都不知道,馮氏帶來的禮物裡面就有一份是專門讓周婷送給給後宮的妃子們的。

  不光是九阿哥有廣州那邊有生意,太子大阿哥也都有,只是大阿哥天生更適合騎馬射箭,好好的賺錢買賣他是賠了又賠,差點兒就把安家銀子全折進去,好在有個明珠能幫他支應著,就這樣還是在虧本,要不然也不會鬧出搶人生意傷人性命這樣的事來。

  太子的生意就更別提了,他自己還沒想著要幹點什麼呢,這一路上的官員早已經打出了他的旗號,抽錢分東西,生意是做下來了,可賺頭雖多名聲卻壞。

  德妃拿著周婷送來的香水微微一笑:「這些東西萬歲爺也曾賞下來過,只這瓶子好看,裡頭的東西到底不如咱們的香粉香丸有趣兒。」各色的香珠擺在或金或玉的熏盒熏球裡頭,繫上玉絛帶子垂在腰間既作裝飾又添香味,風隨步起香隨風動,自然比香水的直白更適合東方人。

  「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十四弟妹有了身子,我便不敢拿這些個送給她,聽說裡頭多用麝香的,這西洋畫的座屏我看能得十四弟喜歡的。」那座屏上畫了洋槍火銃,德妃見了就知道是專門給胤禎準備的,點一點周婷的鼻子:「你跟胤禛就知道慣著他愛這些。」

  完顏氏的肚子雖然還沒鼓起來,反應卻厲害,天天往外泛酸水,此時歪在炕上也顯得懨懨的,聞言一笑:「多謝嫂嫂記掛著我,我如今再聞不得那香,前兒奶嬤嬤剛抱了弘春過來,我還沒接手呢,就吐了一身。」

  周婷把瑪瑙剝好了的核桃遞過去給她,她接過去捏了一塊,才又笑道:「雖沒吐在弘春身上,卻把他給嚇著了,直哭呢。」

  「這奶嬤嬤既在餵奶,怎麼還敢用香?」周婷一瞬就明白了完顏氏話裡的意思,搭了梯子問了這樣一句。

  德妃哪有不明白的,主子懷著身子,就是身邊的丫頭也不能隨便用胭脂水粉的,更何況宮女本來就不興弄這些,此時又不年不節的,連紅衣都不許穿的,哪裡能到胭脂。

  這身上帶香的肯定就是舒舒覺羅氏,自從弘春抱到了完顏氏處,她一下子就老實起來。兼之完顏氏被周婷一點撥學會了示弱,胤禎骨子裡可比十三更憐弱些,反過來冷了側室好些日子,直到完顏氏有孕,胤禎復又開始寵愛她了,才又有了折騰的資本。

  「我說你今兒的臉色怎麼又差了些,你到底還年輕呢,」德妃微微一笑,什麼東西在她眼裡也沒有嫡孫重要,完顏氏拐著彎的告狀她自然聽得出來,但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德妃也要出面敲打一下側室的:「等會子我讓身邊的嬤嬤過去跟你把這厲害再說一說,你年輕面嫩不好發作,可若是作下病來,往後懷胎可有罪受。」

  完顏氏臉上一紅,挨著德妃的身子撒嬌,索性把話往明瞭說:「瞧額娘說的,到底是弘春的額娘,很該留些體面才是。」

  既然德妃都已經點頭了,周婷也樂得做人情:「這事兒不必額娘去吩咐,我送她回去說一聲得了,幾日不見弘春,也有些想他。」說著指一指木頭盒子:「這回下頭進上來的洋船弘時喜歡得很,一直鬧著要,他那小胳膊哪裡拿得動鐵東西,我就讓底下的工匠做了套木頭的,想著弘春也是這個年紀,這一匣子是給弘春的。」

  幾句話既明瞭心跡又給了人情,給弘時是善待庶子,給弘春是給完顏氏面子。兩個女人嘴角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瑞珠拿過去給德妃,她拿起一個來細看,船做得一般大小,漆了五彩色,一看就招小孩子喜歡:「這東西倒好,正是男孩子玩的玩意兒。」心裡對周婷又添了些滿意,能待庶子好才是真的寬和人兒,她很樂意讓完顏氏跟周婷親近,她那小兒子跟胤禛比起來就是匹沒有籠頭的馬,是該多個人看著栓著才成:「我也乏了,你們妯娌玩去罷。」

  兩人一同告退出來,完顏氏扶著丫頭的手一路緩緩往乾東所去,周婷幫了她的忙,她心裡對周婷又多了幾分親近:「不瞞嫂子說,原我嫁過來之前,也曾偷偷問過哥哥,四哥是個什麼樣兒,心裡想著一母的親兄弟總歸長得想像。哥哥讓我娘家嫂子帶了話來,我心裡便一直想著咱們爺的模樣。」說著不好意思的看著周婷:「等第二日該請安了,我心裡還納悶呢,暗想著定是哥哥誆我,竟是半分也不像的。」

  完顏氏的哥哥海峰原來當過胤禛的伴讀,康熙指婚的時候肯定想到過這一層關係,給兩個兒子織這樣一張關係網,肯定也存著讓更親近的意思。

  周婷微微一笑:「我不也是,嫁過來之前就聽說咱們爺有個親弟弟,互相見禮那天幾個弟弟年紀挨得近,愣是分不出來。」拉著完顏氏的手輕輕一拍:「雖外頭不像,可到底是親兄弟,骨子裡的脾氣那是一模一樣的,拉著不走打著倒退。」

  一句話把完顏氏說樂了,她身後跟著的丫頭小心翼翼地盯著她的腳步,周婷扶她跨過門坎,宮裡最坑爹的地方就是皇子福晉們跟小妾是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她們一進門就瞧見舒舒覺羅氏那兒的簾子動了動,周婷臉上端著笑,只當沒瞧見。

  等擺上了茶果,完顏氏臉上的神色才好看些,明明知道她們來了,竟敢避開不行禮,周婷對完顏氏臉上的神情只作不見,繼續往下說:「你定聽說過,原來兩兄弟慪氣,把額娘急得團團轉,這兩年年紀大了才剛好些,咱們是能勸著就勸著,打仗不離親兄弟不是。」

  說著使了個眼色給瑪瑙,看著她把座屏拿了出來:「我那屋裡也擺了這個洋玩意兒,這幾日朝上為著洋和尚的事兒鬧哄哄的,昨兒咱們爺一瞧見那船話頭就收不住了,叫我聽了一腦袋的洋人事。」

  完顏氏自孕後就很自覺的讓出了胤禎,此時聽見周婷說話心頭微微一動,抬眼就看見周婷別有深意的笑容,差點臊紅了臉,轉念一想,舒舒覺羅氏到底跟著胤禎的時候長一些,她新婚就懷了身子雖說是喜事,到底根基不穩。

  這才幾個月的功夫,胤禎就又有往那邊倒的跡象了。弘春剛抱過來的時候,舒舒覺羅氏夾著尾巴不敢喘氣,才過了幾日就又要作怪了,咬一咬牙,橫豎不過說說話,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要真等孩子生下來再打算,恐怕那邊就又要懷上了。

  等胤禎來的時候,果然藉著這個由頭把他留下了,雖只是說說話兩人的關係卻又更近了一步。

  周婷是為了讓完顏氏跟胤禎的關係更好些,誰知道陰差陽錯的讓胤禎對火器感起興趣來。清朝如今還沒有設火器營,火銃之類的利器紫禁城裡自然也是不能用的,胤禎心裡癢癢又沒地方試試,拉上十三就去找胤禛,求他給弄個火銃來。

  馮九如面見胤禛的時候見機獻上兩把,一大一小,全是高價從洋人那兒收來的,屬於違禁物品,要不是打著胤禛的旗號根本帶不到京城來。

  這東西其實南宋就已經有了雛形,卻還是鄂羅斯人把它帶入人們的視線,清承明制,火銃又重又易走火,馮九如帶回來的胤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若不是胤禎纏得緊他根本沒想到去試一試。

  滿清以騎射起家,雖然老祖宗吃過火器的虧,卻沒有人放在心上,總還是鐵騎贏了大炮的。現在的火銃雖然比那時候的厲害了,到底射程沒遠過弓箭,比較起來十三十四都更喜歡射箭,只有十四玩笑一句:「這個給四哥倒好,比箭總要遠些。」

  馮氏拐著彎的計劃到底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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