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我是分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洛水]知北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1
發表於 2015-4-8 12:37:56 |只看該作者
  阿凡提目光一閃,顯然下定了決心,推案下拜,沉聲喝道:「屬下阿凡提,拜見魔主大人。自今日起,阿凡提誓死效忠主公,再無他念。」他咬斷手腕,當場立下輪回血誓。

  「阿翁快快請起。」我不由得暗自佩服,老狐狸雖然思慮謹慎,但行事果敢,一旦有所決斷,便不再拖泥帶水,不為自己留任何退路。

  這才是能共攘大事的人。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意味深長地道:「既然你問的是魔主,那麼幽冥河水便與我沒有半點干係。我從來,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什麼幽冥河。」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阿凡提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避開我的目光,口中道:「主公說得對,這件事絕對不能和魔主大人有半分干係。世上唯有楚度,方有此能。」

  我大笑:「這就要靠阿翁和龍眼雀籌謀運作一番了。多往楚度身上潑點髒水,反正他也不太可能活著回來了。」撩起帳幕,就要去找碧大哥。

  「主公,悲喜和尚那裡……」阿凡提問道。

  「交給我。」

  「敢問主公,若是海龍王他……我們是否要除掉他?」阿凡提吞吞吐吐地問道,眼中閃過一抹陰冷的殺意。

  我停下腳步,腦海中浮現出碧大哥為我下跪的悲愴一幕,毅然搖頭:「我是絕對不可能對大哥動武的,也不允許你們動手。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主公可有說服海龍王的把握麼?屬下怕海龍王寧折不彎,會壞了主公的大事啊。」

  「對龍眼雀,可以屈之以威;對阿翁,可以曉之以理;對大哥,也只能動之以情了。」我略一沉吟,揮手一拂,地上雨泥紛紛躍起,濺得我滿身滿臉。我接著撕爛衣袍,解亂鬢髮,弄出一副落魄潦倒的狼狽模樣。

  「這麼去見大哥,或許能博得他的同情吧。」我自嘲地一笑。

  「主公能屈能伸,非常人能及。可是萬一此舉行不通的話……」阿凡提不依不饒地追問。

  「小時候,先父常逼我苦讀經書,其中有這麼一句『君子可欺以其方』。」我猶豫了半晌,低聲道,「聽說大哥在妖軍中並無實權?」

  阿凡提點點頭:「魔剎天有些傳言,說他和主公關系甚密,而對楚度陽奉陰違。是以除了冰海一襲的人馬,其餘兵將並不太信任海龍王。」

  我瞳孔微微收縮,再三躊躇,終是咬牙道:「阿翁就讓謠言傳得再猛烈一些好了。我要軍中敵視大哥的妖怪越來越多,最好再把楚度的失蹤和大哥攀上關係。就說大哥和我密謀勾結,暗害楚度。以大哥孤傲的性子必然受不了眾人的流言蜚語,長此一來,他定會心灰意冷,選擇自動離去。這樣的話,他也不必在我和楚度之間為難了。」

  阿凡提聞言大喜:「這是絕妙的反間計,主公厲害啊!」

  「等日後木已成舟,我再向大哥磕頭賠罪吧。」我心中暗痛,輕歎一聲,無聲掠向碧潮戈的營帳。

  冰海龍宮的兵馬分佈在向北的孤峰上,和其它妖軍的營帳相隔較遠,隱隱透出幾分寂寥之意。

  此時,天已漸暮,山原各處的軍營亮起模模糊糊的燭光,被漫漫冷雨一襯,火光的溫暖反倒顯得格外淒寒。我沒再隱去身形,大大方方地出現在山上,一步步走向山巔的營帳。

  「鏘鏘!」十多柄雪亮的兵戈卷起雨水,從四下裡刺出,橫在身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目光緩緩掃過如臨大敵的眾多妖兵,仰天清嘯一聲:「小弟林飛,求見碧大哥!」

  聲音穿破雨幕,直沖高處,覆蓋了整座山峰。妖兵們騷動不安,神色驚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更多的妖怪從營帳裡跑出來,大呼小叫,把我團團圍住。

  轉瞬間,四面八方佈滿刀山槍林,鋒銳的寒芒刺得人眼花。我視而不見,默默望著那道從山頂急掠而下的身影,胸中百感交集。

  衣冠如雪,風采凜冽如刀。數年未見,大哥乍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變化。然而我還是從那雙寒亮如星的鳳目裡,覓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孤獨和疲倦。

  「生生世世,永結兄弟。」結拜時的誓言仿佛隨著那道身影撲下,狠狠撞上我的胸口,撞得心中一陣沉痛。

  我心知自己顯露身份,和大哥公然會面,是故意擺了他一道,使他在妖軍中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刀槍劍戟潮水般向兩旁分開,露出一條暢通無阻的空道。

  「飛弟,真的是你?」碧潮戈喝退妖軍,大步走向我,滿臉驚喜激動之色。

  「大哥!」我一把抱住碧大哥的肩膀,雙目通紅,語聲哽咽。

  「飛弟,你受苦了,都是大哥的錯。」碧潮戈澀聲道,他顯然注意到了我潦倒窘迫的樣子,表情顯得沉痛自責,「當年你被囚鯤鵬山,我不能出手相救,至今耿耿於懷。飛弟,大哥對不住你啊。」

  「大哥也是身不由己,要怪就怪楚度勢大威淫,你我兄弟只能任其魚肉。說起來,還是小弟連累了大哥。」以大哥的性子,我越是為他開脫,他心裡越是難過歉疚。

  跟隨著碧潮戈進入營帳,我以苦大仇深的口氣,加油添醋地編造出這兩年的悲慘經歷。

  「拼著一身重傷,我千辛萬苦逃出鯤鵬山,一路東躲西藏,被楚度派人四處追殺。」我目眥欲裂,嘶聲道,「楚度表面上答應了大哥,不會取我性命。可他暗中勾結公子櫻,試圖借刀殺人。」

  我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口,指著心臟附近一處新月般的疤痕:「這正是一點黛眉刀留下的傷口。只差半分,我就再也見不到大哥了。」

  碧潮戈衣衫激揚,神色越來越難看。一切都按照我事先擬定的計畫,順理成章地演下去。

  「這一次,我其實是來見大哥最後一面的。」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我一咬牙,「撲通」跪倒,聲淚俱下。既然做戲,就要做個全套十足。當過乞兒的我對這類手段駕輕就熟,演起來生動逼真。

  「飛弟,你這是做什麼?你我兄弟,何需如此?」碧潮戈急忙伸手攙扶。我微一運氣,身軀巋然不動,死死跪倒在地。

  「大哥,你對我的恩情,小弟沒齒難忘。若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還求大哥見諒。」我愧疚地避開碧潮戈的眼神,低下頭,「數日前,我已突破知微,決意與楚度生死一戰。若是小弟不幸身亡,希望大哥勿以小弟為念,好好保重自己。」這一番話真真假假,虛實難辨。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既似理智駕禦了情感,操控自如,遊刃有餘,又似感情左右了理智,心懷激蕩,難以自已。

  兩者相互纏繞,彼此滲透,道心恍如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地。

  「飛弟,萬萬不可!」碧潮戈悚然動容,驚呼聲打斷了我的微妙感悟,「你若再找上楚度,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裝作悲憤絕望的樣子:「大哥,你以為我不找楚度,他就會放過我嗎?為求大道,楚度什麼事幹不出來?我早已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再不奮起一搏,連半分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了!大哥,難道你忍心看著我慢慢等死嗎?」

  碧潮戈頹然地看著我,嘴唇抖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日你我兄弟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離開之前,就讓小弟為大哥做點事吧。」說到這裡,我霍然起身,「大哥,你昔日為情所累,心境受損,刀道再難精進。想要邁入知微,除非徹底忘掉亡妻;又或是捨棄刀道,從頭再來。可惜大哥兩樣都難以捨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哥,你的刀道孤傲無情,性子偏又太多情,這樣只會苦了自己。」我身形一閃,繞到碧潮戈身後,一掌按住他的背心,「不過,我可以幫助大哥強行提升妖力,沖入阿賴耶態。」

  空城精華從我掌心湧出,源源不斷地送入碧潮戈體內。

  「飛弟不可!大哥怎能要你辛苦修來的法力?」碧潮戈大驚失色,竭力掙扎,卻被我的手掌牢牢黏住後背,空城精華鎖住他的氣機經脈,令他全身動彈不得。

  「我欠大哥的,恐怕一輩子也還不清了。」我喃喃地道,「我早年喪父,孤苦流離,直到遇上大哥,才重獲親人關懷的感受。阿羅師傅對我很好,檸真她們對我也很好,無顏同樣是我的兄弟,可無論是她們中的哪一個,都不能帶給我大哥陪伴在身邊的感受。邁入知微的那一天,我才明白過來,你雖是我大哥,但在我心裡,其實是把你當作父親的。孩子對不住父親,耍些花招手段,總是會得到原諒的,對嗎?」

  我的語聲越來越輕,輕得連碧潮戈也無法聽出我在說什麼。

  「所以,請大哥原諒我對你的欺瞞。反正我也欠了大哥好多,總是還不清的了。」我慘然一笑,空城精華猶如洶湧洪水,在碧潮戈內腑奔騰流轉,將他經脈阻滯之處一一衝破。

  「大哥,氣運丹田,意守靈台。你若能感悟體內的法則精華,興許會得到邁入知微的一線機緣!」我沉聲喝道,眼看碧潮戈內腑鼓蕩,承受力到達了一個極限,便撤開手掌,頭也不回地向外掠去。

  「飛弟,飛弟!」

  我潛匿在半空,望著碧潮戈奔出營帳,站在山巔大聲疾呼。

  冷雨濕透了他全身,回蕩在山原的呼聲像一柄柄尖銳的匕首,狠狠刺在我的心頭,濺出了羞慚、內疚、不忍、不安的血。

  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成功達成了目的,我已將大哥的情感操控於股掌之間。只需阿凡提推波助瀾一番,大哥黯然離開是必然的結果。

  對於碧潮戈,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他可以擺脫魔剎天的戰事,專修大道,不再為俗事勞心。

  「勾動神魂,玩弄人心。爸爸,你和我們煞魔的手段差不多啦。」絞殺趴在我的耳孔裡,輕笑出聲。

  我心頭一震,沉聲道:「即便手段類似,目的卻和你們有著天壤之別。大哥看似剛強,其實有點優柔寡斷,我只是幫他下了決斷。否則他夾在我和楚度之間,只會越來越糾結,越來越痛苦。」

  「可爸爸騙他說有機會邁入知微,不是讓他將來更痛苦、更失望嗎?」絞殺眨眨眼,唇角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妙有道境應該是他的極限了吧?」

  我哼道:「我也是為了大哥著想。他刀道無望,偏又難忘亡妻,長此下去只會白白蹉跎光陰。一旦他認為有了邁入知微的希望,就能重新振作,好好活下去。」

  「爸爸可以替別人做決定嗎?」

  「誰不是在替別人做決定呢?不過是做得到、做不到,看得到、看不到的區別。」

  「好吧,爸爸總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是對的。」絞殺眼珠轉了轉,仿佛不經意地反問道,「世上真有永遠正確的人嗎?如果哪一天,爸爸知道自己做錯了,會不會道心崩潰呢?」

  「世上又焉有絕對的對錯?立場不同,角度有異,時間長短而已。對旁人而言,爸爸是錯的。但對我來說,哪怕千夫所指,自己也永遠是對的。」我淡淡一笑,「乖女兒就不用耍弄小花招,動搖爸爸的道心了。」

  「這樣才好玩嘛。」絞殺撒嬌般地擺擺腦袋。

  碧潮戈帶來的波動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我凝神調息,沉思冥想,以共識交點的秘法感應晏采子。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倏然裂開一個十字般的裂縫,一雙清冷漠然的眼睛出現在視野中。仿佛近在咫尺,又似相隔萬里,遙不可及,雙方的聯繫純以飄渺難測的心神維持。

  「後學晚進林飛,拜見前輩。」我恭恭敬敬地對晏采子躬身行禮。

  晏采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收起這一套,有話直說。你現在也是知微高手,你我平起平坐,沒什麼前輩、後學之分。若是想請我出手對付楚度的話,你可以死了這條心,我沒興趣管別人的閒事。」

  我微微一笑,不以為忤。以晏采子的老辣,猜出我的來意並不難,拒絕我也是意料中事。對付他的手段,唯有「以道誘之」。

  「請教前輩,何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好整以暇地問道。

  晏采子淡淡一哂:「我的道和楚度不同,也和你的不同。因此絕不會介入你二人的紛爭。」

  「就算楚度阻礙了前輩的道,前輩仍舊無動於衷嗎?」我笑了笑,「前輩之道,身化萬物,感受天地。想要突破知微,必先與天地合一,再與天地分離。如今北境破亡在即,天地不存,何來合一?何來分離?前輩需要時間體驗天地萬物,楚度卻加快了天地萬物的毀滅。」

  晏采子默然片刻,道:「北境何時破滅,仍是未知之數。」

  我欣然道:「楚度一死,北境的『壞』將會大幅度延緩,也會留給前輩更長的時間修煉突破。他的死對前輩有利,您無法否認吧?」

  晏采子搖搖頭:「這點『利』對我遠遠不夠。」

  我毫不猶豫地開出條件:「加上龍蝶夠不夠?他身處黃泉,與我魂魄相連。晚輩可以敞開神識,任由前輩探察我的精神天地。若能感悟龍蝶的幽冥之力,前輩或可身化鬼魂,暢遊黃泉,完成與天地契合的最後一步。」

  「順手利用我對付龍蝶?」晏采子譏誚地看了我一眼,「還是不夠。」

  我絲毫沒有心計被識破的尷尬,鎮定自如地道:「再加上逆反北境法則的空城精華夠不夠?」

  「逆天之物于我何用?」晏采子索性垂下眼簾,擺出一副逐客之意。

  「前輩的眼界實在是高。看來沒有足夠分量的利益,是很難打動前輩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拋出了最後的籌碼,「加上天地本源夠不夠?」

  晏采子眉尖一挑,雙目睜開,猶如兩道淩厲電光閃過:「你說什麼?」

  「前輩的消息有些閉塞了。這次吉祥天為了對付楚度,出動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呢。」我刻意將『人』字重重念出,隨後又以心神相通之法,將要說的一番話悄悄傳入晏采子的心念中。

  眼瞧著晏采子眼神變幻不定,我心中玩味不已。任何人都有無法拒絕的東西,關鍵在於,你是否能找到。

  「依你所言,道輪的確像是北境本源所化。」晏采子思慮半晌,點點頭。為免被天地感應,此時雙方的交談全都以神念互傳,再不敢輕易訴諸於口。

  我對神識中的月魂微微一笑,繼續對晏采子道:「機會難得,就看前輩有沒有膽量火中取栗了。我可以配合前輩出手,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當然,前提必須是先對付楚度。」

  「如果楚度一心想逃,就算你、我加上天刑、道輪聯手,也不見得可以殺掉楚度。」

  「若是容易,晚輩也不用求前輩出手相助了。話說回來,也只有借助楚度,前輩才有機會啊。」

  晏采子沉吟許久,終是緩緩點頭。我心下大喜,又和他密談了一番,才告辭而去。

  隨後,我又馬不停蹄地找上吉祥天的大軍。說服天刑最容易,當聽到多年不知所蹤的晏采子也願意加入圍殺楚度的行列時,天刑著實吃了一驚。

  「畢竟他是我未來的岳父。」我從容地編造理由,「最重要的是,晏采子希望能與楚度一戰,説明自己突破瓶頸。事成之後,他還要吉祥天開放所有典籍秘法,供他參閱悟道。」

  天刑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無法拒絕這樣的好事。在他的指令下,吉祥天大軍開拔,準備前往清虛天進行征戰。

  「只要你們強攻碧落賦,營造出生擒甘檸真的聲勢,公子櫻就只能乖乖地守在家裡。相信我,甘檸真是公子櫻唯一的軟肋。」

  「沒有知微高手與公子櫻相互牽制,我們的損失會很大。」天刑蹙眉道。

  「殺了楚度,什麼損失都能補回來了。」我不在意地道,將目光投向遙遠的虛空。

  獵網已經布下,楚度,你還能活多久呢?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2
發表於 2015-4-8 12:41: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吉祥圍獵

  紅塵天紛飛的戰火,並沒有燃燒到這一片飛滿裳蚜的幽靜山谷。

  雨霧淒迷,湖泊含煙,橘子洲俯臥在飄搖夜色中,安靜從容,一如往昔。

  在這裡,海姬教過我脈經刀,吐魯番教過我千千結咒。也是在這裡,我第一次想要追究生命的意義。

  時光荏苒,一晃多年,至今我也不能完全明白,什麼才是生命的意義。坐在湖邊,我聆聽著風吹過水面的聲音,聆聽多年前,山峰壓垮橘林的轟鳴聲。

  那一座山峰,我立誓要將它搬回去。如今故地重遊,舉目四望,山峰已然消失無影,只有一棵棵橘樹從夜幕裡探出頭來,半青半紅的小橘子隨著枝葉晃動,抖抖顫顫,像一盞盞忽明忽暗的燈籠。

  湖水的波光中仿佛也搖盪起無數盞燈籠。

  「沙洲之下,是一片水澤淤泥,山峰應該是隨著時間慢慢陷落下去了。」月魂猜測道,「加上那些橘樹的種籽在山縫中生長,逐漸脹裂岩石,山峰也隨之塌陷。」

  我胸中湧起一陣無言的失落感,仿佛蓄滿全身力道的一拳擊在了空處。但又似乎心有所得,如果搬開那座山是少年時奮鬥的意義,那麼當山不存在了,意義還在嗎?

  「意義只能從自身尋找,任何外物,都不過是參照自身腳步的痕跡。」我沉思良久,輕聲笑了起來。

  「已經不重要了啊。」我雙足浸入微涼的湖水,輕輕搖晃,一盞盞橘子的燈籠在湖光裡破碎又重聚,「那座山,早已不知不覺地搬開了,我何必還把它放在心上呢?」

  今時今日,再沒有任何一座山可以壓在我林飛的頭上。

  這才是少年時奮鬥的意義所在。

  「我做到了!」我對著黑魆魆的山谷,放聲高呼,「那座山不在了,可我還在!所以我做到了!」

  月魂露出了溫暖的笑容,螭翻翻白眼,大煞風景地嚷道:「別高興得太早了,如果這一次殺不了楚度怎麼辦?你就等著四處逃亡,被楚度苦苦追殺吧!」

  「那就下一次,再下一次,總會有下一次的。」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月魂神色複雜地道:「小飛,你是我見過的意志最強的人。想做什麼,就一定能做到。換作是我,恐怕永遠也無法為魅復仇。」

  螭咕噥道:「這小子借刀殺人,算什麼好漢?」他搔搔腦門,又嘆服道,「不過這小子的意志嘛,像打了雞血一樣,確實讓大爺刮目相看。我說你這麼活著累不累啊?」

  「其實很簡單啊,撐不下去的時候,告訴自己再向前走一步就行了。」我平靜地道,「雖然很累,但每向前走一步,都會生出新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繼續向前走。」

  「真是個變態。」螭哼哼唧唧地道,「大爺要像你這麼變態,早就能射出極限一槍了吧。但這麼做等同自虐,大爺是不會考慮的。」

  「其實有時候,我也想停下來,比如現在。」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暫時忘卻即將來臨的生死之戰,拋開勾心鬥角,兒女情長,以近乎空白無為的心態,沿著湖畔悠然漫步。

  不必擋風遮雨,不必確立什麼目的地,也不必告訴自己必須走下去。在這一生中,我可以有這麼一個寧靜的夜晚,不用苦苦支撐,不用去想存在的意義,隨意而行,隨遇而安,就像一隻最普通的裳蚜。

  強者有強者的路,弱者有弱者的路。想得到什麼樣的意義,就會有什麼樣的道路。

  「六千年和一瞬間,究竟哪個才算是真正的生命?」我曾經迷茫地問過海姬。

  現在的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絢麗如霞的彩色裳蚜也好,吐魯番那樣灰白的裳蚜也好,都是獨一無二的。

  時間或許可以搬走很多座山,但永遠無法決定生命的意義。

  一日後的月圓之夜,我和天刑、晏采子進入了吉祥天。

  三人各自駕馭著月空雁,從天空一路飛過。相比其它重天,吉祥天景色如畫,風和日麗,幾乎沒有任何壞空的變化。

  沿途人跡寥寥,大部分留守的長老都被派往各處天壑。

  飛過一大片焦黑的田地時,天刑語含怒意:「半個月前,三千萬裡的藥圃被楚度肆意焚燒,丹房器室也被搗毀大半。這也是楚度在吉祥天最後一次露面,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發現他的行蹤。」

  我問道:「你們無法通過山河地理球之類的法寶找到楚度嗎?」

  天刑搖搖頭:「法寶難以探測出知微級別的高手,只能靠我們自己逐寸逐地搜索。」

  「那豈不是大海撈針?楚度若是存心躲藏,誰也休想找到他。」晏采子蹙眉道。

  天刑道:「除非楚度徹底放棄魔剎天,否則遲早是要現身的。」

  晏采子不著痕跡地瞥了我一眼,我心領神會,介面道:「連道輪長老也沒有什麼辦法嗎?」

  天刑遲疑了一下,正要答話,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虛空中傳出,「吾只能感應出楚度的大致方向。」

  一隻月空雁從聲音發出的地方翩然飛出,緩緩變化成人形,懸浮在半空中。

  我無法用言語描述出他的樣子,因為他實在是太平凡,太不起眼了。

  大多數人的外貌都有自己的特點,或是濃眉大眼,或是高矮胖瘦,唯獨眼前的這個人找不出任何特點,就像一滴水融在了大海中。

  我甚至感應不到他的法力,他的道境,我相信只要自己轉過身,就會把他的樣子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在我體內未曾消化的空城精華,卻在此刻激烈湧動,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

  「這位應該就是道輪長老了吧?」我壓制住躁動不安的空城精華,和晏采子對視一眼,後者冷如冰雪的眼中閃過一絲炙熱。

  「吾就是道輪。」道輪凝視我的眼神看不出絲毫異樣,表情不悲不喜,毫無波動變化,似乎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裡都沒有什麼分別。

  「吾只能感應出,楚度在吉祥天的西南方。」道輪的語氣略顯生硬艱澀,這是他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他也不太會和人打交道,說完這一句,就閉口不言。

  「按照事先定下的計畫,我們分頭尋找。」天刑從懷裡摸出三粒紫金色的蓮子,分別遞給我、晏采子和道輪,「這是伽藍同心蓮子,每人持有一枚,可以感應各自的位置。一旦發現楚度,切勿急著動手,先將心念送入蓮子,其他人便可立刻趕至。」

  我率先散去座下的月空雁,和晏采子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化作一縷輕霧,向西南方疾射而去。

  吉祥天的西南面,是綿延八千萬裡的原始林莽,浩瀚遼闊,幽深如海。百萬種珍稀林木堆青妝紅,凝黃綻紫,繁茂樹冠好似色彩萬千的浪濤在風中翻湧,故被稱作彩繡林海。

  從這裡再往西走,是三百多畝的聚寶盆地,向南則是一望無際的煙霞沼澤。為了配合我們行事,天刑召集了大批長老,他們乘坐月空雁在附近的天空中來回巡弋。一旦發現楚度飛上天,就會立即示警傳訊。

  根據預先制定的策略,我們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進入彩繡林海,各自負責一塊劃分好的區域。與我們一同進入叢林的,還有吉祥天豢養的幾十萬隻血息蠅。這些血息蠅全是雄性,嗅覺極其靈敏,可以通過楚度與梵摩一戰受傷殘留的血漬進行追蹤。

  走進彩繡林海,我頓覺眼前一暗,濃密的枝葉遮天蔽日,鬱鬱森森。漆黑如墨、輕盈如羽的烏羽木,香氣濃郁、提神明魂的龍檀木,蘊含火焰精華的丹楓,滲出補氣蜜露的碧桑……各種林木高矮參差,重疊錯落,擠滿了能夠生長的所有空間。許多古樹粗如屋舍,高達百丈,樹梢直插雲霄,枝葉向四周層層展開,仿佛一座座巍峨參天的巨塔。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裡想躲起來實在太容易了,茂密的林木足以遮蔽視野,掩蓋身形。即便像我這樣的知微道境,也只能洞悉方圓一裡左右的動靜。換作知微以下,根本發現不了楚度這樣的高手。

  幸好在方圓一裡之內,知微是絕對的掌控者:草葉彎折的印痕,蛇蟲爬過樹皮留下的粘液,鳥雀蛻落的一縷絨毛全都清晰呈現。

  我果斷地放出六欲,以我為中心,向四面散開。如此一來,洞察範圍又擴大了半裡左右。

  想了想,我召喚出空空玄。

  「哎呀,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可恨我空空玄一世英名,竟然壞在石心蛹的手裡!」空空玄一跳出小火爐,就懊喪地嚷叫起來,「這是盜賊大師的奇恥大辱啊!」

  我點點頭:「嗯,現在你洗刷恥辱,為自己正名的時候到了。放手去偷吧,用實際行動宣告王者歸來!」

  空空玄向四處探頭探腦一番:「這是吉祥天嘛,偷過好幾次了,沒什麼挑戰性。」

  「這次不同。幾乎所有的長老都去對付楚度了,各處庫房守衛空虛,成堆的奇珍異寶唾手可得。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還不快去?」

  「那不等於白送?更沒意思了。」空空玄轉了轉眼珠,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哈欠,「兄弟,我的傷剛剛好,沒什麼力氣啊。」

  我翻翻白眼:「空空玄馬失前蹄,石心蛹倒打一耙。如果芝麻聽到了這段醜聞……」

  「兄弟,我突然覺得有意思了,我現在充滿了活力!」

  「你去把吉祥天所有的庫房都偷空,什麼靈丹妙藥、法寶兵器、典籍秘法……統統給我一鍋端。」我沉聲道,接手魔剎天,我需要大量的寶貝收買妖心。至於吉祥天失竊的黑鍋,還有比楚度更合適的人來背嗎?

  「我是盜賊大師,不是搬運工啊!」空空玄哭喪著臉答應了,正要離開,我想起一事,又把他叫住:「我聽說服用葳蕤翡翠可以提升道境,但一年之內,法力運轉常常會突然中斷,如同柔弱凡人。如果這個時候和別人動手,必死無疑。」這番話是天刑告訴我的,常人只知葳蕤翡翠功效神奇,並不清楚它的弊端。吉祥天故意將葳蕤翡翠白白送出,就是為了算計楚度。

  「還不止呢。」空空玄隨口道,「葳蕤翡翠為什麼能提升道境?因為它可以洗淨神念。你知道什麼叫洗淨嗎?就是把自己的念頭變成一張白紙,從前發生的事都會慢慢遺忘。」

  我神色一震:「失去記憶?」

  「差不多吧。如果是孤家寡人,服用葳蕤翡翠沒什麼壞處。可惜啊,我已經有了芝麻。」空空玄貌似遺憾,實則洋洋得意地擺擺手,一溜煙跑遠了。

  我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動身向叢林深處走去,枝葉的陰影不時地覆蓋住我的臉。天刑究竟知不知道葳蕤翡翠洗淨神念的功效?他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說出來?

  如果這一次成功圍殺了楚度,接下來我一定會除掉夜流冰,奪到葳蕤翡翠。想到這裡,我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我收斂雜念,心神向周圍不斷延伸。

  林海中忽明忽暗,仿佛白天、黑夜被混在一起絞碎,然後胡亂拋撒開。光線從密密麻麻的樹葉縫隙間漏進來,照在佈滿苔蘚、落葉、野草的泥地上,映出一個個微小明亮的光斑。而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就顯得陰森昏暗,模糊難辨。

  光與暗將藤蔓、古樹、灌木交織成一個龐大複雜的森林迷宮,幸好天刑把吉祥天的詳細地圖交給了我們,否則別說找人,連自己也會在這片蒼莽林海裡迷路。

  我撥開擋在身前的茂密枝條,尋覓楚度可能留下的蛛絲馬跡。這裡幾乎沒有供人通行的空間,到處都被植物擠滿,腳下是盤曲虯結的粗大樹根,從厚軟的落葉堆裡拱出來,像是故意要絆人一腳。偶爾從低矮的灌木叢裡,可以隱約瞧見一條被野獸踩出來的小路。

  「咯嚓咯嚓」,儘管我全身氣息運轉,腳尖猶如蜻蜓點水,從落葉堆上一沾而過,仍然會有幾片乾脆的落葉在腳底碎裂。我伸手撩開迎面探出的樹枝,也會有一些細小的分叉斷落下來。哪怕我化身一縷灰霧,從叢林中飄蕩而過,枝葉上仍舊會顯露出被「哀」腐蝕過的斷截面。

  這樣的環境,楚度同樣會在經過時留下痕跡。但這些痕跡幾天之後,就會被不斷生長的植被掩藏起來。

  所以即便審視四周,毫無所察,我也無法判斷出楚度是否途經此處,只能知道在最近的幾天他不在這裡。

  我知道自己必須抓緊時間,趁楚度傷勢還沒有復原的時候找到他。

  我沿著之字形的路線,在叢林中來回查探,逐寸推進。

  濃密層疊的樹冠、糾纏交錯的藤蔓、低矮叢生的灌木在視野中不斷重複,時間一久,色彩繽紛的景致也顯得極為單調,連帶著心神也感到一絲疲倦和麻木。

  不知不覺,已經七天七夜過去了,我也整整七天七夜沒有合過眼,沒有停下過搜索的步伐。

  至今沒有發現楚度的蹤跡,晏采子他們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3
發表於 2015-4-8 12:44:32 |只看該作者
  時間拖得越久,圍殺楚度的希望就越小。此消彼長,就算日後能夠發現楚度,我們也已是疲累之身,楚度卻可能處在精、氣、神的巔峰狀態。思及此點,饒是我意志堅忍,胸中也難免生出了一絲焦躁不安。

  身形倏然加快,阻擋的林木被我揮掌劈開,「轟隆」傾倒,層層落葉在腳底下「咯嚓」粉碎,被碾成一片片枯黃的碎末。

  目光從四分五裂的落葉堆上一掠而過,我瞳孔驟然收縮,身形倒退而回,收住腳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地上堆積的落葉粉末,露出下方幾點不起眼的灰黑塵粉。

  這幾粒灰黑色的塵粉混雜在泥土中,看起來和土末沒什麼太大差別。如果不是我一時心氣浮動,踩碎落葉,根本就難以發現厚厚的落葉堆下還隱藏著這麼一點異樣。

  我伸出手指,拈起灰黑塵粉,深深一嗅,又放進嘴裡舔了舔,嘗出了一絲青澀的草木滋味。

  我向四處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塊罕見的空地,相距最近的一棵鳳尾古榕也要在五丈開外,只有十幾根纖細碧綠的藤蘿從鳳尾古榕的樹幹攀爬過來,一路向下垂落,在地上扭曲成環狀。

  在寸土必爭的彩繡林海,出現空地讓我感到了一絲異常。因為這裡植被密集擁擠,每一棵林木都在拼命爭奪著土壤、養分,不會放過任何可供成長的空地。

  除非——這裡原本就生長著一棵大樹,粗壯的樹身應該在五丈左右,緊挨著那棵鳳尾古榕。這棵大樹消失之後,才會留下這一塊空地。

  我抹掉指尖的灰黑塵粉,幾乎可以確定,這一點粉末是大樹殘留下來的木灰。換言之,這棵樹是被強行銷毀的。銷毀的時間不會很長,否則木灰早就融入了土壤,其它植被也會逐漸佔據此處。

  然而,誰會這麼毫無意義地銷毀一棵樹?如果是野獸所為,應該留下被撞斷的枝杈和樹墩才對。

  略一沉吟,我射出螭槍,從原地往下挖掘。

  螭漲紅了臉:「氣死我了,你怎麼能驅使大爺幹這種挖地的髒活?」

  我充耳不聞,直到深掘數丈,發現了幾截斷裂的樹根。枯萎發灰的樹根生有一圈圈螺紋,乾巴巴地皺縮著,一條條蜷曲的絨須散發出晦暗的銀色毫光。

  我猜測得沒錯,這裡原先有一棵樹。

  「這是星毛木!」螭嚷道,「它的樹汁甘中帶苦,具備滋補元氣的功效。從樹根上的螺紋來看,這棵星毛木至少有百萬年的樹齡了。」

  我急急追問道:「楚度可以用星毛木療傷?」

  螭搖搖頭:「星毛木的樹汁提煉起來十分麻煩,不但需要加入多種特殊藥草,還耗時耗力。楚度重傷逃遁,不可能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提取樹汁。」

  「不,除了楚度,還有誰會把這棵星毛木連根摧毀?」我斷然道,「他一定吸噬了星毛木的樹汁,為免暴露行蹤,所以才銷毀痕跡。」我腦中意念急轉,楚度到底用了什麼最快、最省力的法子汲取了樹汁的精華?

  楚度學過的法術,我從阿蘿師父那裡都得到了傳承。一本本秘笈從我腦海中閃過,我驀然一震,手掌遙遙一拍,不遠處的鳳尾古榕劇烈搖晃了一下,猛然破土掙出,帶著樹根拔濺起的一蓬泥土投向我的掌心。

  手掌貼住樹幹,我運轉術法,一縷縷生氣從鳳尾古榕透出,送入我的體內。粗壯的樹身迅速萎縮,枝葉連同樹根一起變得乾枯發蔫。

  「胎化長生妖術!」我精神一振,只有胎化長生妖術才能如此霸道地汲取星毛木的生命精華,而無需任何提煉過程。星毛木的生機被攫取一空,枯萎的異征太過明顯,所以被楚度順手毀去。

  這些年我實力突飛猛進,胎化長生妖術早已棄而不用。相對體內浩瀚無邊的法力,強行攫取的生命精氣只是杯水車薪,而且精氣駁雜不純,需要費功夫純化成法力,反而得不償失。

  但楚度就不同了。他的妖體本來就是木性的沙羅鐵樹,汲取同屬同源的林木精華毫無阻礙,還有固本培元之效。

  難怪楚度會逃入彩繡林海。這裡到處都是百萬年以上的樹木,木性精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其中不乏星毛木這類滋養精元的珍稀古木。對楚度而言,無窮無盡的林海就是予取予求的資源寶庫,即便在此交戰,他也佔據了絕對的地利。

  「砰!」我手掌冒出一團烈焰,整棵鳳尾古榕化作焦黑的飛灰,四散飄落。不用多久,這些木灰便會被落葉覆蓋,再難察覺。

  我的目光越過密集的林木,投向遠方的空隙處。既然查探出楚度的蹤跡,接下來就容易多了。我依法沿途追蹤,接連發現了胎化長生妖術施展過的痕跡。粗約估算,總計數萬棵林木被銷毀一空,無一不是樹齡超過百萬年,蘊含益氣補血神效的樹種。林木消失處,有些已經長出了幼小的樹苗和灌木,如果不是刻意留心,絕對不可能發現其中的隱秘。

  一路追索跟蹤,我敏銳地察覺到古樹被掠奪生機的頻率越來越低,這只意味著一件事,楚度的傷勢正在加快恢復。

  又過了七日,沿途再也找不出胎化長生妖術的痕跡了,我停留在一片藤樹交纏的林地中,徹底失去了繼續追蹤的線索。

  但我心裡清楚,自己離楚度應該很近、很近了。

  「楚度,別像一個縮頭烏龜那樣躲起來,你這個沒出息的孬種,也有淪為喪家之犬的時候麼?」我目光一轉,放聲高喝,聲音穿過濃密的枝葉,在四周久久回蕩。

  沒有人回答我,餘音在叢林中漸漸沉沒。

  「楚度,我知道你聽得見。」我驅動弦線,猶如刀鋒般向外切割,林木紛紛折倒,壓得地面轟響震顫。

  四下裡空出了光禿禿的一片,沉寂片刻,楚度始終不曾現身。

  我稍作沉思,索性放棄追查,席地而坐。

  「直呼楚度你的名字,是我太過無禮了,其實我應該尊稱一聲師公的。」我微微一笑,腦中念頭飛轉。

  「無論你我恩怨如何,這個名分是鐵錚錚的事實。即使是師父阿蘿,也無法否認。」

  「所以師公,師侄有禮了。」我心平氣和地對著空處深深一揖,四周靜寂,唯有風吹過葉梢的窸窣聲。

  「昔日橘子洲頭,初見師公,托山之威,驚為天人。那會兒我和師公相比,只是區區螻蟻,不值一提。

  再遇師公,是在豔陽峰下,師公不費吹灰之力,擊潰我和三女聯手,逼使我淪為師公的階下囚。我常會想起師公當時的話:『峰因日而成名,日因峰而增色,天地萬物,相輔相成。』

  我和師公豈不也是如此?師公借我之名,登上魔主之位;我借師公之威,獲得北境青睞,也算是相輔相成了。

  其實這全是屁話。到底是相輔相成,還是相克相敵,都是『我』一言而決,一念而生,與其他萬物何干?我要成峰,日就只能因峰而增色,我要成日,峰就只能因日而得名。今時今日,誰是魔主已經不重要了,師公想除掉我,或者我想除掉師公,根本不需要再借助什麼理由。

  師公要殺我『破道』,我要殺師公『證我』,如此而已。其間任何手段,不究對錯,皆可施展。師公,我只想問一句,你能踩著師父的屍體,登上所謂的無上境界麼?」

  我緩緩站起,森然道:「師公盡可以躲,躲到你傷勢痊癒,再對我等各個擊破。但師父沒法躲啊,如果吉祥天知道了師父的下落,你以為紅塵天大海裡的那頭龍鯨跑得掉麼?」

  「所以師公,請出來一見吧。」

  空氣如水晃動,一襲青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對面,楚度仿佛從另一個宇中破出,面色蒼白,眼神深邃,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經年之後,我們終於又再見了。

  以我知微之念觀照,此時的楚度若有若無,似乎隨時可在這方天地降臨,又可隨時消失,處於一種極為神秘的狀態。

  這便是即將突破知微的境界麼?如果是過去,我會感到壓力劇增,如臨大敵,此時卻只感到一種欣喜。

  唯有這樣的對手,才能幫助我攀登自身的道。所以我並不急著將消息傳入伽藍同心蓮子,既然楚度現身,他就休想輕易擺脫我的鎖定。

  「阿蘿真是收了一個好弟子。」半晌,楚度說道。

  「師公不必出言譏諷。說到底,是你信不過自己罷了。」我微微一笑,道,「師公認為我會出賣師父,所以被迫現身。但師公為何認定我會出賣師父呢?就像一個愛說謊的人,必然會懷疑別人是否會對他說謊。揣測對方心意的,是你自己的念頭啊!」

  楚度忽然笑了:「說得也是。在鯤鵬山關了幾年,林飛你果然有所長進,頗具幾分梟雄風範了。那麼,如果楚某沒有現身,師侄是否會出賣阿蘿呢?」

  我也報以笑容:「師公向來獨斷專行,何時也需要知道別人的回答呢?」

  「因為這個世上,阿蘿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楚度淡然道。

  這句話坦蕩道出,大出我的意料。我沉吟片刻,道:「師公的長進同樣令人驚訝,道心通透無瑕,距離無上境界只有半步之遙了吧。」

  楚度灑然點頭:「我已能隱約觸摸到知微之上的那個境界了。」

  我欣然道:「恭喜師公,開創北境先河,成為千萬年來的第一人。」

  「或許殺了你,就能跨過這最後半步了。」楚度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還在等什麼?天刑他們應該快到了吧?」

  我心中倏然生出一絲疑念,嘴上道:「師公不想拖延一點時間嗎?梵摩自爆觀涯台,傷及了你的根本,憑藉胎化長生妖術的霸道恐怕也難以立刻痊癒。我等的越久,對師公越有利吧?」

  楚度淡淡一哂:「先殺了你,對我最有利。」身形一閃,揮拳而出。

  一拳擊來,忽而幻化千百拳,四面八方都是拳影,仿佛從無數個宇中穿越而來。

  雖然沒料到楚度說動手就動手,但我絲毫不亂,弦線以我為中心,向四周振盪切割,將拳影紛紛斬碎。

  與此同時,我運轉生死螺旋胎醴,拳頭凝聚渾厚無匹的生死之氣,狠狠擊向楚度。

  楚度的千百拳影驀地收縮,凝聚成一拳,與我拳頭正面交擊。

  「轟!」一聲驚雷般的巨響,氣浪瘋狂炸開,強大的衝擊力迫得我身軀搖晃。體內的空城精華頓生感應,源源不斷地融入內腑,將衝擊力徹底消解。

  與此同時,楚度連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想不到你的法力,居然遠超道境。」

  他的拳頭出現了若隱若現的黑色屍斑,隨後輕輕一震,沾染死氣的血肉炸開,受創的手掌立即皮肉複生,完好如初。

  我搖搖頭:「道境不夠,力量再強也是一場空。這個道理,師公早在鯤鵬山巔就已教過我了。」

  楚度長笑一聲:「楚某就看看,你到底學會了多少。」一拳擊出,悄寂無聲。

  這一拳輕柔得像花,初始令人感到生機盎然,勃勃綻放,拳至中途,忽又生機凋零,萬籟蕭條,給人以時光在生死中流轉不定的玄妙感覺。

  「鏡花水月中的花法?師公一身術法果然臻至化境,返璞歸真,再也看不出絲毫雕琢的痕跡了。」我忍不住贊道,當下弦線猶如一道道波浪,迎向花法。

  楚度的拳頭不斷變化,時而枯萎泯滅,時而綻放生機,猶如在波浪中出沒的小舟,穿過弦線重重封鎖,直奔而來。

  拳頭不斷逼近,即將轟中我胸口的瞬間,我腳步一閃,以一個奇詭的魅武姿勢橫移、轉折、倒翻,反繞到楚度身後,雙拳擊向他寬闊的後背。

  楚度穩如山嶽,一動不動。眼看我就快得手,雙拳和楚度的距離突然莫名其妙地拉遠,恍如空間發生錯亂,我的攻擊明明是奔著楚度而去,結果逆向而行,越離越遠。

  一層層宇在我們之間隔開,令我生出咫尺天涯的荒謬感覺。楚度忽然動了,轉身揮拳,快如閃電霹靂,猛擊我的胸膛,反擊的時機拿捏得妙到巔毫。

  而我四周的空間隨著這一拳動盪變化,生出層層疊疊的宇,無論我如何閃避騰挪,都會把我送到楚度拳下。

  這麼下去,我只會步步被動挨打。

  我心頭一震,想不到,楚度如今竟能把空間變化於股掌,這也意味著,他突破北境這個最大的宇已經不遠了。

  驀然,體內的魅胎一振,魅的精神種子散發出一絲奇異的波動,霎時,我感應到橫在前方的一層層宇,它們的大小、位置、分佈清楚無誤,纖毫必現。

  我和一層層宇之間不再有任何隔膜,如果它們是縱橫的河流,我就是靈活的遊魚,只需輕輕一躍,便可暢遊其中。我頓時心下了然,魅連天壑都可輕易穿越,何況是楚度法力激化出的宇呢?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4
發表於 2015-4-8 12:45:08 |只看該作者
  有了魅的精神種子,我如同重生之魅,楚度這一套再也不管用了。想要避開他這一拳,已是易如反掌,反可以借助層層疊疊的宇與他周旋。

  但我要的不是周旋,而是反戈一擊。

  心念閃過,我硬撐不動,生死螺旋胎醴暗暗凝聚於胸,看似無奈地雙掌交叉,攔向楚度的拳頭。

  果不其然,我迎上的雙掌明明對準了拳頭,最終卻相互錯開,碰了個空。

  「砰!」楚度一拳結結實實地撼中我的胸口,打得我口吐鮮血,向後拋飛,陷入了一層層宇的亂流中。

  楚度如影隨形,緊追不捨,拳頭猶如狂風暴雨般襲來。我裝作狼狽負傷,在動盪的空間中奮力掙扎,任由楚度一路狂轟亂打。

  「砰!」楚度神出鬼沒地從我身側浮現,再次擊中我的右肋,我徒勞揮拳擊空,雙方身形交錯而過,漸漸離遠。

  就是此時!

  魅胎一動,我足尖虛點,向前的身影陡然倒退,輕靈穿過亂宇,出現在楚度背後。

  這一瞬間,我與楚度處在同一層宇中。

  螭槍閃耀光焰,噴射而出,直刺楚度脖頸。我甚至看到楚度扭頭,眼中閃過的一絲錯愕。

  螭槍穿透脖子,傳來異樣的清脆響聲。

  得手了!

  「啪啪啪!」楚度的身軀碎裂成了一片片,每一片都化作晶瑩的碎鏡,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鏡法!我心頭一沉,自始至終和我作戰的,原來並非楚度本體!換句話說,楚度一直隱藏暗處,從未現身,只是操控鏡法的折射奧妙,對我發動攻擊!

  螭槍摧毀的,也只是鏡法折射的幻影而已。鏡花水月大法臻至如此地步,實在可驚可怖。

  「師侄現在明白了?」楚度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響起耳畔,一股迅猛的力量撞上我的背心。我眼前發黑,鮮血狂噴,勉強施展魅武,在層層亂宇中連連穿梭,才擺脫了楚度的後續追擊。

  「師公好手段!」我澀聲道,扭頭望著緩步走近的楚度,臉上刻意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雖然上了楚度的套,我仍然沒有慌亂,仗著強橫的六欲紋力肉身,空城精華迅速滋補內腑,傷勢遠沒有表面上那麼重。

  「你的手段也令我刮目相看。」楚度讚賞地道,「你竟然得了魅的真傳,可以自由穿行各宇。假以時日,未嘗不能穿越北境,超脫天地。嗯,以強示弱也偽裝得不錯。」

  我用嘲弄的口氣道:「偽裝的本事比師公還是差遠了。師公當年橫掃清虛,何等氣魄,如今卻要施展詭計,才能將我重創,看來你受傷不輕啊。」

  楚度微微一哂:「人以坦蕩對我,我以坦蕩對人。你用阿蘿脅迫我,我自當不擇手段地對付你。嘿,莫非當楚某是傻子麼?」

  我忽而一笑:「原來師公如今要對付我,也只能不擇手段了。」此時,我已明白和楚度之間的差距。單論純粹的力量,我甚至在他之上,但術法的精妙變化、道境的領悟運用遠不如他。想要擊倒楚度,唯有將六欲紋力、七情、魅武、弦線和生死螺旋胎醴徹底熔於一爐,生出一門真正屬於自己的法技。

  我恍然明悟,任何術法,和道境殊途同歸,最終是要脫胎換骨出一個真正的「我」。

  到了那時,道、法合一,唯「我」超脫。

  「若是師公只求脫身北境,恐怕已經邁出那一步了吧。只是師公雄心太大,要以破滅天地的方式來超脫,這才遲遲不能跨出最後一步。」我沉吟道,悄悄把心念傳入伽藍同心蓮子。和楚度一戰,我完全明瞭前方道路,留著他再也沒有價值了。

  楚度朗聲長笑:「你無需用這些話亂我道心。楚某若是真的只求自身脫離北境,顯然與本心不符,就算跨出那一步,也是下場堪憂。好了,別在楚某面前耍這些花樣了,你是要拖延時間療傷麼?」

  我不露聲色地問道:「你不管師父的死活了嗎?」

  楚度目光明澈地凝視著我:「你若出賣阿蘿,必然本心生障。你捨得麼?」

  我哈哈一笑:「到底是師公,算得我死死的!」心裡卻狐疑重重,既然楚度料定我不會出賣師父,為何又要主動現身,自陷困境?

  正當我揣測楚度心意之際,一道劍光破空而來,淩厲披靡,天刑長髮激揚,眼神冷峻,變回年輕男子的模樣,以翔空雄鷹之姿射向楚度。

  劍氣燦爛如日,鋒芒摧人,兩側林木紛紛卷為粉靡。

  與此同時,晏采子浮出虛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楚度身後,一指潔白如玉,柔如拈花,緩緩向楚度後腦點去。

  楚度腳下,大地無聲裂開,道輪猶如幽靈浮出。

  我來不及多想,螭槍呼嘯射出,與天刑的劍氣成天地交泰之勢,呼應著擊向楚度。

  這一刻,我們四人的氣機同時鎖住楚度,各自變幻,或如天空浩瀚,沉淵幽深,或似閃電縱橫,雷火咆哮。換作旁人,早被氣機硬生生地碾碎,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楚度悶哼一聲,身軀以微不可察的角度,連續晃動了數十下。四人的氣機隨之而動,反而相互牽制,碰撞在一起,露出一點轉瞬而逝的漏洞。

  這點漏洞對楚度而言,已經足夠了。他一掠而起,沖出氣機重圍,揮拳迎向天刑。

  我立刻撤回螭槍,遙指楚度,並不急於攻擊。剛才的局面很清楚,己方雖然全是知微高手,但聯手並不意味著一加一等於二。大家從未有過配合,一起猛攻只會讓楚度鑽空子。

  道輪也肅立原地,蓄勢觀望。唯有晏采子像一片被風帶起的樹葉,貼住楚度,飄然尾隨,指尖相距對方後腦始終只差一寸。

  他的氣勢完全收斂,自然渾圓,有若無物,與天刑的劍氣毫無衝突。

  天刑的劍氣和楚度的拳頭正面相撞,無聲無息。以雙方接觸點為中心,炫目的劍光飛速消融,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深洞吞入。

  這是楚度大成的月法!

  天刑被一拳震退。他一邊退,一邊從全身激射出成千上萬道劍氣,密集如雨,罩向楚度。

  楚度全然不顧,趁勢追擊天刑,一道道細密的劍氣還沒有近身,就陷入了層層疊疊的亂宇中,失去了控制。

  道輪突然喝出一個奇異的音節,雙掌似快似慢,遙遙拍出。層層疊疊的宇頓時潰散,劍氣脫困射出,一部分打在楚度身上,濺起點點鮮血。

  楚度猶如未覺,拳頭攻勢不改。天刑厲嘯一聲,整個天地在嘯聲中化作一道無形無色的恢宏劍氣,直劈而下。

  楚度倏然倒退,像是故意要迎上後方晏采子的一指。眼看劍氣、手指前後交擊,鎖死楚度,他一直未動的左拳突然揮出,猶如水瀑流轉,將劍氣、手指勾連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心中叫絕,這一手水法時機拿捏精准,引得晏采子和天刑不得不硬拼一記,楚度便可借機抽身,甚至反擊。

  然而,晏采子的老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光潔如玉的手指突然化作了劍氣!

  身化萬物!這一瞬間,晏采子儼然化身成為天刑的劍氣,銳利披靡,鋒不可當。兩者既無差異,自然就沒了衝突,不存在什麼硬拼。

  天刑心領神會,天罰劍氣源源不斷地匯入晏采子的指尖,兩兩合一,與楚度結結實實地拼了一記。

  「轟!」楚度的左拳炸開血肉,身形踉蹌,臉上閃過一抹血色。但晏采子的攻擊還沒有完,手指一圈一勾,死死黏住了楚度的拳頭,指尖輕盈顫動,生出一波波暗流,逼得楚度難以抽身,只能被動地應付對方無窮無盡的攻勢。

  我大笑一聲,施展魅武,撲向楚度。晏采子這一指迴圈不盡,變化無窮,暗蘊六十四卦象生生滅滅,道盡易經神韻,哪容楚度輕易脫身?這種時機我若還不知把握,也真是枉為知微了。

  楚度面色微變,右拳揮出,連變鏡、花、水、月四法,試圖擺脫晏采子。但晏采子不慍不火,左掌五指或彈或點或勾,一一卸去對方反撲。即使楚度偶爾露出破綻,晏采子也視而不見,只是纏住楚度,自己絕不輕舉妄動。

  「師公,看來你已窮途末路了。」我掠至楚度跟前,全身法力傾巢湧出,生死螺旋胎醴凝聚一拳,直擊楚度胸膛。

  「轟!轟!轟!」楚度迫不得已,右拳與我連連硬撼。狂烈的氣浪頻頻炸開,在我強橫無匹的力量衝擊下,楚度的面色越來越蒼白。

  「啪!」楚度的左拳猛然炸開,碎成漫天血雨,絕然斷手求生。

  晏采子神色恬淡,手指一翹,虛空中裂開一個奇異的交點,他的指尖穿過交點,又搭在了楚度血淋淋的斷腕上,將他死死纏住。

  我暗贊一聲,自己和晏采子這樣的頂尖知微的確差了不少火候。先前如此大好局面,晏采子也不出手助攻,留有餘力,這才能封死楚度後續的變化。

  「師公別再做困獸之鬥了,與其負隅頑抗,不如最後看幾眼這大好山河。」我冷笑道,滔滔暗黑洪流奔騰而至,匯入生死螺旋胎醴,莫沛能禦的力量幾乎讓我的拳頭都要炸開。

  「轟!」我的拳頭毫無花巧,再次與楚度碰撞。

  這一拳的力量縱觀北境,也無法找到匹敵之人。

  楚度口噴鮮血,面色慘澹,身軀劇烈晃動。然而晏采子也隨之輕晃,猶如附骨之疽,難以擺脫。

  我得勢不饒人,拳頭化作狂風暴雨,猛轟不止。在晏采子的説明下,我不需要任何技巧變化,只需宣洩一身絕對優勢的力量。

  猛攻之下,楚度的右拳砰然炸開,血霧猶如利箭射來。我淡淡一哂,不管不顧,雙拳以魅武之姿,交替擊出,「砰砰」地連續打在楚度的胸膛上。

  胸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楚度鮮血狂噴,被打得向後彎腰。一道無聲無息的劍氣掠起,鮮血飛濺,楚度雙腿齊膝而斷!

  天刑終於抓住良機,發出致命一擊。

  與此同時,晏采子轉守為攻,十指猶如鮮花綻放,演繹天地萬象,一指接一指點在楚度上身,天雷地火,山川大澤……易經卦象有若實質般一一呈現。

  鮮血齊齊飆射,一個個血窟窿出現在楚度上身,每一個血窟窿內流動著晏采子的法力,繼續破壞楚度內腑。

  「師公,請上路吧。」我語氣複雜地說道,雙拳轟中楚度的太陽穴,螭槍噴射而出,穿透楚度脖頸,帶動他的殘軀劃過半空,「篤」的一聲,釘在了遠處一棵大樹上。

  天刑、晏采子和我身形展動,將楚度圍住。此時此刻,他目光黯淡,殘軀塌陷,千瘡百孔,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一陣虛弱的喘息。

  我心頭莫名地生出一種空虛,大敵已去,偏偏感覺不到任何喜悅,只有無限悵然。

  「不太對。」晏采子微微蹙眉。

  「還有一個楚度,去了蒼穹靈藤!」道輪忽然道,此語猶如石破天驚,眾人齊齊變色。

  「身外身!」我恍然大悟,眼前的楚度並非本體,而是利用脈經海殿的秘典煉成的身外身。他之所以現身,是為了把我們引過來,真正目的是蒼穹靈藤上那個神秘的天壑!

  「原來是昔日海沁顏的絕學。」晏采子神色淡定,全然沒有被愚弄後的惱羞成怒,「身外身雖然法力和本體無異,但在道境運用上終究差了一些,難怪被我等輕易擊殘。好在他的本體會因此受創,傷上加傷,不足為慮了。」

  天刑發出一陣冷笑:「楚度的胃口倒是不小,就怕是白費功夫。他進了蒼穹靈藤,我等正好甕中捉鼈,再也無需擔心他能跑掉了。」

  道輪猛然發出一聲黃鐘大呂般的異鳴,渾身光暈流轉,璀璨生輝。他伸出手臂,緩緩指向蒼穹靈藤的方向。

  片刻之後,道輪的手臂變得晶瑩剔透,生出交織的藤紋、纖細的絨毛,甚至結出了幾顆乳白色的漿果,果皮上兀自滾動著露珠。

  他的手臂竟然化成了蒼穹靈藤的藤蔓,迅速膨脹,擴張,無窮無盡地向天際延伸。

  「半盞茶的功夫,我們就能找到楚度了。」天刑也不解釋,率先躍上藤蔓。晏采子隨後跟上,看似不經意地瞥了瞥道輪,眼中的異光一閃而逝。

  我收回螭槍,回頭望了一眼楚度的身外身。殘軀滑落地面,苟延殘喘,脖子上的傷口血如泉湧。晏采子三人自重身份,不再理會這具奄奄一息的殘軀化身。我本想補上一槍,但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師父滄桑憔悴的臉,不由黯然一歎,頭也不回地跳上藤蔓。

  身外身重創瀕死,只要楚度本體一滅,身外身也會煙消雲散。

  龐大的藤蔓裂開一個空洞,將我們吸入,四周霍然變得蒼蒼茫茫,清幽深遠。藤蔓旋即一陣抖動,一縷縷輕靈清爽的氣流裹挾住我們,電光石火般向前飛馳。

  四周一片寂靜,一個個密佈的氣洞掠過視野,縱橫交錯,眼花繚亂。我們在氣洞中來回穿梭,快得無以復加。

  「我們又到了蒼穹靈藤的根須內。」月魂在神識內說道。

  「道輪可以自由聯結蒼穹靈藤,果然是天地本源所化。」我以心念回應,「我看晏采子對道輪暗藏異圖,只要稍加利用,魅的仇也許能在今天清算。」

  天地本源,對晏采子的道或有補益,於我用處不大,甚至反會與天道糾纏更深,難以擺脫。何況海姬還在吉祥天,我暫時不能和天刑翻臉。

  一切都要等殺了楚度再說。

  「嗡!」四面氣流突然動盪震顫,前方豁然開朗,我們沖出氣洞,一眼望見那個光華璀璨、噴薄湧動的天壑。

  楚度青衣孑影,負手立在糾纏如麻的藤蔓上,凝望著天壑出神。無數燃燒的隕石從他前方呼嘯掠過,噴射炫目焰光,一道道光瀑猶如天河倒瀉,奔騰閃耀,濺灑出繽紛的光彩,將楚度的身影映照得宛如天人。

  「想要越過此壑,還缺一根鞭子。」楚度回過頭,目光深遠地望著我,神情鎮定從容,仿佛早已料到我們會出現。

  我心頭一震,恰好瞥見,一幢燦爛耀眼的金影掠過天壑。這幢金影當年我依稀目睹,如今邁入知微,方才將它看清楚。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5
發表於 2015-4-8 12:46:03 |只看該作者
  那是一架純金色的恢宏戰車,散發出暴烈狂放的氣息,拉車的是一團團騰躍變化的金焰,時而化成咆哮猙獰的怪獸,時而化作紛紛揚揚的光雨,時而又炸開收縮成深邃的空洞……

  這純烈耀眼的金色,不含一點雜質,和鳩丹媚的第十根蠍尾如出一轍。

  我恍然明瞭楚度的意思。想要越過天壑,必須駕馭這輛狂暴不羈的戰車,而鳩丹媚的金色蠍尾,極可能便是驅控戰車的鞭子!

  天刑看了我一眼,坦然道:「一旦飛躍此壑,如同從北境硬生生挖開一個口子,到時天地法則混亂,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當年,我才會對鳩丹媚施咒。」

  楚度微微一哂:「哪怕這個天壑連接著自在天?」

  天刑厲聲道:「誰能保證,那個天壑連接的就是自在天?如果是誕生煞魔的域外,如果是一個窮凶極惡的宇,又該如何?你豈能讓全天下的生靈陪你去賭一個未知的希望?」

  我沉吟道:「當初為什麼不殺了鳩丹媚,一了百了?」

  天刑道:「天地萬物,相生相剋。殺了鳩丹媚,還會生出類似的生靈,反倒不如將其監控來的穩妥。」他面色肅然,語氣鄭重地道,「除非違逆天地,否則吉祥天不會隨意殺戮。」

  楚度聞言一笑,不再理會天刑,目光投向晏采子:「楚某該稱呼你為悲喜,還是晏采子?」

  晏采子灑然道:「無論悲喜、晏采子,都是天地中的微塵,都是無法超脫的我,哪有什麼區別呢?」

  楚度長笑一聲:「我就是我,自當與別人不同,超脫與否有何干係?你心中存同,就難求異。」

  晏采子道:「執著於我,反受其累。」

  天刑森然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楚度你不用枉費心機,再做口舌之辯。進了蒼穹靈藤,你便插翅難飛。」

  此時,道輪無聲無息地浮出藤蔓,道:「吾已知會所有長老,彙聚此地。」

  楚度臉上閃過一絲譏誚之色:「難怪蒼穹靈藤附近防守疏鬆,想必是故意放楚某來此。」

  「只是未雨綢繆罷了。」天刑雙手虛握,一道凜冽的劍光綻放掌心,劍光迎風而長,化作參天巨劍,遙遙斬向楚度,「你一心嚮往自在天,埋骨於此,也算得償所願了。」

  我和晏采子一左一右,環伺楚度兩側。道輪巋然不動,一根根龐大的藤蔓從他四周延伸出來,輕靈舞動,磅礡純淨的生命氣息輸送進我們三人體內,使我們再也沒有法力消耗之憂。

  反觀楚度,蒼穹靈藤的氣息在他四周躁動竄躍,擾亂氣機,將這一方天地都化作了他的敵人。

  「能與當世四大高手一戰,楚某又有何憾?不過想令楚某埋骨此地,真是癡人說夢!」楚度狂笑一聲,身軀穩如山嶽,直到鋒芒的劍光照亮眉宇,才雙手一拍,恰好將劍光合在掌心。

  他整個人倒飛而起,拖帶著天刑,飛入了狂暴的天壑中。

  轉眼間,楚度就扭轉了不利局勢。蒼穹靈藤的靈氣無法滲入天壑,更別提擾亂楚度了,道輪建立的優勢蕩然無存。

  天刑神色不驚,不退反進,將劍光催化到了極限,空氣被急掠的劍光摩擦出了裂紋。「生有歡,死有懼,然吾輩之身,早已殉道。」他一字一頓地吟道,冷肅的臉孔露出一絲笑容,身形驟然加速,向天壑最狂暴處沖去。

  這一刻,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楚度拖動了他,還是他逼迫了楚度。

  兩人齊齊陷入燦耀激濺的光焰中,氣浪奔騰如沸,龐大沉重的隕石如暴雨般沖刷而過,淹沒了雙方的身影。

  「吾不可入。」道輪語氣生硬,對我和晏采子道。粗壯的藤蔓源源不絕地從四周探出,交織成密密麻麻的藤牆,將天壑圍得水泄不通,堵死了所有空隙。

  此舉分明是斷絕後路,硬逼著我們和楚度死戰到底。

  「莫非楚度想和我等同歸於盡?」晏采子不露聲色地瞥了道輪一眼,莞爾一笑,「不過此地,倒是感悟道境的好地方。」他緩緩踏出一足,邁入天壑,另一足立在藤蔓上。身影似進似退,似動似靜,蒼穹靈藤的晶瑩光澤和天壑的彩色光焰在他身上交替閃爍,充滿了言語難以捕捉的靈妙。

  「絕無可能,我瞭解楚度。」我斷然道,目光緊緊追隨著天刑二人。他們像出沒于波峰浪尖上的小舟,忽而從密集的光焰中浮現,忽而消失在凹陷的幽暗虛洞中。一邊激烈交戰,一邊避開紛亂如雨的隕石撞擊。

  從表面看,倒是天刑稍占上風,劍氣縱橫馳騁,攻勢一往無前,散發出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

  楚度身形飄忽,施出從未展露過的靈巧身法,宛如羚羊掛角,蜻蜓滴水,輕盈閃過一道道劍氣鋒芒。以他的性子,絕不會甘心與天刑一起死,何況他心裡還藏著一份牽掛。

  晏采子遙遙凝視著楚度,道:「楚度的確傷勢頗重,精氣神無法渾融合一。他強壓內傷,等於飲鴆止渴。就算殺了天刑,也難以避開對方的垂死反擊。到時傷勢發作,再也難以抑制,你我聯手,便可穩穩擊殺。」

  他這番話擺明瞭要坐收漁人之利,不管天刑死活。我本待勸說幾句,突然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既然楚度必死,天刑對我還有什麼用?留著他,說不定還會利用海姬來要脅我。但如果他死了,我可以仗著「天之子」的名義,把吉祥天也一口吞掉。

  到時手掌吉祥天、魔剎天的兵權,再以破壞島傳人的身份橫掃清虛,北境將在我林飛的手裡,完成前無古人的真正統一!

  到了那時,我攜千萬生靈的意志反客為主,我就是北境,天道也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前輩說的是,楚度才是天地大患,天刑長老若能為此殉道,必然得償所願。其行可歌可泣,其志永世傳頌。」我神色悲壯,慷慨激昂,和晏采子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色。

  剎那間,「翁婿」二人對彼此的心思洞徹如鏡。他要得到道輪,我要天刑和楚度死!

  道輪對此毫無反應,只是緊盯著交戰中的雙方,這也證實了這個北境顯化的意念在某方面很蠢。

  雖然主意已定,但在場面上,我不能做得太難看。身形一掠,我也飛入天壑,擺出和天刑夾擊楚度的態勢。

  甫一進入,便覺亂流排空,狂波翻滾,整片空間時而傾斜,時而翻轉,攪成一鍋亂粥。周圍一會兒酷熱如炎,熔鐵化汁,一會兒又變得冰冷森寒。

  我心中一動,弦線向四周輻射,默默體會著天壑的狂暴波動。弦線源出神識氣象術,恰好可以借鑒狂亂的天象,再生感悟。

  體內,魅的精神種子驟然一震,仿佛從懵懵懂懂中蘇醒,興奮地頻頻躍動,把周圍一絲絲燥亂的氣息不斷吸入。

  我隱隱感到,這枚魅種在吸取天壑的某種特質,漸漸成長蛻變。隨著魅種越來越生氣勃勃,我在狂暴紛亂的天壑中也變得如魚得水,儼然能夠靈活穿梭其間。

  我突發奇想,若是魅種大成,或許不用外力,便可自由越過天壑,抵達另一邊那個神秘的宇。

  或許魅將在那裡獲得重生。

  此時,天刑和楚度的交戰到了白熱化。

  天刑的劍氣肆意揮灑,餘波觸及,四周的隕石「轟隆隆」炸開,碎石光雨紛紛衝擊到他和楚度身上。天刑不管不顧,只是全力狂攻,任憑全身多出了無數細密的傷痕。

  我覺得天刑似乎有點失控了。身為知微高手,哪怕心存死志,也不會如此瘋狂,何況我和晏采子還未出手,天刑怎麼都該有所防範,保留餘力才對。

  「他可能被天壑影響了。」月魂道,「天刑是北境平衡的執行者,這裡狂暴混亂,難免會有另一個宇的氣息滲透進來,造成衝突。」

  「難怪楚度會挑選這裡作為戰場。」我冷笑一聲,「那就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吧。」

  一叢絢麗的光焰直沖而起,蕩起漣漪般的光環,金色的戰車驀地出現,呼嘯著穿過光環。

  這一瞬間,楚度陡然反擊,揮拳直搗。這一拳沒有花巧,沒有變化,唯獨蘊含了澎湃滔天的力量,仿佛將整個天壑的狂暴挾拳擊出。

  天刑毫不示弱,劍光迎上,以全身法力化作一束矯夭的電光。

  「轟!」氣浪猶如火山噴發,兩人被強大的撞擊力帶動,卷向金色戰車。

  戰車恍如一道虛無的幻影,從兩人身上穿過,消失在遠處。

  楚度毫無所覺,天刑卻身不由己地遲滯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楚度欺身而近,拳頭毒龍般咆哮而出。

  「砰!」天刑被一拳擊中,胸膛塌陷,發出沉悶如雷的響聲。他的劍氣隨後斬中楚度右肩,將一條手臂切了下來。

  然而天刑的反擊還沒有停止,他的胸口燃起了一縷雪亮的劍光,像火焰一樣席捲全身,把整個人融化成了一道噴薄的劍光。

  「世人只知天道無情,安知天道無辜?」天刑長聲吟道,臉龐在劍光中消融。

  劍光炸開。

  楚度消失在劍光中。

  我心念一動,弦線化作一道道噴吐的光焰,射向劍光。楚度的身影剛剛沖出,就被弦線擊中,身上炸開一團團烈焰。

  此時,他面色枯槁,鬢髮淩亂,身上裂開的傷口血如泉湧,幾乎將全身染成血紅。天刑自爆般的最後一擊,令楚度再受重創,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弦線順勢纏上楚度,雷光電火炸得他皮肉翻卷,焦黑露骨。

  「師公,與其垂死掙扎,多吃苦頭,不如爽快點把項上人頭送給師侄,也算成全同門之誼啊。」我長笑道,弦線從四面八方圍過去,生出隕石狂舞的暴烈天象。

  楚度將目光投向我,緩緩舉拳,眉宇閃過一絲譏誚之色。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妙的凶兆,但又不知凶從何來。

  楚度閃電般沖向我,同時一拳揮出,四周變得忽明忽暗,弦線仿佛被突然吞噬,陷入了一個陰晴不定的世界。

  這是月法!

  轉瞬間,楚度的月法延伸過弦線,反罩住我,生出一股旋轉不休的吸力,逼使我跟著他的身形而動。

  我冷笑一聲,也不掙扎,弦象狂風暴雨般激綻,與月法正面相轟,滲透出的力量一波波撞上楚度。表面看,我被月法牽制,處於下風,實際上是在和楚度硬拼消耗。

  楚度突然身形一折,裹挾著我向晏采子高速沖去,全然不管被弦象轟擊得七竅溢血。我心中湧起的凶兆更為強烈,當下神識運轉,魅胎律動,隨時準備繃斷弦線,脫身逃離。

  晏采子目光閃動,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眼看楚度相距他不足一米,一個神秘的交點倏然浮出虛空,將晏采子吸入,消失得無影無蹤。

  道輪正盤坐在晏采子身後,不得不正面迎上楚度的衝擊。

  與此同時,楚度全身法力像鼓起的皮球,猛然膨脹。我想也不想,拼著神識反噬,果斷震斷弦線,魅胎一躍,整個人穿越吉祥天,飛入靈寶天。

  幾個剎那後,我返回吉祥天,剛好目睹楚度化作炸開的氣浪,淹沒了道輪。

  楚度自爆了?即使親眼所見,我也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哢嚓哢嚓」,無數根蒼穹靈藤斷裂激濺,碎屑飛揚,晶瑩的藤蔓凋落枯萎,散發出半死不活的衰敗氣息。緊接著,道輪的身影從一根折斷的藤蔓裡踉蹌跌出。

  他全身支離破碎,像一片片拼湊起來的磷光,蕩漾不休。

  「還有一個楚度。」儘管深受重傷,道輪的語聲仍舊呆板平穩。

  我心頭一震,腦海裡浮現出楚度譏誚的神色。

  「那個身外身。」虛空綻出交點,晏采子鬼魅般地出現在道輪背後,一指似疾似緩,不偏不倚地點中對方後腦。

  道輪驀地一滯,渾身磷光一陣亂顫,迅速由明亮轉為黯淡。

  「原先那個垂死的身外身,恐怕才是楚度的真身。」晏采子輕輕歎息,「好一招瞞天過海,置死地而後生。」

  我頓時醒悟過來,在彩繡林海,那個楚度根本就不是身外身,而是他本人!他刻意壓制了自己的法術,玩弄手段,讓我們誤以為那是他的身外身。而真正的身外身進入狂暴天壑,使我們生出他以真身尋求自在天的錯覺。

  我們被他巧妙擺了一道!

  在我們看來,不惜一切追求自在天的楚度,才是心目中的楚度。全然忘記了,他真正要做的,只是逃出吉祥天。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當時我只要補上一槍,便可令楚度徹底斃命!

  他的膽子太大了,等於是拿命在賭!賭我們不會再理會一個毫無價值、瀕臨死亡的身外身。憑藉林木遍地的彩繡林海,他大可斷肢重生,逃之夭夭。

  此時此刻,恰是月圓之日,相信楚度正跨越吉祥天的天壑,去往清虛天。而整個吉祥天的精英雲集蒼穹靈藤附近,再也沒有了阻礙他的力量。

  「能與當世四大高手一戰,楚某又有何憾?不過想令楚某埋骨此地,真是癡人說夢!」我想起楚度的話,心頭複雜萬千。

  「你我都忘了,楚度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這樣的人,執著求生的意念遠比任何人都強烈。」晏采子淡淡一笑,潔白如玉的手指越來越亮澤,道輪則不斷變得晦暗,似乎一身精華正被晏采子源源不絕地吸去。

  但道輪神色不變,甚至不作掙扎,只是目光平靜地望著我,顯得十分詭異。

  我微覺詫異,但也無瑕理會,畢竟這是請晏采子出手的酬勞,何況還順便報了月魂的仇,並讓北境意志受損,使我進一步擺脫天道的控制,可謂一石三鳥。

  「短期之內,楚度應會蟄伏不出。畢竟本體重創,身外身自爆,他的傷勢一時難以平復。只要他一露面,我便可輕鬆將其擊殺。」我沉吟道,說著說著,我忽然放聲大笑。

  「這段時期,我要對他窮追猛打,一路追殺,同時逆反魔剎天,整合吉祥天,以魔主之名,通告天下,逼得楚度喘不過氣。」

  「楚度會如何反應?他想要反擊,就要快速恢復傷勢。恰好這時,夜流冰會為他奉上逆天神藥——葳蕤翡翠!哈哈,一個洗淨意識,變成白癡的楚度,實在是再諷刺不過了!說不定,我還能把他變成一具可以利用的戰爭傀儡。」

  這才是北境為楚度準備的致命一擊吧!我念頭轉過,心中生出一絲寒意。那麼,北境又要如何對付我呢?

  最大的隱患,莫過於龍蝶!我頓下決心,一旦解決楚度一事,立即闖一闖黃泉天,將龍蝶徹底滅殺。哪怕放棄吞噬龍蝶的種種好處,我也要清除內患。

  「咦?」晏采子忽然發出詫異的聲音。

  道輪全身驟然碎裂,化作一縷清氣,電光石火般射向我。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清氣直直投入我的胸膛,融成一股股純淨玄妙的氣息,滲透內腑。

  體內,空城的精華立刻生出反應,如同遇上生死大敵,氣勢洶洶地纏上清氣。

  霎時,道輪清氣和空城精華相互糾纏,彼此衝擊,將我內腑攪得天翻地覆,混亂不堪。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6
發表於 2015-4-8 13:00: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殺或不殺

  道輪想做什麼?

  我半趴在蒼穹靈藤上,痛楚不堪,身軀幾乎無法動彈,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一會兒綿軟無力,一會兒又狂暴似裂。

  儘管體內氣息沸騰,狂奔亂竄,內腑如絞,肝腸欲斷,但我的意識仍舊冷靜清醒,迅速思索著道輪的意圖。

  這是道輪臨死前的反噬?不,他應該選擇晏采子,而不是我。怕我為禍吉祥天?也不應該,楚度才是北境最大的敵人,留著我牽制楚度,才是平衡之道。

  所以道輪絕無可能對我下手。

  我突然悶哼一聲,口噴鮮血,內腑劇烈震盪。空城精華和道輪清氣愈演愈烈,像一條條糾纏咬噬的毒蛇,兇狠拼殺,我的身體變成一處處瘡痍遍佈的戰場,內傷不斷加劇。

  晏采子立在原地,神色莫測地凝視著我,目光深邃得如同無底沉淵。

  我忽而想到,道輪坐視天刑自爆,再被晏采子吸取天道精華,主動化作清氣投體。如果這一切是早有預謀,道輪究竟想做什麼?

  我喉頭一甜,忍不住又連噴了幾口鮮血。體內,幾縷空城精華眼看要被道輪清氣吞噬,突然炸開,下一刻,炸開的空城精華紛紛彙聚,重新與清氣廝殺。

  而一些處於劣勢的道輪清氣同樣如此,將我的內腑激射得千瘡百孔。連魅胎也被波及,陷入奄奄一息的沉眠。

  我暗叫不妙,雙方這麼鬥下去,簡直無休無止,倒楣的只能是我。當務之急,是將道輪清氣和空城精華控制住。

  「想不到,我只得了一點天道皮毛,真正的好處倒是便宜了你。」晏采子忽然開口,語聲平靜得令人心顫。

  「前輩何出此言?」我心中一凜,口中應付道,「得了便宜的是前輩才對。道輪怕我掌控吉祥天,所以臨死一擊,害我重傷,這是前輩親眼所見。」

  晏采子淡淡一哂:「究竟是我太天真了,還是未來的魔主大人太天真了,居然還用這種無稽之談來誑我?你難道沒有感覺出自己的變化麼?」

  此時此刻,我方才察覺,雖然肉身重創,但心境猶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無數奇思妙想。過去對法術的許多細微不明之處,如今飛速貫徹通明,各種精妙的施法技巧隨著道輪清氣的炸開,一一呈現腦海。連帶著空城精華也化作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法則,清晰展現。

  道輪清氣為「順」,空城精華為「逆」,一順一逆,一清一濁,一升一降,交相演繹出宇宙最奧秘的變化。

  剎那間,我猶如醍醐灌頂,靈慧洞開,無數天地法則不解自明。不知不覺,我左手抬起,右掌下按,整個人似起似落,似生似滅。

  激戰的空城精華、道輪清氣受到感應,驀然一停,偃旗息鼓。

  「不愧是北境所鐘。別人萬載難逢的機遇,你卻唾手可得。」晏采子一步步向我走來,雙目灼灼,不時閃過電光般的厲芒。

  我頓時生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糟糕感覺,晏采子擺明是不懷好意了。雖然我道境妙悟提升,但肉身受創太大,魅胎又無法發動,面對虎視眈眈的晏采子,只能任其宰割。

  「小婿奇遇連連,岳父大人也顏面有光啊。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口不擇言地道,道輪清氣在內腑緩緩上浮,空城精華慢慢下落。

  晏采子愣了一下,似乎被突然冒出的「嶽婿」之詞弄懵了。旋即他莞爾一笑:「把求饒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也只有真正的魔主才行吧。你以為把檸真牽涉進來,就能保命麼?」

  「求饒保命從何談起?岳父大人說笑了。」我面色不改地說道,「此行過後,不知岳父大人有何打算?小婿或可薄盡綿力。」

  晏采子走到我跟前,面對面相視片刻,悠然道:「我接下來的打算麼,自然要是取回道輪的精華。你願意薄盡綿力,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心頭巨震,此時空城精華、道輪清氣恰好達成一個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晏采子抽取道輪清氣,勢必打破平衡,順逆錯亂,當場要了我的命。

  「魔主可與龍蝶在黃泉天相聚,轉世重來也未可知。」晏采子漠然的聲音傳來,視野中,一根白玉般的中指緩緩點向我的眉心。

  「你殺我,就是殺檸真!」我神色從容地說道。

  指尖停在我眉心半寸之處。

  「你拋棄了檸真的母親,檸真一直心懷幽怨,難以釋懷。你再殺了我,檸真必然對你反目成仇,以她的性子,不是自殺,就是殺你。無論哪種結果,檸真必死無疑。」我不慌不忙地道,道輪清氣輕盈懸浮在內腑上空,空城精華混濁沉落于下方,彼此互不干涉。但我深知,這只是暫時僵持,一旦運轉法力,定然再次混戰不休。

  只有將兩者真正融為我的東西,才能轉危為安。

  「檸真的死活,與我何干?」晏采子淡然道,指尖微微顫動,只需輕輕一彈,我便灰飛煙滅。

  「檸真若自生自滅,當然和岳父大人無關,但逼死她則完全不同。前輩是檸真的心結,檸真又何嘗不是前輩的心結?以前輩的天資、道境、門派、閱歷,為何至今沒能跨出最後一步,反被楚度這種後來之輩趕上?說到底,是檸真阻礙了你!」我暗中一咬牙,強行施展生死螺旋胎醴,殊死一搏。

  「對檸真,前輩殺又不是,不殺又不是,只能白白蹉跎歲月。哈哈,就算前輩吸取了道輪精華、天道法則,就能跨越知微麼?別做夢了,你會終生受困北境,再也沒有一絲一毫超脫的可能!在我看來,什麼吸收道輪精華,只是前輩逃避檸真,逃避心結的藉口啊!你化身萬物,騙了無數人,最終卻連自己也要騙!」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生死螺旋胎醴自動分化成碧綠的生氣、幽暗的死氣,各自撲向道輪清氣和空城精華。

  晏采子沉默不語,神色陰晴不定,一張臉仿佛車馬燈般飛速幻變。時而化成草木,時而化成江河,時而化作芸芸眾生的萬千面孔。

  指尖依然停留眉心,將點未點。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7
發表於 2015-4-8 13:00: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我有一蓮幽夢

  「轟!」生氣與道輪清氣,死氣與空城精華交匯的剎那,如同天崩地裂,山塌海嘯,在體內掀起前所未有的混亂。

  殊死一搏的結果,壞得不能再壞。生死螺旋胎醴沒能融合道輪清氣和空城精華,反遭排斥。所有的氣息徹底縈亂了,紛紛瘋狂暴竄,將我陷入一浪高過一浪的洶湧狂潮中。

  「哇!」我的七竅同時噴出血水,一顆心向下沉去,仿佛也被無形的浪濤吞沒。

  殷紅的血濺在晏采子瑩白的手指上,宛如雪裡紅梅,淒豔綻放。

  除了眉心的這根手指,我再也瞧不出對面這個「人」,還有一點點晏采子的痕跡。

  他已是風,已是火,是恐怖的妖魔,是一個個嬉笑怒駡的陌生人,是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逃避?我在逃避?你說我在逃避?」他開口道,變幻出的萬物都發出奇特的語聲,這聲音時而寒冷如冰,時而咆哮如獸,時而頹喪如死灰,時而悲涼如暮煙……

  「是,你在逃避。」此時此刻,哪怕晏采子不殺我,我也會被體內的亂流攪成廢人,心中再也沒有了顧忌,索性暢所欲言。

  「你這麼說,不過是想要活命,擾我道心。」晏采子的臉龐忽又浮現,我的眉心一涼,他的手指搭在了上面。

  「想活命,會這麼說。不想活命,也會這麼說。」我對這根手指視而不見,仰起頭,出神地望著呼嘯沸滾的天壑。

  先前怎麼就沒發現呢?狂暴的天壑,一樣蘊藏了寧靜的美。

  說來奇怪,前一刻,我還躊躇滿志,誓要登鼎北境。後一刻,便從高峰跌落,生死任人宰割。此時的心情本該絕望若死,偏偏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絕望。

  即使死,我也不會感到絕望。我自顧自笑起來,原來,我終究是不同了。

  無論這不同是對,是錯,至少,我的生命不曾在原地停留過。

  「你看這裡的天壑。」

  我像是對晏采子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它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有時,它暴亂幽晦,有時,它絢麗多彩,你永遠也無法預知,它在下一刻會變得怎樣。」

  「因為這裡的天壑,擁有生命力。命運也許可以預知,但生命是無法預知的。」

  我微笑著,咳出血,一年又一年的時光就像眼前的天壑,浮光掠影呈現。

  我跌倒過,爬起過,愛過人,殺過人。

  「所以,哪怕走到距離山巔一步之遙的地方,倒下,我仍舊可以告訴自己,林飛,你就是魔主。無論你攀上山巔,還是摔落山腳,你就是魔主,沒有人可以代替,也無需任何人見證!」

  霎時,天壑中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心神異變,天人交感,一絲難以言喻、玄之又玄的氣息驀地無中生有,出現在我體內。就像從焚燒如灰的土壤裡,突然萌芽出了一粒種子。

  這一絲氣息在全身遊走一圈,倏然投向魅胎。

  魅胎陡然一震,律動變化,仿佛反爐回造,重新孕育。與此同時,生氣、死氣、道輪清氣、空城精華像是被磁石吸引,紛紛投向魅胎。

  魅胎扭曲抖動,不住膨脹,似要炸開。

  「那一年,我法術小成,就此離開碧落賦,孑然遊歷天下。」晏采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諸般身影飛速變幻,慢慢化作一個羽衣星冠,瀟灑清俊的青年男子。

  「本以為,那只是一次路過。」青年男子說道,面容依稀是晏采子年輕時的模樣。

  「時值夏末秋初,天氣微涼,我途經一處荷塘,遇到了檸真的母親。」晏采子嘴角滲出一絲笑容,「那個晚上很靜,滿池蓮花業已凋落,唯有她幽立一隅,清麗綻放。」

  「當我望去的那一眼,她從雪蓮裡翩然走出,走進了我的夜晚。從此,我變了。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法術、門派,統統被我扔到腦後。只要她,我什麼都不要。」

  「一天,一個月,一年,我們如漆如膠,心無旁騖。然後一年,又一年,我不知不覺地變了,我會想起法術,想起碧落賦,想起人妖之別。」晏采子的語聲依舊平靜,笑容卻變得冰冷刺骨。

  「我開始變得惶恐不安。」

  「是我對她的情愛變了麼?還是我從未對她生出過真正的情愛?這一年的晏采子,還是當年的晏采子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晏采子會變?為什麼當初濃烈的情愛可以變?」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眉心,劇烈顫抖,既無法向前,也無法後退。

  我可以想像,在晏采子的身體裡,同樣洶湧沸騰,如火如荼,同樣被一浪高過的一浪淹沒。

  他嘴角的笑容漸漸逝去:「原來,世上沒有不變的東西。我會變,情愛會變,既然會變,要來何用?」

  「從此我便離去,一去不回。原來,我也只是路過。」

  「我苦修法術,四處磨礪,深入北境無人敢闖的絕地。然而,每一次歷經生死時,我總會想起那一次路過,那樣寂靜的夜晚,那樣濃烈的情愛,那樣的拋下一切。」

  「我終究無法當作是一次路過。」他沉默良久,如釋重負地說道,面容漸漸滄桑,任由時光帶入今日。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這麼多年,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那一方蓮池,何談路過?」他凝視著我,輕輕歎息,「你說得對,我一直在逃。」

  「恭喜前輩,心結得解,從此柳暗花明,大道可得。」我也歎道,想不到,終究是晏采子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頭。

  「前輩會去見檸真一面吧?」我忍不住問。

  「什麼是變,什麼是不變?」晏采子不答反問。

  「變是情愛,不變也是情愛。」我答道。

  「什麼是情愛?」我反問道。

  「濃是情愛,淡是情愛。無需否認,無需見證。」他灑然一笑,雲淡風輕。

  此時,我體內的魅胎鼓脹到了極限,隨時要爆開,將我炸得粉身碎骨。驀地,我心中浮現出紅塵天的海上,與三女碧波泛舟的情景。

  無論這份愛變濃變淡,它存在過,就有意義。

  仿佛隔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晏采子仰天長笑,熱淚滾滾,笑聲穿破蒼穹,響徹天壑。

  「情濃情薄花開落,

  萬年滄桑一指奪。

  尋遍蓮塘何見我?

  漫天白雲從頭過。」

  他朗聲吟道,餘音清越,千萬朵白蓮盛開全身,如雪如雲。

  我驚異地望著他,眼前的身影正在發生奇妙的蛻變,似將翩然躍空,羽化仙去。

  晏采子手指一彈,點入我的眉心。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8
發表於 2015-4-8 13:0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冊 第一章 超脫之謎

  一縷氣息透出晏采子的指尖,傳入眉心,直抵魅胎。

  在魅胎即將炸裂前,氣息化作一個變幻莫測的交點,將魅胎一口吞入。

  這個交點既似無限微小,又似無限浩瀚;既在我體內,可以清晰感受,又存在於另一個世界,難以實際觸碰。

  它的奇妙完全超出了我的所知。

  魅胎轟然炸開,空城精華、道輪清氣、生螺旋胎醴、死螺旋胎醴猶如火山噴發,狂奔亂湧,呈現混沌初開的亂象,連深藏其間的魅種也快要崩潰。

  我全身陡然一震,但又毫髮無損,所有的衝擊力都由交點代我承受。

  晏采子臉上閃過一抹血色,指尖連連顫動,如同蜻蜓點水。交點忽明忽暗,緩緩裂開一條蘊含玄妙至理的弧線。

  這條弧線朦朦朧朧,幽幽冥冥,像一條魚不停地扭曲遊動。弧線過處,分割生死,破開混沌,空城精華和死螺旋胎醴被吸附到弧線一側,道輪清氣和生螺旋胎醴則被吸附到了另一側。

  我心領神會,生、死螺旋胎醴再次湧向空城精華和道輪清氣。

  晏采子輕喝一聲,弧線一抖,兩側竟然分別生出象徵天地陰陽的乾卦和坤卦,將生死螺旋胎醴、道輪清氣、空城精華一一攝入。

  乾卦、坤卦頓生變化,生出天雷地火、沼澤山川的奇景。轉瞬間,六十四卦猶如車馬燈般紛呈出現,各自轉化,演繹出相生相剋之妙。

  這一刻,天地迴圈、人事變化仿佛盡收眼底。

  變是不變,不變也是變,一切相對而言。

  「你懂了麼?」晏采子縹緲不定的聲音傳入心底。

  「此時此情,不以不變生欣喜。那時那情,不以變更生哀憂。」我含笑點頭,生螺旋胎醴、死螺旋胎醴、空城精華、道輪清氣即刻衍化,與一幅幅卦象奇景相證相合。

  這一次,生螺旋胎醴反而與象徵逆的空城精華融匯演變,死螺旋胎醴則與充滿生氣的道輪清氣相融。無論生氣死氣,逆天順天,都不再相互吞噬拼殺。生可以轉化為死,逆可以轉化為順,盡得易經迴圈變化的真髓。

  卦象由生到滅,轉滅重生,迴圈了不知多少遍。所有的氣息最終分化成兩股,以魅種為中心纏繞成螺旋狀,重生出一個嶄新的魅胎。

  交點恰在這一瞬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魅胎散發出的浩瀚力量充斥全身,治癒受損的內腑。

  仍然是生死螺旋胎醴,但已將空城精華和道輪清氣徹底融入。幽暗的死螺旋胎醴中透著一絲勃勃生機,而碧綠的生螺旋胎醴裡透出一絲幽冥死息,只需心念一動,死螺旋胎醴便轉為生,生螺旋胎醴轉為死,相互轉換自如,絕無一絲滯礙。

  「多謝前輩成全。」我站起身,對晏采子深深一揖。心中深知,晏采子此舉一半是為了還我的人情,一半是為了檸真。

  「也要多謝道友的成全。」晏采子淡然一笑,千萬朵白蓮浮起,化作天空朵朵白雲,嫋嫋飄散。

  我感慨地道:「前輩終是邁開那前無古人的一步,要脫離北境了嗎?」

  晏采子的身影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消失在天地間,就連聲音也是氤氳飄忽:「還需一個契機,方能真正自在。」

  「離開的契機?」我若有所思地道。

  晏采子微微頷首:「我的道,雖能變化萬物,但萬變不離北境天地,又如何超脫?一身所學,皆來自北境法則,又怎能輕易擺脫北境束縛?直到從你處得到易經,明悟另一個天地之道,才有了邁出這一步的希望。」

  我這才醒悟,晏采子得到易經,絕對是賺了我的大便宜,想必那時心中一定欣喜若狂,偏偏表面上看不出一點異樣。

  晏采子續道:「今日心結開解,明悟變與不變的迴圈至理,終得大道。但想要就此超脫天地,仍需最後一點契機。」

  我不解地道:「既成大道,為何仍需契機?」

  晏采子沉吟不語,聲音直接傳入我的神識:「北境芸芸眾生,生於北境,長於北境,術法得於北境,早已和天地牽絆極深。眾生皆虧欠天地,天地不虧欠眾生,試問如何解脫?這或許是千古以來,無人可以邁出這一步的真正原因。我雖然借助易經,重洗道境本源,但終究還是難以徹底割斷牽絆。唯有靜候機會,等到天地劇變的那一刻,趁隙脫身而去。」

  我奇道:「照前輩的猜測,楚度豈不是永遠不可能逆天得道了?」

  晏采子笑了笑:「楚度恐怕做出了和我同樣的猜測。不然的話,他何必自爆身外身,又任憑我等打殘真身?這分明是借我等之手,還骨肉於天地啊。」

  我心頭一震,原來逃亡並非楚度的真正目的。否則,他只需躲在吉祥天,和我們四人耗時間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晏采子又道:「若我所料不假,鯤鵬山上的那株沙羅鐵樹,很快將不復存在了。說起來,楚度的道更為乾脆直接,一旦他成功以『逆』道重建肉軀,無需借助任何契機,就能一拳破境,毀天滅地。」

  我忽然想起在大唐時,聽說書先生講過的「蓮花童子」的故事。蓮花童子仇視父親,於是先自刎,還骨肉于父母,然後靈魂憑藉蓮花重生,如此不虧不欠,從而尋父報仇。

  晏采子道:「今日道輪主動將天道精華贈予你,無非是讓你與天道牽絆更深。雖然你得了極大的好處,但也未必是福。」

  我心中驟然生出一念,既然楚度要還肉身於天地,又怎會服用天地所生的靈藥——葳蕤翡翠?楚度若是搗毀沙羅鐵樹,師父怎麼辦?除非……想著想著,我面色劇變,冷汗涔涔。

  「何必管他?這是楚度自作孽啊。」龍蝶的語聲出現在我腦海中,詭異地說道,「這可是唯一破除楚度道心的機會。想想吧,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著看好戲。」

  「可是……」

  「沒什麼可是。如果楚度贏了,你下場會怎樣?甘檸真、鳩丹媚、海姬又會怎樣?既然走到這一步,你還能回頭麼?」

  我痛苦地攥緊雙拳,又頹然鬆開,心中天人交戰,忽明忽暗。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9
發表於 2015-4-8 13:0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隱患

  「小子,你在神識裡,自己和自己說個什麼勁?得了失心瘋嗎?」螭突然瞪大了眼,神色古怪地盯著我。

  我愣了一下:「自己和自己?」

  月魂不安地道:「你自己不曉得麼?你先說,何必管他?這是楚度自作孽啊。後來又說可是,接著又說走到這一步,不能回頭了……」

  「不可能,那是龍蝶的念頭!」我心中一寒,忍不住生出一絲詭異的感覺。明明是龍蝶潛入我的神識,雙方念頭交匯,怎麼變成了我自己?究竟是螭搞錯了,還是我傷勢未愈,心神恍惚?

  「你說另一個不是你,而是龍蝶?」螭和月魂大眼瞪小眼,愣在當場。

  「讓我想想。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不一樣。」月魂琢磨了一會,道,「另一個念頭比你多了一點點陰冥氣息,但你們的神識波動幾乎完全相似,極易混淆。」

  龍蝶的神識波動何時變得和我類似了?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體內的生死螺旋胎醴迴圈轉動,生氣與死氣微妙變化,全身時而散發出昂然生機,時而變得幽晦死寂。

  我霍然醒悟,如今生死螺旋胎醴死中含生,生中包死,再非原來的生死相隔。這意味著生的我和黃泉天的龍蝶進一步相互滲透,聯繫愈發緊密。緊密到即便是月魂和螭,也被龍蝶的念頭所惑,誤以為是我的意念。

  這麼下去,我和龍蝶再也難以分割,遲早釀成後患。

  心念一動,生死螺旋胎醴被我全部轉化成死氣,只有魅種透出一點微妙的生氣。霎時,我渾身變得幽幽冥冥,若隱若現,仿佛置身在黃泉天中,耳畔恍惚傳來一聲聲鬼哭魂嚎。幽暗色的滔滔河流從眼前奔騰而過,似乎我只要伸腿一跨,就能涉足其中。

  陰霧翻滾的波濤中,驟然亮起兩點詭異的火紅色,隨波浮沉閃爍,那是龍蝶的眼睛。

  我俯視著暗黑色的幽冥河,「轟」,洶湧的怒浪排空而起,仿佛淹沒我的頭頂,魂魄像被千萬根鋒銳的尖刺插入,痛得幾欲昏厥。周圍浪頭重重疊疊,像猛烈燃燒的毒火,一遍遍灼燒著我的魂魄。

  如我所料的那樣,生死螺旋胎醴徹底轉為死後,我仿佛化身龍蝶,一切感同身受。

  我真切地感到魂魄被一次次焚燒成灰,又一次次艱難重生,猶如承受酷刑的反復折磨,死去活來,痛不欲生。

  這痛苦迴圈不斷,永無盡頭。

  這是屬於龍蝶的痛苦。身在黃泉天的他,每一天每一刻都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這是逆反天地法則的代價。

  「原來你是借助我的生魂,才勉強保持魂魄不滅。」我恍然道。

  「你就是我,有什麼不同?」龍蝶的聲音聽不出一點痛楚的痕跡。

  「我吞噬了你,只不過是錦上添花,你吞噬了我,卻是雪中得炭,這就是不同。」我不露聲色地道,「龍蝶,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死了,我照樣可以活下去。我若死了,你就完了。」

  「沒有我,你終究是不完整的,你的情欲之道也永無圓滿的一天。來吧,來黃泉天找我。」龍蝶幽幽凝視著我,「這是我們無法逃避的命運。」

  「這是你無法逃避的命運。」我冷笑道。生死螺旋魅胎變化後,我或許是北境唯一一個可以活著進出黃泉天的人。龍蝶誘我前往黃泉天,可能是要將我吞噬,也可能是逼我無暇分心他顧,不得不放下葳蕤翡翠一事。

  龍蝶狂笑,笑聲掀起滾滾浪濤:「你若真能破開宿命,把我送給你又何妨?」

  「你在黃泉天慢慢等待這一天吧。」我漠然一笑,生死螺旋胎醴立時逆轉,全都化為勃勃生機,死氣瞬間退去,黃泉天的異象隨之消失無蹤。

  充沛的生氣流轉下,我全身隱隱透出清碧色的玄光,只餘魅種轉成一點陰晦的死氣。今後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輕易動用死螺旋胎醴。如此一來,雖然生死螺旋胎醴威力減半,但至少可以暫避龍蝶之患。

  「你體內的生死之氣果然玄妙。如今融入易經迴圈變化的精髓,又洞悉道輪的天地法則。天下間除了楚度和我,你已再無對手了。」晏采子靜靜地端詳了我半天,悠悠一歎,「也不知你與楚度之間,誰可贏得最終一戰?那興許是我離開北境前,最感興趣的事了。」

  「說實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我默然片刻,付之一笑,「無論孰勝孰敗,我和他終須有一個了斷。」

  晏采子淡淡一笑:「楚度每走一步,道心決絕,千鈞難移,生死置之度外。你每走一步,左顧右盼,總想兩全,掙扎間做取捨。」

  我蹙眉道:「前輩是說我不如楚度堅決嗎?」

  晏采子搖搖頭:「決絕未必對,掙扎未必錯。這樣的楚度,這樣的林飛,才更有意思。」他最後看了我一眼,揮袖輕拂,身軀陷入了一個虛空中的交點,無聲飄遠。

  「前輩會去見檸真一面吧?」我對著交點喊道。

  「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晏采子的聲音杳杳傳來,交點縮小成肉眼難辨的一點,倏然消失在天際。

  我默立片刻,望望空蕩蕩的四周,又想起葳蕤翡翠一事,心中仍是躊躇不定,難下決斷。

  不知不覺,傷勢飛速癒合,一道道純淨無瑕的清氣從蒼穹靈藤的藤蔓中鑽出,乳燕歸巢般投向我,滋潤內腑。我這才醒覺,自從生死螺旋胎醴全部轉為生後,我竟然和蒼穹靈藤建立了一絲奇妙的聯繫。

  我試著將神識探入蒼穹靈藤,意念稍動,藤蔓的斷裂處緩緩綻出新芽,抽出一條條晶瑩剔透的嫩枝。藤蔓旋即柔和舞動,似在發出親切的歡呼,紛紛向我攀爬延伸,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將我環繞其中。

  剎那間,我的神識仿佛電光石火,高速飛掠,觸及到了蒼穹靈藤的每一個角落。

  整片靈藤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秘,盡在眼前暴露無遺,與我渾融無間。在神識的操控下,藤蔓時而左右搖擺,時而騰躍升空,一切盡由我心。

  我儼然取代了道輪的位置。

  與此同時,我「看」到大批吉祥天長老正沿著一根藤蔓,向這裡飛速趕來。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0
發表於 2015-4-8 13:0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吉祥之主

  我心念一動,蒼穹靈藤猛烈震顫,清氣猶如劇烈翻湧的巨浪,席捲而過,將吉祥天的長老們接二連三震出藤蔓,沖落到天壑跟前。

  一雙雙眼睛驚異地望著四周,最終齊齊落在我身上。蒼穹靈藤繞著我攀爬延伸,不斷散發出氤氳清氣,猶如一圈圈凝如實質的光環。

  吉祥天的長老們默視片刻,眉宇間露出沉鬱壓抑之色。一名發白如霜,風姿綽約的女長老排眾而出,正是昔日見過的菩提院總執事黃鸝長老。她深深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天壑,問道:「林公子,天刑首座是否已然故去?」

  我點點頭,半真半假地說道:「楚度負傷逃離,天刑、道輪兩位長老身亡,晏采子也受傷離開了。」

  黃鸝面色蒼白,長髮如雪紛揚:「天刑首座自爆前,曾將心神傳出。我等難以置信,才匆忙趕來此處,孰料噩耗成真。更未想到,連道輪長老也……」

  一個身軀昂藏魁梧的長老跨前一步,雙目灼灼地瞠視著我:「林飛,你們四位知微高手合戰楚度,怎會遭此慘敗?其中必有蹊蹺,或是有人故意搞鬼!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要給我們吉祥天一個解釋!」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蒼穹靈藤陡然一跳,數十根藤蔓閃電般纏住對方,用力一絞。「噗哧!」這名長老四分五裂,血肉噴濺而出,連掙扎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是我的解釋。」我平靜地道,「還有人要質問林某麼?」

  眾多長老面色立變,不少人身上閃出一道道炫目光華,顯然想要動手。我冷哼一聲,蒼穹靈藤猶如參天巨網覆蓋四周,湧出的氣息化作無形的牢籠,將他們重重困鎖。

  換作其它地方,對付這些長老還頗費一番手腳。但在此地,這一方天地都由蒼穹靈藤做主,即使強如楚度,也要遁入天壑才敢動手,何況是一群未到知微的長老。

  「林公子,你這是何意?為何無故屠殺我吉祥天長老?」黃鸝微微蹙眉,長髮閃過一縷銳利清冷的冰光。

  「此處乃吉祥天禁地,你們擅自闖入,已犯禁律。我代天刑罰,合情合理。」我不緊不慢地答道。既然決意入主吉祥,那麼一開始就要給這些長老一個下馬威,以免他們以老賣老,日後難以管束。

  一名雙耳尖長的長老厲聲道:「這是我吉祥天自家的事,你有什麼資格代天刑罰?」

  我淡淡一笑,蒼穹靈藤猛力一抽,將他打得腦漿迸裂,「道輪長老仙逝前,已將吉祥天重托於我,囑我繼承遺志,追殺楚度,重建天道平衡。」

  眾人面面相覷,默然片刻,一個鬚髮皆白,形如枯木的長老顫巍巍地道:「蒼穹靈藤是天道聖物,向來只有道輪長老才能掌控。如今林公子可以驅使靈藤,必然得傳了道輪長老的天地法則烙印。這是天意所屬,不會有假。」

  「原來如此,是我等逾越了。」聲音從遮天蔽日的藤蔓中傳來,一人躬身行禮,態度恭順,「屬下隱無邪,拜見吉祥天之主,還望寬恕我等擅闖禁地之罪。」

  「各位心系道輪和天刑兩位長老的安危,迫不得已才闖入靈藤,本座可以體諒。但我等執掌天道,守護北境,今後自當循規蹈矩,不可再犯禁律。」我好整以暇地道,四目交匯,我和隱無邪雙雙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從蓮華盛會開始,我們就暗通款曲,如今總算到了收穫的時候。

  在隱無邪的導領下,多位長老紛紛表示臣服。畢竟我替代道輪,掌控蒼穹靈藤是鐵一般的事實,不容置疑。還有一些長老猶在小聲議論,猶豫不決。

  我將目光轉向黃鸝,似笑非笑地道:「不知黃長老意下如何?」

  黃鸝躊躇了一會,道:「昔日梵摩首座和天刑首座也曾提及,若是林公子願意加入吉祥天,當授首座之位。不知林公子是想入主菩提院,還是天刑宮?」

  我冷冷一笑:「菩提院的首座空缺,就由黃鸝長老擔任,天刑宮的首座由隱無邪長老接任。至於本座,身負天地重任,自當統管整個吉祥天。」

  黃鸝臉上流露出為難之色:「吉祥天向來講究平衡,菩提院和天刑宮各有職司,互不干涉。即便是道輪長老之尊,也未曾有過統領吉祥天的先例。還請林公子……」

  「黃長老此言差矣。」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非常時,行非常事。如今天下大亂,兵戈四起,楚度、公子櫻逆亂天地,荼毒眾生。我吉祥天需要萬眾一心,令禁行止,方能清理乾坤,重整山河。」

  「吉祥之主此言甚是。」隱無邪介面道,「蛇無頭不行,吉祥天絕不能像過去那樣各自為政,一盤散沙。唯有在吉祥之主的統合下,才能重振昔日聲威。」

  黃鸝張口欲辯,我向她投去森冷的目光:「本座乃北境所鐘,代表天地意志。誰若觸逆,便是違背天意,罪大當誅,爾等也不想成為北境破滅的罪人吧?」

  四周藤蔓起伏,靈蟒般在黃鸝周圍遊動,只需一個呼吸,便可將她輕鬆擊殺。

  黃鸝沉默半晌,垂首澀聲道:「一切聽憑吉祥之主的安排。」

  此言一出,剩下的長老們也隨即附和,再無敢持異議之人。我暗自冷笑,心知部分長老只是懾于蒼穹靈藤之威,表面服軟,暫時敷衍我一下。不過沒關係,只要我牢牢把持住吉祥天的大義,那些不服管教的刺頭,就拿去和清虛天拼個你死我活。

  「黃長老深明大義,菩提院還要你多多費心了。今後,無論是羅生天、清虛天、魔剎天還是紅塵天,都要受我吉祥天管束。如今楚度重傷逃竄,正是收服魔剎天的大好良機。」我目光緩緩掠過每一個長老,胸有成竹地道,「這一次,本座親自出馬,保證兵不血刃,將魔剎天的妖軍收服麾下。」

  隱無邪率先說道:「預祝吉祥之主一統北境,重振天威!」

  「一統北境,重振天威!」長老們紛紛和道,有的慷慨激昂,神色悲壯;有的目光閃爍,遊移不定;有的將信將疑,不知所措……

  我仰天長笑,笑聲響徹天壑。既然坐實了吉祥之主的位置,那些心存異志的長老想要翻出我的手心,哪有這麼容易?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6:5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