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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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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懷愫]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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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34:10 |只看該作者
110、四爺正妻不好當

  胤禛見她怔仲的模樣抬起手輕拍她的背,語氣越發溫和:「我如今已是郡王了,能說得上話的地方更多,你娘家兄弟怎麼說也兼著佐領副都統,趁著大妞二妞還小,先提了上來,等到時候有合適的,也不算委屈了她們倆。」

  一個就已經叫周婷頭大了,怎麼還能嫁倆!周婷的默默不語讓胤禛以為她是感動,攬著肩頭的手緊了緊:「往後這些事你都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

  說的好聽,他的打算就是想把大格格嫁進那拉家!周婷深深吸一口氣,臉上還維持著剛才的笑容,眼睛裡含著光,仰起臉來看向胤禛,聲音打著顫:「嫁一個已經難得了,咱們家總不能一個女兒都不往草原送吧。」

  周婷咬了咬嘴唇,長眉微蹙:「爺先回來了,沒見著端敏姑姑,她那樣的身份也嫁去了草原的,大哥家裡後頭那三個也是預備好了往蒙古發嫁的,咱們家真能一個都不出?」

  胤禛馬上想到了兩個粉糰子模樣的女兒,這麼軟這麼嫩,皮膚拿手一碰都似能掐出水來,他拿握筆的手抓女兒的小手腕,二妞都要哼哼半天,這樣嬌氣怎麼能往那地方去。可妻子說的也有道理,大妞二妞還這樣小,等她們長大能議婚的時候,大阿哥的幾個女兒恐怕科爾泌博爾濟吉特都能嫁個遍了。

  如今只是一個就讓太子拉長了一張臉,見著大阿哥把女婿叫來喝酒就在帳蓬裡頭摔筆發脾氣。這些蒙古王爺奸滑異常,除非他肯先拿出誠意來,不然就只會隔岸觀火,往後的這些年裡,總不能一個支持他的草原勢力也沒有。

  原來他就只有大格格一個活到成年的女兒,怎麼也捨不得把她外嫁,橫挑豎挑給她挑了戶人家,大格格還是沒能過完二十二歲的生日就去了,這若是嫁去了蒙古,只怕去得更快。雖說隔了這許多年,對大格格的感情早已經淡了下來,可畢竟是他的骨肉,原來也曾一心為她打算過的,此時把她拋出去,於心不忍。

  但自己眼瞧著一點點長起來的兩隻肉糰子更捨不得,大妞二妞若是晚兩年生,以固倫公主之尊嫁去蒙古,他還能放心一些,等她們議婚時,正是奪嫡最後的階段,蒙古的態度一嚮晦暗不明,他們就只會忠於坐上大位的那個人。那時候把女兒嫁過去,難道要讓他的寶貝跟這些台吉們周旋?

  胤禛皺了眉頭:「也罷,我也不須用女兒來換這些。」前世他沒有蒙古勢力的支持不是照樣登上了大位,這一世已經佔得了先機,不如想想怎麼給女兒挑一個合心意的夫婿:「你娘家一個,富察家一個,

  周婷打了那麼久的主意,被胤禛一句話給定了下來,頭一重危機解除了,她先是一喜跟著又是一僵,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多早晚的事兒,爺怎麼如今就盤算起來了,總還有個十年呢,到時京裡誰家子弟出色也不一定。不如先把福雅的先定下來。」

  等到那個時候她總有辦法把這門婚事給推了,胤禛的好意不能不受,他也的確有為她打算的心意,既然這樣嫁出去不如娶進來。

  弘時是她身邊長大的,李氏身邊的舊人都已經清了個乾淨,大格格再不敢對弟弟胡說什麼,這個孩子似親生又沒血緣,若要抬舉娘家,自然是娶一個那拉家的女孩更好些。周婷一面在心裡盤算一面暗下決心,如果胤禛非堅持給她這個體面,那她就只能包辦一次婚姻了。

  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在胤禛提出結親之前,周婷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明白了胤禛的意圖,她的腦子才往那轉了過去。她原本就打算好了,如果她真的倒霉到一直不生兒子,那弘時就必須得扶起來,哪還有比給他一個同出一門的妻子更好的辦法呢。

  李氏是漢人身份,弘時頂天也就封個王,可只要他在,不管後來是不是還有滿族大姓女子能給胤禛生下兒子來,弘時就是她的保障了。大妞二妞若能由著她們喜歡自然好,實在不行也要擇根深位固的人家聯姻。

  周婷想到這個就靠在胤禛身上發起愁來,按說生了大妞二妞也有一年了,她除了開頭的幾個月刻意避過孕,後面就沒有計算過,頻率這麼高怎麼也不可能計算準確,可偏偏到現在還沒消息。明明月事都是准的,胤禛也沒少努力過,怎麼還會沒消息呢?

  胤禛把京裡幾大家族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既然定了打算,你也在額娘那裡露些意思出來,看看額娘那兒可有能結親的。」

  周婷心裡歎息,剛還擔心大妞二妞嫁了近親,現在又要擔心這個了,無奈這事兒皇家出得多了,根本引不起重視來,她只好先應下:「正好明兒要去給額娘請安的,」說著拿眼溜他:「可不許再弄了,我這腰都要抬不起來了。」

  一句話就又把胤禛的火給勾了起來,剛想把她壓下去,周婷已經滑下了炕往床裡一鑽,胤禛跟在後頭剛抬腳上床,就聽見周婷揚聲向外:「進來撤了膳桌吧。」胤禛趕緊放把簾子攏緊了,她那一條白生生的腿正夾在錦被上頭,臉上帶著笑意,拿手指刮自己的臉頰。

  胤禛捉了她的手指啃了一口,外頭烏蘇嬤嬤帶著小丫頭進來了,她不防兩人還躺在床上,面皮一紅,跟著的兩個丫頭才十多歲,還不十分解事,眼睛也不敢往床那邊打量,心裡暗猜難不成爺同福晉兩個是在床上吃的不成。

  烏蘇嬤嬤手腳飛快的撤下碗盤,一大一小兩碗燜的胭脂米飯吃得乾乾淨淨,連菜也去了大半,可見兩人都餓了。烏蘇嬤嬤按下嘴邊的笑意飛快的掃了那簾子一眼,簾子正在微微顫動,上頭繡的紫籐搖曳如同吹了夏夜晚風,她低下頭退出去,眼睛瞇了起來,這一回主子怎麼也能再生個小阿哥了。

  第二天周婷在寧壽宮外頭遇見了王嬪,兩人彼此點個頭笑一笑,等到了德妃宮裡,那邊就送來了禮物,德妃是知道康熙專門賞了胤禛夫婦的,心裡很滿意周婷的作為,拉著她的手衝她點頭:「這一回,胤祥媳婦可是懷上了,你那兒可有消息?」

  周婷臉一紅:「還沒呢。」

  德妃有些失望,一個轉瞬復又笑了起來:「這樣也好,走回來那些路上,惠容吐了個天昏地暗,偏遇上開府這樣的大事,你正好能過去幫個手。」一坐上炕就瞧見桌上擺著些小衣裳:「你弟妹要也就在這幾個月了,你瞧瞧,這些做得可好?」

  這還是胤禎第一個嫡出的孩子,德妃自然看重,周婷也笑著湊趣兒:「我那兒也備下了呢,只不知這一胎是男是女,上回子十四弟還嚷著要抱大妞二妞,偏這兩個都怕他,不肯叫他抱。」

  德妃一聽就樂了:「他那個猴子樣,再不敢讓他抱,小子便罷了,姑娘且小心著,萬一磕破了一點兒……」

  「要是磕破了,讓她們十四叔給出嫁妝。」周婷扯著帕子就笑,德妃也開懷起來:「怎的去了草原一趟你這嘴反而利起來了?」

  昨天夜裡胤禛怎麼也不肯放周婷睡,非拉著她又來一回,她這一說一笑腰後頭那根骨頭裡就泛起酸意來,忍不住抬手撫了一下,就這一下被德妃看出了端倪,她抿嘴笑著拿起一件男式的小衣裳:「這個我可是先給你備好了,你什麼時候來拿?」

  周婷說不出話來,只往德妃懷裡鑽,親近好似一對母女:「總歸讓額娘抱著孫子就是了。」德妃拍拍她的手:「若能坐下胎來,我就安心了。」她這裡的也換上了素靜的擺設,連屏風都換了綠竹圖樣的。

  「改明兒我讓玻璃鋪子單給額娘燒一個芍葯的,只取意態不取顏色。」周婷知道她是為了福全的病才改了,德妃伸出手指點點她的額頭:「就你這孩子貼我的心呢。」

  從德妃那裡出來,周婷又去看了兩個孕婦,完顏氏肚子老大,一動就出汗,周婷勸她再熱也要走兩圈:「我才知道肚子裡有兩個,太醫就讓我多走動,說是腿腳有力生起來容易。」

  完顏氏一張臉瘦得巴掌大,捂著肚子皺眉頭:「四嫂瞧瞧說我這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呀,我心裡沒個準兒七上八下的呢。」

  舒舒覺羅氏可是生了個兒子的,這幾天惠容也常來看她,她院子裡只有一個女兒,胤祥又哄著她說生個像她一般的女兒好好寶貝,她心裡雖急卻比完顏氏好些,瞧她臉色發白的樣子也捧住了自己的肚子。

  周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個女孩十四弟就不喜歡了,你就瞧瞧我們爺寶貝那兩丫頭的樣子就知道了,這兩個站頭如今瞧見他可比瞧見我親多了。」周婷安撫了她,自己心裡也緊張,什麼時候能懷上,懷上了到底是男是女,之前已經有了兩個女兒,後頭再生女兒只怕胤禛就要忍不住了,明明已經這麼多日子過去了,怎麼還會沒動靜呢?

  嘴上還要關心十三十四出去開府的事兒:「你們懷著身子,這事兒我能幫就幫著些,總歸額娘吩咐了我,我也要盡心的。」又叮囑兩個孕婦:「這日子正好碰上伯王生病,東西也該提前先備下了,你們如今不比過去,切不可忙亂太過反傷了身子。」

  嘴裡叮囑她們,眼睛卻盯著這兩人的肚子,難道原來是因為次數多了反而不容易懷上?心裡存了心事,後來那幾天就有些茶飯不想,碧玉變著法子給她做吃的,她卻還是懨懨的,幾天就覺得人都清減了,烏蘇嬤嬤問過了瑪瑙就知道周婷是為了什麼,也不好開口安慰她,只催著叫廚房燉了補品過來,也顧不得是大夏天了,顧嬤嬤的拿手活烏雞湯又被端上了桌。

  周婷一口都喝不下,那湯一端上來還沒掀開蓋子呢,她心裡就起膩,捂著胸口一陣陣的難受,烏蘇嬤嬤還當她是病了:「主子就是苦夏也不能由著性子來,總該喝上兩口,也好補補身子。」

  一口還沒嚥下去,就全吐了出來,周婷吐到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大妞二妞沒見過母親這樣,就連弘時都嚇住了,請了太醫來,偏偏又沒診出個所以然來,模稜兩可的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夜裡胤禛回來就見蘇培盛報告說周婷不舒服,書房都沒去就先回了正院,一見周婷靠在枕頭上,快步過去拉著手問她:「身上哪兒不舒服了?」

  太醫不敢下定論,周婷自己卻有點感覺了,她微微一笑不開口說話,低頭弄那衣裳帶子。

  胤禛大喜:「可是有了?」

  太醫不說是,誰也沒往那上頭去想,珍珠還算著日子把月經帶拿了出來,重新洗燙好了準備著,周婷不想張揚,卻願意跟孩子的爸爸說一說:「日子還淺呢,太醫也沒說是。只我覺著身子不同了。」這是種奇妙的感覺,那噁心一泛上來她就知道肯定是懷上了,心裡一鬆,晚上倒吃了半碗粥。

  「當真?」胤禛咧開嘴,喜不自勝,周婷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到肚子上:「這回這個恐怕不大老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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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35:06 |只看該作者
111、四爺正妻不好當

  這回這個果然不太老實,脈息尚淺太醫還吃不準呢,周婷的反應已經顯出來了,葷菜別說吃了,就是聞見了都要泛噁心,廚房裡想著法子送吃食上來,就只有湯還能略喝幾口,還得是燉到不見油花的。

  太醫沒說懷上了,周婷也不能出去宣揚,精神不濟還要幫襯著十三十四開府的事兒,完顏氏細心些,見她一臉倦容吃得不多的樣子就猜測:「四嫂是不是有了?」

  周婷摸著肚子笑:「還不一定呢,再有幾天就能知道了。」真等信期不來才算有了九成把握,惠容自懷了孕幹什麼都慢騰騰起來慢了半拍才說:「那怎麼還好叫四嫂幫忙,頭三個月最要緊呢。」

  「我不在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就能明白了?」周婷伸出手指頭點點惠容的額頭:「你當著那兩個是吃素的?」說著展開圖紙:「叫你把這院子拿下,可拿下了?」在宮裡時這些側室來得早有了一爭之力,出去開府不先把手攏緊了,留下空子誰不鑽。

  那處離胤祥書房最近,花木扶疏小徑通雅,兩邊的門一圍起來就把書房和正院連在一處,叫人守好了門等於單門獨戶。

  惠容臉上一紅:「看四嫂說的,我們爺已經許了我了。」說著又得意一笑:「那邊那個再不痛快也沒轍,挑院子的事兒橫豎輪不著她頭一個。」

  這些話就算周婷不說惠容也想得到,瓜爾佳氏可不是吃素的,她面上還要裝規矩,身邊的丫頭話裡卻好幾次都跟胤祥透出來她想要個單獨小院子的願望,惠容正懷著身子,這時候不拿捏住了什麼時候拿捏。

  裝大方誰不會,她好脾氣的叫了瓜爾佳氏過來,話裡話外都是她生了小格格是有功的,一個院子不值什麼,又大張旗鼓的挑出好些擺設,一股腦兒全給她的,連著折騰兩回,惠容就給「累病了」。

  太醫見她虛著一張臉,又看身邊的丫頭急的不得了的樣子,還以為是頭胎緊張的緣故,當面寬慰完了,還要對胤祥說些不叫十三福晉勞累憂心的話,胤祥一問緣由當場翻了臉。瓜爾佳氏苦心經營的和順形象一下子塌了半邊。

  完顏氏抿著嘴笑了笑,她離得近多少聽到一些,惠容從來不可惜東西,這些大家出身的姑娘最明白不能在份例上苛刻妾室的道理,惠容給東西挑院子大家都瞧見了,她是孕婦累一累自然會不舒坦,根本沒人會去挑理,這樣一來面子理子全佔了,瓜爾佳氏吃了這一記啞巴虧,已經安份了小半個月了。

  完顏氏院子裡的舒舒覺羅氏也因為沒及時請安行禮吃了瓜落,完顏氏這回一懷上就挑了丫頭補給胤禎,胤禎又正在氣頭上,憑舒舒覺羅氏再拿什麼小意溫柔出來硬是不理,冷了她好幾個月。

  完顏氏笑著抬抬手,淺草趕緊給她續上茶,完顏氏衝她點點頭,家裡旗下的包衣,生死還不是她的一句話,這些日子她從沒有過的舒心,捏了顆蜜棗兒說:「我聽說四嫂府裡也要動土木的,這回可就得延期了吧。」

  從貝勒升成了郡王,府邸規格自然不一樣,不光是前門得改,還得按制建東西翼樓,瓦片漆色全都得換,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胤禛因為周婷有孕,本想把這些事停下來,他早早就把圖紙給擬定了,打破了原來四四方方的院落格局,連花園都擴大了一半,靠近正院邊的那個院子他是準備好了等大妞二妞長大了給兩個女兒住的,建個小花樓,再挖個池子出來種上蓮花。

  他有意停下工程,周婷卻攔住了他:「爺說這樣子我也喜歡得很呢,弘昀眼看著就要開蒙了,就是弘時過幾年也得跟哥哥住在一處的,總得有處院落才成,聽說南邊的園子建得好,爺叫內務府的人拿些圖紙來挑一挑,女兒家住的地方總該有些花啊果啊的,弘時弘昀的院子就單種竹子,再引了泉水來,擺幾張石桌石凳,讓他們有個讀書的地方。」

  這樣好的機會周婷再不能放過,貝勒府的規格已不算小,再擴成郡王府空出來的院子就更多了,現在不找借口把它們填滿了,難道要等胤禛自己覺得空蕩不成?幾個孩子的院子定得近,妾室的院落就必須遠了,本來東面西面一分兩半,胤禛想抬腿去妾室那兒她還得說動蘇培盛遞信兒過來,這樣把牆推了重來倒好,就是再有個武格格那樣的想要往正院裡湊的,還得先經過三重院落,到時候周婷發落她們的借口就更多了。

  「一樣要建,不如就建得精細些,內務府出的銀子有限,玻璃鋪子裡頭的盈利卻多,如今已經有五個孩子了,這還是沒算上裡頭的那個,地方很不夠呢,」說著溜了胤禛一眼:「保不準還有小七小八?」

  肚子裡這個就是小六了,胤禛聽著翹著嘴角笑起來,轉念一想的確如此,現在不動土,等再多兩個小的,正院裡就住不下了,孩子們都小,那時候更不方便,難道要讓女兒兒子去住李氏鈕祜祿氏住過的東院南院?那裡面死了人總歸晦氣,正好重建,主意一定就說:「那咱們先去莊子上住,我催著他們趕緊動工。」

  一面笑一面拿手指頭摩挲周婷的下巴,這樣佈置倒合他的心意,原來他呆在圓明園的日子就比呆在紫禁城裡的日子要多的多,那四四方的院子實在不合他的心意,就算周婷不說,他也要劃兩塊出來做出景致的,也好請汗阿瑪賞玩:「江南院林不拘規格,王府卻是有定制的,東西分成兩塊,茶房花房我都安排好了,你這院子需得重建,起個小花園,壘些太湖石,安上千秋架,再移些花木過來。」一樣是要動土,既然她喜歡江南景致,也沒什麼不可。

  胤禛這個男人,細緻起來樁樁件件都能考慮的到,周婷沒造過院子卻逛過不少園子,有些如今還沒造出來呢,兩人湊在一起說些花石如何鋪排,門洞做何形狀,窄窄一個池面也能做出曲橋來添些趣味,胤禛乾脆拿了周婷畫眉用的筆在圖紙上勾畫起來。

  汗阿瑪也愛江南景致,他若建得精美,也就有理由把他多請過來幾回。兩人各有打算竟也說的津津有味,說完了周婷還感歎一聲:「就是沒機會去江南看看。」

  原來胤禛答應過她的,如今她肚裡懷上了等胤禛出發的時候她可能正在臨盆呢,胤禛一樂:「就當是我欠著你一回,等養完了小六,我再帶你去。」心裡還想呢,南巡迴來的時候走的是水路,就算那時候就懷上了小七,也不怕的。

  周婷想著沖兩個弟妹微微一笑:「總要動呢,這時候不建,等我這胎生下來又要耽擱一年,小孩子更加驚不得,咱們爺說了,全家一起遷到莊子裡住一段兒。」

  惠容咋舌,瞪圓了一雙眼睛:「那豈不是……」那豈不是能一個妾都不帶?

  周婷只笑不動,手裡的海棠花蓋盅托到嘴邊啜了口棗子茶。老婆孩子都到了莊子上,胤禛自然也要跟過去,只要周婷不發話讓妾跟著,誰還敢提不成,胤禛自己都忙得腳打後腦勺了,哪有功夫打理去莊子上的事,帶什麼東西帶什麼人全都由周婷一手包辦,等到莊子上再想起來,他難道還能跑馬回去睡小妾不成。

  周婷習慣了做兩手準備,王府的格局不會大動,裡面的動作卻不小,怎麼也得建個一年,理由還最光明正大不過。不是她想要防著胤禛,是她知道只有自己的親生兒女才會跟自己一條心,這時候不防住了,真等到那後來的上了位,哭的地兒都沒。

  惠容慢騰騰地靠到周婷身上,感歎道:「我自歎弗如。」念得就跟唱大戲似的,把正發怔著說不出話來的完顏氏給逗笑了,兩人看著周婷就是一陣眼熱,心裡盤算起自己的事兒來,就得這麼著。那些個妾全都跟蒼蠅似的,見縫就鑽,不守得鐵桶一般,自己就只能得個正妻的賢名兒。這些都是虐的,只有孩子才是實的。

  完顏氏摸著肚子出神,回去還得再給送子娘娘燒上三柱香,這回子生了男孩,看舒舒覺羅氏還怎麼作怪!她生的可是嫡子!

  沒等這些福晉們想出能攏住丈夫的好法子,男人的噩耗女人的福音傳了過來,福全到底沒挨過八月,康熙的探視似讓他放下了心中最後一點牽掛,再沒撐過一個月,半夜裡人沒了。保泰哭進了宮,康熙摘纓哭樞,皇太后也跟著出動了。

  命婦們早早都有準備,福全已經病危好幾次了,素服早就做了起來,去環除簪素服去參加喪儀。康熙悲痛的綴朝三日,皇太后也哭暈過去好幾回,這時候有眼力見的人家全都綴音樂停嫁娶,誰也不敢觸了康熙的霉頭。

  康熙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食不下嚥好幾頓都吃不下,太子諸阿哥請了又請,太子還請自奉了粥湯上去,康熙這才吃了,等到下喪那一天,他哭靈回來還命梁九功把他跟福全一起畫的畫像取出來掛著,畫上的倆兄弟穿著常服並坐在梧桐樹下。

  這樣一看又想起了他曾經為了大阿哥委屈了這個老實頭哥哥罰傣三年奪三佐領的事,見著大阿哥批頭蓋臉一頓罵。除了太子和後頭幾個不解事的小娃娃,前面那幾個兒子全被勒令穿孝,齊衰一年。

  開工動土的事怎麼樣也得停下來了,守孝就該有個守孝的樣子,不僅不能造院子,所有的生日酒戲全部不許,幾家議了婚的也都捏著鼻子把事往後排,其中就有指了婚還沒娶的訥爾蘇。

  周婷知道消息的時候,正給大妞二妞兩個最小的孩子親手穿上素色衣服,一聽這個就摸著手指頭默默算起來,等到明年八月,正好小選也過了,所有阿哥的府上都不可能進新人了。這時候她孩子也生下來了,郡王府的改建也不能再拖了,等於無驚無險再拖一年。

  恐怕不止是她,幾家的福晉都出了一口長氣吧。周婷臉色古怪,怪不得去哭靈的時候,那些福晉們眼底都有著幾分輕鬆呢,起碼這一年裡頭,是不可能有庶子女蹦出來了,大家心裡只怕都在慶幸,這算是最後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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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四爺正妻不好當

  夏日裡紅白喜事最苦,周婷還在頭三個月裡更加受不得累,完顏氏這樣將要臨盆的還能托了德妃說項,惠容和周婷卻是一定要去哭足了日子的,連皇太后都去了,福晉們誰敢不跟著?

  不但不能遲到早退,還得真材實料的流眼淚,周婷帕子上抹了薄荷油,既然防著中暑又能在哭不出來的時候拿來作弊用。

  裕王府裡哭聲震天,皇帝太后起了頭,誰敢不哭。周婷跪著沒半日額角就抽起來,她抽出帕子放在鼻端嗅一嗅,又遞了過去給惠容。

  惠容勉強一笑,她肚子已經大了,再有丫頭顧著整張臉還是熬白了,周婷趕緊搭著瑪瑙的手站起來,把惠容帶到花廳裡。

  保泰媳婦孟佳氏是個周全的,本就把懷了身子的幾個妯娌安排在一起,特意多調了機靈的小丫頭過來侍候,蒲團又厚又軟,花廳裡還設了茶水,可以暫時歇一歇。

  惠容的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抱著肚子支著腰往椅子上坐,周婷坐在她上首,翡翠拿了酸梅湯過來,她含一口在嘴裡解了寒氣才往下嚥:「你可還撐得住?」

  惠容的肚子就快四個月了還沒顯出來,旗裝本就寬大,旁人一眼掃過來還真瞧不出她是不是懷了孕,周婷就更不用說了,兩人稍歇一會,孟佳氏就過來了。

  「四福晉十三福晉不如隨我去後頭小歇,那裡人少更清淨。」孟佳氏看著比她們倆還要憔悴,臉盤臘黃,眼圈下面是粉都蓋不住的青黑。她是當家主母,這場喪事全由她來經手,一樁樁一件件都要做好,難免有力不能逮的時候,偏偏又不能放鬆,福全頭七沒過,她就瘦得撐不起衣裳了。

  惠容周婷對視一眼,道了謝跟著她往後頭去,她把她們安置在水榭裡頭,叫小丫頭開了窗讓她們吹吹涼風,自己告了個惱又接著出去忙碌。

  周婷長出一口氣,拿了冰帕子貼在額頭上,臉上那層薄薄的粉早已經出油出得化開了,天這樣熱,擺了再多冰也架不住人多,感覺就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一溜擺滿了冰盆也不頂用,看這樣子,估計是把府裡的冰都拿出來用了。

  孟佳氏那邊吩咐人給水榭裡送了兩盆冰過來,周婷眼睛一溜瑪瑙就拿了荷包過去,拉著小丫頭的手笑瞇瞇的說:「你們福晉有心了。」

  周婷沖那小丫頭微笑點頭,這時候能勻兩盆冰出來,胤禛之前那些事算沒白做。小丫頭拿在手裡一掂是個實心的,嘴巴咧得更大些,慇勤道:「我們主子吩咐了準備點心的,兩位福晉稍等一會子。」

  珍珠在周婷後頭執著扇子給她扇風,兩個丫頭都是一頭一臉的汗,拿了帕子沁著汗珠子,主子們有茶喝,當丫頭就輪不著了,那小丫頭拎了水來,周婷叫她多拿幾個杯子過來,跟在身邊這幾個好一人分個一杯:「天這樣熱,都喝些水,要是著了暑氣就不好了。」

  幾個丫頭謝過了,等周婷惠容先捧了杯子喝過,才把剩下的給分了。茶水都是溫的,越是熱越是不敢喝涼的,幾個丫頭拿著杯子細細吹涼小口小口啜飲,很快就一壺茶就喝盡了,那小丫頭得了孟佳氏的吩咐又拿了厚賞,跑前跑後不一會就是一頭汗,惠容見那樣子也包了個封過去,喜得她笑瞇了眼。

  休息過後還是要回前頭去的,送上來的點心周婷惠容都吃不下,靈堂裡頭子孫餑餑擺得一層一層的,看見白色的糕點一點食慾也沒有,跟在她們身邊的大丫頭也不會吃那個,最後還是幾個小丫頭看著給分了。

  瑪瑙見周婷臉上粉掉的差不子了,拿了彩錦小粉盒出來,她擺了擺手:「不必用這個了,膩得很。」若不是要見各府的女眷,她是不會帶妝出來的。雖說不得帶環插釵穿紅著綠,可女人家都要臉面,再淡也要敷些粉的。

  惠容跪了兩天腿腫了起來,跟在身邊的嬤嬤趕緊趁這會子沒人給她捏起腿來,惠容甜甜一笑:「咱們爺硬讓老嬤嬤跟著,怕我不舒服呢。」話裡帶了三分笑意,圓圓的臉上滿是喜意,一服孝就不必去想給胤祥身邊添人的事兒了,要是這一胎爭氣,生個兒子出來,瓜爾佳氏再別想爭。

  好容易辦完一場喪事,所有人都清瘦下來,京裡的女眷全都沒緩過來,一半以上的阿哥福晉們都不能出去交際應酬,索性全都縮在家裡閉門不出,周婷聽說宜薇領了八阿哥幕僚的女兒回府當養女,一緩過勁來就往那邊府裡邁了腿。

  金桂銀桂臉上帶著笑引周婷進去,一路上遇見的下人們腳步都要鬆快許多,周婷還沒來得及問就聽見正院裡傳出一串串的笑聲來。

  原來方方正正的院子裡拿花盆堆滿了花,葡萄籐下邊擺了個小鞦韆架,跟尋常的比就是專門做給孩子用的,一個頭上紮著花的女孩子正團在上面,三四個丫頭伸手架著她,就怕她摔下來。

  宜薇坐在石凳上,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笑容,周婷走到跟前了,她的眼神還留在那女娃娃身上,見著周婷招手道:「妞妞過來,這是四嬸嬸。」

  那女孩清脆的「哎」了一聲,跑過來給周婷請安,動作似模似樣,臉蛋紅得像是喜果,才三四歲大,生得玉雪可愛粉團一般,還沒留頭,細細的頭髮上只紮了兩朵小絨花,耳朵上綴著的是一對赤金丁香。

  「這是何先生的女兒,家裡也沒個人照顧,我便領了過來照顧著。」何先生就是何焯,胤禛有意結交過的,周婷微微一笑摸著小女孩的手輕聲問她:「叫什麼名字呀?」

  宜薇幫她答了:「大名還沒取,小名兒叫馥兒。」說著伸手把她抱起來,她在宜薇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好,轉著眼,可沒半刻就又鬆下來,衝著周婷笑說:「四嬸嬸好,四嬸嬸的衣裳真漂亮。」

  不一會兒就跟周婷玩熟了,數著手指頭告訴她今天早上都吃了些什麼,昨兒又得了什麼好東西,學了什麼書,看得出宜薇是真的把這女孩當女兒養了,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

  小孩子玩了一會就累了,嬤嬤抱著她下去午睡,周婷拉住宜薇的手:「你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

  宜薇扯一扯嘴角,孩子走的,她的快樂也跟著走了,想到周婷如今又懷上了,拿眼睛去看她的肚子,看得周婷一陣尷尬,她雙手疊在小腹上,咬了咬嘴唇:「我本也著急,生完大妞二妞也有一年多了,怎麼也懷不上,那回在額娘宮裡摸了件小衣裳,過幾天就覺出身上不對來,不如,你去求一件百家衣?」

  宜薇怔了一下,皺著眉問:「真的?」

  自然不是真的,周婷不信這個,古代女人們卻信,她身邊的丫頭都說是摸了德妃做的小衣裳沾了福氣她才又懷上的,把德妃高興壞了,不光親手給她肚子裡的孩子做了衣服過來,來來回回還賞了好些東西,她覺得這個孩子跟她是有緣份的,不然怎麼她一念叨就來了呢?

  宜薇當然知道這件事,她伸手握住了周婷的手:「那你先把你家孩子身上的,剪一角給我?」

  周婷爽快的點頭:「成,我回去就給你拿來。」說著還拍拍她:「我懷著身子不能拿尖物,不如你找個多子多福的全福人,我拿了衣裳來,你叫人剪開縫上?」

  自從蓮子的孩子沒了,宜薇就不如過去活潑,寧壽宮裡請安的時候話也少了,也不如過去那樣恣意快活,一付心死了再沒指望的樣子,周婷來找她,十次裡有一半兒她找借口給推了,屋子裡供的送子娘娘像也撤了出來。現在有點事情叫她做,她總能好過些,記得那些小說裡頭,八阿哥是有孩子的呀,難道那些全不靠譜?

  她歎息著回了正院,找了幾件孩子們的舊衣服過去,大格格大了,弘昀體弱,只挑了弘時和兩個女兒的送了過去,那邊宜薇回了枝燒藍玻璃掐絲琺琅的鈿子過來。

  胤禛進來見她皺著眉頭坐過去問:「怎的了?」

  周婷回過神來一笑:「剛去了八弟妹那兒,瞧見了何先生的女兒,才三四歲大,書背的可溜了,我想著,要不給大妞二妞也準備起來。」說著指了指頭上插的累絲海棠玻璃釵:「一見這個就說海棠春睡對楊柳晝眠呢,長大了定是個才女,大妞二妞雖不必多有才,總也該學起來了。」經了弘昀將要開蒙一篇書還讀得磕磕巴巴的,周婷算上了發條,弘時那裡專找了個識字的每日讀一篇幼學瓊林。

  「這還不容易,我每日給大妞二妞念幾句,等她們會說話了,填詩作詞還不是彫蟲小技。」胤禛對自己的女兒特別有信心,這兩個丫頭精怪的很,他覺得哪家的女兒也沒她們聰明,想著又看一看周婷的肚子:「正好小六也聽一聽。」

  周婷撲哧笑出起來:「你還想當啟蒙師傅了?」笑著點他的胸口:「怎的,難不成要對兩個女兒念聲律?」

  胤禛一本正經的點了頭,等大妞二妞午睡醒來之後就抱她們抱到炕上,清了清嗓子開講了:「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大妞眨巴著圓眼睛看著她的阿瑪,二妞已經歪起了腦袋來,周婷看得直發笑,胤禛卻念個不休。

  兩個女兒初時還認真聽著,後頭見胤禛不似平時那樣問她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這玩慣了的遊戲,不免無趣起來,大妞扭著身子想要往炕下爬,二妞翹起腳來玩自己的小鞋子,胤禛一停下來,二妞就張手要抱。

  他無奈的歎口氣:「看來還得再等些時候。」

  「去,把我的妝匣拿來。」周婷嗔他一眼吩咐珍珠,小孩子不看實物,連竹子燕子都弄不懂呢,一上來就讀這個可不是傻子幹的事。

  大妞二妞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寶光瑩瑩的妝匣吸引過來,周婷左手拿了金釵右手拿了玉鐲告訴她們:「金對玉,寶對珠,玉兔對金烏。」

  大妞只對金釵上的珠子感興趣,不住拿手去勾,胤禛正想要笑一笑周婷,就見二妞眨眨眼睛伸手先指指瑪瑙,又指指珍珠。

  胤禛先是一怔,而後大喜,摟著周婷的腰問:「二妞這意思,是瑪瑙對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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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36:53 |只看該作者
113、四爺正妻不好當

  京城不似江南,三月才剛初春,梅錢漸落柳芽初黃,枝頭上的海棠花剛剛打了個花苞,葉子鮮靈靈透著水氣。大妞二妞貓了一個冬天早就不耐煩呆在屋子裡了,天氣越來越暖和,周婷也不再拘著她們,帶著一串丫頭婆子往水榭裡頭去賞春。

  「額娘,快,快!」大妞拉著妹妹跑在前頭,身上還穿著紫羔絨的短毛衣裳,聲音清脆的像是剛立上枝頭的乳燕。

  周婷慢慢跟在後頭,一隻手扶著腰,一隻手搭在瑪瑙手上,微笑著應她:「跑慢些,小心別磕著了。」孕婦比常人怕熱,幾個孩子都還穿著紫羔毛呢,她只披一件斗蓬還覺得這午後的太陽曬得人發暈。

  湖面早已經破了凍,候在那兒的婆子見大妞二妞到了,趕緊把準備好的一群小鴨子趕進水裡去,那群綠頭鴨子有大有小,小的還沒長出綠毛藍翼來,灰撲撲的跟在大鴨子後面排著隊下水撲騰翅膀,看得幾個孩子驚叫不已。

  胤禛是嚴格按著規格服孝的,不但生日不許清戲擺酒,就連幾個節日都沒大鬧,過年沒有放炮不說,元宵時候也只在迴廊裡掛了些素面的玻璃燈,幾個孩子除了進宮拜年穿了回新鮮衣裳,平時在家裡也沒什麼玩樂,還是胤禛發話淘換了兩盞小兔子燈回來,在元宵節夜裡點亮了給大妞二妞扯著線拖著玩。

  此時見了撲水的綠毛鴨子哪有不喜歡的,大妞攆過去想追,被奶嬤嬤一把抱住:「格格可不能往水裡去。」

  「大妹妹,鴨子有翅膀你可沒有,你掉下去浮不上來。」弘時把手背在身後,四平八穩的邁著步子,一本正經的跟妹妹講小孩子的道理,周婷剛邁進水榭就聽見了他的話,拿帕子掩了嘴就要笑,偏弘時望著她問:「額娘說是不是?」

  周婷趕緊咳嗽一聲把笑掩過去,點了點頭指著大妞:「哥哥說的有道理,快坐回來,只許看不許鬧。」

  弘時立時把胸給挺起來了,一臉的得意,大妞衝他皺皺鼻子,又過來纏著周婷:「叫粉晶撈一隻過來玩吧。」

  「那可不成,鴨子本就該呆在水裡的。」周婷點點她的小鼻子:「叫粉晶給你折一隻柳條,你拿著那個跟小鴨子玩,可不許打了它們。」

  「我知道,這是阿瑪買的,我不打它們。」大妞馬上點頭小腦袋,自從胤禛給她買過一次兔子燈她看什麼都以為是阿瑪買來給她的。

  大格格掩著嘴笑瞇瞇的,指點著插花告訴二妞:「這是寶華玉蘭,那是緋爪芙蓉。」大格格年紀比她們大,一頭烏溜溜的長髮挽在腦後繫了辮子,她是大姑娘了,就是守孝,衣服式樣也比大妞二妞多上許多,二妞偎在她身上看她發間插的點翠東珠珠花。

  周婷推一推她:「怎麼不跟姐姐玩?」二妞比大妞會看眼色,也更會撒嬌,她從小就喜歡這些東西,周婷卻不單獨給她,只要她有的,大妞肯定也有。

  二妞扁扁嘴:「我喜歡小鳥兒,黃的那種。」她看了周婷一眼,知道她沒那麼容易就依了自己,粉嫩嫩的臉蛋皺一皺,嘟著嘴巴把頭一偏,身子一扭:「我問阿瑪去。」一付周婷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周婷氣得伸手去捏她的臉,她飛快的跑到大妞身邊,粉晶趕緊又拿個小杌子過來,三個人一人枝嫩柳條,從窗口伸出去垂到水面上去攪還留在水邊的鴨子。

  小孩子玩什麼都起勁,小丫頭們圍在一處,拿彩紙紮了小船放在湖面上往湖心推去,粉晶哄著二妞:「格格別瞧這小船小,夜裡不能點了燈放呢,水面上全都是船燈,可漂亮了。」

  這些話哄得住妹妹哄不住姐姐,大妞拿柳條撥了會兒水,她人小力薄,好幾次拿了細柳條打在鴨子身上,綠頭鴨往前撲了撲翅膀,飛了一段落在湖中心,大妞勾不著鴨子把柳條一扔,發起脾氣來。

  瑪瑙趕緊叫人抬了銅盆進來,注了水進去,使個僕婦捉了只毛還沒長齊的小鴨子過來,大妞嘟著嘴巴還不滿意,這只還沒換毛,自然沒有大的漂亮,可捉了大的來又怕它啄了孩子的手。

  珍珠哄她:「那些個大的,長著藍毛的,要留著拿毛做了毽子給格格玩呢。」

  大妞這才樂意了,伸手許弘時拉著她的手去摸小鴨子的毛,一開始兩人還小心翼翼,不一會兒就把水潑了出來,鞋子都濕了,大妞的裙擺也濕了個邊。

  這個天濕了衣裳還是要生病的,周婷頭痛不已指了丫頭回去重拿鞋襪過來給這兩個換上,大格格微微笑著捧了茶送到周婷手裡:「額娘喝茶。」

  周婷接過來啜了一口,心裡埋怨胤禛什麼都依著女兒,才這麼小就要什麼給什麼,一不高興就找阿瑪,偏偏胤禛還全都依她。

  弄得屋子裡的丫頭當著周婷的面雖然規矩,背後卻沒什麼不依著二妞的,她狠狠打發了一個,二妞哭了一天,胤禛竟還覺得是她太嚴苛了。也不想想三歲看到老,此時正該好好教養呢,她一個人嚴厲了根本就沒用。

  心裡正這樣想呢,胤禛就進來了:「在說什麼這樣熱鬧?」大格格趕緊站起來請安,二妞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撲過去,把頭靠在他肩上:「阿瑪阿瑪,我要小鳥兒。」扭股糖似的纏著他不放,胤禛一把把她抱到膝上,立即點頭答應:「好,阿瑪叫人去辦,你要幾隻?」

  「五隻,我一隻,姐姐一隻,大姐姐一隻,二哥一隻,三哥一隻。」二妞數著手指頭,把還沒下學的弘昀也算了進去,她一面說一面機靈的看向周婷。

  「又拿了別人當筏子,這丫頭怎麼這樣精怪。」周婷伸手點點她,胤禛趕緊在她說話:「二妞還想著哥哥姐姐們呢,不是單給自己要的。」說著低頭逗她:「是不是?」

  二妞似模似樣的一面搖頭一面說:「不是單給自己要的。」說完伸出兩隻胳膊勾住了胤禛:「喏,阿瑪給我小鳥。」

  講完這句眨眨眼睛往胤禛耳朵邊湊,壓低了聲音同胤禛說悄悄話:「我要黃色的,紅嘴兒的。」意思就是除了她的,全部不能是黃色。

  周婷又好氣又好笑,胤禛答應的爽快:「好,單給二妞一隻黃色的,為著二妞能想到哥哥姐姐。」

  她還一句話沒說呢,就先幫女兒想到了理由,這下周婷的臉也板不起來了,珍珠端了點心進來,二妞得償所願乖乖從胤禛腿上爬下去,站定了等著粉晶給她擦手擦臉好拿點心吃。

  弘時大妞換了衣裳回來,幾個孩子一人一碗杏仁露捧在手裡坐在小杌子上慢慢吃著,暖風夾著早開梨花吹進水榭,落了些許在地上,大妞吃著的杏仁露裡剛好飄進一瓣去,她把小碗舉得高高的給周婷看,眼裡滿是驚喜。

  胤禛摸摸周婷的手:「瞧你穿得少,手也不涼,你怎的不吃一碗,不是常叫餓麼?」

  「那個太燙了,涼了再吃。」胤禛一坐到她身邊,她就習慣性的靠了過去,她現在負擔太重,後面墊個枕頭還覺得自己那腰就跟要斷了似的。

  胤禛知道她的脾氣,她是決不喝丫頭拿嘴吹涼的茶湯點心的,這時節還沒到拿扇子出來的時候,胤禛拿了周婷那碗端在手裡,拿勺子不斷在裡頭攪動,試了試說:「已經溫了,你嘗嘗看。」

  周婷剛含了一口在嘴裡,肚子裡就狠狠動了一下,扯著她的腰,讓她急急把嘴裡的東西咽進去,腰直挺挺的軟不下來。

  什麼事都是一回生兩回熟,生孩子也差不多。她臉上剛顯出些痛苦的神色,胤禛就注意到了:「可是要發動了?」

  周婷自己也奇怪,按日子可還有十好幾天呢,她扯著嘴角笑一笑:「指不定是孩子在裡頭翻了個身,動靜有些大了。」

  二妞正嚼花糕吃,她知道額娘肚子裡有小弟弟,她也希望是個小弟弟,聽見周婷說話趕緊扔了花糕過去:「弟弟要出來了麼?」

  幾個孩子全都敬畏的盯住周婷的大肚子,弘時板住小臉:「他是不是也想玩小鴨子了?」大妞趕緊過去摸周婷的肚皮,輕輕拍一下:「快出來,出來給你玩小鴨子。」

  周婷一個沒繃住笑起來,這一笑裡頭的動靜就更大了,她臉色一變,心知這回是真的提早發動了,急急抓住了胤禛的手:「快,快叫烏蘇嬤嬤準備起來。」

  幸好東西是早早備下的,只是這回身邊多了幾個小的裹亂,這邊胤禛扶起周婷想把她抱回去,底下二妞就拎住周婷的裙子想要掀起來:「弟弟是不是出來了?在哪兒呢?」

  奶嬤嬤上前一人抱住一個,胤禛一路把周婷抱進了正院,後頭瑪瑙邁開腿追,珍珠留下來看著幾個小的安撫她們,嘴裡答著她們「就快出來了」「主子要好好準備呢」之類的話,一面急急打發小丫頭去探聽。

  胤禛一跑抱著周婷,想要快些又怕顛著了她,一路疾行,竟一口大氣都沒喘的把她送到了正院裡,周婷摟著他的脖子驚奇,剛想說其實她痛得不太厲害,這點路完全能夠自己走的,又住了嘴,把臉兒貼在他肩膀上,笑瞇瞇的享受公主抱。

  後頭跟著的烏蘇嬤嬤同瑪瑙兩個面面相覷,剛想提起聲音提醒兩句,又住了嘴,一串丫頭忍著笑看著主子爺把福晉抱回了房裡。

  誰說二胎比頭胎好多了,周婷照樣還是難受,肚子裡頭一抽一抽的,這個不老實的孩子,從剛懷上起就讓她吃了許多苦頭,到了五六個月還在吐,肚子裡頭只有一個竟比懷大妞二妞那時候還要瘦些,過了六個月才能好好吃頓飯。

  周婷可真是吃了吐,吐了又吃,硬塞也要塞進去,胤禛知道她這胎懷得艱難,越發照顧著她,上一胎的時候愛吃的東西這回早早就備下來,她卻偏偏吃不進去了,為著她吃些什麼補身好,胤禛還專門跑了兩趟太醫院。

  此時瑪瑙給她脫了衣裳,屋子裡的窗戶全都關起來,正院小廚房的爐子上擺滿了銅壺,燒好了就倒出來涼著備用,空的壺再灌滿了繼續燒。

  天色昏暗下來的時候,裡頭還沒個准信,看樣子今天是生不出來了,胤禛親自到兩個女兒房裡去,大妞二妞已經吃完了飯,她們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事兒,還是有些怕的,見阿瑪來了全依偎過去,胤禛坐在炕上一手拍打一個,嘴裡不住念叨:「再等等,再等額娘就生小弟弟出來了。」

  正屋裡時時有細碎的呻吟聲傳出來,二妞抽抽鼻子:「額娘呢?我要額娘。」

  大妞二妞睡不安穩,剛被奶嬤嬤拍哄著瞇起眼睛,那邊屋子裡又是一陣兒響動,胤禛站在院子裡,夜風吹在身上涼嗖嗖的,還有小丫頭從裡頭出來給他送上件披風,說是周婷吩咐的,他捏著那件披風不動,蘇培盛剛要過去勸勸,說生孩子沒那麼快,裡頭就是接生嬤嬤「使勁兒」的喊聲。

  胤禛來回在院子裡踱步,一直等到天色微微泛白了,正屋裡才傳出一聲響亮的啼哭,接生嬤嬤那句「是個小阿哥」嚷得連院子裡都能聽得到,胤禛一下子站定了,蘇培盛趕緊上前恭喜,話兒說得比誰都響亮。

  胤禛臉上的笑越擴越大連聲道:「好好好,賞賞賞!」抬腿就要進去看周婷,被烏蘇嬤嬤給攔了:「爺站在門邊,小阿哥洗乾淨了抱來給您看,這房可是千萬不能進的。」

  胤禛也是樂糊塗了,他這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全身上下充滿了力氣似的,小太監拿了一對小弓箭過來要掛上,他還親自接了過來,那襁褓裡皺巴巴紅通通的嬰兒哭了幾聲就被抱了進去。

  周婷累得脫力,隔著窗子卻還在吩咐:「給爺熱一碗湯,走了困可不好,還要上朝呢。」他哪裡還睡得著,聽見周婷說話趕緊叮囑:「你睡一會子,吃些東西。」顛三倒四不知說了什麼。

  周婷卻瞇著眼睛微微笑,幸好這一個是兒子,念頭還沒轉呢,下一刻已經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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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38:26 |只看該作者
114、四爺正妻不好當

  四阿哥得了嫡子自然是件大喜事,德妃是在皇太后宮裡請安的時候得了信兒的。之前完顏氏生了個兒子的時候,她就在心裡希望能把福氣帶給周婷,為了這個還專門討了新生兒的小衣服送過去,如今果然應了她所求的,心裡的高興比完顏氏生下兒子時候更甚。

  這個孩子果然跟她是有緣份的,德妃臉上的喜意遮也遮不住,皇太后也樂得賞了許多東西下去,周婷做著月子,德妃站起來幫她謝恩:「還是老祖宗有福氣呢,那套百子千孫的帳子倒沒白賞了她。」

  懷孕的時候自然要討個好口彩,福敏福慧經常跟著周婷出入寧壽宮,她有意拉近兩個女兒跟皇太后的關係,嘴裡借口兩個女兒念叨著要進宮看烏庫媽媽時常帶她們進來,皇太后一聽這話自然高興。一來二去真處出了感情,幾天不見就不住口的念叨。

  皇太后笑得合不攏嘴:「人說小孩兒的口最靈,福敏福慧兩個咬定了她們額娘要生小弟弟,果然就靈了。」賞了新出生的曾孫,也沒忘了討她喜歡的大妞二妞,指了好幾匹緞子:「等出了孝給她們倆好好做幾身衣裳。」

  老小老小,皇太后年紀越大,就越喜歡跟小輩呆在一塊,兩個打扮得乾乾淨淨粉嫩嫩的女孩兒嬌滴滴的喚她「烏庫媽媽」,每天跟她數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睡了幾刻鐘築能叫她歡喜非常。

  德妃又起來福身謝過:「小孩子家家的,拿這麼好的緞子做衣裳可惜了,倒是能存著,等大些了再做。」

  在家裡幾個孩子都穿得素淡,進了宮更要如此,太子家的女兒不必守孝,太子妃也拘了她們不許穿紅著綠打扮鮮妍,像大妞二妞這樣阿瑪要服孝的,更加注意。二妞喜歡漂亮衣裳,見了大家宮裝上的閃緞包邊羨慕的不得了,常常拿手去摸,皇太后喜歡她們守規矩,又可憐她們小小人兒就要忍著性子穿素,一得了機會就把早早備好的東西提前賞了下去。

  德妃還要自謙兩句,嘴邊的笑意卻更濃,一屋子的妃嬪全都在恭喜她,也有像繼大福晉那樣還沒生下孩子來的,心裡著急臉上就勉強些,惠妃見了又是一愁,兒子越來越不同她說句心裡話,原來那個兒媳婦還能勸著大阿哥一些,如今這個怎麼都不頂用,若兩人真能有個孩子,倒能好些,又恐怕委屈了弘昱,心裡羨慕德妃嘴裡說著吉祥話兒:「老祖宗多孫多福壽。」

  宜妃是知道德妃拿了小衣裳給周婷的事兒的,有心也拿一件給胤禟媳婦也招一招兒子緣,又疑心這是得同出一母的親兄弟之間才有用的,奈何胤祺跟他媳婦相敬如冰,胤禟好歹還有個嫡女呢,胤祺那兒連個嫡出都沒有,肚裡歎息嘴上就把這羨慕之情露出了兩三分。

  董鄂氏還能坐得住,她畢竟有一個女兒,已經脫了不能生的名頭。他他拉氏卻僵著一張臉笑,心裡苦得跟膽汁兒似的,胤祺根本就是被兩個妾給攏住了,尋常不進她的房門,初一十五雖然還來,但和諧時候非常少,她怎麼可能懷上得,一尷尬眼睛就往別處轉去,一眼就看到八福晉,心裡忽的就鬆了口氣。

  德妃在宮裡呆了這許多年,就是衝著上面說話,舉動間也把下面人的神色盡收眼底,那些羨慕的目光讓她心裡升起滿足感,要說這些阿哥裡頭有嫡子的可真不算多,像胤禛家裡這樣有兒有女,還乾淨不鬧騰的,自然更少了。

  宜薇心裡苦極,這個場合還得說著湊趣兒的話,手緊緊貼著腿心裡不住咬牙,這個人的福氣還真是不一樣的,原以為四福晉是妯娌裡頭福氣最薄的,雖說有過個兒子,將要養成還一病去了,還要把小妾的兒女帶在身邊,可一轉眼人家就又兒女雙全了,似她這樣丈夫最體貼的最得羨慕的,如今反而局面最是難堪。

  宮妃們說說笑笑,妯娌間就有些勉強了,只三福晉是有兒有女的,說起恭喜的話來一派真心,心裡還盤算著要送些什麼采生禮過去。

  周婷一覺睡醒,孩子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包著放在她身邊了,瑪瑙見她醒了趕緊拿了蜜水給她潤喉嚨,周婷連喝了兩杯才緩過氣來。

  瑪瑙滿臉都是喜氣:「主子不知道,爺昨兒夜裡一夜沒合眼呢,今兒去上朝還腳下生風,往前院去的時候,蘇公公都跟不上步子了。」

  烏蘇嬤嬤端了雞湯上來,斜了瑪瑙一眼:「就你話多,也不趕緊給主子拿吃的,這會子正要好好補補呢。」嘴裡雖然這樣說,臉上的笑容卻不比瑪瑙少,見周婷拿了勺子喝湯到底沒忍住又說起來:「爺已經吩咐下來了,既然還在孝裡,就先不掛紅綢了,只府裡的下人領雙份的月錢。」

  周婷湯還沒喝完,珍珠又進來了:「兩個小格格吵著要進來,說要瞧小阿哥呢。」屋子裡人人臉上都帶著笑,腳步都輕快許多,周婷不用出門也能感覺到整個院子裡又一種不同的氣氛,她自己也鬆了一口氣,有了兒子,她在後宅裡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她點一點頭:「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叫嬤嬤把孩子抱到東邊屋裡去給她們看一看,這裡間還是等等再讓她們來。」

  大妞二妞終於見著了小弟弟,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蛋探在小娃娃面前,大妞說:「他怎麼這樣紅?」

  二妞滿不在乎:「弘時哥哥弘昀哥哥肯定生下來都是紅的,不知道他要叫紅什麼。」說著又撐著小下巴好奇的看著他頭上軟茸茸的胎毛:「他的頭髮怎麼比我的還少呢?」

  珍珠聽了直發笑,告訴她們說:「弘字兒是小主子的排輩兒呢,宗室的阿哥都照著弘字兒排的。」

  大妞已經拿了手指頭去碰弟弟的臉:「他怎麼這麼軟。」正說著,小小嬰兒皺皺鼻子打了個哈欠,大妞瞪圓了眼睛,繞著他直轉圈,又跳又叫:「他張嘴了張嘴了!」

  二妞卻嚇了一大跳,拉著珍珠的衣服問:「他怎麼沒長牙呢?他的牙呢?」

  大格格一進門先隔著屏風給周婷請安,問候兩句才入了暖閣,一聽這話笑著說:「不獨是他,你剛生下來也是沒牙的。」

  二妞不相信,她趴到玻璃窗戶邊上張開嘴照著自己的牙:「大姐姐騙人!」二妞嘟著嘴巴不高興,大格格摸摸她的頭:「你若不信就去問額娘。」

  二妞像只小鳥那樣張著手奔進內室,瑪瑙想要攔她,她身子一閃從她胳膊的空檔裡鑽了過去,周婷躺在床上闔著眼睛,臉上算不上好,二妞本來要問的話一下子噎住了,她以為周婷生病的,湊上去壓低了聲音輕聲喚她:「額娘?」

  不一會兒大妞也過來了,兩人見過弘昀生病,同弘時打鬧玩耍沒什麼,跟弘昀淘氣卻是要被嬤嬤們提醒的,此時以為周婷也病了,嚥著口水就要哭。

  弘昀弘時後進門,弘時聽見二妞的聲音也湊了過來,床沿上頭探出三張小臉蛋來,周婷本想裝睡逗逗二妞,這時睜開眼睛:「額娘就是累了,要睡一會兒。」

  大妞趕緊伸手把二妞的嘴給摀住,弘時拉著二妞的手,一步一步悄悄退出去,碧玉端了紫米粥過來,她們還伸手攔著:「額娘累了,要睡呢。」

  碧玉忍著笑嘴裡答應,等幾個小的去了暖閣,輕悄悄端了進去送到周婷手上,她搖搖頭:「先擱著吧,這會子還不覺得餓。」剛喝了一碗雞湯下去,現在只覺得胸口漲漲的,似是要出奶了。

  「讓珍珠把準備好的紗布拿進來。」周婷躺了一個白天覺得有力氣了,想先用紗把小腹給纏起來,上一回她就是這麼做的,烏蘇嬤嬤攔也攔不住,後來見她的腰又細了回來,皮膚細緻緊實,這回不等她發話,珍珠就早早準備起來了。

  周婷站在榻上不動,珍珠瑪瑙兩個拿了紗布一層層給她裹起來,珍珠還道:「兩個格格那會子天正熱,又不敢用冰,這會子倒涼爽,主子這樣纏著也好過許多。」

  屋子裡還不能開窗透風,只遠遠開了暖閣的窗戶透氣,拿了新鮮瓜果進來熏味兒,周婷倒不覺得難受,被褥床罩通通換過,全是在太陽下曬足了時辰的,軟鬆鬆帶著些暖香味兒。

  周婷往床上一倒只覺得渾身都有了力氣,她跟胤禛的心情又不相同,期待這是個兒子的心情也更強烈,如今放下了心上的擔子,臉色紅潤眼睛有神,笑瞇瞇的一樁接一樁的吩咐起了回禮來。

  惠容這一回真的生了個女兒,那邊瓜爾佳氏卻沒撈著跟著胤祥去南巡的機會,反倒提了另一個妾室跟著去了,惠容這一招還是跟完顏氏學的,家下的包衣,就算有孕,孩子的身份也太低,就算長大了也爭不了什麼。

  她見周婷生了個兒子,一面送了禮來一面要小衣服,完顏氏那裡已經給她送了一套過去,她卻覺得周婷是有女兒的人,她自己也是生了女兒,說不準後頭就跟著來了兒子。

  胤禛還沒回來,宜薇卻先一步來了,一進屋子就是恭喜的話,臉上的笑意綻了十分,周婷心裡為她歎氣,默默猜想著她又是來要小衣服的?孩子才剛生下來那裡穿過那麼多件衣服,現在還只包在襁褓裡頭呢。

  卻沒想到她要的是周婷初懷孕時胤禛親生埋下的筷子,周婷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宜薇也知道這要求過份了些,卻還是拉著她手,聲音裡帶著些懇求:「我也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先前十四弟妹倒是生了兒子,我卻怎麼也張不開這個口,也不求是男孩了,只想著能懷上一個。」

  她這是已經作下心病,周婷緩緩勸她:「這筷子得懷上了才能埋呢,我們家用的是咱們爺平日裡吃飯的筷子,不如你拿你們爺用過的埋下去?」懷頭一胎的時候胤禛埋了一對兒烏木鑲金的筷子,這一回周婷只叫他拿平時用的埋進去,沒成想宜薇會來求,這就算洗乾淨了,也已經是舊物了。

  自家用過的東西是再不能流到外頭去的,前段日子宜薇身邊帶了何焯的女兒,精神狀態好了許多,可妯娌裡間二連三的生孩子,又刺激到她的神經了。那蓮子落了胎這麼大的罪過還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心裡再恨也沒攔著胤祀去她房裡,卻偏偏一點信兒都沒有。如今再加上一年孝,眼看著胤祀都要三十歲了,家裡一個孩子都沒有,怎麼都說不過去。

  周婷知道她心裡難受,皇家沒有休妻的前例,康熙又死要面子絕對不會起這樣的頭,這要是放在民間,光三十未有子這一條就能把宜薇就不必做人了,不獨宜薇,她一家子的女孩兒婚配都艱難。周婷握著宜薇的手躊躇著說:「不如,你們隔的日子久一些罷。」

  宜薇一開始還沒能明白她的意思,後來見她壓低了聲音又說一遍這才領悟,她也顧不得害羞緊了緊手指目光灼灼的盯著周婷的臉:「真的?」

  周婷實在不好意思跟她說這個,她也是以前聽說過的,夫妻之間太恩愛了反而不容易有孩子,看宜薇這個樣子,肯定跟胤祀從新婚到現在都如膠似漆,說不定把時間隔長一點到更容易懷上。她含混的把排卵期的算法告訴了宜薇,其實古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宮裡的嬤嬤怎麼會不教給宜薇,早早就有人教導過了,此時再聽一回她覺得更像那麼回事。

  好容易把她勸走了,周婷也沒了精神,躺在床上由珍珠給她按摩頭皮,拿大齒梳子通了通頭髮,一把烏黑油亮的頭髮垂在膀子上,身上蓋的紅綾被子襯得她眉似墨染,迷迷糊糊睡過去了,還聽見外間隱隱是二妞的大聲喊了句「阿瑪」,很快又壓低了聲音。

  胤禛一進門就被大妞二妞給攔住了,二妞張著手要他抱,一貼在他身上趕緊唧唧喳喳的告訴胤禛:「小弟弟沒有牙!」二妞一付擔心的不得了的樣子,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嘴巴微微抿著:「他要是餓了怎麼辦呀?」

  大妞拉著胤禛的袍角,胤禛不得不低下頭來,大妞把手指頭豎在嘴前:「噓……額娘累了,在睡呢。」

  胤禛一腔歡喜沒地兒發洩,抱著這兩個寶貝一人一口親得響亮,二妞兩隻手捂著臉蛋:「阿瑪扎人。」

  胤禛哈哈大笑,一手托了一個往內室裡去,見周婷閉著眼,父女三人屏著聲兒看她,胤禛把兩個孩子放在榻上,自己坐在床沿,拿手背摩挲周婷的臉頰,別人生孩子都元氣大傷,她生孩子卻越發豐美了,他抬手把她散開來的頭髮攏在一起。

  大妞二妞不錯眼兒的盯著胤禛看,見阿瑪低下頭在額娘的臉上輕輕印了一下,二妞一拍床沿,半跪著的身體直了起來,衝著胤禛直搖頭:「不響!」大妞跟著直起身來搖頭,兩人黑葡萄一樣圓溜溜水靈靈的眼睛一齊盯著他,嘟起來的嘴都分毫不差。

  胤禛不由失笑,被他們這樣一鬧,周婷掀了掀睫毛,眼看就要醒過來,胤禛低下頭「吧噠」一聲的香在她的臉上,看著他的兩個小女兒問:「響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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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四爺正妻不好當

  洗三辦得非常盛大,跟大妞二妞那時候不同,這一回康熙點了胤禎伴駕,兩兄弟裡頭只能去一個,胤禎去了,胤禛自然留在京城裡,這個兒子的意義對他很不一樣,洗三的時候門檻兒差點被踏破了。

  周婷躺在床上做月子,這些事卻不得不操心,吃宴排座還在其次,光是洗三禮上要用的器具就快算不過來了。

  大格格自胤禛發過話之後就一直跟在烏蘇嬤嬤身邊學管家,雖說後頭胤禛熄了讓她嫁進那拉家的心思,周婷卻不好立時回了她學管家的事兒,再說她已經到了年紀,再不學起來就是她這個當嫡母的過失了。

  周婷尋常不管這些瑣碎事,她身邊有當慣了管事的烏蘇嬤嬤,還跟著瑪瑙珍珠這兩個得意門生,府裡的一針一線都有定例,只要按著規章辦事,就出不了大差子。

  烏蘇嬤嬤心裡有數,大格格養不養得熟總歸都已經養在周婷身邊了,若是嫁出去兩眼一摸黑什麼都不會,別人嘴裡說的可全都是周婷的不是。可一想到她那個娘做下的事來,就又教得不情不願的。

  大格格這回學了乖,那些原來在她眼裡就是下人的下人,如今全都捏著她的一半兒前程,特別是像烏蘇嬤嬤這樣周婷身邊的親近人兒,要是挑上兩句不好,她之前的功夫就算不白費也能折去小半。

  想明白了倒真的是在認真學著,一開始還只叫她在旁邊看一看聽一聽,領悟都要靠她自己來,有不懂的回去問了戴嬤嬤才能品出些意思來。入了門,學起來就快了。

  珍珠在周婷身後添了個枕頭,拿洗三禮時用的器具單子給她看,周婷拿著紅箋還沒看呢,珍珠就說了一句:「這是大格格那邊送了來的。」

  周婷眼睛一掃沒能挑出毛病來,她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並不長,烏蘇嬤嬤又一向待她有成見,還能學到現在這地步,可見是有幾分聰明勁的,許是戴嬤嬤從旁指點著,她列的單子上頭分毫不差。

  這時候大格格倒埋怨起過去的自己來,若是能在大妞二妞的洗三禮上多看一看,她這樁差事就能辦得更精細了。

  周婷微微笑著點點單子,吩咐珍珠:「開了箱子把那匹月牙緞子拿出來,上頭繡著梅花的那個,拿了去給大格格做鞋。」

  珍珠點頭應下,周婷又說:「到了那天讓她跟著三福晉到處走動走動,別拘了她在屋子裡。」那一天內廳都是些親月女眷,大格格雖是未嫁女,這樣的交際也是不越了規矩的。

  珍珠瞧了瞧周婷的臉色,欲言又止:「來的都是各家子福晉呢。」

  「只在內宅裡走動並不要緊,這個洗三她也是出了力氣的。」周婷笑一笑,又給大格格添了幾件做工精緻的素色首飾:「那套珍珠赤銀的頭面拿出來給了她,叫戴嬤嬤那天給她打扮打扮,雖是在守孝,總歸是喜事,不能收拾得太素了。」

  珍珠親自領著小丫頭去到大格格屋子裡,將東西捧上去給她,話兒說的十分漂亮:「主子說辛苦了大格格,這個緞子是拿了給格格當鞋面兒的,這些首飾添給格格在洗三禮那天戴。」

  她哪裡坐得住,不敢讓珍珠給她行全禮,藉著站起來動作偏一偏,一聽周婷竟然讓她出去交際,喜動顏色,拿眼睛往戴嬤嬤那兒看了看,戴嬤嬤衝她點點頭,她心裡大定,指著冰心吩咐:「快拿了墩子來。」說著又衝珍珠一笑:「我這裡有才送了來的糖蒸酥酪,嘗一碗再去吧。」

  周婷那裡的酥酪除杏仁核桃再不放別的,旁人吃的裡頭擱的東西卻多,不等珍珠拒絕,冰心已經機靈的端了上來,除了酥酪還有一小碟奶卷子,珍珠見推托不過,半側著身子坐在墩子上,撿了一隻奶卷捏在手裡咬兩口。

  「我聽說珍珠姐姐繡活最好,額娘的衣裳鞋子都是由你來栽的,我新學了針線,想給額娘做一雙鞋子呢,偏不知道尺寸,不知姐姐有沒有合適的樣子給了我。」這樣一番話竟然說得軟和,半點

  也不見過去那冷清的模樣。

  珍珠掩了嘴兒笑一笑:「這是格格的孝心,只主子的鞋子全是瑪瑙做的,等回好了差事,就問她要了給格格送來。」

  「額娘那兒這樣忙,哪能勞煩姐姐再跑一趟,我這兒叫個小丫頭去拿就成了。」大格格見她應得痛快,心裡舒一口氣,她之前兩次給大妞二妞做的小衣裳,也沒見周婷給她們上過身,經了戴嬤嬤提點才想起來很該給周婷做些東西才是。

  珍珠吃完剩下的半個奶卷子起身告了惱,路上拐去了瑪瑙屋子裡把事兒跟她說了,瑪瑙狐疑的皺皺眉頭:「那邊真這樣說?」

  珍珠點點頭:「可不是,」說著壓低了聲音:「我心說這才像是個女兒的樣子,原來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兒,也只主子這樣的好脾氣能看得過。」伸手指一指前邊:「換成了是那邊,且有得收拾呢。」

  瑪瑙抿了抿嘴兒:「再沒有咱們主子這樣好性兒的了。」誰家庶子女見嫡母不跟見老鼠見了貓似的,這段時間大格格變化大家都瞧在了眼裡,她能知道分寸往後相處更便宜。

  到了洗三那一天,周婷堅持找冰片粉出來撲在頭髮上,再拍乾淨拿梳子通了通頭髮,等會肯定有人要進屋來看她,這油膩膩的模樣她自己都不舒服更別說旁人了。

  洗三禮她是不用出去的,只要換著齊整些的衣裳呆在內室裡就行,屋子裡早早拿果子熏過,進來的人多也不覺得氣濁。

  那拉家裡幾位夫人都來了,伊爾根覺羅氏在廳裡跟幾家夫人攀交情,西林覺羅氏和西魯特氏進來看了周婷,西林覺羅氏一臉笑意:「恭喜姑奶奶得了個哥兒,等養好了身子,明年我同四弟妹再來吃洗三面。」

  「借大嫂的吉言。」周婷微微一笑,小丫頭端了果子茶水上來,剛說沒兩句,八福晉來了,她剛走到簾子那兒,就能聽見聲兒了:「四嫂不厚道,我這來了半天了,那面怎麼還沒上。」

  周婷被她逗得一笑:「你就差這一口面吃,明明離得最近,怎麼這會兒才來。」西魯特氏空出位子來讓宜薇坐下,在座的七繞八繞的一盤算都沾著親,彼此間也頗多交際,不一會就說起東家這個西家那個來。

  福晉夫人們湊到了一處,周婷床前就空了出來,宜薇拿眼睛一掃點點她說:「你也真是個寬心的,我怎麼瞧著那邊出的格格在廳裡頭交際?」

  周婷微微一笑:「她也到了年紀,這些待人接事總該學一學,等日後出了門子碰上事兒,總不能甩手不幹吧。」

  宜薇住得近很知道些原來李氏跟那拉氏之間的明爭暗鬥,聞言歪了歪鼻子低了聲音:「那你也太過了些,這樣給她作臉圖個什麼。」

  周婷但笑不語,不給大格格作臉,怎麼把她的名聲給傳出去,不傳出去哪裡會有人家來求娶?要是到最後蒙古沒個合適的,還不是照樣得周婷出面給她找人家。

  宗室女跟民間大家族裡的女孩兒又不一樣,平日裡的交際也只在宗室之間打轉,民間的女孩兒還能有個手帕交啊閨中蜜友之類的,跟著母親出門也還能見著旁姓人的面兒,打開了交際的通道,自然有人相看的好求了回去。

  宗室女這輩子就只在這個圈子裡,見著的也只些家裡的親戚,大格格是上了玉牒的,卻偏偏是庶出,身份尷尬,能嫁蒙古還好些,若是嫁不了蒙古最後落在那拉家裡,周婷得後悔死。

  看胤禛待她的態度,倒有些可憐她沒了生母,所以說嫡母難做人,她要真是千好萬好吧,不說周婷,她身邊這些人也膈應。可若真是一點好處沒有,那說出去沒臉的就成了周婷,養廢了庶子女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

  她這才想著法讓大格格露臉,原來還能有個側福晉主事交際這一說,如今李氏沒了,胤禛又再沒有提別人上來的意思,這回的洗三就只有大格格跟在烏蘇嬤嬤身後,兩個人在女眷裡頭招呼。

  各家福晉們只有羨慕的份,她們要麼是沒孩子,要麼是沒孩子還得給小妾生的孩子辦洗三抓周,像周婷這樣已經算是好命了。心裡也在疑惑周婷為什麼這樣抬著庶女,她雖看著不像是個刻薄人兒,可名聲再好的女人也都是一屋子小妾裡掙扎出來的,都是正妻,這點苦處誰不知道。

  何況算一算孩子的年份就能知道,周婷是熬死了李氏才得的寵愛,正室計較這些是跌了份,可誰能從心底裡真的不計較呢。

  看她臉上沒有一絲不甘願的,還時時問問小丫頭前頭大格格可有出有差錯的地方,幾個福晉交換過眼色,心底服氣,怪不得說四福晉是個全和人兒,甭管真心假意,能做到這份上就不愧這個「全和」的名聲。

  產婦不能下床,宜薇看著被打扮得乾乾淨淨抱出去的孩子,趁著人都往前頭去,湊到周婷耳邊說:「等會兒給我好好抱一會。」

  周婷點頭允了她,等前頭開了宴,屋子裡頃刻散了個乾淨,珍珠專門找了小丫頭一道一道報過來,一會傳過來「響盆了」一會又傳舅太太往裡添了金銀錁子,沒出去也能感受到那份熱鬧。

  前頭鬧足了一日,胤禛臉上都是倦色,擦著臉坐在她身邊,周婷還擔心:「會不會熱鬧的太過了。」她也沒想到會來了這麼多人,準備的點心都不夠用了,原以為比大妞二妞那時候多個兩成人也差不多了,誰知道連那些不相干的都來了,還都提著厚禮。

  胤禛揮一揮手:「汗阿瑪那兒我已經說了的。」康熙出了京城,算著日子書信還沒送到,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有些事只要不過份,也沒人來管。

  擦完了臉拿手指頭去點孩子的小鼻子,周婷趕緊抓住他作怪的食指:「可不能點,要是個塌鼻子怎麼辦。」

  胤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捏了捏周婷的:「光看咱們倆,兒子就不可能是個塌鼻子。」這麼小小一點人兒,哪裡看得出相貌來,胤禛偏偏覺得這個兒子長得特別像他,還說得一本正經,什麼眉毛也像嘴巴也像。

  周婷樂個不住,湊過去彈一彈胤禛的耳朵:「旁的我不知道,這對耳朵倒有些像。」胤禛的耳朵有些招風,她一說完就笑倒在胤禛身上,胤禛壓著她一頓揉搓,撓得她求饒還嫌不夠,吸了舌頭纏得她喘不過氣來。

  兩人初還玩笑,不一會就真的蹭出火來,胤禛低著頭粗喘,周婷紅著臉推他,他自然不肯就這麼走,湊在周婷的耳邊問:「出來了沒有?」說著眼睛掃在她脹鼓鼓的胸脯上:「要不要我幫著吸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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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四爺正妻不好當

  等周婷出了月子,京城裡又重開始熱鬧起來,雖然阿哥們還未守滿一年,但接連著幾個大節都過了,禮儀規矩也跟著鬆泛下來,更何況聖壽將至,再要服孝,聖壽也是大日子。

  康熙今年早早去了草原,聖壽就只能在草甸子上頭過了,京裡該孝敬的卻不少,周婷懷著身子又連著做了月子,十個月裡頭動不得針線,等到能拿針捏線了,又來不及做了。

  胤禛手書了孝經送到御案前,又解釋了一番為何這一回沒有媳婦親手做的針線,言明他寫字的時候,是周婷給鋪紙磨墨的,也算出了力全了孝心的。

  自從胤禛得了嫡子的消息傳到了御前,康熙就對這個兒子就又份滿意,也由不得他不滿意,只要看一看這回一起跟著巡塞的胤祀,想想兩家住在一處,可這兩家的媳婦實在差得太多。

  明明只隔著一道牆,一個把庶子女養到了跟前,還教養的很好,管理王府打理庶物,妃嬪中間只聽得讚譽。一個嫁進來十多年,後院愣是連朵花兒都不開,光這一點,康熙就忍不下來。

  可婚是他指的,當時還覺得這是天作之合,如今他後悔的很!當初只想著老八的出身低,給他一個看著身份高實則沒有得利外家的媳婦,抬高了他的身份不說,還能防著他起別的心思。誰知道他竟被這個媳婦給拿捏住了,她自己不能生還扒著丈夫不讓後宅裡的小妾生!

  當初點了幾個兒子守孝,他就有心要繞過老八,又怕面上實在難看,這才沒把他單單拎出來,可眼看他就到了而立之年,膝下無子不說,連女兒也是養了別人的。

  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康熙差點想把這個兒子的腦子敲開來看看都裝了些什麼!再寵一個女人也不能因為她絕了嗣,難道他還想過繼了侄兒不成!像胤禛家裡那個不是很好嗎?

  一面想一面在心裡皺眉,難道老八是因為妻子家裡身份高了,平白低了一頭?他可是皇子!雖比不上太子大阿哥這樣母系名門的,卻怎麼也不該低了自己媳婦一頭。明年又是大挑年,必得擇一個身份貴重,家裡男丁又多的名門女子指給他。不等進門就先給定下側福晉的名頭,看這回老八媳婦還敢作什麼。

  胤祀不知道康熙接到了胤禛的信竟會打起這個主意,臉上還笑得一派溫和,聽見胤禎說要送小弓箭過去就點頭附合。也就是胤禎,旁人在他的面前從來不說兒女事的。

  他自己知道問題是出在他身上的,妻子不過是枉擔了罪名。剛新婚的時候兩夫妻很努力的造人,可他也不是沒睡過小妾,努力了兩年下來沒成果,妻子再酸也給他抬了通房妾室。妻子在妯娌面前難作人他都知道,她受了這樣的委屈,他只好加倍的對她好,夫妻兩有了這樣的秘密反倒更親密起來。

  這一回巡塞,宜薇再想跟過來,也還是按捺著把蓮子放到他的身邊,為的就是這個丫頭懷過一胎,宜薇的算盤打得好好的,出了孝胤祀的身邊馬上有人服侍。

  蓮子的身邊還跟著積年的老嬤嬤,要是在路上懷上了,身邊照應的人也都齊全了。胤祀感念她的這份心意,常捎書信回去,對宜薇又是一重安慰。

  京城裡的宜薇卻又是驚又是喜,她抬給胤祀的通房張氏顯了孕相!張氏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半分來,她知道宜薇的心情,恨不能抓著一根救命稻草,絕對不會為難自己,卻害怕萬一不是,大家一起掃興,更兼這回肚子裡這個懷上的時候實在不是時候。

  但她再小心,身邊的丫頭也不敢托大,這些妾室身邊都是有老嬤嬤盯著的,宜薇一知道這個消息就把張氏供了起來,等太醫確認她是有了的時候,宜薇差點就當著太醫的面念佛了,

  太醫是低著頭回的話,半晌得不到回應,還想著外頭傳言恐是真的,八福晉果然不好相於,誰知卻得了重重一筆賞錢,別人家的福晉有了,也沒給的這麼厚的。

  提筆開了許多安胎藥,這裡藥方子還沒寫完,那邊宜薇已經差了人給胤祀送信去。金桂皺著眉頭發愁:「這可怎麼好,千不該萬不該是在這個時候。」

  宜薇卻顧不得這麼多了,聽見她的話喝斥一聲:「胡說什麼,日子總能混過去的,這是大喜事呢,就算爺要她落胎,我也是斷斷不許的。」好容易盼來這麼個眼睛珠子,兩個月的孝,總有法子能翻過去,就算名聲不好聽,也總是個孩子呀。

  想著就一疊聲的打發人給張氏騰院子,收拾東西,一下子指了四個丫頭過去,也不叫她再吃素了,吩咐灶上專給她燉了肉送過去。

  胤祀知道了,康熙自然也知道了,梁九功報過來的時候,他的心情跟宜薇一樣複雜,想發怒把兒子叫過來罵一頓,一轉念又忍了下來。他這一發脾氣,胤祀絕對不會留下這個孩子了。

  服中子按理不能上報宗人府的,可這個孩子來得太不容易。康熙算算日子,還有兩個月才出孝,這時候有了,到時報個早產,就說是七個月生的,也能把日子給混過去。

  心裡歎息,這個兒子真是不叫人省心,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偏偏又有了。康熙心裡再惱也還要顧著孩子,他深以為上次那一胎是被宜薇做了小動作給弄沒的,這回這個她還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下手,趕緊找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派給胤祀,讓他連夜回京去辦。

  旁人都不知道康熙的意思,以為是有要事交給他辦,大阿哥還酸了一陣。太子卻是知道的,這是讓他回去盯著老婆,別再落了胎。當場嘴就歪了,年近三十膝下尤空,好容易有了,卻還是個服中子,眉毛一挑把那嘲笑的心思作足了十分。

  胤祀將他的神色看得分明,心裡暗恨,面上卻不露,一逕答應下來,知道他去了宜薇才能安心,連夜收拾好了往京城趕。

  胤禛冷不丁接到旨意讓他去伴駕,胤祀又回來的蹊蹺,想著如今已經是四十六年,說不準就有什麼變故,自然要去查探,一查就查到了胤祀帶了康熙的旨意去太醫院。

  唐仲斌一見著胤禛的人就把知道的全說了,胤祀回來竟是因為妾室有孕,一個妾室懷孕怎麼也不可能有太醫住家診斷的待遇,偏偏放到八阿哥府上誰也不覺得奇怪,胤禛心裡哧了一聲,這孩子就算生下來,在汗阿瑪的眼裡也是有污點的,不過因為獨一個,才顯得份外金貴罷了。

  此時不追究,以後卻未必沒人拿了這個來作文章。上一世老八那個獨苗兒子是妾生的,抬了側妃,汗阿瑪還當老八沒有兒子呢,更別說現在是個服中子。

  周婷一面給他盤點藥物一面跟他絮叨:「這可是服中子啊,怎麼就這樣不小心了。」難道是覺得反正很難有,乾脆也不克制了,想怎麼滾怎麼滾?八阿哥看著不像是這麼不小心的人,還是因為一直沒有,所以心裡有些變態了?

  胤禛一聲冷笑:「恐怕他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這會子不定心裡怎麼愁呢。」胤禛怎麼看自己的兒子怎麼覺得滿意,想到一走就是兩三個月又跟著皺眉頭:「兒子剛剛滿月,我原想著生大妞二妞的時候沒能陪你,這回能多呆在家裡的。」他這一去,等回來不知錯過多少兒子的變化。

  譬如今天他才剛剛知道小孩子鬆開來睡的時候,那手是繞過來抱著腦袋的。大妞二妞嘖嘖稱奇,大妞比著弟弟的小手說:「他的胳膊肯定長得長,拉弓有力氣!」

  弘昀身體再弱也開始習弓箭了,弘時幾個吵著去看了一回,大妞還鬧著也要一把小弓,胤禛給她和弘時一人一把黃楊木雕的紅漆小弓,弘時大妞一有功夫就背在背上,學那個騎射師父的樣子走路。

  二妞不太樂意,她不喜歡弓箭但更討厭吃虧,凡是別人有的她也一定要有,旁人沒的她若是有,那小下巴就要翹上天了。周婷給她一把雕花貼金的梳子,告訴她這個也是黃楊木做的,她才高興了。

  此時看著熟睡的弟弟,二妞瞪圓了眼睛,好奇的問胤禛:「他還不長牙,什麼時候能吃飯呢?」

  小兒子的伙食全是周婷給包了,奶嬤嬤形同虛設,二妞自然沒見過周婷給弟弟餵奶時的樣子,吃點心的時候非要珍珠多拿一碟花糕藏在荷包裡,要不是嬤嬤們看得牢,就被她塞進小嬰兒的嘴裡了。

  「他自有他的吃食。」胤禛看著悠車裡小小一點兒的兒子笑得嘴巴都咧開了。

  「他不吃糕,怎麼飽呢?」二妞還是擔心她的小弟弟餓著,他一直睡啊睡啊睡,錯過了飯點兒,額娘是要發脾氣不給飯吃的,她一天吃兩回點心,三餐飯,她吃的時候一次也沒見著小弟弟起來呀。

  「你跟你姐姐兩個,你額娘都餵飽了,他一個哪有餓的道理。」胤禛脫口而出,剛一說完被周婷一巴掌打在手上,嗔了他一眼:「當著孩子都說什麼呢。」面龐不由微微發熱,眼睛都不敢落在胤禛身上,只伸手去拍哄被二妞鬧騰得皺起眉頭的兒子。

  胤禛以手做拳放到嘴邊咳嗽一聲,好容易出了月子,才得趣兒了沒幾日,他還沒盡興呢,就又要趕到外頭去。

  周婷扭過去的臉上微微帶著笑意,眉梢一挑偏著臉斜了胤禛一眼,把胤禛看得心口一熱,夜裡把她撲在床上好一番的折騰。

  第二日他騎馬要走的時候,周婷硬撐著起了床,腰骨泛著酸,腿肚子都在打顫。胤禛的目光落在周婷一片暈紅的臉上,就覺得大腿根上麻癢起來,直想再把她撲到床上去,把這兩個月的那事兒都辦完了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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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還沒回來,家裡就先出了孝,幾個孩子從頭到腳都換上了帶色的衣裳,大妞二妞兩個一是模一樣的芙蓉色四喜如意紋的衣裙,耳朵上戴了海棠花樣的赤金小墜子,脖子裡是新打的蓮花紋項圈,兩人手拉著手在周婷面前轉圈圈,裙子舞成一個圓,二妞笑咯咯的拎著自己的裙子說:「阿瑪回來給阿瑪看。」

  大妞摸著耳朵不習慣,風俗是女孩兒在洗三禮的時候變穿了耳朵眼,可周婷怕戴了東西勾著,從不給她們在耳朵上戴東西,除了進宮去拜年,那戴的還是銀的,金子比銀子沉,大妞剛戴上還不習慣。

  「我這個也給阿瑪看的。」大妞沒有二妞會撒嬌,這時候卻也想阿瑪了,一天三回的歎:「阿瑪怎麼還不回來。」

  大格格過了十二歲生日,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大姑娘了。洗三之後大格格被周婷推進了交際圈子,滿月禮那回還是由她出的面,京裡頭靈通些的人家已經開始打聽起她來。周婷想好了往後要多多帶她出去交際,給東西的時候自然不會吝嗇,光是衣裳料子就是成匹的往她屋子裡搬,這一季還新打了好些首飾。

  二妞歇晌醒來瞧見盤子裡擺的嵌各色寶石的梳篦,知道沒有她的份撅著嘴老大不樂意,給福雅她沒意見,但她沒有她就生氣了,周婷把她抱過來講道理:「大姐姐長大了,用的東西自然就多,你還小呢,額娘不是才給了你一對金墜子麼?」

  二妞揉著手裡的帕子嘟嘴不理她,周婷有意煞煞她的性子,把她放到一邊做自己的事,讓她聽著自己得了多少東西,大妞跟她的是不是一樣。

  二妞粉嫩嫩的小臉皺成一團兒,可憐巴巴的望著珍珠,珍珠心一軟,走過幫她說話:「慧格格這是醋了,看著主子給東西,偏沒她的份,一下子轉不過這個彎兒來。」

  周婷一眼掃過去,二妞已經吸起了鼻子,她最會看周婷的臉色,知道跟胤禛要求那是一要一個準兒,周婷就不同了,該給的才給,不該給的絕對不會鬆手給她。

  周婷坐在炕桌邊看冊子點東西,胤禛那裡早早來了信兒,說好了等一出孝就開始改建園子,這是周婷樂意見的,吩咐人去莊園裡收拾,清點要帶過去的東西,只等著胤禛隨聖駕回朝就往那邊遷。

  才翻了沒幾頁,還沒說到讓人去莊園修理花木呢,那邊二妞已經念了好幾十聲的阿瑪,也不知道胤禛的耳朵熱沒熱,她把冊子一合,抬眼看著女兒,圓溜溜的眼眶裡面含著淚花兒,皺著一雙長眉毛,正偏著頭委屈得不行。

  「過來!」周婷拍拍自己身邊的坐褥,二妞小身子扭了幾下,聽見聲音趕緊撲過去,把臉埋在周婷的裙子裡面,小小軟軟的手指頭一下一下的扒拉著她被裙子裹住的腿,周婷伸手拍拍小女兒的背:「弘昀要習字射箭,他那兒就有文房四寶,大姐姐要學針線女工,她那裡就有各色絲線,什麼時候使什麼東西,等你要用的時候自然也都有的。」

  二妞還蒙著臉不肯抬起來,周婷任她扒在自己身上,一隻手不住拍她抬頭吩咐瑪瑙:「莊園裡頭的池子好好清乾淨,養些魚鴨,三個格格的院落裡糊上煙霞色的窗紗,叫侍弄花草的人精心些,這時節可別生了蟲子。」

  大妞見妹妹不高興,湊過來安慰她:「我的不給阿瑪看了,給你好不好?」說著搖一搖二妞的胳膊,見她還不高興,學著周婷的樣子拍拍她的背說:「你乖,等我以後得了這些,全都給你好不好?」

  周婷笑瞇瞇的看她一眼,拉過她的手:「你的是你的,妹妹有妹妹的。」正說著腿上一動,二妞抬起臉來,整張臉紅彤彤的,珍珠趕緊絞了濕帕子來給她擦臉,周婷親手接了過來,拿在手裡抖開了把二妞抱到懷裡擦臉。

  小小的人兒這樣大的氣性,周婷把她摟在懷裡拍拍,二妞這才回轉來,周婷不理她比不給她東西還讓她委屈,嘴巴一嘟戀戀不捨的又看那托盤一眼,嘴裡喃喃自語:「我以後也有的。」

  周婷翹翹嘴角說:「姐姐待你好,你怎麼不謝?」二妞把頭往姐姐身上一靠:「喏,我把我的糕給你吃,棗泥兒的。」

  大妞最愛吃甜點心,可每天周婷只許她們一人吃一個,怕吃多了壞牙。二妞把這個給了她,大妞一高興摟著妹妹親了一口。

  大格格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陽光從玻璃窗戶外透進來,大妞二妞兩張紅撲撲的笑臉,三人挨在一起湊得極近,大格格腳步微微一頓,臉上的笑意卻沒退下去,曲著膝蓋請了安就近坐到炕上,指了指頭上新戴的釵說:「謝謝額娘。」

  周婷微微一笑,問道:「衣裳可還合心意?」

  十二歲的女孩兒就像柳樹梢頭剛剛抽出芽來的嫩葉,一雙杏仁裡泛著水光,淡淡的胭脂色嘴唇一抿就是一個笑,大格格五官生得艷,性子卻更像胤禛,就是笑的時候也是斯斯文文的,透著些冷意。

  這樣長相性格的姑娘其實並不是婆婆的好選擇,可周婷這裡卻接到了娘家大嫂四嫂的話音兒,還真有幾家看中了她的,既然敢到西林覺羅氏和西魯特氏那裡開這個口,家世就不會差了,周婷想一想還是等胤禛回來了比較一番再看。

  水漲船高,大格格怎麼也是板上定釘的多羅郡主了,胤禛的身份上來了,她的身價自然跟著看漲。這些人家裡家世最合適的那個,求的是幼子。求嫡長子的那家,家世又弱了些。

  挑哪一個周婷都怕落下埋怨來,不如全丟給胤禛,由他來選定。他這一向對大格格越發柔和了,雖及不上對大妞二妞那樣有求必應的寵愛,心裡對原來定下的嫡庶還是模糊了起來。

  到底是疼愛過多年的女兒,此時看著她失了生母,又改了原先的錯處,心自然而然軟了下來。周婷卻借了胤禛發的話定下了規矩,不肯因為他曖昧的態度改了原先定下的事兒。

  可憐她是一回事,混了嫡庶又是另一回事。原來她沒有兒子,大格格同大妞二妞一樣待也還罷了。如今她有了兒子,就絕對不會開這個口子,如今只是女兒間的,若有一天輪到兒子之間該怎麼辦。必須全部做成定例,讓胤禛在心裡明白幾個兒子之間的分別。

  悠車就掛在周婷房間裡,她一抬頭就能看見,小嬰兒吮著手指頭睡著了,臉上一片安謐。三個多月的孩子胳膊白胖如藕節,每回洗了澡周婷給他抹冰片粉的時候,都要把手臂扒開來才能抹著,在肚子裡就營養充足,現在吃得更加好,別家這麼大的孩子還躺著不動呢,他已經學會了抬頭。

  對這麼小的孩子來說,任何動作都叫他新奇,成功抬起了一次,他就都是歪著脖子使力,一把他翻過去就要叫嚷,折騰了一個早上,這時睡得格外香甜。周婷往那兒望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對大格格說:「等你阿瑪回來了,咱們就遷到莊子上住,你同大妞二妞用一個院子,那兒有湖有山,倒比府裡地方大些,到時候,你也能請些家裡的親戚過來坐坐。」

  大格格心裡一喜,她少有機會出去交際,家裡的親戚也不過就是宗室女,可心裡還是高興,點點頭道:「我從來也沒去過莊子上,聽說景色很美。」

  周婷笑一笑:「也有七八年沒去呆過了,如今還要打發人去收拾,也要添上許多事物才能去住,你那屋子裡,就添一張雲母石床吧。」周婷把冊子往後翻了幾頁:「這個走百病的屏風,阿哥格格的屋子裡都要添上。」

  大格格與周婷說了會話告辭出來,心裡止不住的忐忑,連戴嬤嬤都說這回送來的東西太厚,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過來,可周婷看上去卻並沒有異常,她面上一紅,戴嬤嬤的意思恐怕是家裡要給她相看人家了。

  她心裡又喜又憂,喜的是不必像別家格格那樣長成了就嫁去蒙古,憂的是她如今身邊沒一個能幫著說話的。她手裡扯著帕子回了屋,冰心玉壺兩個還在收點周婷賞下來的東西,玉壺摸著緞子嘖嘖出聲:「這個我還只在側福晉的箱籠裡見過呢,福晉一賞就是兩匹,花還這樣好看。」

  李氏過世之後,她原來存下的那些東西周婷吩咐人裝箱靠冊,全部打包起來存在庫裡,鑰匙給了大格格,玉壺取東西的時候曾經見過,冰心咳嗽一聲,玉壺趕緊轉過身去,大格格看她一眼,坐到繡繃前捏起針來。

  玉壺退出去,冰心倒了蜜水過來,戴嬤嬤從外頭進來掃她一眼,她知機的退下去,大格格手裡的針還沒穿線就扎進了繡布上,戴嬤嬤微微一笑:「格格不必憂心,若真不為格格打算,何況相看呢?」

  大格格臉還沒紅起來,心裡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抬起頭來,戴嬤嬤笑著拍拍她的肩頭:「格格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咱們一步一點兒,福晉總能明白你的心思。」

  她垂著頭給馬繡了一隻前蹄,放下針後倒是想明白了,阿瑪還是為她著想的,這麼一想心就定下來,一舉一動又恢復了常態。

  周婷把信寄過去,那邊胤禛也回了信作主把大格格的親事定了下來,雖未十分也有八九了,這些人裡有他知道的就想一回生平,不知道的就看看家世。除了這個還隨信捎回了一袋五彩石頭,言明是給大妞二妞兩個玩的,周婷瞧著那不規則的石頭發怔,難不成這是他自己去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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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39:20 |只看該作者
118、四爺正妻不好當

  新年將至,外頭開了府的阿哥們每人都得了宮裡賜下來的福字,胤禛帶著幾個孩子去貼福,大妞二妞賴在他身邊轉圈圈,二妞一面摸著自己頭上毛茸茸的兔毛帽子一面唧唧喳喳問:「這是瑪法寫的麼?」

  胤禛微微一笑:「這是皇瑪法親自寫了賜下來的,給咱們家裡添福氣。」

  「是不是我和姐姐的福?」大妞二妞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她一問,胤禛就應她:「是,是大妞二妞的福字。」

  周婷站在他身邊,穿著火狐狸的大毛衣裳,脖子裡是白狐狸毛的圍頸,手裡抱著大妞問:「這字兒怎麼也該貼到院門上去,好叫一家子都沾沾福氣。」往年宮裡頭賜下的福,胤禛都是貼在後宅入口那道大門上的,今年卻是一接到就直接送到她的屋子裡來了。

  小太監給門上刷著稠米漿,胤禛拿起福氣正一正拍在門上,拿手細細貼實了,聽見周婷的話,側過頭來笑一笑:「這裡不就是一家子齊全了。」

  二妞扯著胤禛的袍子,她一直等著胤禛貼好了抱她,胤禛低頭把她撈起來,二妞皺起了眉頭敬畏看著那張福字,胤禛讓她抬起手摸一摸,接著是大妞弘時弘昀,每個孩子都伸手摸了一遍,大妞卻跟別人不一樣,她順著那字的筆畫描了一回。

  院子裡的積雪全掃乾淨了,幾個孩子又穿得厚,屋子裡炭火的熱氣不住冒出來激得人身上發冷,

  胤禛抱著大妞進屋,周婷一隻手抱住二妞一隻手牽了弘時往屋子裡去。

  二妞大了,周婷吃不住重,一進屋就把她放下來由她自己玩耍,弘時弘昀圍過去,幾個孩子一眼就看中了宮裡賞下來的九九盒。

  大妞卻團在胤禛身上不肯下去,拉著他的袖子要求:「我也要寫福。」

  胤禛歡喜的問周婷:「敏兒已經認識字了?」那抬手揮舞的動作似模似樣的。

  周婷回到內室坐在炕上點著年禮笑:「上回你給了弘時的字帖被她賴了過來,怎麼也不肯還了。」說著指指大妞的鼻子:「你有沒有把你的木漆小船給了三哥?」

  大妞一本正經的背著手點著小下巴,胤禛把她把抱過來在懷裡掂了掂,衝著周婷說:「等我得了空手寫一本給她。」說著無比欣喜的摸摸她的頭。

  弘時和二妞正在一邊分點心吃,過年的時候周婷就放鬆了他們,宮裡賜下的點心盒子被兩個孩子翻了一回又一回,弘時手裡捏一個百花餅啃著,二妞卻不住在裡頭撿著,看一會就衝到屋子外頭去呆一會兒。

  粉晶一步不停的跟在她後頭,嘴裡小聲說著:「格格,格格要什麼讓奴才給拿。」二妞就是不理她,努力仰著脖子盯著屋門上貼著福字,半天回轉身去點心盒子裡拿兩塊差不多的餅又跑出去對著福字比了半天。

  珍珠身後跟著小丫頭,正拿著漿洗過的禮服進來,見著了笑瞇瞇的伏身點著一塊說:「格格,這塊是福字餅,那一塊是祿字餅。」

  二妞側頭溜了她一眼,眼睛一彎笑起來,點著小腦袋進去了,跑到大妞身邊伸手說:「給你。」

  大妞接過來拿手裡細看那酥皮上面印的紅色福字,拿指頭點著,驚喜的瞪大了眼睛告訴胤禛說:「阿瑪,這裡也有個福字。」

  周婷笑開了,衝她招手:「二妞這麼乖呀,特意找給姐姐的?」說著伸手摸她頭上兔毛帽子,二妞一臉得意的點頭,跑過去拉扯姐姐的手,兩個孩子團在一起分了那塊餅。

  這才是真的年味兒,廚房裡不一會端了剛炸過的鵪鶉蛋來,這樣的炸貨周婷還是卡著量不許她們多吃,隨便告訴她們去宮裡吃年席的規矩。

  二妞拿著琺琅嵌寶石的簽子插了一隻蛋沾了醬小口小口吃著,平日裡她吃的都是煮過的,只這一回過年才吃著了炸的,大妞的那碟子還沒動,她伸手推到妹妹面前,趁周婷沒瞧見撥了一個過去。

  一抬頭就瞧見胤禛在看她們,二妞衝他眨巴眼睛,大妞兩隻手團起來放到胸前晃兩下,那是周婷教她的拜年動作,他一下子樂了,衝她們兩個微微頷首,拿眼睛的餘光去看周婷,朝她們擺擺手,兩個丫頭一齊背過身去,拿身子掩住小碟兒幹壞事兒。

  周婷眼睛往那兒一掃就知道這兩個丫頭又弄鬼,斜了胤禛一眼壓低了聲音:「你又慣著她們。」胤禛待兩個女兒那是真的沒的說了,他一回京,二妞就找他告狀,說大姐姐有梳篦自己沒有,第二天二妞的屋子裡就多一匣子十二個一套的琺琅梳篦。

  她倒不是真的要,不過見了阿瑪撒撒嬌,胤禛卻依了她,給小孩子的玩意兒,竟不比給大格格的要差。二妞立馬高興了,可她人太小,又沒留頭髮,既不能戴在頭上也不能別在衣服上,要了也不過是拿出來白看看。

  周婷藉機又把那話翻出來說了一遍,二妞這回乖了,讓小丫頭給她收起來,想著了就拿出來看看,又不住纏著周婷問她什麼時候能留頭。

  「才這麼點就愛漂亮成這樣子,你是不知道,那天她裙子上的花兒勾了絲,明明補好了,就是不肯再穿。」周婷攢眉發愁,女孩子愛漂亮是一回事,任性又是另一回事,明明這裡的格格們都規矩得很,就是太子家的三格格行動舉止也不見這樣跳脫的,怎麼偏偏自己的女兒很有後世小公主的風範呢。

  周婷說這個的時候,胤禛正摟著她又親又摸,不以為意道:「那值什麼,一件衣裳而已,她不喜歡重做了就是。」說著嘴巴就湊了過來。

  周婷沒好氣,伸手輕推他一下:「還不都是你寵出來的。」胤禛在兩個女兒眼裡那是有求必應,她還聽過一回弘時想要只大船,特意把他每天的點心留下來給二妞,讓二妞跟胤禛去求呢。

  胤禛一個翻身壓住了她,鼻子裡噴著熱,手在下面動作一翻褪下周婷的裙子:「生十個我也這麼寵著,咱們再一回罷。」忍了幾個月不吃肉,回來了還不得狠狠啃上一回。

  因又說到了寵著慣著的話題,胤禛不免想起剛回來的那幾個夜裡的孟浪事,見周婷身上的艷色衣裳襯得肌膚如玉,嗔怪自己的時候眼光灩灩的,心猿意馬起來,兩人親密得多了,周婷一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垂了頭勾著嘴角一笑,伸著手指頭在臉頰上刮了一下,胤禛心口一熱,好容易入了夜自然摟在一處又是一番纏綿。

  臘月二十九那天,二妞也不知從誰那裡知道乾清宮門口在跳布扎,纏著胤禛要跟去瞧,周婷怕嚇著了她,不肯放她出去,二妞就撅了小嘴兒不樂意,胤禛抱著她哄:「跳布扎就是打鬼,小孩子不能瞧,你守著弟弟,等明兒阿瑪帶了你們進宮看烏庫媽媽和皇瑪法,咱們吃宴好不好?」

  本來倒只有二妞一個人纏著他,一聽打鬼,小孩子的好奇心全被勾了起來,還是瑪瑙哄住她們:「那不過是個大面人兒,咱們自個兒也能捏。」和了一大團麵團,大妞二妞玩得滿身是麵粉。

  周婷耳提面命:「進了宮可不許這麼不規矩。」特別是二妞,看見什麼都喜歡問,又愛纏人,到時候宴上那許多人,可不能不守分寸。

  誰知道周婷的擔心完全多餘了,幾個孩子到底是有精奇嬤嬤教養過的,就連二妞也似模似樣的行了禮,康熙見著這對一模一樣的福娃娃心裡高興,招手過去:「過來瑪法這兒,叫瑪法瞧瞧你們像不像。」

  猜誰是姐姐誰是妹妹這樣的遊戲大妞二妞都是玩慣了的,此時看見坐在最上頭的人揮手,一點也不怵,手牽著手走去,團起手舉到胸前給康熙拜了年。

  雪糰子一樣娃娃到哪兒都招人愛,何況是一模一樣的兩個,大妞二妞在皇太后那裡見過康熙幾回,並不怕他,大妞拉了他的手摸他手裡的繭子,抬頭問:「瑪法,這是不是寫福字寫的?」

  康熙大樂,點頭道:「是。」

  大妞皺起眉頭,拿小手軟軟摩挲:「等我學會了,我來幫瑪法寫,瑪法就能少寫點了。」二妞探頭過去摸一摸吐吐小舌頭:「比阿瑪扎人。」說著晃晃腦袋。

  康熙指著大妞問:「你是姐姐?」

  大妞二妞拉著手轉了個圈,把頭靠在一處樂呵呵的說:「再猜!」

  康熙瞇著眼睛:「瑪法老嘍,瞧不清楚嘍。」

  二妞瞪著圓圓的眼睛:「瑪法萬壽無疆。」這些話是家裡人教慣了的,此時脫口而出惹得康熙心情大好,新年頭一天就是好口彩,他難得把孫輩抱在懷裡掂了掂,別的孩子只得金銀寶石的各色如意,只有大妞多得了一份文房四寶。

  胤禛坐在阿哥堆裡衝著兩個女兒笑,周婷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雙胞胎總是比別人的更容易得以關注,她還怕這兩個孩子出什麼差錯呢。

  後頭是五阿哥家的孩子給康熙拜年,一撥一撥輪下去,輪到八阿哥家裡卻一個都沒有,唱名兒的太監直接從七阿哥家的跳到了九阿哥家,康熙的臉色微微一沉,宜薇坐在席上暗暗咬牙,張氏這一胎坐得穩了,以了明年總算有個能磕頭的人了。

  女眷堆裡說的自然是翻年之後的大挑,這可是女人們的頭等大事,去歲諸位阿哥都守了一年孝,正好沒趕上小選,這一回是肯定要進新人的。

  周婷手裡執著杯子默默聽著,三福晉拿手碰了碰她:「你那兒說不准也要進新人的。」她之前還埋怨丈夫被革了爵,這回倒是慶幸起來,胤禛新升了郡王,後院裡又正空蕩,說不得就要進了大姓的姑娘了。

  周婷聽到大挑心頭一跳,之前幾回胤禛拒了的都是小選,這一回不知道還能不能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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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2:39:37 |只看該作者
119、四爺正妻不好當

  每回大挑都是福晉們的心頭大事,幾個妯娌掰著指頭一算,今年這些人還真沒什麼地方好安排了,十五阿哥平王這樣年齡到了的都已經早早指了婚,餘下的十六阿哥年紀又不夠,就算等到下一回大挑再指,也是正好的。

  做久了皇家福晉,對康熙的行事也能摸出規律來了,秀女每回人數都不會少,滿蒙漢三旗裡就是原本家世不夠顯貴的,若出了身在高位的父兄,那麼這家的姑娘也必是要指一個好門庭的。

  這樣一來,幾位阿哥瞬間成了香餑餑,去歲又守了一整年的孝,家家定是要進人了,只盼著不要進個大挑出來的。

  周婷拿著小布老虎引逗兒子玩,白胖胖的娃娃穿著藕色罩衫罩褲繫著紅肚兜,手腳並用的爬過來,大妞坐在床沿上拍著軟褥子起哄:「快點兒,再快點!」

  二妞從外頭跑進來,手裡緊緊捏著一束花兒,紅黃白紫團在一起好不熱鬧,她一面奔一面叫著額娘,一張粉臉紅撲撲的,到了周婷面前一把撒在她的裙子裡。

  粉晶跟在她後頭跑進來一頭一臉的汗,誰也沒有二妞腿腳快,全跟在後頭,二妞已經爬上了炕,奶嬤嬤才到門口。

  瑪瑙趕緊絞了帕子過來給二妞擦臉擦手,二妞一面仰著頭由她擦臉一面笑瞇瞇的獻寶:「額娘,我找了最大的一朵給你!」

  那花兒在她手裡捏得久了花瓣揉了起來,浸了一手花汁兒,指甲縫裡都紅了,周婷淺杏色流雲妝花裙子上頭星星點點,二妞兀自不覺,撿了最大的一朵要往周婷發間插戴,周婷接了過來,大妞手裡也被她塞了一朵黃月季。

  大格格身後跟著兩個捧花的小丫頭,一進門先曲了膝蓋:「給額娘請安。」她也是滿臉暈紅,鼻尖沁著汗珠兒,見二妞好好兒的依在周婷身邊,心裡鬆了口氣,嘴上說:「慧兒的腿腳這樣快,女兒好一陣兒的追。」

  「跟著大姐姐摘花去了?」周婷衝著大格格微笑,低頭捏捏女兒的小臉,二妞脆生生的聲音響了滿室:「花兒裡鑽出好大一隻蟲,大姐姐嚇得直叫,我把它甩出去的。」

  「可有被咬著?」周婷一問,大格格就不安的動了動腳,二妞正搖頭,炕上的白胖娃娃趁周婷停頓,一把抓住了周婷手裡的小布老虎扯了過去,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兩隻手沒拿穩叫老虎掉在了圓肚子上,大妞咯咯咯的笑起來。

  二妞見了,拿著花兒伸到他面前去引他,等他要勾著了,就背著手把花藏到背後去,他竟然也不惱,二妞一拿了出來就咧開長了兩顆門牙的嘴直笑,一藏起來就瞪圓眼睛骨碌碌的來回轉著找。

  這兩個小傢伙把弟弟當成了玩具,偏偏他像是知道姐姐們喜歡他,胖嘟嘟的爪子一勾一勾的和兩個姐姐玩耍起來,大妞拿了自己的花兒給他,他差點兒一口咬在嘴裡,大妞急了:「這不是糕!」

  周婷伸手過去已經來不及了,他扯了一塊在嘴裡,嘗出了苦味兒又吐出來,就是這樣竟然還沒有哭。奶嬤嬤趕緊把那花兒收起來餵水給孩子喝,大妞還在看他的嘴:「我把糕給你,這個不能吃的。」

  珍珠拿了杏仁漿過來奉給周婷,瞧見就說:「咱們四阿哥可真是好性兒呢。」這樣鬧他也不知道哭,周婷微微一笑,端了小盅啜了一口:「這才好呢,男孩子就是得皮實些。」

  大格格遣丫頭拿了玻璃花瓶來,撿出幾枝開得正好的插在裡頭,捧過去給周婷瞧:「額娘看看這個,園子裡開了許多呢。」

  「這個瞧著好,讓丫頭們撿那些那將開未開的多剪幾枝下來,你跟你妹妹屋子裡都放一些。」周婷一轉頭就能看見窗子外頭的假山花木,紫籐花一束束的掛在架子上,像小鈴鐺似的,海棠樹落了花兒開始結果子,這幾個孩子天天都要往院子裡跑上一圈,玩的東西也多,周婷的擔心卻比在府裡要少些。

  畢竟是在莊子裡,跟過來的又都是心腹,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妾室,原來在府裡的時候,她們再沒有存在感,周婷也還是得管著她們的衣裳飯食胭脂水粉,到了這兒就完全是周婷的天下,她不必再掛心著前宅跟後宅之間會不會有人鑽了空子。

  想到這個就跟著想到了馬上就要開始的大挑,周婷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各家的福晉早已經通過氣兒,喝茶聊天的時候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回。

  宜薇那兒進人已經進成習慣了,除了去年,哪一年小選不進人的?倒是惠容有些掛心,她才生了個女兒,又剛剛開了府,空院子多的是,雖說經過周婷的點撥佔了先機,可就是底氣不足,誰叫她生了個女兒呢。

  胤祥前頭已經得了個女兒了,嫡出的金貴是金貴,卻不稀罕,她平日裡也不知道歎了幾回氣,就連周婷邀她到莊子上玩她也提不起勁兒來,卯足了勁兒準備再生一個。

  完顏氏雖說生了兒子,可也不是獨一份兒,家裡已經有了個不省心的舒舒覺羅氏,再進來一個,她還真是雙拳難敵四手。

  九福晉十福晉這樣一直佈景板似的存在,更早早就不指望丈夫的心還能攏回來了,只不要進個折騰惹事兒的就行。大家都在京裡住著,誰還沒聽說點兒隆科多家的事。

  因為大挑,福晉們臉上的笑影兒都少見,全都在暗地裡憋著一口氣,等秀女進了宮,好找了機會相看,若是能挑上個好揉搓的求了來,總比上頭點的要強。

  周婷早在去年畫圖紙建院子的時候就已經佔了先機,圍著書房正院的那一塊,全都被她留出來給孩子用,離書房最近的院子給了幾個阿哥,男孩子總要長大,須得留好地方給他們讀書,那裡離胤禛最近,再「求上進」的妾,也斷不敢往那裡去湊。

  正院裡還擴了個小花園子出來,隔著一道門就是女兒的住處,那個院子裡胤禛專門建了花樓,挖了蓮池,光是花木就要種上一圈,三個院子一排,胤禛平時能轉圈的地方就都劃出來了。

  他這樣要面子的人,難道還能繞過大半個院子去找小老婆?等他到之前,這幾個兒女就足夠找到理由攔著他了。

  兵來將擋,周婷既然有了心理準備,這些日子就更加在胤禛身上下足了功夫,見他這幾日被朝堂上的事惹得飯量都減了,便有意引他疏散心情,府裡地方小,花園就也那樣一塊,莊子上不一樣,有池塘有果樹,一用了晚膳,周婷就會主動拉著胤禛出去走走。

  「一整日裡就只這麼會子得閒,夜風吹在身上倒是舒爽,園子裡走走也好消消食。」不光是周婷,胤禛也忙了一天,天色將暗未暗,雲霞邊上還留著一條金邊,兩人身邊也不帶許多人,只叫小太監拎著燈籠,在園子裡逛上一圈。

  莊子上比京裡要涼快一些,到了夜裡池邊的灌木叢裡還有點點螢光,走到花叢繁密處,胤禛伸出手來,周婷把手遞過去,兩人攥在一處,到了亭子邊也未鬆開。

  胤禛最近事多忙亂,吸上一口夜花香氣,倒覺得壓住些躁熱,周婷知道一些,開解道:「海上律法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只覺得奇怪,難道那些地方就不出米麼?」

  又有人上書求康熙禁海,不叫商船把米往外洋運去,當地百姓米還不夠吃,再往外頭運,米價自然而然提了起來,牽一髮而動全身,近期連江浙米價都長了起來。因著頭先教皇之事都是由胤禛負責的,這回海禁亦有些關聯,康熙就又交給了他。

  「禁一回就傷一回民生,遷海令一出,那裡就可是無人區了,要人遠離故土又不給營生活路,傷其根本。」胤禛坐在石凳上,周婷叫繞到他身後給他輕揉額角,這些事他明明已經做過一回,再做一回阻力卻比過去還要大,原先他是登上大位之後大力開了海禁的,如今卻要保守派相互扯皮爭論。

  「治大國如烹小鮮,我不懂什麼治國的大道理,卻也知道朝令夕改是管家大忌,定了一條規矩,若是長長久久的實行,下頭人才好拿捏著分寸辦事,若是一天一個樣,自己就先亂起來,下人們更不必說了。」指腹按在胤禛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按,不一會兒胤禛的眉頭就鬆了鬆。

  挪進莊子之後,周婷對政事知道的更多,胤禛把書房就設在了她院子裡,夜裡忙得晚了,她還親自給胤禛磨過墨添過茶,這事兒就是在他書桌上瞧見的。

  胤禛舒展開眉頭,吐出一口氣來:「凡舉令行事須得長久無害方才可行,你亦明白這道理,官員卻只怕丁戶驟減米價不降,提出這樣的昏聵的主意來,說無為無能也不為過!」他說著捶了下腿,這也是氣得很了,若是停了海上貿易,那一年稅收要少多少,這裡旱那裡澇該用什麼去填補!

  周婷給他拍胸口順氣兒:「爺可別為了這些氣壞了身子,這些道理汗阿瑪定能明白,爺寫了折子上去汗阿瑪自有定奪。」再有想要上進的心,無奈連個副手都不是:「馮九如不是說要親去外洋的麼?爺不若問問他去?」

  就算他不知道,那馮氏肯定也是知道的吧,後世同現在千差萬別,周婷知道的有限,不如讓胤禛去問知道的人,他聽了點一點頭:「之前他來回了我說要造船,我是允了的,上回還說試水,不知現在如何了。」

  周婷差點兒驚掉下巴,那馮氏是真的決定要出洋啊。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胤禛吁出一口氣來,夜色濃起來,灌木裡頭的螢火蟲緩緩飛舞,胤禛出了心裡這口氣反手握住周婷的手:「好容易跟你走一回,竟還說起這些來。」他已經比過去早了許多年,此時切不可心浮氣躁。

  周婷微微一笑,眼睛裡頭印著螢光,手軟軟的拍著胤禛的背:「爺同我還見外?」說著身子就靠了過去,侍候的人全退得遠遠的,亭子裡兩條人影摟在處,胤禛心頭欲動,大掌裹住周婷的手湊過去:「咱們回屋。」

  比起周婷的氣定神閒,妯娌裡早已經炸開了鍋,這回秀女裡頭,就有一個誰家都不想沾手的人,已經致了仕的湖廣總督年遐齡的女兒年氏。

  滿蒙漢三旗選秀,只要看排序就知道皇家的根本是在哪兒了,先滿次蒙最後才是漢軍旗,滿族姑娘們頭半晌就先進了宮,由嬤嬤們領著一道道的過關,再後頭是蒙旗秀女,最後才是漢軍旗的。

  經了前頭那兩輪,年氏還是硬生生讓引她的嬤嬤眼前一亮,可見生得如何了,再一看綠簽子上頭那一長串的官名,太監嬤嬤們收斂了動作,待她客客氣氣的,等拿了荷包,更是面上帶笑。

  年氏的聲音細細的,帶著些口音的官話說得份外好聽:「勞煩嬤嬤了。」

  兩個嬤嬤連稱不敢,等她躺下去驗身的時候,那動作也放輕柔許多,全好了還扶她坐起來整理衣裳,垂著手送出門去。這幾年裡,康熙明顯更偏愛漢軍旗出身的女子,這樣的姑娘,說不準要被上頭留牌子的。

  年氏跨出門坎等著,捏著帕子垂頭拿眼睛去睨這一屆的秀女,心裡細細品評一回,不多時就有小姑娘過來問候她,她也回了平禮,說起話來軟綿綿的,不動聲色就打聽出了人家的姓名出身來歷,自己卻一句都不多說。

  若單只是生得漂亮也就罷了,偏她還最是風雅,茶葉是包在蓮花花心裡熏過的,一面煮了喝一面說宮裡分下來的水尋常,等往後有了緣份請一個殿的姑娘喝她攢下來的梅蕊上刮下來的雪水。

  秀女間的事,就少有上頭不知道的,周婷聽了幾個妯娌的話微微一哂,這付樣子還真像是前頭那個鈕祜祿氏呢。

  等真的打眼見著了,周婷也吃了一驚,鈕祜祿氏比起她來,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滿蒙的姑娘大概是基因的關係,生得也是濃眉大眼的一付端正相貌,美是美的,卻太過正氣。

  漢軍旗裡的姑娘卻都是白皮子細長眉毛,到了年氏身上,卻偏偏生了一雙細眉襯著的水漾大眼,行動起來軟腰細步,腿腳好似使不上力似的。

  往寧壽宮裡一站,幾個妃子就在心裡皺起了眉頭,瞧著她那身板就先喜歡不起來,斜簽著身子彎著頸項露出一段雪白肌膚,一坐就是一幅畫兒,卻是看著就顯得弱相,眉毛一蹙就似要掉下來淚來。

  皇太后不喜歡這樣的姑娘,是以問了兩句就止了話頭,拉著個圓臉姑娘說得歡快,年氏就靜靜坐著,腿攏在一處眼手不動,倒讓妃子們稱讚一句規矩好。

  宜薇就沒這麼多的顧忌了,她最是厭惡那付樣子的女人,鼻子裡一哼,私底下說:「就她那種坐相,比正襟危坐還要累,虧得她坐了一個時辰,這還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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