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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宅在家里的貓]大莊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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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0 11:42:26
090 維爾莉特的決定

  維爾莉特將赫蒂送回她的房間,再回來的時候,關上門,背靠木門,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慢慢走到梳妝台上,靜靜望著那張攤放著的琴譜,腦中似乎想起某人今天的彈奏,那輕盈的曲目,還有那雙有如蝴蝶穿松花叢般靈動的十指。

  不自覺間,維爾莉特的指間已經觸及琴譜,碰觸到那有幾分飛揚的筆跡,似乎這樣,自己就能觸及那個才華橫溢的人,想像著,他在寫下這些琴譜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想像著他在與自己訴說,甚至教授這支小調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也許,是開心的?精神奕奕,熱情十足,始終充滿了活力,嗯,也許,還帶著幾分孩子氣?

  不,不,不,更多的應該是盡在掌握的隨意與輕鬆自得,就像他在彈奏時的模樣,無論再高難度的曲目在他指間都能輕鬆流淌,音樂到了他手下就像是馴服了的寵物,任憑他的心意,或快或慢,或令人歡樂,或令人憂傷——在音樂的世界裡,他就是國王,可以隨時以旋律為武器,掌握你的情緒情感,令你深深為之著迷!

  是的,著迷……維爾莉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深深地沉浸在這樣一段不可自拔的情感裡,然而,更可悲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否也有與自己相同的感情,更沒有勇氣去詢問,去求證……

  嘆息一聲,維爾莉特將琴譜展平之後,收入盒中——那裡已經保存了數張與之相似的紙頁。

  她撫摸著它們,知道自己應該有所決斷了,因為,她知道,赫蒂應該起疑了——她瞭解赫蒂就像是赫蒂瞭解自己一般,近段時間以來,她的頻繁出行已經十分異常,更別說赫蒂已經看到了琴譜……

  雖然只是有點小破綻,卻已經足以令這個狡猾的小傢伙察覺出諸多異樣——思及此,維爾莉特不免輕輕一笑,想像著赫蒂化身一隻小獵犬,警惕十足地四下嗅尋著有可能的每一個線索,然後對著這些「成就」用力吼叫著……也許,還需要搖搖尾巴,或是抖抖耳朵?

  如此一想,維爾莉特樂得笑出聲來,心情也好了許多,甚至連剛剛下定的決定也變得不那麼難以接受。

  她用力地合上盒蓋,默默地對自己說,就這樣的吧,現在的生活已經是無比美好,有些事情,她不能再多加奢望了……

  ……

  無論一個人開心否,時間總是那麼按部就班地過去,清晨的太陽依舊在它應當出現的時間照耀大地,開始全新的一天——也許對於某些人而言,這一天十分美好,而對於另一些人而言卻是十分糟糕,但是,時間都是公平的,你所能做的只是跟隨它的腳步。

  一夜無夢的維爾莉特很早便起床,整裝待發,前一夜的睡眠是如此之良好,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預料,出發前,她摸摸胸口,覺得只要想起的目的之一,就難免覺得胸口一陣陣悶疼,乃至於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令她不得不連續深呼吸,這才感覺好一些。

  維爾莉特出發了,不到半個小時之後,一身騎裝的赫蒂也打著呵欠走了出來,當然,此時在等待她的是她常騎的一匹棗紅馬。

  「好了,弗蘭克,這兩天家裡就拜託你了,我和姐姐大約會在佩蘭城多待幾天,」赫蒂說著,跨腿上馬,扯了扯韁繩,突然又想起什麼,又低頭吩咐弗蘭克道,「對了,算算日子,多羅達他們之前答應我的新物種的包裹應該快寄到了。嗯……矮人一向說話算話,應該不會爽約,所以,如果東西到了,你先讓人拆包,安置好這些飄洋過海的小傢伙們,另外,如果有信函的話,你不妨也先看看——我請他們再往精靈領地打聽曼托曼達蛇紋草的消息,也許這次會有某種驚喜也說不定。」

  弗蘭克原本只是靜靜地聽著赫蒂的吩咐,直到她提及曼托曼達蛇紋草,弗蘭克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些反應,顯示出他對這件事情非比尋常的關注。

  赫蒂見狀,滿意地點點頭,調轉馬頭,直追維爾莉特的行程而去——雖然維爾莉特並不知道她將隨行,不過,她相信,就算維爾莉特發現她的行動,也不會生氣的!

  誰讓維爾莉特是她的姐姐呢?

  ……

  下午時分,冬日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櫺將半邊餐廳照得暖洋洋的,雖然是冬天,但是室內的溫度還算適宜,這一切都得歸功於從早上開始持續一整個白天的日照,只不過,冬天畢竟是淡季,餐廳裡空蕩蕩的,只有兩個人和一隻貓——一名服務員坐在吧檯後面,烤著爐火,膝上蓋著厚毯,正在打瞌睡,唯一的一名客人則坐在陽光最溫暖的地方,懷抱一隻肥肥的懶貓,低頭在桌上寫著些什麼。

  維爾莉特推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安靜而溫暖的畫面,一時只覺疼痛再一次捉住了她的心。

  「嗨,莉特,下午好,你終於來了,」奧貝爾聽見推門聲,揚手打招呼,笑容與陽光一般燦爛美麗,「快來看看我的最新創作,這是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時突然想到的,靈感來源於酒店的天花板——你知道的,那裡總是畫滿了各種美麗的花卉,而在不同的文明中,花卉總是有些各種各樣奇妙的意義。」

  維爾莉特脫下外套,坐到老位子——奧貝爾的對面——微笑著聆聽著他的訴說,偶爾就剛剛寫下的曲譜發表一些意見,但是,更多的時候,維爾莉特只負責聽。

  奧貝爾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似乎也變成了某個美妙旋律的組成部分,也許你根本無須去關心,他究竟說是些什麼,只要認真傾聽他的聲音就可以知道他的喜怒哀樂,聽到他真正的心聲。

  說著,聊著,寫著,畫著,不多時,桌面上便堆起了一堆的半成品曲譜,奧貝爾腦海中的旋律也越發豐滿起來——它就像畫師筆下的素描,通過那一筆一筆的描繪,逐漸變得清晰而立體,讓所有人得以直觀地欣賞他的創作。

  「哦,是的,就是這樣,這裡我需要一個高音,一個不斷疊加的,直到爆發的高潮——這真是一個超級棒的主意,」奧貝爾下筆飛快,腦中的音符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快得讓他根本停不住手,甚至只能一個勁兒地抱怨自己的書寫速度為什麼如此地緩慢,以至於根本跟不上靈感的洶湧澎湃。

  維爾莉特近乎著迷地看著這樣的奧貝爾,看著從他筆下流瀉出的代表著美妙音律的字符,看著他越來越嚴肅的面容與抱怨不斷,嘀咕不斷的唇,一遍又一遍,而後,她閉上眼,慢慢地低下頭,深呼吸,直到心緒完全平靜,直到感情不會再幹擾她的決定之後,她才睜開眼,等待奧貝爾的結束——通常而言,這樣的靈感爆發會持續一段時間,少則十來分鐘,小半個小時,多則一兩個小時,而今天,掐頭去尾正好半個小時。

  「完~成!這一次也一樣順利,莉特,你真是我的幸運女神,自從遇到你,我的一切總是這樣地順利,實在是讓人感到萬分驚喜。」奧貝爾讚歎地望著維爾莉特,笑得微彎的眼如此專注地注視著她,令她有一種被人放進心底呵護寵愛的錯覺。

  「恭喜你,奧貝爾,」維爾莉特真誠地說道,「你是一位無比優秀的藝術家,無論是音樂還是繪畫,抑或是其它,我從未見過比你更出色,更有魅力的人。」

  一切藝術家都是敏感的,維爾莉特這番讚美不僅沒讓奧貝爾高興地飄飄然起來,反倒是令他微微蹙眉。

  不過,很快地,奧貝爾又是一臉笑容地調侃道:「嘿,莉特,難不成你是今天才發現我是如此迷人的嗎?」

  「不,當然不是,你一直是如此優秀而迷人,」維爾莉特微笑地搖搖頭,目光深情而眷戀,令奧貝爾心中一陣狂跳,生出一種帶著緋色的希冀。

  只不過,下一秒,他便體驗到什麼叫從天堂掉落地獄,因為維爾莉特微一閉眼,笑容中帶起了幾分悲哀和曠達的色彩,而後,她說道:「奧貝爾,今天以後,恐怕,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會出現在南島鎮,所以,我是來與你告別的。」

  奧貝爾的表情當即僵住,而後,他沉下臉,眼微眯,聲音低沉且帶出幾分危險的聲線:「你的意思是,以後不會再與我見面了?為什麼,難道是你的家人阻止你出來?」

  維爾莉特沒有更多的解釋,只是搖搖頭,從隨身手包中取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盒放到桌上,推到奧貝爾面前,而後,她起身,猶豫了一秒後,拎起自己的外套,轉身走人。

  奧貝爾盯著禮盒看了幾秒鐘,猛地一下起身,就要追上前去,卻不料想,懶貓一直在他的懷中安睡,他這一起,貓咪被驚醒,一下蹦到桌子上,尖銳地「喵嗚」一聲,亮出利爪一陣抓撓,差點沒傷及已經譜好的曲子以及禮盒——奧貝爾急於從貓爪上搶救下這些東西,以至於錯過了追上維爾莉特的最好時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衝門而出,看著她在即將登上馬車前被一名女騎士攔住,她們簡單交談幾句,女騎士抬頭向他的位置看了一眼後,維爾莉特這才登車,一車一馬快速離去。

  奧貝爾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開,目光從馬車慢慢移動到騎士的背影上去——這是一位年輕得過分的女騎士,甚至,你可以稱呼她為女孩,當然,更重要的是,那張臉,那張稚嫩的臉令他感到熟悉。

  他見她,他一定在哪裡見過她!

  那麼,她是誰,她與他的莉特又是什麼關係?

  奧貝爾隱隱有一種感覺,也許,找到這個女孩,他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特別是維爾莉特作出今天這個令人惱火的決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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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赫蒂的決定

  安哥拉之角的長期租房內,維爾莉特和赫蒂兩姐妹相對無言,車伕與貼身女僕等等一切人等都被她們打發了出去,現在,屋裡只剩下姐妹倆——她們需要獨處,就算,獨處只能令氣氛越見尷尬,但是,這卻不是一個他人能隨意介入的情況。

  赫蒂沒想到維爾莉特的行動如此決絕,更沒想到自己尾隨的目的只是想要搞清楚誰在追求維爾莉特,卻最終看到了一場單方面的分手。

  同樣地,維爾莉特也一樣錯愕,她也同樣沒想到,如此尷尬的局面居然正恰好被赫蒂撞見——她已經不想去猜測,赫蒂究竟是特意跟蹤,抑或是正巧遇見,因為,無論巧合與否都不會改變她的決定,更不會改變如今的結局。

  靜默半晌,赫蒂首先繃不住,開口道:「姐姐,維爾莉特,今天……」

  「我累了,」維爾莉特搶先說道,起身便要往更衣室去換下|身上束縛人的正裝,不過,顯然,她的動作不夠快,才剛轉身,還沒邁步,便被赫蒂捉住了手。

  「維爾莉特,莉特,我知道他,我也瞭解他的魅力,所以,這沒什麼,你不要因此覺得羞赧,」赫蒂說著,仔細感受維爾莉特的情緒,發現她雖然沒有轉身面對的意思,卻也同樣沒有不願意談論的意願,便往前蹭了蹭,正好坐到維爾莉特的身後,同時,手上的動作也換了模樣,改拉為抱,從後面環抱住維爾莉特,並且,將臉貼上她的後背,又是先輕輕蹭了蹭。

  維爾莉特低頭看著環抱自己腰間的雙臂,目光柔和下來,同時,不自主地伸手在赫蒂的手背上來回撫摸著。

  「奧貝爾-巴特菲爾德是音樂天才,無論是演奏還是作曲,抑或是指揮,都是無與倫比地出色,」赫蒂慢慢訴說著她所知的奧貝爾,安靜的室內,除了姐妹倆的呼吸聲,便只有這段娓娓道來。

  從初展琴藝到個人獨奏會再到無法優秀作品的問世,逐一說來,成績斐然。但是,赫蒂說這些卻並不是為了讚美奧貝爾,而是為了說明另一件事:「縱然奧貝爾有如此驚人的成就,縱使他的許多曲目,我們耳熟能詳,但是,真正知道他的這些名聲的人卻並不多,因為,對於一名高等貴族而言,音樂只是生活的消遣,你不能因為擅長消遣而收穫尊重——那只會讓他們變得廉價而可笑。」

  維爾莉特的手頓了頓,而後靜靜地覆在赫蒂的身上,沒有說說話,也沒有其它特別的反應。

  赫蒂用腦袋抵著她的背,再蹭了蹭,才又道:「姐姐,莉特,你善良,聰明,幹練,才華橫溢,你是天神賜予人間的珍寶,我們曾經經歷了那麼多的艱難——貧窮、飢餓、歧視、暴|力威脅……很多很多,所以,我希望未來的日子,你,我,我們能夠幸福……抱歉,莉特,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奧貝爾在尋找你的事情,我更抱歉我不能讓你想愛就愛,不能向全世界驕傲宣告你就是我的姐姐,你是最棒的那個,讓那些等級和歧視見鬼去吧!」

  赫蒂越說越激動,最後,卻只能抵靠著維爾莉特的背,不停地喃喃「抱歉」——她曾經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可是,她卻如此地無能為力,只能眼看著維爾莉特屈從於這個殘酷的現實。

  姐妹倆繼續保持著沉默,久久,維爾莉特輕輕拉開赫蒂的手,轉過身來,雙手捧起她的臉,看著哭得像只花臉小貓的赫蒂,維爾莉特卻反倒突然笑了,她伸手為赫蒂拭淚,一邊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兒一樣,好了,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也與你無關,而且,你看見了,我們今天已經結束了,不會再有其它的糾葛,所以,你也不要再為它繼續糾結。至於感情……赫蒂,親愛的,我是你的姐姐,我是成年人,我知道如何去控制它,所以,沒有關係的,我只是需要幾天時間——幾天就好……」

  赫蒂仰頭望著維爾莉特那微帶悲哀的笑容,不僅沒覺得被安撫了,反倒越發覺得委屈——替自己委屈,更是替維爾莉特委屈——只是,她不能繼續這樣軟弱地哭下去,只能一頭紮進維爾莉特的懷裡,緊緊擁抱她,無聲地告訴她自己的支持與愛護。

  ……

  陽光是上天賜予南島平原冬季最好的禮物,人們巴不得每天都是晴日,享受這無私的溫暖,只不過,每年接近新年祭的一段時間裡,卻總是會有各種降水。

  先是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幾天,趕走此之積累下的一切溫暖與陽光;而後雨勢漸大,氣溫驟降——大部分年份中,這段時間總是最濕冷難耐的;再接下來,視天氣的降溫程度而異,或是持續性降雨,直到來看開春,或是雨水凝結成雪,為南島平原覆上冬日的新裝。

  這一年的冬天降溫要比往年快上許多,所以,在新年祭前的第六天,整個南島平原,乃至大半個佩蘭省都是一派銀裝素裹,充滿了一種詩意的寒冷。

  下雪令農民們高興,因為雪會凍死土地裡的害蟲,並為來年的耕種提供水分滋養大地;孩子們也一樣喜歡雪天,因為,他們可以盡情地滑雪和打雪杖,但是,遠行的旅人卻是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天氣——不僅因為道路濕|滑難行,更因為持續的降雪會影響他們的觀景。

  不過,如果換個心情看降雪,卻也可以獲得別樣的樂趣——至少,對於維爾莉特和赫蒂姐妹而言,雪天別有一番風情,尤其是在帕布里奇亞迎來多年來難得一遇的大雪,冬日風光大不同的時候。

  姐妹倆走遍帕布里奇亞每一處適合觀雪景的位置,又與艾文大叔一家快樂地相聚之後,直到新年祭前的第三天夜間,才匆匆趕回特納莊園,開始準備一個團圓的新年祭。

  馬車是將近午夜抵達莊園,整個莊園彷彿都沉睡了,只有門房與弗蘭克在等待姐妹倆的歸來,維爾莉特雖然是姐姐,雖然年紀更長一些,但是,她的體力和精力卻顯然不如赫蒂,下了馬車後,她只是與弗蘭克打了個招呼便有如夢遊一般離去,倒是赫蒂在目送維爾莉特走後,卻還清醒與理智地向弗蘭克詢問了一下莊園最近的總體情況,例如牧場計畫的進展、特納子爵的病情發展,母親維多利亞的情史,以及最近的訪客情況。

  然後,赫蒂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奧貝爾-巴特菲爾德與莫斯里哀-巴倫托登門拜訪的消息——雖然只有一次,但是他們的確是來過了,這也表明,奧貝爾應該已經知道維爾莉特的身份,至於他是「被分手」前知道,還是那之後知道,已經與赫蒂無關了。

  大約瞭解了莊園近況之後,赫蒂用小扇掩唇打了個呵欠,揉揉眼,才又對弗蘭克問道:「子爵大人的情況日漸轉好,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那麼,明天我是否可以與子爵大人商議一些事情——也許會頗費些心神。」

  「當然,子爵大人會非常高興您的請教——每一人都會樂於指導像您這樣優秀的晚輩。」弗蘭克難得如此明白地恭維一個人。

  赫蒂聞言,眨眨眼,重新審視了一下弗蘭克,突然問:「是不是那些矮人送來了什麼好東西?嗯,對子爵大人的病情有益的好東西?」

  除此之外,赫蒂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其它原因能讓弗蘭克的心情如此歡快……

  「赫蒂小姐,您當真是敏銳,」弗蘭克讚歎一聲,而後好心情道,「多羅達大師隨包寄來了一個療程的解毒劑——精靈族密制的解毒劑,只有精靈才能駕馭的煉金配方,它們雖然不能根治大人的病,卻能極大地延緩它的惡化。」

  「啊,這可是一個大好消息,矮人實在是慷慨又真誠——或許,我們可以考慮給他們寄些特別的禮物?」赫蒂說著,蹭了蹭下巴,卻想不出有什麼適合回禮的——別看她現在還十分精神,但大腦的靈活度已經遠不如白天的時候,所以,想了半晌,愣是沒有一點想法。

  所以,赫蒂也沒勉強自己,晃了晃腦袋,伸手拍了拍弗蘭克,很是放心地將這項任務交給弗蘭克:「弗蘭克,你挑一些足夠顯示誠意的東西寄過去,順帶讓矮人幫忙再弄些新的解毒劑過來——那玩意兒在西大陸不算什麼,但是,在我們這兒,絕對算得上是稀罕物!」

  說完,赫蒂便一邊打著呵欠,一邊飄飄乎乎地向自己的臥室走去,更衣沐浴。

  只是,折騰完一切之後,躺在黑暗之中時,赫蒂卻突然覺得一點睡意也沒有,無論她如何左翻右翻都沒有一點睏意,無奈之下只能躺平,雙手交握置於腹前,閉著眼慢慢思索著這次旅行歸來之後要處理的事情——

  首先是明年的農耕,新年祭之後,就要開始準備春播,這是一年的重中之重,今年,除了加強青麥種植與草藥種植之外,還要挑選一些更合適莊園土壤的新作物——南島平原已經太多人種青麥了,如果哪一天,青麥的市場供銷出了問題,莊園將面臨滅頂之災!

  其次是牧場計畫,黑森林的異狀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但是,已經有一批混血蠻人可以轉形為牧民,只要安撫好牛羊,明年年底左右應該就可以慢慢營利——也許一年就能回本,也許需要更久,但至少,這使得莊園的剩餘資源得到合理利用,同時,也能安撫蠻人群體,避免他們惹出什麼閒事來。

  再次是果園計畫,榨汁機和果蔬風乾機已經配備,明年可以推廣果汁、乾果果酒以及蜜餞等果品深加工,以避免多餘的產能浪費在田裡——這項計畫如果能順利進行,成本極低,應該會成為莊園的主要資金來源。

  以上,是莊園計畫,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中之重是關於維爾莉特——

  「維爾莉特,維爾莉特,莉特,姐姐……」赫蒂喃喃,在心中盤算了一遍又一遍,把一切好的與壞的可能與計畫都盤算了一遍,而後,便在這樣的計畫中無聲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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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0 11:43:10
092 老少對話

  銀裝素裹的南島平原總是清寂而安寧的,陽光照耀在雪地裡,滿片都是白色,偶爾才可見乾枯的枝椏在白色中伸展出來,展示樹木的不屈。

  生活在冰天雪地裡的人們都知道,下雪天不是最冷的,而融雪天正恰是溫度最低的時候,再加上冬季的寒風吹拂,更是雪上加霜一般的冰凍。

  不過,就是在這樣冷得不得了的日子裡,赫蒂和特納子爵慢悠悠地走在特納莊園的領地上,身後只有弗蘭克一人追隨。

  寒冷似乎對特納子爵的身體沒有任何影響,甚至還有助力一般,他現在顯得比曾經的任何時候都要精神許多,體力也是十足給力——至少,在散步了近一個小時的現在,特納子爵依舊沒有顯現出絲毫疲態,倒是一直在說話的赫蒂有些氣息不均。

  「得益於大公閣下的慷慨,莊園明年有充足的財力進行擴張,所以,我才貪心地想要三管齊下,多方面地擴展業務——我和姐姐商量過,特納莊園之前之所以經營不善,正是因為太過於依賴田產,如果能夠向帕布里奇亞的那些莊園主看齊,加強對莊園的開發的話,應該會有更好的結果。」

  赫蒂在匯報完自己的整體計畫後,喘了幾口氣:「大人,您的意思如何?」

  「好啊,一切都很好啊,」特納子爵和藹地笑著,「簽訂繼承人協議的時候,我就已經說了,只要你有能力支付繼承稅,子爵的爵位雖然還不能轉交給你,但是,爵位相關的財產已經可以由你經營——只要不把它們賣掉,怎麼折騰都是你的事。」

  赫蒂偏頭看著特納子爵,並沒有對他所顯示出的無比信任而感到開心,反倒是十分認真而嚴肅地問道:「一直以來,我就有一個疑問,也許有些冒昧,也許十失禮,但是,最終,我覺得還是要選擇坦誠,所以,請您原諒我的冒犯——您是不是對『特納子爵』這個身份非常不以為然?」

  特納子爵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我還想著,你什麼時候會憋不住問這個問題——果然!」

  赫蒂子爵先是一怔,而後略顯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這種被人料定了的感覺真是讓人感覺不太舒坦啊……不過,特納子爵年紀這麼大,算得上是老狐狸了,所以,被他調侃,不算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

  所以,赫蒂乾脆便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一股腦兒地將自己準備要說的一切都傾倒出來:「您既然這樣說了,那我乾脆就說得痛快點吧——依我的胡思亂想,也許,您的身份非同一般?特納莊園以及子爵的身份在您看來,也許根本不值一提?那麼,如此一來,您又為什麼要找我的繼承這樣的位置,僅僅只是想給『特納子爵』這個身份一個交待嗎?」

  這類的問題已經在赫蒂心中留存了很久很久,久到只要給她一點機會,她就繃不住,全部傾訴了出來,生怕特納子爵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再問。

  特納子爵顯然也早已在等待赫蒂這樣提問的機會,所以,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就連腳步也沒有絲毫加快或放慢的跡象,始終維持著之前的節奏,好似赫蒂下定決心,以一種有如奔赴刑場一般的心態提出的這一系列問題,在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麼。

  在寒風中,赫蒂卻聽到特納子爵平穩和緩的聲音說道:「特納是我的姓氏,無論我走到什麼位置,無論我得到什麼樣的榮譽或是謾罵,它都緊隨我左右,沒有人或是什麼其它存在能夠把它從我的生命中剝奪——因為,能夠剝奪它們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間——所以,我想要它繼續傳承,我也需要它繼續傳承,才不會令我覺得我是孤單一人。」

  赫蒂聽著,只覺一種莫名的情感在心中湧動——這種對家的渴望以及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一般的孤獨感有如沉沉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赫蒂感覺自己在這一刻完全讀懂了特納子爵的心態,因為,曾經,她也是這樣感覺著,她也是這樣渴望的,而最終,她有幸地得到了這樣一個能夠給她安慰的人——她的父親,她的外祖父,她的姐姐,還有,她的母親……雖然,他們在某些時候不是那麼地完美,也不是那麼地友好,但是,總歸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她才重新在這個世界紮下根來。

  不過,顯然,特納子爵的孤寂感與她不同,所以,也不可能像她一樣如此輕鬆地就找到認同。

  深呼吸幾下,還來不及將腦中突然湧動的各種複雜思緒拋諸腦後,赫蒂便聽特納子爵繼續道:「我想,這應該不是你今天約我出來散步所要詢問的關鍵吧?」

  赫蒂不由得又蹭了蹭鼻樑,對於被命中心思,生不出絲毫的反抗之心,只能平平一攤手道:「好吧,以上更多是為了我自己的好奇心,更重要的是——大人,您另外的身份應該是非同一般的,所以,您是否知道有什麼辦法讓一名平民超越等級的界線,得到貴族的尊重,至少,在通婚聯姻上不受到限制?抑或者,如何快速地讓一名平民成為貴族?」

  赫蒂的問題才說完,特納子爵便停住腳步,站在原地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望著她,盯得人心慌意亂。

  不過,赫蒂的心理素質顯然非同一般,並且,從昨天晚上起,她就已經在為自己做心理準備,所以,此時,真正提出這個問題,真正面對非同平常的特納子爵時,她的表現顯然是平靜而淡定的,甚至,她還有餘力自我調侃道:「當然,我的意思是,不同尋常的路徑,總不能花上幾十年的功夫——那樣的話,人都老了,其它一切便都毫無意義。」

  特納子爵以一種全新的姿態面對同樣展示出另一面自我的赫蒂,兩人相對而視,一個平靜,一個強裝鎮定,不過,總體上來說,赫蒂還算是撐住了。

  所以,打破這種平靜的,最終是特納子爵——因為,從一開始,主動權便掌握在這位老狐狸手中。

  「你應該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擁有超越一般規定的能力與資源,」特納子爵繼續慢悠悠地走起來,望著遠方一派雪白,饒有興趣地說道,「如果你是指維爾莉特與巴特菲爾德的姻緣,顯然,你想得太多了。」

  「莉特和奧貝爾-巴特菲爾德之間暫時不算什麼,」赫蒂深深嘆了一口氣,看著白色的霧氣在空中飄浮四散,說道,「但是,莉特最終要面對這樣的問題——不是這個巴特菲爾德也會有其它巴特菲爾德,我倒不是說非貴族不嫁,但是,我希望,她能夠更自由地選擇,而不受等級的限制,那樣的話,總會是一場災難。」

  特納子爵聞言,偏過頭來,頗為嫌棄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以為維爾莉特就是你的瓷娃娃玩具?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是全能的天神?」

  赫蒂只覺一股被羞辱的惱意在胸中翻滾,卻又不敢向特納子爵宣洩,只能用力地踩著雪地,將地面的積雪踩得「吱啞吱啞」作響,冷風嗖嗖地穿進衣服的逢隙,吹得她滿臉通紅。

  這樣沉默地走了一陣,赫蒂突然停住腳步,一攤手道:「好吧,我是貪心了,不過,回歸正題,莉特顯然和奧貝爾-巴特菲爾德之間發生了些什麼,以莉特的性情,想要讓她找到第二份愛情,恐怕是不容易,所以,我想考驗一下奧貝爾-巴特菲爾德,看他夠不夠資格作我的姐夫,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莉特最終有可能與奧貝爾-巴特菲爾德結婚——您覺得,有可能辦得到嗎?」

  特納子爵也隨之停步,耐心地聽完赫蒂的訴說後,突然彎唇一笑,伸手點了點赫蒂的鼻尖,反問道:「你覺得呢?」

  子爵的神態與動作都帶出幾分難以言喻的近乎古怪又恰似調皮的味道,使得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幾二十歲一般。

  赫蒂再次怔了怔,扁了扁嘴,帶著幾分賭氣的心態,同時又是強烈的自我催眠一般大聲道:「我覺得一定可以!」

  宣誓完後,她又巴巴笑得諂媚:「所以,請您來給我支支招兒吧——我要怎麼做才能成功?」

  特納子爵再次伸手戳了戳赫蒂,只不過,這一次,卻是直指她的眉心中間。

  「好吧,看在你在繼承稅這件事情上完成得不錯,我就給你指點一下,」特納子爵一轉身,背過手,又開始邊走邊說,聲音輕柔和緩,沒有絲毫煙火味,但說話的內容,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自從『海洋壁壘』被打破,帝國的上層便熱衷於向海洋進軍,近年來那些掏金商人的成功便代表著這一趨勢,與此同時,其它異族也在加緊擴張,包括精靈、矮人與蠻族——顯然,這將是未來的大趨勢,那麼,向海洋擴張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領地?資源?還是其它?你現在,就擁有一個極好的機會,只好能好好運作,幾年內,最起碼得兌換一個爵位,至於如何說服巴特菲爾德家族,讓他們家的『天才音樂家』娶你的姐姐,那就需要你另加操心了。」

  赫蒂摸了摸下巴,想了又想,逐一排除過去後,不是很確定地問道:「您是說,矮人?」

  特納子爵轉過頭,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只是一眼,便又轉過頭去。

  赫蒂只能繼續琢磨起特納子爵的話意——機會是指與矮人的合作,那麼,說服巴特菲爾德家族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向他們展示自己以及維爾莉特的價值,讓他們覺得就算與這樣一個平民結婚也會有足夠的利益?

  想著,赫蒂覺得自己似乎捉住了某種訣竅,一時動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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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思考未來

  價值,價值,價值是什麼?

  對於世家而言,榮譽是價值,名聲是價值,家族勢力是價值,金錢是價值,能力是價值……一切能夠保障世家穩定上升的資源都是價值!

  那麼,如何擁有足夠的價值去打動一個貴族家族?

  這是一個問題,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帝國中並不是不存在平民與貴族通婚的情況——至少,赫蒂的母親,維多利亞就因為家境落魄,只能選擇下嫁平民,以此保證自己的生活品質。

  如維多利亞-特納這般,因家境沒落而不得不屈就娶個有錢妻子或嫁個有財丈夫的沒落貴族是一種原因;而另一種則是源於能力而非財富,當平民擁有非同凡響的實力,例如高級別的魔法師、戰士、煉金師、修士等等,這才算是有資格被拉攏、被攏絡——當然,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極少數狀態。

  至於更極少數的,因政|治權謀或走狗屎運一類而產生的聯姻永遠不能被列為參考範圍……

  考慮到維爾莉特的個人情況,因實力而產生的聯姻顯然不可能成立——維爾莉特的確聰明且有才華,但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戰鬥天賦,更沒有魔法天賦,就算是最簡單的煉金實驗也足以令她手忙腳亂,暈頭轉向。

  所以,只有財富——都說財帛動人心,也許,這將是維爾莉特能夠擁有更多選擇權的金鑰匙?

  赫蒂想著,左手摸了摸下巴,右手用羽毛筆在紙上記下了大大的「財富」一詞,並且還在它周圍畫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特殊的疊加花紋,以此顯示它的重要性。

  緊接著,又在「財富」邊上寫上了另外兩個大寫的詞彙,分別是「矮人」與「海洋」——這二者都是特納子爵特意提示過的內容,也將是她現在正在理清的思緒。

  向海洋進發?

  與矮人合作?

  聽著似乎都像是好事,但是,又哪裡有這麼簡單呢?

  首先說海洋開發計畫,「海洋壁壘」曾經使無數生靈葬送那片蔚藍,無論是人類還是其它異族,早早便對海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但是,除了少數幾條既定通道之後,其它的大海洋面上總是充斥狂暴的水元素、來無影去無蹤的風暴潮,以及驟然降世的雷電潮,當然,還有海獸,可怕的足以吞噬一整個城市的恐怖巨獸!

  「海洋壁壘」莫名被破壞之後,從表面上來看,大海像是被馴服了,不再有隨處可見的風暴與雷電,也不再有四處肆虐的大海獸,但是,每年消失在海洋深處的船隻與生靈數量卻以驚人的速度在增長——赫蒂自小在海港城市帕布里奇亞長大,她知道這些,她聽過太多太多關於死亡的故事與教訓!

  所以,她對海洋充滿了無比的敬畏,甚至是恐懼!

  在這樣的情緒的主導下想要加入開發海洋的行列,赫蒂顯然需要大量的心理準備與物資準備。

  再說與矮人的合作計畫,人類與矮人的合作由來以久,但是,卻主要集中在帝國北部的一些傳統航線,直到近年來,帕布里奇亞等諸多南方海港才會出現矮人身影,想要從那些已經因為壟斷矮人交易而暴富的強大北方貴族手中搶奪市場,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並且,矮人是一種十分忠實的生物,他們在商業上狡詐而精明,但是,一旦定立契約,他們又是最忠實的合作夥伴,只要北方貴族們不要自毀長城,矮人們一般不會願意南方的貴族、商人們進入他們與北方貴族的合作領域——像帕布里奇亞島上幸運的迪雅家族一樣因緣際會地得到這樣合作機會的,實在是屈指可數。

  所以,赫蒂如果想要與矮人發展出持久而穩定,並且又是不觸動北方貴族利益的合作關係的話,只有一個選擇——開啟全新的商業合作內容!

  「新生意,新買賣,新市場……」赫蒂喃喃思考著,手中的筆在「矮人」與「財富」之間來迴游走,畫下了一層又一層的黑線,最終墨跡暈開,形成一派黑墨色。

  如何保證矮人未來能夠只從赫蒂手上購得他們所要的?

  又如何從矮人的商品庫中選擇適合於在人類世界推廣的物品?

  「問題,問題,問題……到處都是問題!」赫蒂痛苦地揪著頭髮,用力撓了又撓,幾乎要尖叫起來。

  就在她如此沒形象的時候,貼身女僕卻是敲門問候,帶來了一位訪客的消息,一位令此時的赫蒂恨得咬牙切齒的訪客——奧貝爾-巴特菲爾德。

  事實上,奧貝爾是來拜訪維爾莉特的,只不過,如今,維爾莉特不見一切外來男客,所以,這樣的拜訪最終落到了赫蒂的頭上。

  候客廳裡的奧貝爾狂躁得像是一隻被關進籠子裡的野獸,雖然衣著得當,堪稱最符合紳士風度,但是,這樣的包裝之下卻是十足近似一位躁狂症患者,並且,在此前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一直保持這樣的躁狂狀態,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便是他的好夥伴,莫斯里哀——這位可憐的詩人的神經受到了嚴重的摧殘,以至於如今還病臥在床,只差那麼一點就變成生活不能自理了……

  事實上,奧貝爾比帝國的許多人要更加地理智與清醒,他有高雅的愛好,有明確的人生追求,對於橫行世間的諸多道理與規範更是瞭若指掌,就算是年少叛逆期的時候,他也能極好地控制情緒與理智,但是,這一次,面對愛情,他遠比他自己所料想要更加無能為力。

  每當他想要冷靜地思考一切的時候,維爾莉特的美好就會佔據他的大腦,無孔不入地侵襲他生命的每一個細胞,只要一想到未來的二十、三十,甚至更長久的時間,他的生活中不再有這樣一個女人——光是如此想想,他就要發瘋!

  是的,他要發瘋,甚至,也許,他現在已經是瘋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特納莊園!

  ……

  這番長久的自我掙扎對於奧貝爾可謂是影響巨大,所以,當赫蒂下樓會見奧貝爾的時候,幾乎無法將眼前的人與之前在舞台上那麼完美演繹美妙樂章的天才音樂家聯繫在一起——二者的精氣神簡直是天差地別!

  「巴特菲爾德先生,日安,很榮幸見到您,不過,在這樣一個接近新年祭的日子裡,您怎麼沒有回帝都與您的家人團聚?」赫蒂首先出聲問候——依她的意思,實在不想把話題扯到維爾莉特的身上。

  不過,顯然,奧貝爾並不領情,因為,他此來的目的十分明確,所以,當他確認只有赫蒂而沒有維爾莉特的時候,他暴發了:「特納小姐,赫蒂-特納,尊敬的未來的女爵閣下,我請求能夠見到維爾莉特-索倫小姐,我有一些十分緊要且私密的事情要與她詳談。」

  赫蒂沒想到奧貝爾居然會這麼直接——緊要而私密!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間還有什麼事情能扯上私密!?

  這丫實在是太不注意影響,太欠揍了!

  赫蒂只覺牙癢難耐,恨不得用獅吼功讓對方閉嘴,暗自磨了磨牙,她還是得擺出迷人的笑容,以親切而不失距離,彼此尊重而不顯疏離的態度說道:「十分榮幸能夠見到您與莉特姐姐之間相處融洽,我想,莉特姐姐也將十分高興聽說您的來訪,但是,萬分遺憾地是,莉特姐姐近日不在莊園——她去看望我們共同的姑媽,一位年邁而單身的老婦人,她將陪伴她,直到新年祭的前一天,或是新年祭當天,才會回來,顯然,我們不能因此而耽誤您與家人團聚的行程。」

  遺憾之後,赫蒂還假惺惺地追了一句道:「如果您的事情當真緊急,那麼,請您留下了份信函,我們會用魔法傳送的手段,立求第一時間將它送到莉特姐姐手上。」

  得知這樣的消息,奧貝爾也不禁磨了磨牙——在此之前,他已經預先準備了自己將要面對的各種局面,如今的拒絕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赫蒂的態度還是讓他免不了氣得夠嗆。

  「那麼,是否可以將令姑母的地址告訴我,我請親自用魔法信箋遞送,這樣的話,效率會更高。」奧貝爾志不在寄信,在於獲得地址——雖然,他也知道赫蒂會告訴她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顯然,奧貝爾今天沒有被幸運女神眷顧,赫蒂依舊拒絕了她,並且,還十分直接地暗示,奧貝爾此行的不受歡迎,只差沒有直接將他列為拒絕來往戶了。

  奧貝爾也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纏了又纏,磨了又磨,只要赫蒂沒有直接說出趕人的話來,他都絕不放棄地在原地死抗不去,其耐心之強,其用心之堅令人只覺無比感嘆。

  不過,感嘆歸感嘆,赫蒂卻是絲毫沒有心軟:「巴特菲爾德先生,您是來自帝都的貴族,您的家庭與聲望都是如此地令人敬佩,無論是我還是我的姐姐都相信,您一定能夠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在家庭上,所以,為了您的幸福,同時,也是為了我們大家的幸福,請您回歸您正常的生活軌道吧,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選擇。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與勇氣挑戰愛莉雅與帕米爾的悲劇。」

  說完這些,赫蒂便不再與奧貝爾繼續糾纏,直接送客。

  奧貝爾被米婭客客氣氣地送了出來,他抬頭望著特納莊園的宅邸,似乎想要找尋出他的靈感女神所在的那一處位置,但卻始終是一派迷茫,腦中不斷重複著赫蒂最後拒絕的話語,然後忍不住出聲詛咒——見鬼的光明未來,見鬼的正常軌道,見鬼的愛情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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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暗示與思考

  奧貝爾是在一派惱怒之中回到佩蘭城,一路狂飆似乎沒有讓他的心情變得好一點,遍地寒凍倒是似乎稍稍起到一些冷靜怒火的作用,所以,當他回到酒店的時候,至少從表面上已經看不出他的壞心情。

  安哥拉之角一向服務周全,就算客人出門,酒店的客房依舊保持著供暖,以便當客人歸來的時候,能夠有一個最舒適的住宿環境,更不用說,今年入冬前重新改良了一下酒店的供暖設施之後,更是充分保證了熱水的供應與暖氣的供應,令今年冬天入駐的客人得到更加舒適舒心的服務。

  所以,從寒冷的室外進到溫暖的室內後,奧貝爾的心情有所好轉,不過,思及酒店的這套供暖設備是特納莊園的施工工人改造之後,心情便又變得複雜起來——說不上是更好一些,還是更壞一些,但是,無論如何,這種便利還是需要充分享受的。

  酒店配備的貼身男僕在澡盆裡放好熱水,放入暖身解乏的香精,再將各種洗浴用具擺放得當後,請奧貝爾入浴,並在拿走奧貝爾換下的衣物前去清洗之後,便默默退下,將一派安靜留給了奧貝爾。

  泡在熱水之中,奔波一天的乏意漸緩,就連被冷風凍得僵硬的腦袋也逐漸緩過勁來,開始重新發揮作用,而不再只是被憤怒、不滿等負面情緒所困擾,開始客觀而理智分析這整件事情——包括赫蒂的拒絕之言。

  顯然,維爾莉特今天應該就在莊園裡,而她不願意來見他,或許是因為赫蒂等人的阻攔,又或許是出於維爾莉特自己的意願,不過,總歸而言,原因自然與彼此的身份差距有關係——奧貝爾是在維爾莉特分手那天見到赫蒂後,才調查出赫蒂的身份以及維爾莉特身份。

  在此之前,他們彼此並沒有明確地表明自己的家庭背景。

  那麼,赫蒂今天這番話的意思,難道是為了讓他死心嗎?

  奧貝爾的大腦快速運作著,隱隱察覺出不對勁來——當他不受情緒困擾的時候,智商還是很給力的。

  想了又想,聯繫著赫蒂說話當時的表情與肢體動作,奧貝爾隱約覺得赫蒂似乎是在試探些什麼,要不然,壓根沒必要繞那麼多彎地說同一個拒絕的語意,而且,她所引用的某些詞彙也頗有意思,例如「光明」——不是使用現在的流行通用語,也不是慣用的書面表達,而是上一個帝國時代的古用語,而如果以歷史的釋意來解析,「光明」還帶有一種跨越等級差異的大博愛的意味。

  再加上赫蒂在話末還提到了「愛莉雅與帕米爾的悲劇」,這對古典文學史上有名的戀人正是因為家族雙方地位及政|治立場的差異,最終只能選擇雙雙殉情——放到奧貝爾與維爾莉特之間,唯一可以解釋的只有等級差異。

  那麼,赫蒂的意思是否是在暗示他,如果解決不了等級差異的話,就別來肖想維爾莉特!?

  奧貝爾越是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這一下,他再也不能安安穩穩泡在熱水裡,匆匆擦乾身體,裹上浴袍,大步走進書房,攤開信紙,而後,定定地望著紙上的一片雪白,想了許久——縱然,此時,他的心中有無數的語言要赴諸筆端,但是,他挑不出最具有說服力的那些話語,反覆斟酌之後,竟然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資格那麼理所當然地向他人允諾。

  因為,最大的困難在於他無法說服自己的父親,讓自己迎娶一名平民妻子,而如果只是讓維爾莉特作自己的情婦,別說赫蒂-特納不會允許,他自己的自尊也不可能允許自己如此踐踏「靈感女神」。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永不結婚,而與維爾莉特維持一段沒有婚約的婚姻。

  可是,他們的感情能夠這樣毫無保障地維持幾十年嗎?

  奧貝爾頹然坐倒在黑暗之中,望著窗外的餘光,只覺自己生命中的溫暖與亮麗有如這逐漸遠去的光明一樣,正在迅速消失。

  ……

  赫蒂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話給奧貝爾帶來如此多的煩惱,甚至在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奢望奧貝爾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地猜到她話中的暗示,並且,她從一開始就沒覺得奧貝爾能夠解決平民與貴族通婚的階級差異,她只要想要給他一個教訓——誰讓這個壞傢伙「勾引」了自家的好姐姐!

  赫蒂自認自己已經非常非常非常努力在杜絕奧貝爾和維爾莉特接觸的可能,可是,老天不幫忙,居然最終還是發生了大家都不想發生的事情。

  而且,更糟糕的是,這件事情似乎並不只有赫蒂、維爾莉特、奧貝爾等一些局內人知曉……

  因為,貝蒂-斯諾在新年祭前登門拜訪,並且詢問了相關事宜——這件令赫蒂萬分頭疼的相關事宜……

  「赫蒂,因為事態有些緊急,所以,我不得不開門見山,如果對你有所傷害或是有所冒犯,我只能說萬分地遺憾與抱歉,但是,我不希望得到任何搪塞的答案,」貝蒂難得以一種嚴肅到近乎冷酷的態度說出這番話來。

  赫蒂的神情則是略顯無奈,並且心中做好了十萬分準備地聽著——果然,貝蒂問的正是她心中的擔憂。

  「奧貝爾-巴特菲爾德是否與維爾莉特姐姐陷入愛河?」貝蒂直接了當地問道,雙手緊緊地握著小扇,緊得手掌的邊緣都泛起一層白。

  赫蒂長長一嘆,沒有出聲,卻是點了點頭。

  貝蒂登時驚呼出來:「哦,不,這真是一場災難!」

  「是的,這真是一場災難,」赫蒂重複著這樣的感慨,而後聳聳肩,強笑道,「不過,萬幸的是,莉特已經提前結束了這樣的災難——在我們旅行之前,她就已經與奧貝爾-巴特菲爾德提出分手,並且,也保證,在非必要條件下,他們倆不會再見面,也不會再通信,不會有任何形式的接觸。」

  貝蒂的表情略略緩和一些,而後伸手握住赫蒂的手,滿臉悲傷地說道:「赫蒂,親愛的,很抱歉,我剛才的態度有些失禮,但是,你知道的,奧貝爾-巴特菲爾德之所以會到佩蘭省來,正是由於我姨母,凱瑟琳的邀請,如果他在這裡發展出這樣一段戀情,我們很難向他的母親交待——哦,不,不,我不是說莉特姐姐不好,事實上,她是如此地美麗善良,擁有女性的諸多美好品質……只是,你知道的,世俗的偏見必然會對她,對你們造成嚴重的傷害……」

  赫蒂反握她的手,搖頭道:「不,我知道,我們都知道這一切,這份感情只是天神的一個小失誤,你知道的,貝蒂,我曾經是那麼努力地避免他們的接觸,甚至為此還提早開啟了莊園的牧場計畫,力圖讓姐姐忙碌起來,將精力只保留在莊園,而無心顧及其它,只是,我們都想不到,他們居然能那麼意外而巧合地碰上面……」

  兩個女孩彼此嘆息著,又彼此安慰著,最後,貝蒂起身擁抱了一下赫蒂,這才帶著令人滿意的答案,告別而去。

  送走貝蒂之後,赫蒂站在大門前,面無更情地呆立許久,而後又面無更情地走出門,沿著花園小徑,慢慢地向前走——由於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嚴肅了,所以,就算有路過的僕人,也沒有一個人敢向她寒暄。

  一路沉默地走著,赫蒂再一次感受到等級差異的嚴酷性——僅僅只是一次不平等的戀情萌芽就足以影響特納家與斯諾家維持良好的友情,不過,貝蒂既然從自己這裡得到保證,只要奧貝爾不要突然發瘋,特納與斯諾之間的關係應該還是能夠平穩地繼續。

  只是,是否能發展出更緊密的關係,應該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赫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白霧驟起,好似她的煩惱也隨著這樣的氣息被排出體外——再一次地,她感受到自身實力的重要性,如果她的實力足夠強大,或者是特納莊園的實力足夠強大,那麼,現在,誰敢輕視她,誰敢輕視維爾莉特?

  如果赫蒂-特納擁有足夠的力量,也許,巴特菲爾德家族還巴不得以此機會來聯姻?

  如此想著,赫蒂也免不了自嘲地輕哼一聲——好吧,她是有些妄想了,不過,至少,她更堅定了努力壯大自我的決心!

  想著,走著,不自覺間,已經走了老遠,一抬頭,她居然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僕人們的住宿區,前方就是米婭的家,她偏頭想了想——這個時間,米婭應該還在莊園忙碌,而米婭家的兩個小子應該都已經回來了,那麼,或許,她可以前去拜訪一下?

  想到就做,赫蒂大步上前,還不等她走到米婭家門口,就看見小丹尼在門外的小花園裡埋頭忙碌著些什麼。

  赫蒂好奇地上前——雖然她很想悄悄探望,但是,積雪極深,走起路來,「咯吱咯吱」的聲響還是出賣了她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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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丹尼的作用

  「嗨,赫蒂小姐,這麼冷的天氣,您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丹尼回首打了聲招呼,手下卻是不緊不慢,繼續完成已有的工作,將剛剛從盆栽中移植出來的植株種到土裡。

  「你在移植植株?在這樣的大冷天?」赫蒂走近前,絲毫不顧形象地在丹尼身邊的一把小木椅上坐下,完全不在意寬大的裙襬因為這樣的動作而直接沒進雪地之中。

  「這些是耐寒的品種,本來就應該在冬天種植——當然,培育種苗的時候,還是需要在溫暖的室內進行,等苗株壯大到可以承受外界嚴寒天氣了,就可以移出來,」丹尼解釋著,心情愉悅地介紹著自己手下正在處理的這株植物的種種特性,例如生長週期,花期,結果情況,植株的利用等等,很是投入,看模樣,他是極享受這樣的過程。

  赫蒂在一邊默默地聽著,望著白雪褐土中幾乎與積雪一樣白的植株,微微發呆,直待丹尼說了一大堆,她才感嘆道:「看來對它們是真愛啊。」

  如此奇特的遣詞用法在通用語中並不常見,所以,丹尼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有些赧然地蹭了蹭鼻子,笑道:「我雖然很喜歡煉金學,不過,也不是那種就算放假了也離不開它們的人——這些是老師佈置的功課,關係到我學徒等級晉級的評分。」

  「學徒等級晉級?」赫蒂一挑眉,驚訝道,「不會吧,你正式當學徒不過才半年多吧,怎麼就已經連續跳了好幾次了?依著這樣的速度下去,恐怕,明年或者後年,就可以成為一名正式的註冊煉金師了吧!」

  「沒有那麼誇張,」丹尼又蹭了蹭鼻子,搖頭道,「我只是基礎比較紮實,所以,在前期學習的過程中升級比較快,等達到高級一點的水平時,就和普通學徒差不多了——對了,赫蒂小姐,您今天怎麼走到這裡來了,天氣這麼冷,您趕快進屋喝點熱飲吧。」

  「不,沒事,我穿得很暖和,沒感覺有多麼冷,你就做你的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赫蒂見丹尼欲起身,忙抬手將他摁住,說道,「前段時間,我們之前合作過的那些矮人通過跨洋魔法陣送了一些我們大陸所沒有或是罕見的一些植株——這件事情,你應該有所耳熟吧?」

  丹尼聽到赫蒂提及這件事,心中暗喜,但在赫蒂沒有明確表態之前,只能努力按捺住這種激動情緒,略顯表淡地回答道:「是的,我聽母親說起過,據說,是一些西陸常見的糧食作物蔬果種苗一類的。」

  「沒錯,你說的完全正確,」赫蒂打了個響指,而後道,「現在,這批東西正在特納莊園的暖房裡,矮人們作的保護措施極好,它們在送達莊園的時候還保持著相當旺盛的生命力,所以,在移植之後,雖然有些打蔫,但是,卻奇蹟般地沒有一株死亡——這是十分幸運的一件事,所以,我們希望安排一些更合適的人選去照顧它們,以便令幸運女神能繼續眷顧我們。」

  「您的意思是……」丹尼雙眼放光地問道。

  「是的,是你,小丹尼,希望你能夠幫忙,照顧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如果可能,我們將在明年的春播——最晚夏播——時候將這些種子變成最適合特納莊園的植物。」赫蒂如是說著,牢牢地盯著丹尼的眼,一字一頓地問道,「丹尼,對此,你有信心嗎?」

  丹尼激動得不能自已,手下一用力,差點把已經栽種到一半的植株給斬成兩截,手忙腳亂地趕忙補救,將植株扶正,心疼地將被劈傷的枝苗清理乾淨,如是這般進行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好容易把這株可憐的苗株處理完畢,他的激動勁兒也過去了,理智與冷靜逐漸佔據上風。

  丹尼開始認真思考赫蒂所提出的計畫的可行性。

  「赫蒂小姐,我的確曾經到莊園的暖房看過那些來自異大陸的植物,也因為私心與興趣,向我的導師有所請教——您知道的,我現在的直屬導師擁有極少量的精靈血統,在植物系煉金學具有極高的天賦與權威,並且一向熱衷於研究異大陸的各種植物與相關植物系煉金,因為,這能夠令他更加接近他的遙遠祖先。」

  「是的,我知道,」赫蒂極淡定地點頭,「正是因為知道這一情況,所以,我才希望由你來協助我們完成這件事——當然,如果您的導師,尊敬的煉金師大人需要某些酬勞一類,我們也將毫不吝嗇。」

  「不,不,不,赫蒂小姐,您不用如此,」丹尼連聲道,「我的直屬導師對此會非常感興趣,甚至不會關心酬勞的事情,只是,最近這段時間恐怕不合適——導師身上還有一筆大單子,恐怕,一直到新年祭後的半個月才能完工。」

  赫蒂聞言,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煉金師公會的忙碌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受此影響,煉金相關的各種產業,例如藥草種植與加工,魔法礦物的開採與提取等,甚至連傭兵公會也受此影響,變得更加忙碌起來,畢竟,許多魔獸的血肉、皮毛等物也是極好的煉金材料。

  那麼,這樣持久的物資需求是否代表著帝國將有什麼大動作呢?

  與蠻族戰鬥?

  不,不會,人類與蠻族簽定和平協約不過十幾年,大家都還沒從戰鬥中緩過勁來,所以,不可能這麼快就動武。

  如此,又會是什麼原因呢?

  赫蒂想著,不由得也將這個問題問出來,讓丹尼也加入思考,畢竟,丹尼長期混跡佩蘭城,信息網絡發達,並且,他與他的直屬導師之間的關係很是不錯,運氣好的話,偶爾也是能探聽一些消息的。

  經由赫蒂提醒,丹尼還當真想起一些特別的東西來:「這麼大筆的訂單只有軍隊才能完全消化,導師也說過,從公會下達的訂單來看,應該是用於北方戰場的。」

  北方,軍隊,戰鬥……

  帝國的北方是大片的荒地、冰原以及連綿雪山,大部分荒地與部分冰原是與蠻族交界,依照前理,戰爭應該不會發生在這裡,那麼,剩下的只有部署在冰原與雪山!

  赫蒂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完整而清晰的帝國北方疆域的地圖,隨著她的思考,腦中的地圖也隨之變動,被排除的區域逐漸淡化、消失,被鎖定的區域逐漸放大、清晰,一些重要的戰略要地也逐一進入赫蒂的思考範圍——

  暴風堡!

  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心間,這一瞬間,赫蒂本能地知道,自己99選對了目標!

  只是,可惜,她知道未來的一兩年內,這裡將發生重要事件,但是,她卻沒有資格知曉,暴風堡裡究竟將發生什麼事,甚至,她連帝國允許暴風堡吸引如此大量戰鬥人員的原因也是毫無頭緒。

  撓撓臉,赫蒂將這件事拋諸腦後——有時間去糾結如此國家大事,還不如多費點心考慮一下明年將如何增長才更靠譜!

  ……

  夜裡,整個大地似乎都睡著了,不過,在特納莊園的圖書室裡,卻有一盞燈明亮地照耀著,隨著它的持有者的走動,在整個圖書室裡四下遊走,經過了一塊又一塊的分區,最後停留在地理與人文書籍的藏書區。

  赫蒂將燈掛在書架的燈架上,然後借火引燃其它幾個燈架,以便於她尋找合適的書籍。

  「《異大陸科考》、《細說矮人》、《基庫莫洛山脈的地理與人文》、《伊乙汀冒險行記》……嗯,這本,這本……嗯,還有什麼來著?」赫蒂一邊喃喃低語,一邊從書架上抽選出一本又一本自覺可以提供參考的書籍,不多時,便拿了七八本,厚重得幾乎要壓垮她的臂彎。

  低頭看了看書本的份量,赫蒂吹息其它幾盞燈,提起最初那盞燈,走到閱讀區,放好燈,鋪好書,擺好筆記本,開始一本、一本地翻閱著,每看一本都是同樣的流程——先翻開目錄,查找自己感興趣的分類,然後翻到相關頁面,閱讀,並作筆記。

  偶爾,赫蒂會把一些書重新歸回書架,或是從書架上又拿了另一堆書回來,繼續之前的流程,往往,拿走的書少,重新拿出來的書多,所以,不多時,桌面上便鋪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而赫蒂手上的筆記則越寫越多,越積越厚……

  「吱啞」一聲細響在安靜的圖書室內顯得格外刺耳,書桌後的赫蒂被狠狠得驚了一下,幾乎是猛然一下躍起,大喝一聲「誰在那!?」

  安靜數秒後,一個聲音傳來:「赫蒂,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圖書室裡?」

  隨著熟悉的聲音傳來,一個熟悉的人影也在靠近——裹著溫暖睡袍的維爾莉特帶著自己的貼身女僕一起走了進來,女僕手上拎著燈,雖然不是很明亮,卻足以照清楚兩人的模樣。

  赫蒂長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胸口:「現在幾點了?」

  「馬上就要12點了,」維爾莉特嗔怪道,「弗蘭克說你九點多說要進來查些資料,怎麼折騰了快三個小時了,還沒完?」

  說著,她掃望了一下書桌,蹙起眉:「什麼事情讓你如此煞費心思?」

  「啊,是和矮人的合作,」維爾莉特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折騰出來的「場面」實在有些可觀,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維爾莉特走到桌邊,翻閱了一下筆記本,而後將它拿起來,轉身向貼身女僕吩咐道:「你把這些書都收拾清楚。」

  再轉身,走到赫蒂身邊,伸手扣住她的手就往外拉,「專制」道:「你就跟我回去,洗漱,休息!」

  赫蒂無奈一聳肩,只能任由維爾莉特拉走——今天這番折騰總算是有些收穫,剩下的,明天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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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0 11:45:54
096 塞繆爾的計畫

  新年祭,舊一年的終結亦是新一年的開啟,同時,也是人類一年生活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舉家團圓,舉國歡慶,就算是最窮苦的家庭也會在這一天忘卻生活中的苦與難,沉浸在對嶄新生活的憧憬與盼望當中。

  由於新年祭的重要性,上至帝國皇室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會以各種形式展開慶祝,各地大貴族甚至不惜血本請來魔法師釋放觀賞性的魔法,美其名曰,與民同樂。

  這其中,帝都的觀賞性魔法自然是最繁盛,也是最美麗的,幾乎在夜色漸起之際,就開始有部分空域出現斑斕的彩色炫光,隨著夜色漸濃,整個天空也逐漸熱鬧起來,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從進入新年祭假期開始,這樣的美景便夜夜皆有,直到新年祭這一天,達到最鼎盛,不僅美得無與倫比,並且,持續的時間也是最長,幾乎是徹夜不停,帝都的夜晚因此甚至堪比白晝還要閃亮!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這樣的炫彩是如此地美麗迷人,但是,對於塞繆爾而言,這些觀賞性魔法卻對他的視力造成不小的壓力——尤其是當魔法最初綻放那一下釋放出來的強光,更是每每刺痛他的雙眼。

  所以,塞繆爾一向不喜歡新年祭——雖然,他不喜歡它的理由並不僅僅只是這徹夜的歡騰。

  當窗外一派光亮如晝,各色光華迷離耀眼的時候,塞繆爾的房間卻是拉起厚厚的窗簾,而他本人則是靠躺在躺椅中,雙眼之上各敷著一塊帶著藥物香氣的紗布,躺椅之後,立著一名男僕,每隔一定的時間,男僕就會從一個盛滿了微綠藥水的黃銅小盆中取出一片在藥水中浸泡多時的紗布,擰乾後替換下塞繆爾眼部的紗布——這樣的折騰反覆已經維持了一個下午,如果換作一個耐性稍差一些的人,恐怕躺都會躺煩了,可是,塞繆爾卻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治療過程。

  持續四個小時的治療過程結束後,男僕用清水洗盡藥水的痕跡,再用乾燥的紗布在塞繆爾的眼部不松不緊地纏了兩圈,這樣才算是正式完工。

  幾乎是卡著完工的時間,尤里西斯便上門拜訪,帶著一身混雜著酒味與香水味道的氣息,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了進來,一進屋,他順手將屋裡侍候的僕人們都趕了出去,並關上門,走到窗邊,揭開窗簾一角,看了眼窗外的熱鬧景象,再回身,對著塞繆爾抱怨道:「天天就是各種舞會、酒會、酒會、舞會,都快要煩死人了——皇帝換了一任又一任,怎麼一點新鮮的消遣也沒有?還是你這裡清閒,就算你不去,也不會有人在你耳邊念叨到耳朵生繭。」

  塞繆爾嗤笑一聲,從躺了半天的躺椅上站起,步履穩健地走到起居室的小吧檯,看那模樣,一點也不像眼睛被矇住的人——他站在吧檯裡,一手摁在酒架邊,一邊問:「要喝點什麼?」

  尤里西期快速報了一個酒名。

  塞繆爾毫不猶豫地伸手取下酒瓶與酒杯,為自己,也為尤里西斯各倒一杯,而後兀自綴飲一口,調笑道:「你如果馬上答應布魯克斯夫人提出的婚約,保證沒人再來煩你。」

  「哦,天神在上,那將會是我下半生的災難!」尤里西斯哀嚎,「塞繆爾,你根本無法想像母親給我找了什麼樣的妻子——除了家世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很顯然,布魯克斯夫人最熱衷的就是為年輕男女進行家世匹配。」塞繆爾聳聳肩,向著尤里西斯向在的方向舉了舉杯,不是很有誠意地祝福道,「願天神賜予你美滿的婚姻。」

  尤里西斯聞言,不由嘴角微抽——這話與其說是祝福,不如說是詛咒!

  聯想起近日來連續不斷的相親再相親,尤里西斯臉色微獰,略帶惡意地舉杯,同樣毫無誠意地「祝福」道:「也願天神賜予你美滿婚姻——據說,娜塔麗夫人一直為你選擇合適的妻子,想來,再過不久,你也會得到同樣的『好消息』!」

  塞繆爾一口飲盡杯中酒,面無表情道:「從我三歲開始,她就已經開始找了,不過,顯然,她的運氣不太好。」

  尤里西斯看著塞繆爾的黑臉,撇了撇嘴,作了個鬼臉,然後換了個話題:「新年祭後,恐怕就要開始討論暴風堡狩獵的事情——這一次暴風堡狩獵,你會去嗎?」

  「去!」塞繆爾沒有猶豫道,神情之中透著一股剛毅與堅定。

  尤里西斯長嘆一聲道:「果然,你就是不死心——上一次狩獵會在冰原待了三年,這一次,你還打算待幾年?五年還是十年?總不至於沒找到東西就不回來了吧?」

  「『海洋壁壘』已經破碎,這一次不用死守望著冰原秘境,」塞繆爾搖了搖頭,伸手摸上自己的眼,指間感受著紗布略顯粗糙的手感,神情微妙,似落寞,又似感慨。

  尤里西斯聞言,驚訝地連貼到唇邊的酒都忘記喝了,直接放下酒杯,問道:「你不會打算去探海吧——那可是比去冰原秘境更危險,娜塔麗夫人絕對不會同意你去的!」

  「不,她會,」塞繆爾轉過頭來,正面「直視」尤里西斯,就算隔著紗布,依然令尤里西斯產生一種被緊緊逼視的感覺。

  尤里西斯心慌了一秒鐘,而後迅速調整過來,搖晃著杯中的酒意,若有所思地問道:「難道,你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

  「算不上明確,只能說是有一個大概的方向,」塞繆爾抬手在吧檯上一抹,一道魔法波動之後,吧檯上無聲無息地鋪上一塊柔軟的地圖,繪製地圖的材料十分奇特,似絲綢,又比絲綢厚重;似獸皮,又比獸皮柔軟;特製的藥劑勾勒出線條與文字,呈現出一張清晰的海洋地圖。

  尤里西斯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沒能看出什麼門道來,畢竟,他可不是那些有著豐富行船經驗的專家。不過,地圖的手感倒是頗令他覺得舒適,所以,一邊把玩著地圖,他一邊說道:「塞繆爾,看你連海圖都有了,打算什麼時候出海?到時可得帶上我。」

  尤里西斯絲毫不擔心出海的安全問題,倒是巴不得塞繆爾趕快成行,以便助他遠離母親的逼婚境地。

  倒是塞繆爾一點也不急切,指間在地圖上緩緩滑過,他慢吞吞說道:「這趟出海,我不想讓皇室得到任何消息,大約會先去暴風堡,等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邊,再出行——我已經和波拿多大公說好了,到時,由他給我做掩護。」

  「你要瞞著整個皇室?這個恐怕有點難……」尤里西斯摸了摸下巴,「要想出海,首先得有一艘適合遠洋的船,還要有經驗足夠豐富的船長、大副以及各式船員,再來,出海的港口也要好好選擇——北方的海路已經大多被大貴族或直接,或間接地控制,如果從北方出發,恐怕不容易做到絕對保密,要不然,我們往南方看看?那邊的商會勢力例來興盛,倒是很好地抵制住貴族對商業的入侵。」

  「嗯,我已經鎖定了幾個海港城市,」塞繆爾說著,又憑空「變」出了一張折好紙,上面寫滿了城市名單,他將它遞給尤里西斯,十分理所當然地指使道,「新年祭後,你讓可靠的人過去探探消息——我的人大多都在娜塔麗夫人的監視下,不便離開太久。」

  尤里西斯給了好友一個萬分同情的目光,而後接下名單,匆匆掃瞄一遍,「哈」得一聲笑開:「我就說嘛,你今年夏天突然說著要去南方度假實在奇怪,原來,那時候,你就打著這個主意了——帕布里奇亞、比特倫薩、慕加迪……嘖嘖嘖,名單倒是齊全,大港小港都算進來了。」

  感嘆完畢,尤里西斯將名單貼身收好,一邊收一邊漫不經心道:「對了,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波拿多大公走得這麼近了——他居然答應幫你掩護?那隻老白熊不是一向最討厭這種麻煩事?」

  「因為墨菲家族倒台,他看著痛快,再加上佩蘭省的那片礦藏儲量可觀,足以提供極北軍團未來五十年,甚至更高年限的灰鈷晶石消耗,所以,他突然發現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塞繆爾慢慢悠悠地說著,看樣子,對於能讓波拿多大公欠上人情,是一件非常能夠滿足個人虛榮心的一件事。

  尤里西斯顯然對此也是頗為認同,撫掌讚道:「這難道就是聖經裡說的好人有好報吧,你只不過是順口說了兩句好話,甚至連搭橋牽線都算不上,就能換來這麼一個大人情,實在是一本萬利啊,看來,以後這樣的好事得多做,最好是讓大公多欠幾個人情,最後不得不賣身給你才好。」

  塞繆爾極不客氣地嗤笑以對。

  尤里西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帝國上下誰不知道波拿多大公是只多麼狡猾的老狐狸?能讓他欠下一個人情就已經是托天之幸,還想讓他表明支持立場?那簡直就是天荒夜談!

  搖搖頭,撇開那不切實際的妄想,尤里西斯與塞繆爾開始認真談論起暴風堡的行程,以及其它一些政務,就算塞繆爾暫時還處於半瞎狀態,卻是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討論,就算夜色深沉,整個帝國都沉浸在歡聲笑語中,也無法感染這兩位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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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新年第一事

  「麥酒?」維爾莉特驚訝一挑眉,顯然對赫蒂的提議感到十分驚訝,「你怎麼會想到進口麥酒?」

  「是啊,赫蒂,麥酒是矮人的必備飲料,他們每年的產量供自己喝都不夠,哪裡還能擠出出口的數量給你?」被赫蒂從帕布里奇亞「召喚」到特納莊園的艾文大叔顯然比維爾莉特更瞭解情況,「如果只是進口幾桶,成本太高,完全沒有商業價值,要不然,你覺得為什麼現在各處酒吧的純正麥酒都賣得那麼貴?」

  赫蒂聽完維爾莉特的驚訝與艾文大叔的苦口婆心,微微一笑,絲毫是鬥志不減:「哪,你們擔心的重點在於麥酒的產量,對吧?至於說,進口之後的出售就完全不需要擔心——對吧?」

  維爾莉特對此倒不能完全打包票,倒是艾文大叔用力一點頭,以他混跡傭兵界多年的經驗作保證道:「麥酒是傭兵群體中最受歡迎的酒,而且,很多男人們都喜歡它。」

  赫蒂笑眯眯地同樣點頭——早在帕特里奇亞的海港做嚮導的時候,她就已經瞭解到,對於生活在底層的男人們,尤其是像船員、搬運工一類做重體力活的男人們最愛的飲料就是麥酒,就算明知道酒吧出售的麥酒摻了大量水分,他們依舊樂此不疲,每當結算工錢,便會呼朋引伴,前去消費。

  由此可見,麥酒在人類群體中擁有廣泛的潛在市場,可以想見,只要酒品供應能跟得上,幾乎完全不用費力宣傳,就可以完全傾銷。

  「我考查了大量的資料,再加上之前也向多羅達、帕爾他們瞭解過一些矮人部落的情況,大致瞭解到,麥酒本身的釀製工藝並不非常複雜,矮人部落裡,就算是十來歲的小孩子都能參與釀造過程,甚至有些已經可以獨立完成整個釀造過程,而麥酒的產量之所以有限,主要應該在於兩個原因。」

  赫蒂說著,豎起右手的食指與中指,然後用左手的指間點在右手食指上,說道:「首先,用於釀造麥酒的黑麥在矮人的土地上產量不高,並且,矮人們為了保證糧食安全,只能大量地種植高產的其它糧食作物,如此一來,種植可供釀糧的黑麥的土地就更為有限——我相信,如果不是矮人們的生活中缺不了麥酒,他們恐怕連一畝黑麥都不會種。」

  原材料有限,就算釀造工藝再簡單,自然就無法提高產量,這樣的道理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所以,赫蒂沒有再細說,而是將左手的指間移動到右手中指上,說出第二個理由:「第二,則是因為矮人們自己的食量驚人——麥酒經過特殊處理之後,可以產生極高的熱量,快速補充肌體能量,對於喜愛挖礦與鑄造的矮人們而言,這是極好的補充能量的方式,所以,矮人們每年釀造的麥酒都是自產自銷,只有極少量才通過海路運到帝國來——我們該慶幸精靈們不喜歡麥酒,要不然,恐怕連這麼一點『極少量』也輪不到人類。」

  維爾莉特見赫蒂說得條條是道,明白她是早有準備,所以,也不繼續質疑,而是直接問道:「既然如此,你是打算怎麼做——讓他們擴大黑麥種植?或者是提高黑麥產量?這似乎都不太可能。」

  「嗯,是的,黑麥不適合在矮人的領地種植——或者應該說矮人聯盟的領土範圍內只有少量地域的黑麥才能獲得高產,」赫蒂說著,嘻嘻笑道,「不過,他們不行,不代表我們也不行啊——我讓丹尼檢查過了,特納莊園的領地非常適合種黑麥,只要在種苗移栽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黑麥的長勢應該會非常可觀的!」

  「你是打算遊說村民們換種黑麥?這恐怕不太容易啊……」

  維爾莉特的感慨還沒說完便被赫蒂打斷:「不,我沒打算立刻在莊園裡推廣青麥,之前卡特家倒台的時候,我們不是乘機買進一些土地嗎?先用這些新進的土地來種黑麥,如果我們和矮人合作愉快,莊園裡的村民們看到種黑麥更賺錢,自然就會跟進——與其用命令強逼他們改種黑麥,不如用利益來誘惑才是最靠譜的。」

  赫蒂的這番安排倒是合情合理,並且也更安全,不會引起太大的反彈——退一萬步說,就算與矮人的合作不成功,也不會引起村民的反感,畢竟,經過卡特家族倒台一事,之前依附卡特莊園的村民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只要讓他們有地種,能夠維持基本的平穩的生活,他們恐怕就不會有更多的抱怨了。

  再說了,赫蒂深知,在這個世界上,可不是僅僅只有矮人才會用黑麥釀酒的哦!

  行事議程很快落於實處,維爾莉特開始重新規劃新一年的農耕計畫,艾文大叔則開始投入海運事業,力圖為特納莊園租用一艘具有良好通行記錄的海船,而赫蒂卻是整天不見影蹤,偶爾在花房中冒出,與丹尼討論關於新物種的培育與擴大栽培的可行性,但更多時候卻是不知道跑哪兒去,折騰上一整天再冒頭的時候,往往一身狼狽,有時甚至還帶著一股食物發酵的古怪味道。

  ……

  赫蒂一個人古古怪怪地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就連新年祭的一整個假期都被她如此揮霍完畢,直到節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弗蘭克才從某處地下室將她提拉了出來,並在整個莊園的全體抗議下,開始正式履行莊園繼承人的工作。

  首先,擺在赫蒂面前的是一份新的稅法估算表,這是維爾莉特與弗蘭克費時一個多月統計出來的莊園資產清單——這同時也是新一年的徵稅標準。

  帝國對於貴族們是極慷慨,同時也是極吝嗇的,上至皇室下至中層貴族都十分樂於分封小貴族,並讓他們安置在自己的領地土上,但是,對於該收的稅卻是一文不少,有人就曾經調侃過這些神出鬼沒的收稅官,說他們簡直比死神還要更盡業也更職業……

  赫蒂如今就碰上這麼一位難纏的收稅官,中等個頭,微胖,眉毛稀疏,塌鼻厚唇,既沒有笑容,也並不顯謙卑,單單從外表上來看,一點也不起眼,但是,對方下手可是極狠,報出來的新稅收數量之高,整整比赫蒂之前的預算要高上了近1/10!

  十分之一!這可是多麼可怕的數量啊!

  雖然現在無論是特納莊園還是小赫蒂都是家產不斐的,但是,這樣無端多出來的稅金依舊令人倍感不可思議,所以,赫蒂丟開貴族的那一套矜持作風,直接了不問道:「這位稅務官先生,為什麼特納的莊園遠遠高出了我們的估算,是否是今年採取了什麼新的稅法計算方法?」

  稅務官揉了揉手中的帽子,面無表情道:「這是根據特納莊園歷年統計而得的領地財產總價值,疊加上去年新添的土地總價值後,總體估算的結果,是權威機構統計的並經由貴族議會審議的最終定案,已經記入今年的政案文件,並被法律所保護。」

  赫蒂一聽稅務官這話,當即只覺一股火氣直往上竄——聽這意思居然是在警告她不要違法?搞什麼,赫蒂自認自己絕對是守法公民,只不過是對稅務金的算法提出一點異議,至於上升到如此嚴重的地步嗎?

  強壓火氣,赫蒂又問了一次相關的計算方法,得到的依舊是公事公辦的回答,最近,雙方只能不歡而散。

  略顯粗暴地讓人送走稅務官,赫蒂走動間,足下不自覺地多用了幾分力道,彷彿一下一下都是踩踏在稅務官的身上一般。

  怒氣稍減,赫蒂只能帶著疑惑翻出稅務官給出的新稅估算文件,與前幾日,莊園財產自查得出的文件兩相比對,發現,如果按新稅估算文件中給出的稅法計算方法,無論怎麼算,都不可能得到稅務官報出的數額。

  那麼,難道說稅務官是在蓄意訛詐?

  這樣的念頭在赫蒂腦中一閃而過便被她排除——佩蘭省的貴族管理體系還算清正,稅務官就算要訛詐也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更不可能把寫有新稅金的文件留下,因為,一旦訛詐,文件本身就成了最大的證據。

  「赫蒂小姐,您是否考慮過去土地管理部門調閱莊園的領地書,重新進行領地財產確認?」弗蘭克聽完赫蒂的疑問後,出聲提議。

  「有這個必要嗎,莊園的一切動產和不動產不是都記錄在冊?再說了,子爵大人之前繳納稅金的時候不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怎麼偏偏今年就出差錯了?一定是稅務官那邊統計有問題!」赫蒂信誓旦旦,卻沒料想,弗蘭克卻是難得露出一分尷尬神色。

  「事實上,」弗蘭克有些尷尬道,「事實上,自從子爵大人繼承莊園之後,從未進行過財產普查,往往每年都是稅務官說是多少稅收,我們就繳納多少稅收。」

  赫蒂聞言,先是眨了眨眼,而後翻了個白眼,再是望天思考,最後才坐直身子:「也就是說,子爵大人交給我的莊園財產清單不一定是絕對完整的?而子爵大人與您也不清楚,具體缺失的那份財產究竟系出何處?」

  弗蘭克已經從尷尬的情緒中調整過來,面色嚴肅地點頭:「所以,您最好是前往土地管理部門,以莊園繼承人的身份申請審實莊園領地書,以此確認,究竟是否有哪一處莊園財產並不在我們的控制範圍。」

  身為領主,卻不能對自己所擁有的所有資產進行絕對控制,這簡直是災難,也是恥辱,所以,赫蒂絲毫不敢怠慢,當天晚上便確定了隨行人員名單,第二天便風風火火地向佩蘭城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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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0 11:48:21
098 查閱檔案

  古老的木門外型古僕,但質地沉重,寬三米,高兩米的一對木門要兩名壯漢合力推動才能緩緩推開,木門的軸承顯然也是許久未動,隨著木門的轉動,發出「吱吱啞啞」的摩擦聲,門頂上還有不少灰塵掉落,飄飄揚揚地附著在過路人的頭上和身上。

  「這就是土地局的資料庫,你們也看到了,大約已經有好幾年沒用過了,你們看看這一地的灰,要想找到你們要的東西恐怕不容易,還是算了吧,」一名有著騎士頭銜的小職員咳嗽兩聲,用手掩鼻,不是很樂意地勸說著。

  赫蒂和維爾莉特也沒想到居然會面對這樣的情況,兩兩相覷,最後還是維爾莉特開口問道:「除了這裡之外,沒有其它地方可以查詢莊園財產備案的嗎?」

  空氣中的落灰已經緩緩散去,年輕的小騎士也得以將手放下來,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才道:「特納莊園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查檔案了,十二年前,局裡整理舊檔,把這些久未有人查閱的檔案都放進來了,所以,只有這裡才有詳案——如果你們只是想看莊園財產總值的話,我這裡倒是有。」

  姐妹倆再次面面相覷,彼此眼神交流之後,最後還是赫蒂拍板決定道:「既然已經開門了,那就必須要看一下——請問有目錄表嗎,我想看看我們要的東西具體在哪個檔案格。」

  「有,有,有,」小騎士很是慇勤,快步走進庫房,在庫房入口的左手邊輕輕翻找一陣,拿起一本已經不知道堆了多少灰的本子,用力拍打幾下,讓塵埃散去,又用不知從哪裡順來的抹布擦了又擦,然後遞給維爾莉特——得到美人一笑後,小騎士也不自覺地回了一個傻笑。

  赫蒂在一旁看著,挑了挑眉,沒說話,而是湊到維爾莉特邊上,一起查看目錄——這本記錄著庫房所有資料的目錄是依照存儲物品名稱的首字母排列的,所以,兩人很快鎖定了檔案所在位置,又讓隨身來的女僕依著指示取來一個厚達十來公分的木盒,這才在小騎士的指引下前往指定地點觀看。

  ……

  木盒中的檔案已經封存多年,由於木盒的防塵效果不錯,內裡的檔案倒是沒什麼灰塵,就是因為放置的時間太長,又沒受到較好的保護,顯得有些發硬髮脆,碰觸時,得十分小心才能避免破裂。

  莊園的資產清單是一件極私密的事情,除了莊園主本人外,只有親信才能瞭解全貌,所以,赫蒂沒敢讓貼身女僕幫忙,只和維爾莉特兩人分攤了查閱的工作,一人一疊資料,開始慢慢核對起已經備案的資產清單——這其中包括田地、林地、山地、礦藏、建築、珠寶、家具、書籍、書畫藏品、各式擺件、奴隸、某些商會的股份等等諸多分類,甚至連銀勺子一共有幾個都被詳細地羅列其中。

  這樣的細緻羅列給赫蒂和維爾莉特的分辨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麻煩——她們必須先總結出會被每年課稅的資產清單,然後才能與現有的資產清單進行比對。

  這樣的工作瑣碎且費時,直到這一日工作時用盡,也不過才清理出一半的資料,餘下的只能交由第二天再來清理。

  這一日,姐妹倆宿在安哥拉之角,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之後,姐妹倆躺平,任由女僕按摩頭部——看了一整天各種文字和數字,不隻眼睛疼,連腦袋也疼得發脹。

  「姐姐,你還別說,今天這麼一看,沒想到莊園裡的東西還真不少,」赫蒂苦中作樂道,「今天看了好多畫作藏品——我倒不知道,原來特納家的祖輩還曾經資助過好幾位中古世紀的有名畫家,他們成名前的畫作都在藏品室放著呢,回頭,到藏品室裡找一找,我們也好好鑑賞鑑賞,你覺得怎麼樣?」

  維爾莉特聽了直樂,吐槽道:「你小時候,特納大人教你各大流派的時候,舉了不知道多少例子,你愣是分不清莫奈爾與巴切列的差別,現在怎麼改性子,喜歡上鑑賞畫作了?」

  「誰說我分不清了,不就是新古典主義畫派和復古畫派嘛,我這不是都記得一清二楚?」赫蒂小聲嘟囔著,抱怨維爾莉特揭短,「外公教我的時候,那不是年紀小嘛,又沒有實物畫作在眼前作比較,只聽那些理論,誰記得住多少啊……外公現在如果還在世的話,看到那些畫作,一定開心死了。」

  「是啊,特納先生大半輩子都惦記著各種收藏,一說起各種藏品就是如數家珍……」

  姐妹倆說著,難免唏噓感嘆。

  第二天,姐妹倆再去土地管理局繼續核對資料的時候,卻是出了些意外狀況——工作人員居然以手續不足為由,拒絕讓她們查看檔案。

  赫蒂聞言,登時傻眼,擺出各種身份證明,又拿出印有特納子爵徽章的委託書,以及其它各種證明文件,一再聲明,可是,對方卻是死活咬定了不讓她們查閱,如此反常情況,令赫蒂又是氣惱,又是疑惑——憑什麼,昨天能查,今天竟突然不能查了呢?

  土地管理局的人毫不退讓,赫蒂也乾脆擺出少有的貴族式的傲慢,執意不放,局面一時僵持。

  此時正是新年祭休假之後的第三天,也是新一年工作日的第三天,佩蘭城所有公職部門似乎都還沒從節日的氣氛中緩過勁來,不只工作人員比往日少了許多,沒精神許多,就連前來辦事的人也是小貓三兩隻,所以,赫蒂這邊的爭執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自然也沒人出來調停。

  赫蒂情知憑自己的身份繼續蠻橫下去不會有什麼更好的結果,心底暗自盤算著,正想著要托委什麼更有影響力的人前來助陣的時候,卻聽身後響起一聲招呼——

  「赫蒂,維爾莉特,你們怎麼在這裡?」

  赫蒂和維爾莉特聞言一震,齊齊轉身,驚喜地發現,靠山來啦!

  斯諾子爵一身威嚴正裝,衣裝筆挺,顯得人特別精神,往人前一站,便有種不怒自威之感。

  赫蒂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幾步上前,屈身行禮,維爾莉特也隨之而行。

  「子爵大人日安,您這是正在公幹?新年祭才剛剛過去,像您這樣忠於職守的人可真心不多呢。」赫蒂笑嘻嘻地說著,這話雖是奉承,但是,由於語氣隨性而調皮,聽著倒更多幾分調侃之意,顯得親近而不阿諛。

  斯諾子爵顯然也習慣了赫蒂說話的脾性,微微一笑,便算是把這個話題帶過,反倒問起赫蒂的來意。

  赫蒂眼珠子一轉,也沒說今天被阻攔的事情,只說起稅務官的課稅與自家統計得出的結果不同,所以來查資料,又抱怨了一通資料庫年久堆塵的情況,並對檔案資料的齊全與完整深表感嘆——略顯誇張的語氣與動作顯出她的可愛勁兒,也使得現場談話的氣氛格外地和諧。

  斯諾子爵聞言一樂:「這都是拜倫偷懶惹下的事,自從他繼承了特納子爵的爵位和領地後就跑到北方去,幾十年不見人影,弗蘭克都比他好——至少,弗蘭克每隔幾年還會注意一下莊園經營的情況……不過,你既然有精力還是檢查清楚比較好,像特納莊園這樣傳承好幾代的領地,在財產交割過程中出現差錯總是難免的。」

  赫蒂思及之前弗蘭克提及查閱檔案事時,難得露出的尷尬神情,不免暗樂起來——能讓淡定自若的萬能管家露出那樣的神情,實在是百年難得一遇啊!

  赫蒂又問候了斯諾夫人與貝蒂,約定好下一個感恩日前去斯諾家拜訪的事宜後,斯諾子爵才告辭,前去處理自己的公事。

  送走斯諾子爵後,再回頭,赫蒂的腰竿子就硬多了,口氣也是霸道非常,不過,這一次,之前阻止他們的工作人員就沒敢再那麼強硬,只是象徵性地攔了又攔,最後還是嘟嘟囔囔地帶著她們前去倉庫。

  再一次取出檔案盒,赫蒂並沒有第一時間翻閱,而是心細地查看了一下檔案的完整性——她可沒天真到以為今天這一次的阻攔只是意外情況。

  維爾莉特也是聰明人,姐妹倆甚至不用特意交流,就已經達成默契,認真檢查了一下檔案,彼此對望一眼,暗自鬆了口氣——檔案沒有任何被改動過的痕跡,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確認檔案完整之後,姐妹倆就默默坐下,一句不說地忙碌開來——她們都知道,無論如何今天必須要把檔案核實完畢,因為,如果再過一天,誰知道還能不能再冒出一個斯諾子爵來為自己助陣?

  更嚴重的是,如果再拖上一天,某些不願意她們找出檔案異樣的人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摧毀那部分他們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信息!

  這一忙碌,又是將近整整一天,直到下午接近下班的時候,赫蒂才輕輕一拍桌子,長舒一口氣。

  維爾莉特被她這個動作嚇了一跳,一抬頭,卻見赫蒂露出這幾天來最滿意的一個笑容——看來,她找到了!

  不過,姐妹倆並沒有急著離開,繼續在土地管理局磨蹭到下班時間,才一副戀戀不捨又有些懊惱的模樣,極不甘心地將檔案封存。

  這一次,雖然天色已晚,姐妹倆卻沒在佩蘭城停留,而是直接趕回莊園,一上馬車,維爾莉特便迫不及待地拉住赫蒂問:「你找到了什麼?」

  赫蒂沒說話,而是翻出一張紙,默默地寫了一個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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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0 11:49:03
099 放手歷練

  「比特倫薩……那是個什麼地方?」一到莊園,維爾莉特便忍不住發聲問道。

  「是一個海港城市,在卡特……嗯,應該說是已故卡特子爵家往南一些的位置,那裡個良好的深水碼頭,不過,是個小港,歷史還是蠻悠久的,快有一百年左右的歷史吧?」赫蒂說著,偏頭想了想,而後點點頭道,「嗯,是的,建港107年,的確是過了一百年了,從記錄上看,大久是在建港第三年,那裡就被劃歸到特納子爵的世襲領地之中——與之相對應的,從特納莊園往南一直到比特倫薩的這一片區域,在當時都是特納子爵的領地,只不過,後世子孫不肖,這樣,那樣地,就被其它莊園主買走了。」

  「一座海港……」維爾莉特喃喃,「一座海港,原來是一座海港!難怪課稅會有這麼高了,原來是一座海港!赫蒂,為什麼這麼一座重要的海港,居然連著兩代都沒人知道它的存在?」

  赫蒂聞言,微微勾了勾嘴唇,露出一個不帶絲毫笑意的微笑:「這就是問題所在——為什麼,身為它的擁有者,我們居然不知道它的存在!另外,你不覺得我們今天被阻攔的事情很奇怪嗎!?」

  維爾莉特按了按額角:「你是說,我們昨天去查資料的時候,被人察覺,所以,有人刻意阻止我們,不讓我們知道比特倫薩的存在——是嗎?」

  「除此之外,你還有其它更合理的解釋嗎?」赫蒂聳了聳肩,伸手到腦後按了按脖頸,轉動幾下酸脹的腦袋,呻|吟一聲道,「哎,算了,這件事情暫時放到明天再來說吧,折騰了兩天也實在是累了,再說,這個問題,估計沒那麼簡單,明天正好問問子爵大人的意見。」

  維爾莉特也覺腦袋裡似乎有幾百個小人在敲鼓,再次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同意了赫蒂的提議,各自轉身回房。

  冥冥入睡之前,赫蒂似乎感覺自己在似睡非睡之間迅速下墜,不停在黑暗中墜啊墜啊墜,然後「嘩啦」一下,猛然沉入團冰冷之中,瞬間,冰冷刺骨的海水從四面八方將她包裹——整個世界一派安靜,靜得彷彿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以及血液湧動的聲音,一下,一下……

  緊接著,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美妙歌聲,輕揚婉約,美妙動人,歌聲宛如化出有形實質將她緊緊包裹,一層又一層,而後猛然將她往下一拽,將她拖向更加深淵的深海……

  ……

  「呼!」赫蒂極用力地睜開眼,望著透進房內的微煦晨光,用力地喘著氣,好半晌,才坐起身來,摸摸心臟再摸摸耳朵,然後再甩甩頭——她似做了一個夢,算不上是惡夢,卻也不是什麼舒適的夢,就在清醒的前秒,她似乎還如此清晰且深刻地銘記著這個夢,可是,卻在醒來的第一秒將一切忘卻,任憑她如何努力也想不起她究竟在夢中經歷了什麼。

  撓撓頭,看了下時間,雖然天色尚早,但是,赫蒂已經失去了繼續再睡的欲|望,乾脆爬起身來,在熱水裡好好泡了一陣,直泡得手軟腳軟才爬起身,換了晨袍,慢吞吞地走去餐廳——她需要一點運動來恢復一下精神。

  赫蒂原本以為自己起得已經算是夠早的了,沒想到,維爾莉特居然比她更早來到餐廳,並且,已經在吃早餐了。

  姐妹倆看到彼此,都難免驚訝。

  維爾莉特放下手中的牛奶,仔細打量了一下赫蒂的神色,微露憂色道:「你的臉色看著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吧——不會是一直擔心那件事,所以想太多了?」

  「不,不是,」赫蒂搖頭,在維爾莉特身邊坐下,拿起女僕遞上的鮮榨果汁喝了一大口,然後閉了閉眼,靜息一陣,才睜眼道,「昨天晚上做了個夢——算不上惡夢,不過,總是有些影響睡眠質量。」

  「都夢見什麼了?你不用太擔心,夢都是反的,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維爾莉特安慰著赫蒂。

  赫蒂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此時,餐廳已經將赫蒂的早餐送了上來,姐妹倆便安靜地用餐。

  姐妹倆在用餐的同時,特納子爵也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餐,三人結束的時間相差不多,所以,赫蒂與維爾莉特等到消化得差不多了,便前去向特納子爵請安,順便請教。

  ……

  「比特倫薩……」特納子爵聽著這個名字,若有所思,「這個地方雖小,但是,我記得地理位置很不錯,是南方航線的必經之處,有不少船會選擇在這裡停船整修——我倒沒想到,原來,它是屬於特納家的……」

  說著,他轉過眼來,望著赫蒂和維爾莉特,笑容和藹,卻暗含幾分促狹,「看來,我們這次面對的可不是一般人哪——能長期控制比特倫薩,並且封鎖消息,不讓我們知曉……這人在佩蘭省的影響力可是遠遠超過了卡特男爵一流,赫蒂,莉特,你們想好了要怎麼做了嗎?」

  姐妹倆對視一眼,無聲地進行激烈的目光對抗——赫蒂的眼神堅定而鋒銳,維爾莉特的目光卻沉穩且堅決。

  赫蒂在有所覺悟之後,變得更富侵略性,她心中早已有了發展海運的計畫,如今這個比特倫薩港的出現,於她而言,便有如如獲至寶,實在難得,她不願意這麼輕易就放過這樣的機會,再加上,比特倫薩本就是特納家的財產,這般糊裡糊塗且平白無故地「送」給別人,而且,還是倒貼錢地「送」,任誰都會不爽的吧!

  不過,維爾莉特的擔憂也有道理,畢竟,對方能夠如此手眼通天,說明他們在佩蘭城必然影響力非凡,至少也是一名中等貴族,再加上,對方能夠長期控制一座城市,武力值以及在比特倫薩的威信也定然非比尋常!

  姐妹倆還在眼瞪眼,倒把一旁看熱鬧的特納子爵給樂壞了。

  特納子爵「哈哈」一笑,打斷她們的無聲對峙,然後笑言道:「年輕人還是要有點鬥志比較好,既然是屬於我們的東西,沒有平白送人的道理,不過,赫蒂,你要知道,勇敢與莽撞最大的區別在於,勇敢是有智慧、有準備的,如果你連幕後黑手是誰搞不清楚就開始衝鋒陷陣,最後,可別怪我們無力營救。」

  特納子爵說的話不好聽,但卻非常實際,赫蒂用力點點頭:「我知道,子爵大人,您別擔心,我不會那麼冒冒失失地——至少要知已知彼才行!所以,您能把芬克借我用一下不?」

  特納子爵笑著伸手虛指點了點她,而後點點頭:「隨你,芬克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你可得注意,別把他給折騰散了。」

  「哪兒能呢,」赫蒂嘻嘻笑道,「我還指望著芬克繼續調|教那些混血蠻人呢。」

  特納子爵搖搖頭,似是對赫蒂的這番「功利」心思,頗感無奈,笑謔幾句後,才把話題又扯回正題,開始認真地指點赫蒂在應對此類事情時的一些注意事項,一點又一點,思緒清晰,邏輯縝密,聽得赫蒂和維爾莉特只能不停驚嘆,甘拜下風。

  ……

  離了特納子爵的房間,赫蒂和維爾莉特對望一眼,然後幾乎同時伸手,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說道:「我走這邊。」

  對視一笑,赫蒂轉手一拍維爾莉特的肩膀,說道:「比特倫薩及其附近的情況就麻煩姐姐啦,我去吩咐芬克從土地管理局那邊下手,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麼東西來。」

  姐妹倆互相鼓勵幾句,便各自散去,充滿動力地忙碌起來。

  倒是弗蘭克送走赫蒂和維爾莉特後,走回特納子爵身邊,不言不語地侍立,也不見他有什麼特別的動作,特納子爵卻能明白他心的中幾分疑惑,所以,乾脆主動開口道:「弗蘭克,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直接告訴她們,比特倫薩是由誰控制的?」

  「大人,您不是一直主張讓赫蒂小姐息事寧人,安於一隅?為什麼還會支持她做出如此冒險的決定?」

  「現在時勢不同了,弗蘭克,」特納子爵望著遠處的雪景,感慨一聲,「今年是暴風堡狩獵,墨菲倒台後,波拿多那隻老狐狸搶了好幾個名額,這一次,他恐怕要大動干戈,為了保證這一次的獲利,他恐怕不會放過我們。」

  弗蘭克聞言,面色一緊,而後稍作放鬆,聽著特納子爵繼續往下說。

  「原本,我想著,繼承人既然是個女孩子,那就安安分分地長大,然後我再幫著找一個合適的男人,嫁了,結婚生子,好好過一輩子就好——可是,你看看,以赫蒂的性格,你覺得,她會是個安分的人嗎?」

  特納子爵說著,不等弗蘭克回應,自己首先搖頭,自問自答道:「她不是,她的靈魂像火焰一樣熾熱活躍,這樣的孩子絕對不會甘於只是簡簡單單地嫁人——不過,這樣也好,我們特納家的人總不能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現在我們這些老骨頭還在,還能給她收拾殘局,正好放她放開手腳好好歷練,就看她究竟能做到個什麼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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