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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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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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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08:1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九章 辭行

    院子里傳來齊悅的說話聲。

    “還沒吃飯吧?”

    常云成緊張的側耳聽,也沒聽到黃子喬答什麼,門簾響動,齊悅已經引著黃子喬進來了。

    原本繃著臉僵著身子挪進來的黃子喬一見他頓時瞪大眼。

    “你,你怎麼在這裡?”他問道。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你來做什麼?”常云成沒回答反問道。

    黃子喬扯過凳子就坐下來。

    “我來跟齊娘子辭行。”他說道。

    黃知府要回京了,因為只是斥責不是定罪,所以不用像王慶春等人那般被押解,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看著黃子喬拉著的臉神情低落,齊悅也陪著嘆口氣。

    這也算是家門不幸事吧,像他這般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這件事會嚇壞了吧。

    當然平心而論齊悅覺得黃知府這種人還是永世不要為官的好。

    “沒事,沒事,據說上頭不是還誇獎你了嗎?應該沒事的。”齊悅斟酌一下安慰道。

    你老子這輩子是沒希望了,不過,你的前途可是大大的。

    黃子喬沒有半點欣慰之色,嘆口氣。

    “阿如,阿如,拿酒來。”齊悅忙高興的喊道。

    這種情況下不上酒是沒辦法了,阿如只得去拿。

    “等著啊,姐姐去炒幾個菜給你送行。”齊悅又說道。

    黃子喬以為她說的炒菜自然是廚子炒,沒想到齊悅出去了。

    “世子爺也要喝點嗎?”阿如前來斟酒,問道。

    常云成嗯了聲。

    黃子喬哼了聲。

    屋子裡兩人安靜的坐著,常云成因為被打斷獨處心裡不高興,他這人不高興自然不會給這人好臉色,而黃子喬自然更不會對這個欺負了齊月娘的男人好臉色,沒動手打他出去已經是極限的忍耐了。

    於是兩人誰也沒看誰,也不說話,一直到一道道菜送上來。

    “時間太倉促了,只能做些簡單的小菜了,你湊合嚐嚐,等明天我去酒樓給你包席送行。”齊悅笑道,一面將擦手的手帕放下來。

    黃子喬一臉驚訝。

    “你,你做的?”他指著桌上的菜。

    “當然,我們娘子做菜可好吃了,輕易不下廚的。”阿好忙說道。

    黃子喬看著桌上的菜,又看看齊悅,再看這邊常云成竟然已經開始伸筷子,他忙抓起筷子動作飛快的夾了半碗,端起碗扒拉著就吃。

    “恩,好吃。”他一邊吃一邊說道,不像方才那般神情低落,而是神采飛揚。

    “慢點。”齊悅笑道,乾脆也不吃了,在一旁看著,手裡自然拿著酒杯,不過再三示意,阿如也只當沒看到。

    不多時,黃子喬終於放下筷子,滿意的喝光了眼前的酒。

    桌子上已經空了。

    “到京城,我請你。”他說道,站起來,扔下一句話蹬蹬就走了。

    齊悅連句道別的話也沒說上,追出來,黃子喬已經走遠了。

    屋子裡,常云成看著空空的碗碟,放下了拿了半日的筷子。

    “我,也是來辭行的。”他低聲說道。

    不過沒人聽得到。

    第二日一大早,齊悅果然出門去準備再次給黃子喬送行,但卻被告知,知府一家人天不亮就走了。

    就這樣走了啊,齊悅有些悵然,想起來認識的莫名其妙,這分別的也挺出人意料。

    估計這輩子沒什麼再見的機會了吧。

    這孩子永遠也不會知道他被摘了脾髒了….

    “齊娘子,還沒說恭喜你呢。”通判大人在一旁笑道。

    “我?”齊悅不解的問道,“恭喜我什麼?”

    通判大人笑著,一旁一個書吏忙拿過一個文書。

    “有罰自然就有賞。”他笑道,將文書抖開,“這是朝廷給娘子你的封賞文書。”

    正如通判大人所說,有罰就有賞,要不然怎麼顯得出功過之別呢。

    在處罰了應付災情不利的相關人員之後,便是獎賞了。

    不過讓永慶府大小官員有些失望的是,皇帝並沒有派宣旨欽差來,而是只隨官府文牒一併下發,理由是永慶府才受大災,經不起折騰,但真實原因是,這是癘疫,不是別的災情,雖然說控制了,但還是沒人敢冒險前來,宣旨是風光,但拿命來換就不值得了,所以滿朝的官員否決了。

    永慶府的官員還想自己舉辦一個排場的宣賞儀式,被齊悅勸阻了。

    “病情還沒穩定,還是不要搞群眾聚會的好,很容易傳染的。”她說道。

    如今齊娘子的話在永慶府也就相當於聖旨了,於是通判大人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所以朝廷也有對我的獎賞?”齊悅驚訝的問道。

    “那是當然。”通判大人笑道。

    齊悅接過文書,見上面寫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當然是齊月娘,然後便是例如雖女子之弱,仍偕義勇而出,勇謀兼備,出妙計防癘疫之一旦等等之類的過程描述以及誇獎,最後是賜淑德仁善匾,以及金銀布匹多少。

    伴著劈裡啪啦的爆竹聲,朝廷欽賜的牌匾掛上千金堂之上,一眾弟子激動滿面通紅,看著曾經掛在最顯眼位置的通判大人的手書匾額,當然現在已經挪到後邊去了,以為那就是這輩子的巔峰了,沒想到才一眨眼就得了朝廷的匾額,這可是從京城下來的匾額,是皇帝他老人家親自擬訂的,這真是跟做夢一樣,不對,做夢也想不到啊。

    整個永慶府又跟過年一般熱鬧起來,將癘疫之下的悲傷凋敝氣氛拂去不少,雖然齊悅一再要求避免人群聚集,但還是有很多人趕了過來見證千金堂懸掛匾額。

    這一次定西候沒有來,一則家裡出了周姨娘的事實在是沒臉見人,二來他家也在接旨。

    “…朕知道你家事哀哀,但朕的家事也哀哀,朕被東奴那邊打了臉面,所以,你也來領一頓鞭子吧,欽賜。”

    總督大人手下的書吏念完這個聖旨額頭出了一層汗,實在是這是他見過的最不像聖旨的聖旨。

    定西候帶著全家叩頭謝恩。

    “世子爺,對不住了。”小書吏又說道。

    在他身後走出兩個營兵,手裡拿著鞭子。

    常云成笑了笑,利索的解下衣裳,轉身跪在地上,將後背展露出來。

    伴著劈裡啪啦抽鞭子的聲音,定西候轉過頭抬手擦淚。

    心想如果齊月娘還是他定西候家的兒媳婦,哪裡能有這一頓鞭子?

    這些該死的永慶府的官員們上報時除了免責攬功,就不知道稍微提一提齊月娘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要是提了,常云成延誤歸期,也不至於只是因為謝氏這個家事哀哀。

    雖然是前妻,也好歹是妻,妻為防災辛勞,他們這個做夫家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那就可以說是為了民眾辛勞了,但現在為民防災辛勞的是齊月娘,跟他們定西侯府半點關係沒有,他們定西侯府再辛勞也只是盡了該盡的責任。

    這邊定西候抹淚,那邊挨鞭子的常云成卻帶著笑意,從早上起街上傳來的爆竹聲就不斷,可以想像,那女人那裡會是如何的熱鬧歡喜。

    這女人不求吃穿金銀,求的就是尊重,那麼這次,是得了大大的尊重了,她一定很高興很高興。

    挨了鞭子卻也不能耽誤行程,在床上爬了一天后,常云成就要上路。

    和以往不同,定西候親自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城門還沒回去。

    常云成看著定西候,幾天時間,好似一下子老了很多,週姨娘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父親,記得去把母親接回來。”他說道。

    定西候似是不耐煩的擺擺手。

    “你別操心這個了。”他說道,看著因為有傷背部微微彎曲的常云成,第一次覺得心裡難過,“你在外邊,要照顧好自己,別沒事惹事,咱們家不比別人,起勢微,又早早的離了京城,不再皇帝眼下,人丁又單薄,也沒那麼多親戚相互幫襯。”

    一向這種話這種神情都是謝氏來做的,常云成長這麼大第一次見父親這樣,一時間很是不習慣。

    “是,我知道,父親放心。”他點頭說道。

    定西候看著他上車。

    “跟,跟月娘告別了沒?”他忍不住問道。

    常云成低下頭,嗯了一聲,不待定西候再問什麼,忙催馬而行。

    馬車急行一段,常云成又喊住了,自己下車接過侍衛的馬。

    “在此等我一刻。”他說道,縱馬奔回來。

    他還是想跟她再見一面,還是想親口對她說聲告辭,還是想,非常想,很想很想。

    齊悅卻沒有在千金堂。

    “師父還在莊子裡做藥。”一個弟子指點道,“世子爺,要不我去請她..”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男人已經縱馬走了。

    “這麼急,莫非哪裡又出事了?”弟子嘀咕道。

    常云成掉頭來到王家的莊子,果然見弟子們來來往往。

    “師父嗎?”一個被拉住問的弟子想了想,“好像去湖邊散步了吧。”

    常云成深吸一口氣,向湖邊而去,隨著越來越近,他的心跳的也越來越厲害,以至於不得不放慢腳步,好避免窒息。

    湖邊很大,常云成一時不知道從哪裡找,站在路邊四下張望,還沒看到人,便聽到那熟悉的女聲。

    “…你是特意來這裡的?”

    常云成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垂在身側的手握緊。

    “是。”

    常云成張口,卻發現這回答不是自己說出來的,不由愣了下,然後這才看到不遠處的湖邊坐著二人。

    淡青長袍席地而坐,手握釣竿的是王謙,在王謙一旁坐著山石,正看著他釣魚的是齊悅。

    常云成渾身發僵,回過神幾步閃在了樹後。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但似乎不想被這兩人看到,又或者說,他不想見到這樣相處的兩人。

    樹擋住了他的視線,卻擋不住那邊的說話聲。

    “..特意來這裡釣魚?”齊悅問道,似笑非笑。

    王謙轉頭看她。

    “當然不是。”他說道,“是為了見娘子你。”

    常云成手抓下一塊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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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羞走

    齊悅先是一愣旋即笑起來。

    對她的反應,王謙倒是意外。

    女子們聽到這話不是該羞澀或者慌張,不過,他搖搖頭自己也笑了,這女子自然是跟別的女子不一樣的。

    “這次是真的還是又是特意給我充面子啊?”齊悅笑問道。

    王謙看她。

    “從來都是真的,誰閒著沒事拿這個充面子啊。”他說道。

    行啊小子,去酒吧泡妞高手啊,夠坦白,我喜歡。

    齊悅又笑起來。

    真是太….常云成在樹後摳著樹皮。

    “看你笑的這樣開心,我真是傷心。”王謙搖頭說道,轉過頭。

    齊悅更是大笑,順手拿起一旁的小棍子敲了敲王謙的肩頭。

    “哎呀,魚跑了。”王謙沖她噓聲,小心的穩住魚竿。

    “裝什麼裝,都說了不是釣魚的嘛。”齊悅笑道。

    常云成聽到這邊齊悅的清脆的笑,將頭貼在樹幹上,手緊緊摳著樹皮。

    “看來不用裝樣子了,得真的釣魚了。”王謙說道,輕輕嘆口氣。

    “喂喂,為什麼為什麼說來聽聽,你怎麼就連問都不問,就知道我想什麼?”齊悅笑問道,用小棍子接著敲他肩頭。

    “詩說近鄉情更怯,多情卻似總無情,和羞走..”王謙笑說道。

    話沒說完齊悅直接抬手敲他的頭。

    “讀書多了會變傻的。”她笑道,“好好說話。”

    這算是..打情罵俏…了麼..常云成用頭貼近樹幹。只覺得沒吸一口氣都是疼。

    他還在這裡做什麼?還在這裡做什麼?

    或許是說開了,王謙也覺得與這女子一瞬間熟絡起來,比起往日那種謙謙有禮的熟絡,此時更多了幾分積年舊友般的隨意,但隨之而來的還有淡淡的遺憾。

    “現在,還來得及不?”他抬頭問道。

    齊悅笑著轉著手裡的小棍子,看著他不說話。

    “行了,不用回答了。”王謙忙說道。

    “餵,你從什麼時候有這個心思的?”齊悅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王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眉頭。

    “你這個女人,這種怎麼也好意思問出口。”他說道。似乎有些為難。

    “我這個女人就這樣了。”齊悅笑道。

    這算什麼,我這個女人生活的環境早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含蓄了,大家都很忙都趕時間,表白很簡單直白快速。分手亦是簡單直白快速。

    喜歡了就喜歡了,喜歡了就趕快說,不喜歡了就不喜歡了,也要趕快說,誰也別耽誤誰的時間。

    她看著湖面,晃動這小棍子,輕輕嘆口氣。

    “當然是從你和離以後了。”王謙忙義正言辭的說道,一面抖了抖衣衫,“娘子可別毀我清譽。”

    齊悅再次被他逗得笑起來。

    “餵,還真沒看出來。你這人倒也有趣。”她笑道。

    常云成閉上眼。一咬牙轉身走開了。

    與此同時,有車裝著一大批木架瓷瓶等用品轟隆隆進來,吸引了這邊人的的注意,也蓋過了常云成的腳步聲。

    車過去了,齊悅和王謙都收回視線。

    “現在看出來。還來得及。”王謙笑道。

    “不了,多謝了,我這人,還是不要去害人的好。”齊悅笑道。嘆口氣,將手裡的小棍子扔進水里。

    “害世子爺一個就夠了。”王謙說道。

    齊悅笑了,看著水里的漣漪散開。

    “那次,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王謙忽的說道。

    “哪次?”齊悅問道,有些驚訝,“餵,你也太追求完美了吧,我已經欠了你們家多少情了,你還要怎麼樣啊。”

    王謙被她逗笑了。

    “那些,算不上什麼,不是你需要的。”他看著湖面,輕輕的一抬,一條魚帶著水花躍上來。

    齊悅高興的站起來,伸手忙忙的去抓。

    “中午有的吃了。”她笑道。

    王謙和她一起將魚放進一旁的魚簍裡。

    “我想對你說聲抱歉,這也是我祖父想對你說的,那次,我們沒有像世子爺那樣站出來。”他接著說道。

    齊悅猛地站起來。

    “王大,你要這麼說,可就是你們的不對了。”她肅容說道。

    王大?

    王謙活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稱呼他,面色微微錯愕,但又覺得也不錯。

    “不,不,我沒惺惺作態。”他搖頭說道,“不是我們矯情,這是事實,你其實什麼也不需要,不管遇到什麼,你都能自己度過,不需要依靠誰,只是,需要那麼一點溫暖。”

    他看著齊悅。

    “很抱歉,當時,我們沒能給你。”他亦是認真說道。

    齊悅看著他,笑了。

    “你別再說了,你要再這樣,我就真後悔了。”她說道。

    王謙故作驚喜。

    “那太好了,我這就接著說。”他忙說道。

    “好啊,快說,多說點,被人追捧的感覺真是太棒了。”齊悅笑道,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在這女人面前,王謙認輸。

    “不過我說真的,不是因為那天的事。”齊悅說道,吐了口氣,“再說,那天的事,你們真沒什麼可抱歉,每個人幫人的方式不一樣,那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真心實意的要幫我,天下,還有比這個更溫暖的了嗎?”

    她說著話,再次吐口氣,看著湖面,重新撿起一個小樹枝,在手裡敲啊敲。

    “真是,想想都覺得想哭。”她說道。

    王謙愣了下。

    “我真是太完美了。”齊悅接著說道。

    王謙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齊悅不為所動。

    “所以,老天爺才給我這麼多愛我的人。”她說道。

    王謙笑著搖頭。又點頭。

    “你值得。”他說道。

    “你更值得。”齊悅看著他說道。

    王謙看著她微微笑,又嘆口氣。

    “真是殘忍。”他搖頭說道,“你非要把我最後一絲藉口也給否決了,讓我這個從小到大都不知道失敗是什麼意思的人情何以堪啊。”

    齊悅鄭重的點點頭。

    “所以,牢記我吧,在你的心口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的女人。”她肅容說道。

    王謙大笑,這大概是他這個從小講究舉止形容風度翩翩的人第一次如此大笑吧,暢快淋漓,發自肺腑,無拘無束。

    “能認識你這個人。而且這輩子都能如此暢快相對,做不做夫妻,已經無所謂了。”他說道,“很高興認識你。”

    齊悅點點頭伸出手。

    王謙有些不解。看著伸到眼前白皙修長的手,但他領悟力高,很快試探著伸出手。

    齊悅和他握住,輕輕的晃了晃。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她說道。

    我以為你們都是無趣的,乏味的,跟我..不一樣的,但現在看來,我錯了,認識你們,我的生活可以跟以前一樣精彩..

    這隻手跟別的女子沒什麼不同。柔軟溫暖。王謙低頭看,不過又大大的不同,這隻手竟然能掌握命運,不止是她自己的,還有別人的。

    不能握住的話。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微微的停滯後,王謙鬆開了。

    “快去吧,送送我妻弟。”他微微一笑,收回手說道。

    “你妻弟?”齊悅一愣。

    “對啊。我妻弟,巧兒心念念新認的舅舅。”王謙說道,帶著意味深長的笑。

    齊悅恍然。

    “他去哪?”她問道。

    “他因為家事哀哀,抗旨延誤歸期​​,被皇帝下旨鞭打,為了不掉腦袋,此時啟程歸去了。”王謙說道。

    “鞭打啊,這有什麼好打的?這也太不通人情了。”齊悅瞪眼說道。

    王謙抬眼看四周。

    “我什麼也沒聽到。”他說道。

    “那,那我去看看啊,你等我回來給你燒魚吃。”齊悅說道,一面說抬腳就走。

    王謙點點頭,看著這女人提裙小跑消失在路上,站了好一刻才收回視線,低頭看腳下的魚簍。

    “人生有遺憾才完美。”他感嘆說道,抬手將魚簍倒扣,魚兒跌入水中,一個搖尾不見了,“我完美了。”

    湖邊的人消失了,恢復了寧靜,忽的一個粗嗓門打破了這寧靜。

    “誰啊,這是誰幹的!怎麼把樹皮給扒了?”

    一個下人看著眼前被摳的露出白皮的樹,一臉憤憤的喊道,不過自然沒人回答他。

    常云成縱馬狂奔,只想快些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令人絕望的悲傷。

    他終於失去她了,早該知道,從她頭也不回的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會屬於他了….

    人馬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齊悅來到城門時,聽城門的守衛說常云成早已經走了。

    “真是..”她看了看手裡拿著的藥,嘆口氣,“怎麼走之前也不說一聲啊。”

    “可能是太急了吧?”阿如猜測說道。

    “急?那那天還有空在我那裡看了半天螞蟻…”齊悅皺眉沒好氣的說道,說到這裡停下了,看向阿如,一臉驚訝,“不會,那天他是來… ”

    “來告辭的。”阿如也想到了,說道。

    可不是,因為朝廷的責令,黃知府一家要走了,那常云成必然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

    一句臨別祝福的話也沒撈到,連頓飯也沒吃好…

    齊悅看向遠遠的天際。

    這倒霉孩子啊,痛痛快快的說句話能死嗎?能死嗎?

    還是,已經不敢說了?

    齊悅嘆口氣。

    “娘子,你,你心裡怎麼想的?”阿如忽地問道。

    “想什麼?”齊悅轉過身,慢慢的往回走。

    “如果,你有什麼要說的,可以讓小曲給世子爺送個信。”阿如低聲說道。

    小曲?

    千金堂有個雜工叫小曲,很多時候都跟在齊悅身邊。

    “他.?”齊悅看阿如有些驚訝。

    “他是世子爺留給娘子你的..自從那次你差點被那幾個人打死之後…”阿如抬起頭看著她,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般說道,“但是,怕你,怕你為難,所以不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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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事實

    齊悅伸手拍拍頭。

    “我的天啊。”她說道,看著阿如,“這麼說,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啊。”

    她還有些嘀咕,怎麼新招來的兩個雜工這麼笨手笨腳的…原來人家根本就不是雜工,而是保鏢!

    怪不得時時刻刻跟在自己身邊,而滿堂弟子們竟然沒有一個抱不平的。

    阿如點點頭。

    “等一等。”齊悅想到什麼,“他怎麼知道我被人差點打死?那時候他不是在外邊嗎?”

    她看著阿如,阿如抬頭看她一眼。

    “他回來了?”齊悅看出她的神情,猜到了。

    阿如點點頭。

    齊悅再次拍拍額頭,原地轉了轉。

    “又是我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她伸手指著自己。

    阿如尷尬的笑了笑,點點頭。

    “幹什麼瞞著我啊?”齊悅急道。

    “因為,世子爺怕你..怕你因此心裡有負擔..”阿如低聲說道。

    “我有什麼負擔?怕我纏住他不放嗎?”齊悅氣道。

    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吧,畢竟還有謝氏在,世子爺沒辦法…阿如嘆氣。

    齊悅自然也知道這個,咬唇豎眉一刻。

    “我說呢,我說呢,他怎麼知道管青牛,還知道什麼開胸用鐵絲..原來..”她喃喃說道,“原來,我不是做夢…”

    她猛地轉過身,看向大路蔓延而去的遠方。

    那時候。她夢到那個男人握住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在耳邊說著想念自己的話,原來,不是夢…

    這混蛋…

    齊悅只覺得眼睛酸澀,伸手掩住口。

    這混蛋….

    小曲被齊悅從藥房裡叫出來,他手裡還搬著簸箕。

    “行了,別裝了,也虧你裝的這麼像。”齊悅看著他說道。

    小曲一臉茫然。

    “師父,你在說什麼?”他故作不解的問道。

    齊悅看著他。

    小曲被看的發毛,然後看到外邊沖自己使眼色的阿如才恍然。

    “齊娘子。”他訕訕說道。放下手裡的簸箕。

    “把這個給他送去。”齊悅說道,一面將手裡的一張小小的紙遞過來。

    小曲下意識的接過看了眼。

    常云成你個混蛋你跑什麼跑..

    他忙收回視線。

    “娘子,世子爺後來不讓我們給他傳信了,信鴿什麼的都也停了。”他說道。

    齊悅愣住了。

    “為什麼?”她問道。

    “世子爺怕我們打擾了娘子你的..的..”小曲結結巴巴。雖然世子爺沒親口說,但自從他們傳去齊悅和王謙把酒言歡後,那邊就斷了聯繫,收回了信鴿,明顯的是,受不了這幸福的刺激….

    齊悅吐口氣,伸手要回那張紙,在手里三下兩下揉爛。

    “娘子,世子爺是把我們給了娘子,所以那邊已經脫了關係。”小曲低聲說道。

    “謝謝你告訴我。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多了兩個人要養。”齊悅沒好氣的說道。

    屋子裡一陣沉默。

    齊悅來回走了兩步。

    “我要去漠北。”她猛地停下腳。說道。

    小曲和阿如都愣了下,呆呆看著她,沒反應過來。

    “對,沒錯,我要去漠北。”齊悅一拍手說道。 “我早就說過的,我會去看他的。”

    “那,那麼遠。”阿如慌了,忙說道。 “你,你可別胡鬧。”

    “那麼遠,他不是也去了嗎?”齊悅說道,越想越激動,抬腳就往外走,“走走,我們回去好好合計合計。”

    阿如攔不住他,急得跺腳。

    “你快些打聽打聽,世子爺走哪裡了,想法子給他捎個信,勸一勸這位,這位可是真說到就敢去做到的主。”她說道。

    小曲忙應聲也跑出去了。

    這邊阿如追出去,卻見齊悅被堵在了院門口。

    “娘子,不好了,其他州府也出現炭疽了。”幾個官員模樣的人一頭汗的說道。

    還是沒阻止住擴散嗎?

    “石河的那些豬,有從外地買來的,也有賣到外地的,所以…”一個官員解釋道。

    齊悅點點頭。

    “那麼,咱們大家就得再辛苦幾天了。”她說道。

    聽她開了口,幾個眼巴巴等著的外地官員頓時大喜。

    “齊娘子去我們那裡..”

    “先去我們那裡..”

    院子里頓時熱鬧起來,關係到性命,關係到各自的前程,如今信齊娘子,可保平安升官發財是永慶府人人皆知的,幾個外地的官員幾乎打起來。

    “不要急,不要急,這個不需要我到現場,只要按照要求做好防疫隔離,然後再用藥治療就沒問題了。”齊悅忙大聲的勸道。

    雖然話說如此,但大家還是希望她這尊神去鎮鎮場面,經過一番你爭我搶,當然最終還是齊悅等人是按照疫情輕重距離遠近商討,定下要去的地方。

    這一次千金堂的弟子們被分成了好幾批,分別到不同的地方去。

    “這些藥,你們都製造了,這種病怎麼防疫,你們也親自體驗過,所以你們可以獨當一面了。”齊悅看著面前整裝待發的弟子們說道。

    他們出師了,而且他們手中拿著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奇藥,師父竟然毫無保留的允許他們擁有使用這些藥。

    可以想像,拿著這些藥的他們走出去後,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弟子們激動的渾身發抖。

    按照原本的軌跡,他們還要做七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弟子,最終依靠著師父的名聲開始慢慢的行醫,至於能有什麼樣的前途。都是各看天命了,好的能趕上師父,大多數也就是能混口飯吃就算是不錯了。

    沒想到這不過是一年的時間,他們竟然能夠出師了!而且一出師就應對的是這種大疫!

    癘疫是危險,但自來富貴險中求,越危險便得到的回報越大。

    他們原本毫不起眼的一群學徒弟子,握住了師父送給了的藥以及知識,即將開闢自己人生的新天地。

    這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機遇啊。

    劉普成看著這些弟子們,亦是幾分激動。

    他走出來看著大家。

    “何為大醫?”他肅容問道。

    弟子們頓時挺直了脊背。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蹟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他們齊聲說道,此訓深入骨髓,張口即來。

    一開始只有這些人念,到最後,所有的弟子都大聲的跟著念。

    響亮堅定的聲音迴盪在院子裡。讓人不由熱血沸騰。

    這場面讓那些沒有入選此次醫療派遣分隊的弟子們又是眼紅又是憧憬,但更多的是激動,只要跟著師父,他們也有會有這麼一天的。

    “好了。大家出發吧,記住,這是疫情,兇猛於虎,不要大意,注意保護自己,人命永遠是最重要的。”齊悅拍拍手大聲說道。

    “是。”弟子們大聲的應道。

    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有人忍不住哭出來。

    “師兄,你別擔心,我們出去不久就會回來的。”幾個弟子看著掩面哭的胡三,忙安慰道。

    “記得…記得..按時把藥的份子錢交回來…”胡三握住他們的手,哽咽說道。

    一下子拿走那麼多藥,好多錢…好多錢啊…真是心疼死人了..

    大家轟聲大笑起來,笑聲沖淡了離別以及即將赴危險之地的悲傷緊張。

    在一片笑聲中,大家分別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齊悅帶著阿如走出門,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北邊的方向,邁步上車。

    人馬很快遠去了。

    此時的善寧府,謝家宅子裡,謝氏輕輕的打個噴嚏醒過來。

    屋子里安靜的很,她慢慢的轉過頭,外間傳來丫頭們低低的說話聲。

    “….真的是癘疫啊…”

    “..當然是真的..死了好些人呢..”

    “..不過好在有齊娘子在…”

    “..對啊對啊,齊娘子真厲害…”

    齊娘子?癘疫?

    謝氏恍惚記起前幾日謝老夫人和她說永慶府鬧癘疫了,還再三感嘆將她接過來,要不然非要擔心死不可。

    只是,齊娘子…

    又是那個女人嗎?

    謝氏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

    想必定西候又在家裡羨慕嫉妒恨呢。

    不過那又如何,好也罷壞也罷,這輩子她到底是不會跟他們定西侯府有任何關係了,她和姐姐也絕不會受這女人的香火供奉了。

    “…世子爺趕過去,齊娘子一定很高興吧?”

    “那是自然幫了大忙呢..”

    “..噓,別在這裡說這個..”

    外邊斷斷續續的談話傳進來又猛地壓下去,恢復了安靜。

    什麼?世子爺?

    謝氏愣神中回過神,猛地坐起來,但起的太猛一陣眼黑,手急忙扶著,將床邊的帳子扯到,一陣亂晃。

    這動靜終於驚動了外邊的丫頭,她們忙進來了,看到謝氏​​坐在床上,嚇了一跳。

    “夫人,你起來了?”

    “夫人你自己起來了?”

    丫頭們又驚又喜。

    這些日子謝氏恢復的很好,但就是坐起行走,都要有人攙扶,其實按照安老大夫的話,謝氏已經能夠試著自己行動了,但這個傷口實在令人驚嚇,謝氏始終不敢自己動。

    “太好了,太好了,果然齊娘子的技藝厲害啊..”丫頭們喜滋滋的說道。

    謝氏只覺得胸悶。

    這真是讓她無法面對的殘忍的事實。

    雖然將這女人趕出定西侯府,但她卻依然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女人的痕跡。

    因為,她的命就是這女人給的,她的身上烙下這女人施恩的痕跡,就是死也擦不掉!

    謝氏一陣頭暈重重的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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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08:1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二章 安排

    丫頭們尖叫手忙腳亂,驚動了前邊的謝老夫人等人,好一陣忙亂才放心下來。

    “你覺得怎麼樣?”謝老夫人坐在床邊柔聲問道,“起來的時候不要猛,你躺了這麼久了,慢慢來。”

    謝氏點點頭。

    “讓母親擔憂了。”她說道。

    謝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站起來。

    “母親。”謝氏喊道。

    謝老夫人停下看她。

    “云成回來了嗎?”謝氏問道。

    謝老夫人神色不變。

    “沒有啊,他早就走了,怎麼也得過了年才回來。”她含笑說道。

    謝氏看著她,亦是神色不變。

    “是我做夢了,我夢到他回來了。”她笑了笑說道。

    “兒行千里母擔憂。”謝老夫人笑道,拍了拍謝氏的手,“所以你快點好起來,云成在外也好放心。”

    謝氏點點頭。

    “母親,我想回家去。”她開口說道。

    謝老夫人一愣。

    “回家?你回家做什麼?”她皺眉說道。

    “我如今好些了,我還是想回家去,替云成守著家。”謝氏含笑說道,“還望母親成全。”

    謝老夫人審視她的,卻看不出什麼。

    “這樣啊,我問問安老大夫,看看他怎麼說。”她說道,“要是能走,我就送你回去,只是那亂糟糟的家,不回去也罷。”

    謝氏笑著用手撐著床慢慢的起身,丫頭們忙攙扶。

    “母親,再亂糟糟的,那也是家啊。”她笑道。

    謝老夫人看著她最終點點頭。

    走出屋子裡,謝老夫人停下腳,看著守著的丫頭們。

    “你們是不是跟夫人說什麼了?”她沉聲問道。

    丫頭們忙跪下搖頭。

    “並不曾說什麼。”她們亂亂答道。

    謝老夫人面色狐疑。

    “沒說云成回來的事?”她問道。

    丫頭們對視一眼。搖搖頭。

    “沒有當著夫人的面說過。”她們低聲說道。

    “那就是背地裡說過?”謝老夫人一頓拐杖喝道。

    “不是啊,我們只說過一次,夫人睡著並沒有聽到啊,再說要是夫人聽到了,怎麼可能不問不鬧啊。”丫頭們忙說道。

    依著謝氏的脾氣的確是..

    要是被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大吵大鬧。

    謝老夫人點點頭。

    看來她只是想家了,畢竟她在那裡生活了幾十年。

    “以後提也不許提。”她瞪了丫頭們一眼,走開了。

    屋子里謝氏慢慢的吃藥,大口大口的連一點蜜餞都不用。

    我回家去。我要好起來,我要守著家,不管你什麼牛鬼蛇神,都休想進來!

    九月下,京城的天氣已經涼爽了。但太醫院裡忙碌的人都出了一頭一身的汗。

    隨著最初永慶府報上癘疫,很快更多的地方都報上來,基本上江南各地都成了疫區,不過幸好,有永慶府的防治經驗,再加上及時支援,其他的地方的疫情還是得到了控制。

    “這都是千金堂的功勞的。”有太醫感嘆道。

    坐在那裡翻看折子的一個男人面色微微不悅。他將手裡的折子放下。

    “這是當地官府處置得當。”他說道,“一個小小的醫館,怎麼能當得起這等稱讚?”

    說話的太醫看他笑了。

    “董院吏,這可不是我說的。就是那些當地官府說的。”他笑道。

    董林自然看到了。

    “也不知道這千金堂是誰開的,竟然有如此大的面子。”有其他御醫笑道。

    劉普成 ......

    董林默默說道,當然沒說出來。

    “這個齊娘子,莫非真的如此厲害?”那邊有人說道。

    董林手扶著桌面。齊娘子?一介女子有什麼厲害的..還不是背後有劉普成。

    剖腹秘技,癘疫應對…

    師父一定是把那些不傳之秘給了他!那一箱子的書!一定是在劉普成手裡!

    怪不得他迫不及待的離開京城跑回那麼個小地方!是躲起來研習這些不傳之秘!

    董林的手忍不住重重的在桌子上捶了下。

    這個偏心的老東西!

    “這個齊娘子。真這麼厲害?”

    此時此刻,還有一個人問出這話。

    皇帝坐在白玉床上,一條腿踩床上,以一種足以讓內閣大臣見了跪下以死進諫的姿勢看著手裡的折子。

    而在他面前,被賞了一個蒲團坐的周茂春姿勢也有些不雅。

    “是啊是啊,可厲害了,陛下,你召她進京看看就知道了。”他熱切的說道。

    皇帝看著奏摺,晃了晃腿,看向周茂春,笑了。

    “行,朕準了。”他說道,將折子扔過來。

    周茂春動作敏捷的撲身接住。

    “謝主隆恩。”他高興的喊道。

    “朕幫你誆人過來,得了好處,別忘了給朕瞧瞧稀罕。”皇帝說道。

    周茂春嘿嘿笑。

    “哪有哪有,那齊娘子應對癘疫有方,請她來詳情描述,以造冊發放,也是利民大事。”他整容說道。

    皇帝哈哈大笑,收起腿坐好。

    “你個老不休的,朕一見你這樣說話就想笑。”他笑罵道。

    “陛下,老臣一片赤誠之心..”周茂春委屈的說道。

    皇帝笑的更厲害。

    “行了,赤誠之心,別的時候沒見你赤誠之心過,一天到晚鑽在藏書閣裡不出來。”他擺擺手說道,站起來。

    這是皇帝的要送客了,周茂春忙躬身施禮告退。

    看著周茂春歡天喜地的離開,皇帝笑了笑,一旁的內侍忙躬身過來伺候。

    “齊娘子..”他重複一遍。

    “聽周院判說的這麼樣熱鬧,到時候陛下要不要見一見?”內侍湊趣說道。

    皇帝搖頭。

    “朕哪有那功夫。”他說道。

    “竟然是女子行醫,不知道長的什麼樣?”內侍好奇的說道。

    他自然不是自己好奇,而是替皇帝好奇。

    皇帝眼裡的女子只有好看與不好看之分。這種揣摩聖意又如此踏雪無痕說出來,可不是誰都能辦到的,所以為什麼他才是皇帝身邊第一大內侍呢。

    “七老八十的當然很醜。”皇帝說道。

    一面抬腳邁出殿門,秋日的涼風襲來,帶來后宮女子們的嬉笑聲,讓人神清氣爽。

    “走走,我們去賞美人去。”皇帝抬手說道。

    也是,能讓周茂春這個自詡天下第一的老傢伙看上的,自然只能比他更老…內侍點頭。丟開這個話題,高興的引路。

    “回來了回來了!”

    元寶大聲的喊著,院門早就打開了,阿好第一個衝出來,然後就看到齊悅已經進了巷子。

    “哈。”齊悅張開手。對跑過來的阿好等人露出燦爛的笑,“想我了沒?”

    她穿著簡單的布衫,整個人瘦了一圈,帶著風塵僕僕。

    阿好撲過來放聲大哭。

    齊悅哈哈大笑,伸手拍著她安撫。

    後邊阿如以及兩個抱著行禮的弟子也忍不住笑的眼眶發濕。

    洗過熱水澡,換上家常衣裳,阿好幫她擦乾頭髮。挽起漂亮的髮鬢,鏡子裡的人又恢復了嫩白粉紅肌膚,對這鏡子一笑,熠熠生輝。

    桌子上擺出了豐盛的飯菜。還有一壺酒。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齊悅舒服的感嘆道。

    “不管什麼窩,下次我都要跟著娘子去。”阿好扁著嘴說道。

    “好。”齊悅笑道。

    說話間,外邊一陣熱鬧。

    “舅媽。”

    “舅媽。”

    同樣的稱呼。兩個不同的聲音喊出來。

    兩個孩子同時從門裡擠進來。

    齊悅笑著一手拉住一個,問她們跟誰來了。

    王巧兒和燕兒搶著回答。唯恐落後於對方。

    多了兩個孩子,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聽著孩子們的說笑,齊悅笑的有些恍惚走神。

    舅媽…

    那個被喚作舅舅的人…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最終她沒能去追上常云成,小曲建議可以走官驛寫信,她寫了一張條子,但一去便沒有生息,不知道是不是半路丟了,不過她也沒有再寫。

    因為她決定親自去。

    自己看到他突然出現有多驚喜,他突然看到自己一定會更驚喜。

    想到那傻子連告別的話都不敢說,自己默默的離去,她就忍不住想嘆氣。

    “真的要去啊?”

    夜色深深,喧鬧一天的院子裡恢復了安靜,阿如鋪設好床褥,聽了齊悅的決定很驚訝。

    她以為,齊悅已經不再想這件事了。

    “當然要去。”齊悅倒在被子上,手枕著頭,看著帳子,“疫情終於落定了,我也累了,正好出去走走。”

    累了不是該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嗎?阿如看著她。

    “多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很有意思的。”齊悅坐起來看著她神采飛揚的說道。

    “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阿如笑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齊悅點頭。

    “計劃趕不上變化,所以我們決定了,明天就準備,後天就走,免得再有什麼事耽擱了。”她握握拳頭說道。

    不過計劃到底是趕不上變化,第二日,二夫人陳氏上門來了。

    “姨母,我正要去看看你…”齊悅大聲說著接出來,看著進門的陳氏,不由愣了下。

    進門的婦人穿著玫紅配香黃對襟長袍,帶著珠鳳釵,眉眼如畫,色如秋濃,也不用扶著丫頭,輕裊裊的走進來。

    這誰啊?

    齊悅一時沒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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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同去

    “月娘。”陳氏看到站在門口的齊悅,頓時哭起來,“你可嚇死姨母了…”

    果然是陳氏啊,齊悅幾步跑過來拉住她的手。

    “姨母,你怎麼,怎麼…”她驚訝的顧不上安慰哭的陳氏,左看右看的打量。

    陳氏被她看得又笑了。

    “我怎麼了?又老了吧。”她伸手摸自己的臉,“像我們這等年紀的人,幾天不見就老一層,一天比一天不能看了..”

    “不是。”齊悅忙打斷,伸手摸著陳氏的脈,她如今對診脈倒也會了些。

    陳氏笑吟吟的任她診脈。

    “怎麼樣?姨母的身子還可以吧?”她笑問道。

    齊悅似乎不敢相信,再次換手。

    “哎呀,姨母,你吃了神仙藥了?”她驚訝的喊道。

    此言一出,陳氏身旁的丫頭采青腳一軟,差點摔倒。

    陳氏神色依舊。

    “姨母不是答應過你,要好好的養身子。”她微微笑道,一面拉著齊悅的手邁進屋子裡。

    “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都沒看出來曾經是生過病的人。”齊悅跟著她驚訝的說道,“找哪個大夫看的?”

    一定是神醫,一定要結識結識。

    陳氏笑而不語。

    “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以前沒什麼盼頭,一心等死,但現在不一樣了。”她笑道,拉著齊悅的手坐下。

    那倒也是,齊悅點點頭。挨著她坐下。

    二人互相說些別後的話,齊悅講著在外防治疫情的趣聞。

    其實防治疫情哪裡有什麼趣聞,陳氏聽得眼含淚,但還是笑著認真聽。

    “好了,瞭如今都忙完了,可以歇歇了。”她說道。

    齊悅點點頭。

    “是,這些弟子們也都帶出去來,就是萬一再有什麼事,他們也能獨當一面了。”她說道,“所以,我正要和姨母說一聲。我打算…”

    “是,那你可以陪我去京城了。”陳氏接過她的話說道。

    京城啊,齊悅愣了下,在心裡算著路途。要是從京城也可以去漠北,只是要耽擱一些。

    她看著陳氏容光煥發的面容,也許真的是精神作用吧,既然如此期盼自己陪她去京城,那京城裡的人一定是她最心念的。

    “好,我跟姨母去京城見識見識。”她笑著點頭說道。

    為了避免滿城相送,齊悅走的悄悄的,這邊陳氏也早已經準備好了,給定西候說了一聲,託他照顧好家裡的孩子們。便誰也不帶的上路。

    齊悅帶的人也不多只有阿如阿好和胡三。當然還有常云成留下的四個侍衛,既然多養了這四口人,就不能讓他們閒著。

    知道消息的只有千金堂的弟子們,但為了避免消息走漏,來相送的只有劉普成張同。

    “十一月是我師父的忌日。這麼多年了,我都沒去拜祭過,今年我會去,到時候。跟娘子在京城見吧。”劉普成說道。

    不知道自己那時候還在京城不,但她要去漠北的事不打算告訴別人,齊悅笑著點點頭。

    四輛馬車,二十幾個護衛,懸掛著定西侯府旗幟的車隊浩浩蕩蕩的遠去了。

    而與此同時,周茂春意氣風發的出了京城的城門。

    雖然可以經由官府下發皇帝的口諭,但周茂春覺得那還不夠真誠,所以決定他自己親自帶著皇帝的口諭來邀請,這麼大的驚喜,一定能把這戀家的小娘子哄到京城來,然後將那些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醫技統統講給他聽個夠…

    直到二十天后,當周茂春站在千金堂裡,聽劉普成說齊娘子進京了,他才知道自己此時從城門興高采烈衝出來有多傻,而這時候,齊悅正經過城門進入京城。

    齊悅抬頭看著城門。

    “哇,好高大的城門啊。”她仰起頭看。

    阿如阿好也從一旁擠過來,看著這比永慶府的城門大的很多的城門,然後便是車兩旁熱鬧的人群。

    胡三騎著馬從後邊趕上,手裡舉著一把各色小吃。

    “嚐嚐這個嚐嚐這個。”他大聲喊道遞過來。

    阿好高興的伸手去接。

    “謝謝姐夫。”她喊道。

    阿如一巴掌打在她頭上。

    胡三紅著臉嘿嘿笑著動力十足的跑開了。

    “別拿著錢亂花。”阿如在後囑咐道。

    “咱們還在乎這幾個錢,錢就是用來花的,瞧你小氣的。”齊悅倚在車窗上笑道。

    阿好也吃了手裡的串子湊過來。

    “對啊對啊,姐夫現在很有錢..”她笑道。

    阿如氣惱不已,伸手去打她。

    雖然還沒正式定親,但阿如和胡三的關係已經確定了,齊悅也說要給他們辦親事,但阿如還是堅持那個齊娘子不成親她就一日不成家。

    齊悅笑著看兩個丫頭鬧。

    前邊的車上下來兩個僕婦。

    “娘子,夫人讓問,是先逛逛街還是先回家去?”她們笑呵呵的說道。

    “當然是先回家。”齊悅忙答道。

    陳氏的身子看起來健康的很,但長途奔波還是很累的。

    僕婦應聲是,不多時又回來了。

    “夫人請娘子那邊坐。”她們說道。

    齊悅應了聲,車靠邊停,她扶著僕婦下車。

    陳氏掀起車簾親手扶她。

    “我們從皇城大街過。”陳氏含笑說道。

    皇城大街就是皇城根吧,齊悅猜測道。

    果然,一路上陳氏掀著窗簾,一一指給她看。

    “..這是五部衙門…那邊是五軍都督府….”

    後邊車上胡三等人也自然也跟著走,卻見卻越走地方人越少。氣氛越嚴肅,不由都謹慎小心,看著不時一個石獅子護門兵衛肅立的大門,連拉車的馬都大氣不敢出一下。

    “夫人的家住在這附近麼?”胡三忍不住低聲問一旁的護衛。

    “不是,好像是在帽兒胡同那邊。”護衛低聲說道。

    正說著話,一個衙門裡出走一隊官員,分別坐上轎子,大家的車馬忙停了,讓他們先行,這一耽擱又​​是好一會兒。

    “那。從這裡過近?”胡三更壓低聲音問道。

    護衛撓撓頭。

    “不是,繞遠了。”他亦是低聲說道。

    胡三傻了眼。

    那這是為什麼從這裡過?

    “或許夫人想讓娘子看看京城的熱鬧?”護衛猜測道。

    胡三看著這大街,別說商舖了,連沿街叫賣的小販都看不到一個。熱鬧….

    “..你瞧。”陳氏伸手指著越來越近的一處高高的房子。

    齊悅隨著她看去。

    黃磚綠瓦日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那是皇城內的承天門。”陳氏說道,“過了承天門,就進了宮城了…然後就走到東華門,皇子公主們要是出門的話,就是從那裡走,往日如有朝拜宴席,眾人也都是從這裡入宮,沿著那條路直走,然後左轉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寧宮…”

    齊悅如同進故宮參觀聽電子導遊講解,只可惜不能親自走一遍。

    如今買票也進不去。

    “來了京城。自然有機會進去看看。”陳氏聽到她的嘀咕。笑著說道。

    齊悅愣了下。

    “真的嗎?”她帶著幾分不信,皇宮那麼好進去啊?

    “真的。”陳氏點頭,神情堅定。

    陳氏出身大家,想來自然有機會進宮。

    “好啊。”齊悅笑道,“我跟著姨母好好的開開眼界。”

    陳氏笑著握了握她的手。再次看那漸漸遠去的皇城。

    車走出這邊的街道,終於回歸繁華,撲面而來的是街市的熱鬧,胡三等人終於鬆了口氣。恢復了正常。

    陳氏放下車簾,對這熱鬧的街市沒有任何解說。

    齊悅自然也不會問。

    只聽得外邊喧嘩熱鬧,又走了一段,馬車停下了。

    “夫人,到了。”外邊僕婦說道。

    “來,看看我的家。”陳氏笑著說道。

    齊悅當先掀起車簾,見面前是好大一處宅院,山牆巍峨,只是有些荒廢,似乎久不住人。

    齊悅不由愣了下,難道陳氏家裡沒別人?

    不是說好大的一個家族嗎?

    陳氏已經下了車,親手來扶她,齊悅忙下來。

    門口已經站了七八個下人,都是年紀大的,神情激動。

    “小姐回來了。”他們紛紛施禮喊道。

    陳氏含笑一一看過他們。

    “你們都還好,都還替我守著家,多謝你們了。”她說道。

    下人們忍不住抬手擦淚。

    “小姐,折殺老奴了。”他們紛紛說道。

    齊悅一直含笑看著,這邊阿如阿好胡三等人也都過來了,陳氏拉了齊悅的手抬腳準備進門。

    巷子外傳來熱鬧的人馬聲,十幾個家僕護送兩輛馬車過來了。

    “雪娘。”先從馬車上下來一個與陳氏一般大年紀的男人,他不待下車就大聲喊道。

    陳氏看到他露出笑容。

    “三哥。”她施禮喚道。

    男人大步過來,身後馬車這才停了,下來兩個稍微年長的婦人,一般的綾羅綢緞朱釵耀眼。

    “你這孩子,怎麼不到家去?”她們拉住陳氏的手,又是歡喜又是責備的說道,又打量她,“怎麼瘦成這樣了?”

    其實原本比這個還要瘦呢,齊悅在一旁心裡說道,要是看到陳氏幾個月的前的模樣,這些人估計都要去準備後事了。

    大家敘舊,齊悅自動讓在一旁,說了沒幾句,陳氏就回頭尋她。

    “這是月娘。”她伸手說道。

    這邊的三人才看過來,齊悅忙含笑施禮。

    “進去說吧。”陳氏卻沒有再多的話,直接說道。

    三人有些意外,再看眼齊悅,但也沒有再問。

    “雪娘,這裡怎麼好住,還是回家去吧。”婦人拉住陳氏的手說道。

    陳氏搖微微笑。

    “嫂嫂,這裡就是我的家啊。”她說道。

    婦人有些無奈的看一旁的男人。

    男人看著陳氏,最終嘆口氣,什麼也沒說,自己先抬腳進去了。

    他這是默許了,兩個婦人只得不再說話,一眾人進門。

    陳氏不忘回身,拉住齊悅的手。

    見她這動作,兩個婦人面色驚訝,對視一眼。

    原本以為是個不相干的無關重要的人,但陳氏竟然如此相待…可是為什麼又沒有過多的介紹?

    她們將視線正式落在齊悅身上,見著女子穿著簡單,但相貌不俗,舉止大方,站在那裡再加上本身的青春年少,如同一顆寶珠一般,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這樣子絕非隨侍的媳婦婆子,這是什麼人?莫非是陳氏交好的世家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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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舊宅

    這宅子果然久不住人,雖然收拾的干淨,但因為太大人氣不足,看上去依舊蕭蕭,不過從這蕭蕭中也可以看出繁盛時模樣。

    這麼好的宅子,怎麼不住了?

    齊悅抬頭看眼前古樸大氣的屋宅,上面懸著一個匾額,卻沒有字。

    真是..好奇怪。

    “守牧齋收拾出來沒?”這邊陳氏問道。

    下人忙回答收拾好了。

    “將月娘的東西搬過去。”陳氏說道。

    這話一出走在前邊的三人再次一愣,回頭看陳氏。

    陳氏並沒有理會,齊悅自然客隨主便。

    “你先去歸置歸置歇息一下。”陳氏說道。

    家人相見自然要說些自家人的話,外人在場不便。

    齊悅點點頭沒有客氣便跟著引路的下人去了,身後自有僕婦搬著箱籠。

    “雪娘,這人是?”男人忍不住問道,看著齊悅遠去的方向,那邊一處宅院隱隱可見。

    “她是齊月娘。”陳氏含笑說道,也看那邊的宅子,“守牧齋,只有她能住的。”

    齊月娘是誰?沒聽說永慶府那邊有姓齊的大戶啊?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不解。

    陳氏卻不再多說,抬腳走開了。

    三人無奈只得跟上。

    但不久之後他們還是無奈而出來。

    “哥哥嫂嫂不要擔心,我從小在這里長大,怎麼會住不慣呢?”陳氏笑著說道,“等我明日去家裡,今日就不過去了。”

    男人看著她嘆口氣。

    “隨便你吧。”他說道。

    “這麼大的宅子,你們這幾人可不行,這些人得留下。”婦人說道,一面指著跟來的七八個僕婦男人。

    陳氏點點頭沒有拒絕。

    “謝謝嫂嫂。”她含笑說道。看著三人上車上馬離開了。

    院門關上,雖然亮起了燈,但燈光很快被偌大的宅院吞沒。

    而這三人的車馬穿行幾條街後,進入了一座大宅,夜色裡燈火璀璨,金漆獸面錫環大門,大燈籠映照門樓上德慶公府四個大字,門前一色褐色衣衫的門房整齊而立,正在聽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什麼,再幾步便是角門。此時有人進進出出,見到馬車過來,立刻有人將門開展。分開路。

    馬車徑直進去了,走了好一段才停在一處照壁前。

    便有呼啦啦的一群人湧出來,珠光寶氣撲面,擁著這三人向過了穿堂,來到一處掛著“熙寧”二字的院子。

    “雪娘回來了?”

    “怎麼不回來?”

    “那老宅子怎麼能住人?”

    “早說當初就不該縱著她買下來..”

    滿屋子裡的人說個不停。坐在正位上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顯然已經習慣了這麼多的喧嘩,神色依舊淡然。

    “這孩子從小性子古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開口說道。

    她一開口,滿屋子的聲音便消失了。

    “母親,雪娘都多大了,你還叫她孩子。”被陳氏喚作三哥的男人笑道。

    “雪娘多大了?”老婦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夫人。雪娘跟四老爺同年,過了臘月就滿四十一了。”旁邊一個胖乎乎的婦人笑著扶著老婦人的肩頭說道。

    老婦人顯然很意外。

    “都四十多了?怎麼可能啊,明明沒多久之前還在我跟前清聲脆語的唸書給我聽呢。”她說道。

    屋子裡的人都笑起來。

    “現在讓雪娘來還是能清聲脆語的給您唸書聽呢。”大家都笑道。

    老婦人卻沒有笑反而哭起來。

    “雪娘可憐的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的面。偏你們把她嫁的那樣遠,她得了病要死了,你們瞞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她說道。

    滿屋子裡的人不敢笑,知道老年人的痴病又發作了,忙好好的哄著。說明日就能見到雪娘了,老婦人這才好了。

    又說了一時話。眾人便退下了,只留下陳三爺。

    “她這次為什麼突然回來了?當初再三接,她始終不肯進京來。”老婦人問道。

    “我看著她很高興,精神也很好。”陳三爺說道,“只說想回來了,別的沒說。”

    老婦人便嘆口氣沒說話。

    “只是,她這次帶了一人回來。”陳三爺又說道。

    “是她孩子?帶回來是最好的,這一次咱們家給說親,離得近近的。”老婦人說道。

    “不是,不是她的子女,她沒說什麼人,是個女子。”陳三爺說道,“而且,讓那女子住進了守牧齋。”

    老婦人猛地坐直身子。

    “你四伯父的守牧齋?”她驚訝問道,“那屋子,雪娘連你父親都不讓進,怎麼..”

    是啊,陳三爺亦是滿面疑惑不解,那個被妹妹如同守護生命一般守護的屋子,怎麼讓這個女人住進去了?

    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齊悅可不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陳家人眼裡的禁地,對她來說,什麼屋子都一樣,不過是睡覺的地方。

    這間屋子不錯,雖然擺設帶著一些年頭的陳舊,但並沒有那種腐朽的氣味,可見精心呵護著。

    “這個匾上怎麼是空的?”齊悅好奇的指著屋子正中的懸掛的青底大匾,問道。

    阿如帶著阿好以及陳氏的幾個僕婦在整理裡面的臥房,這些事不用齊悅動手,她這三間透徹的屋子裡轉悠。

    一個正熏香僕婦聞言看了眼,但立刻受驚般的低下頭。

    “奴婢不知道。”她低聲說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說,這種潛台詞齊悅還是明白的,她晃著手走開不再問了。

    很快臥房收拾好了,陳氏的僕婦都退下,阿如阿好睡在外間的下人床上,長途奔波總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古代馬車交通的時代,齊悅倒下就睡著了。

    一夜無話。

    齊悅伴著清幽鳥鳴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外邊阿如阿好早已經起來了,聽見動靜便進來伺候她起床。

    這邊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旁邊的飯廳,齊悅一邊走一邊打量這個院子,見她過來,兩個丫頭忙打起綾羅錦竹簾子。

    這屋子的佈置跟定西候一般,但又有些不一樣,同樣的富麗奢華,但又多了幾分清雅。

    這也許就是新貴與大家的區別。

    “睡得可好?”陳氏從外邊進來。

    “很好。”齊悅回身笑道。

    “餓了吧。快些吃飯吧。”陳氏笑道,親自拉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桌上葷素羹冷拼點心蜜餞擺的滿滿的。

    “這些都是京城的特色。你嚐嚐,看合口不?”陳氏笑說道。

    齊悅點點頭隨便撿了兩個吃。

    “嗯,好吃。”她眼睛亮亮的點頭稱讚。

    陳氏笑意更濃。

    “是啊,你一定愛吃的。”她看著齊悅帶著滿滿的歡喜說道。

    “姨母,你也吃啊。”齊悅讓道。

    陳氏點點頭。慢慢的吃。

    食不言,很快就吃完了,滿桌子的飯菜看起來沒動什麼,但這已經是齊悅盡力的在吃了,只能說是陳氏準備的太多了,好在陳氏也不在意。只要看她高興就好,並沒有催促她將一桌子都吃了。

    “這屋子住的還行吧?”陳氏問道。

    她們已經走出飯廳,重新回到正堂這邊。

    “挺好的。”齊悅笑道。

    陳氏視線環視屋內。

    “這是我父親的屋子。”她說道。

    齊悅這才嚇了一跳。

    那豈不是這家裡最尊貴的地方?陳氏竟然讓她住了? !

    “我跟你一樣。沒有見過我父親。”陳氏接著說道。

    齊悅有些意外。

    齊月娘有沒有見過父親,她不知道,這是陳氏竟然也沒有父親嗎?

    “我是遺腹子。”陳氏轉頭看齊悅微微一笑道,“我母親懷著我的時候,我父親去世了。”

    “那真是遺憾。”齊悅說道。帶著幾分安慰。

    “母親說,養我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原本沒想再要孩子的,但父親一直想要個女兒。”陳氏重新看著屋子,手拂過桌椅慢行,“那時候父親已經四十多歲了,太醫診脈說,是個女兒,他高興的不得了…”

    齊悅跟在她身後,陳氏如今也是四十多了吧?追憶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是很難過的事,這時候傾聽是最好的安慰。

    “母親說,那時候,父親天天的在書房裡給我起名字,不像我二個哥哥,都是由祖父給起的。”陳氏說道,回頭衝齊悅笑。

    “父親總是很疼女兒的。”齊悅也笑道。

    她也想到自己的父親,雖然家裡兩個女兒,但父親的愛已經滿滿的。

    不知道面對自己死去的事,父親能不能承受。

    她低下頭,掩飾幾分悲傷。

    陳氏沒注意到,她又重新看著屋子裡,似乎在這裡找尋父親的氣息。

    “父親給我起好了名字,叫雪。”她接著說道,說著自己又笑,“大家都笑他,說想了那麼久,竟然起了這個簡單的名字。”

    齊悅抬起頭微微笑。

    “可是我很喜歡,雪娘,陳雪,多好聽。”陳氏笑道。

    齊悅點頭應聲是。

    “給我起好名字,父親就出門了。”陳氏說道,“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話題急轉到此,齊悅有些愕然。

    陳氏這時又走回到了中堂,抬頭看正中那塊沒有字的匾額,神情早已沒有半點笑意。

    “連屍體都沒回來,祖墳裡只有衣冠塚。”她一字一頓說道,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塊匾額,“可是,父親一定很高興,他死得其所,不像他們這些….”

    話到此戛然而止。

    “我一會兒回家裡去,你在這裡歇著也好出去玩也好隨意吧。”她轉頭看著齊悅含笑說道。

    話題轉換太快,齊悅一時有些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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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故人

    陳氏又說了一遍。

    “我大概吃過飯才回來,這裡你隨意,不要拘束。”她說道。

    齊悅回過神,確定陳氏果然是轉了話題,忙點頭應聲是。

    看來自己不用跟陳氏去家裡,這樣也好,她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裡久待,也省的再浪費時間與這裡的人打交道。

    陳氏又想到什麼,遞過來一個牌子。

    齊悅伸手接過,見是一塊楠木牌子,上面刻著德慶公陳四字。

    “看上什麼要什麼,報這個牌子就好。”陳氏說道。

    哇哦,齊悅心裡吹個呼哨,果然京中高乾之家不一般。

    “好,多謝姨母。”齊悅笑道,沒有客氣,而是乾脆的道謝。

    果然陳氏很高興。

    “別客氣,這是應該的。”她笑道,拍了拍手走了。

    應該的?什麼應該的?自己要什麼不花錢是應該的?

    齊悅聳聳肩。

    “準備的那些見面禮還讓二夫人帶去嗎?”阿如低聲問道。

    想著來到陳氏家裡怎麼也得見見一家人,齊悅將禮物都準備好了,沒想到陳氏竟然有兩個家。

    “不用了。”齊悅搖頭,“這樣,好像咱們想要見人家去似的,別讓人家為難。”

    阿如點點頭。

    “那咱們今天做什麼?”阿好跑過來問道。

    看著她閃亮亮的眼,齊悅忍不住笑。

    “當然是如你所願,咱們逛街去。”她說道。

    且說這邊陳氏進了德慶公府的門,昨日的消息遠遠近近的自家人都趕過來,自然少不得一大家子人相見抱頭痛哭。

    “這次來了就不走了。”德慶公夫人陳方氏拉著陳氏的手哭道,“我已經七十一歲了,明天就閉眼死了。多看你一眼是一眼。 ”

    作為陳氏長房遺腹子,母親年長多病且在七歲時亡故,陳雪從小是被四房嬸娘陳方氏一手帶大的,情同母女,德慶公有兩個親生女,陳氏雪娘充作三女養,對外來說已經算是收養了,雖然並沒有走這個儀式。

    當然此時的四房已經是陳家的長房了,因為由這邊的陳寧獲封德慶公。延續了陳氏​​一族的榮耀。

    她聞言亦是眼含淚,又忍不住笑。

    “不走了。”她點頭說道,挨著陳方氏坐下,“嬸母還結實的很,不要說這樣的話。”

    屋子裡的人自然跟著符合。說的陳方氏又高興起來。

    “聽你哥哥說,你帶了女子回來?是什麼人啊?”陳方氏又問道,一面瞇著眼在屋子裡亂看,並沒有見到有陌生人。

    聽陳三爺說的那樣特殊的待遇,想著怎麼得帶過來,大家也都一臉的期盼。

    “她玩去了。”陳氏含笑說道,“也不愛見人。就沒讓她過來,省的她不自在。”

    滿屋子人愕然。

    怎麼見她們,倒是委屈這女子了?

    不過,因為陳氏雪娘在家中的地位。大家並不敢說什麼,岔開話題說說笑笑很快半日過去了,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散去了,陳方氏只留了陳氏兄妹在場。

    “雖然你愛去那邊住著。但這裡才是你的家,屋子也都收拾好了。”陳方氏說道。一面又要掉淚,“我活不了幾天了…”

    陳氏忙拉著她安慰。

    “是,嬸母,我過來陪你。”她柔聲說道。

    “你這次回來想要做什麼?”一直不說話的陳二爺忽的問道。

    這是陳氏的嫡親哥哥,年約五十,因為身子不好,早早的就卸職在家榮養,基本上不出來見人。

    “想回來就回來了,這是她的家。”陳方氏瞪眼呵斥,對陳二爺的話有些不滿意。

    陳二爺只是看著陳氏,似乎要看透到她的心裡去。

    “我要進宮。”陳氏也沒有迴避,看著哥哥坦然說道,“二哥,安排我進宮去看看。”

    “雪娘,上一次你肆意妄言,有太皇太后在,護著你,我們陳家才逃過滅頂之災,這一次,你又想做什麼?”陳二爺沉聲豎眉低聲喝道,“太皇太后可是已經不在了!”

    陳氏看著陳二爺笑了。

    “哥,那時候我不是還小嘛,如今我都半截身子埋土裡的人了,哪裡還能如此胡鬧。”她柔聲細語說道。

    陳二爺被她說的有些悵然,可不是轉眼竟然幾十年過去了…

    他看著眼前已經到了當祖母年紀的妹妹嘆了口氣。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他說道,鬆了口氣。

    陳方氏也鬆了口氣,拍了拍陳氏的手。

    “雪娘是最懂事​​的孩子,要不然太皇太后怎麼會那麼喜歡你。”她感嘆道,“過去的事就不說了。”

    “是,我想著我也活不過多久了,所以趁著還能走動,就再去宮裡太皇太后那裡看看,也不枉她老人家待我如親一場。”陳氏柔聲說道。

    陳二爺審視她一刻,最終點點頭。

    “好,我給你安排一下。”他說道。

    陳氏看著他含笑低頭道謝。

    “好了好了,說了半天了,快,擺飯。”陳方氏笑道。

    早已久候的丫頭僕婦並伺候的媳婦們都進來了,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而此時京城的一間酒樓裡亦是熱鬧非凡,大廳中央說書人正說的手舞足蹈,聽者轟然叫好,伴著這叫好聲,又傳來一聲喧嘩。

    “少爺..”

    尖叫聲打斷了大廳的熱鬧,只見樓梯上嘰里咕嚕跌下一個人來,還沒看清是什麼人,呼啦啦的小廝下人們就圍住了跌下的人。

    “沒氣了!”

    “摔死人了!”

    人群中爆發出喊聲,場面頓時沸騰。

    “讓開!我是大夫!”

    混亂中有人大聲喊道,京城人的素質就是好,聽到這聲音立刻讓出一條路來。

    胡三顧不得放下身上掛著的各色小物件,只將手裡滿噹噹的盒子扔在地上,衝過來。

    小廝圍著一個男人躺在地上。突然性外傷窒息,雖然久不接觸醫術,但作為神醫齊娘子的嫡傳大弟子,也不會辱沒了師父的名頭,胡三跪下,抬手就擺正這男人的頭,捏嘴拉出舌頭,壓胸,附身下去……

    人群先是一陣沉默旋即爆發出轟聲。

    範藝林咳咳著吐出一口氣。睜開眼就看到和貼近的大男人的臉,以及嘴…男人的臭氣清晰可聞。

    他倒吸一口涼氣,瞪大眼,看清楚眼前的人。

    “又是你!”他尖叫一聲,眼一翻暈過去。

    “非禮啊!”

    大廳裡響起嘈雜的聲音還夾雜著看熱鬧的呼哨叫好聲。如同開了鍋的熱水咕嘟嘟的熱鬧起來。

    這一次胡三比上一次幸運,因為阿好要聽說書,所以倚在三樓的欄杆前,正巧看到這一幕,她及時的尖聲喊叫,讓齊悅得以第一時間奔出來,將就要被範藝林的小廝胖揍一頓的胡三解救下來。

    “是大夫。是在救人”齊悅將胡三擋在身後,大聲說道。

    小廝們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煙黃色的圓領袍,元寶髮鬢。其上金黃色點翠珠花蝴蝶綴珍珠,眉眼亮麗,氣度閒雅,風采奪人。

    大家都是靠眼睛和嘴吃飯的。立刻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便後退幾步。讓開一定距離,但又盡職盡責,圍著不讓這膽大包天的歹人就此離去。

    “什麼大夫?哪裡來的大夫?有這樣的..大夫嗎?”為首的小廝沉聲喊道。

    “是突然性外傷窒息。”胡三在後快速說道,“從樓梯上摔下來,我方才胸外按壓,已經起效,呼吸已經恢復了。”

    齊悅示意小廝們聽胡三的話。

    “什麼突然性窒息按壓的..”小廝瞪眼說道,“你少來這些廢話…也不問問我們什麼人家你狗眼….”

    沒錯少廢話,快打吧。

    周圍看熱鬧的鼓譟,連說書先生都站到凳子上,準備記下詳細經過,日後說書自然用的到。

    但別說打了,小廝的話沒說完就停下了。

    齊悅將手中的的德慶公陳牌子在小廝眼前晃了晃。

    “你們什麼人家?”她接過小廝的話問道。

    “自己人自己人。”小廝換了一副笑臉說道。

    圍觀的群眾們頓時一片噓聲。

    “散了散了,沒什麼可看的。”大家揮著手轉身。

    京城生活快節奏,時間寶貴,可不能隨便浪費。

    這牌子這麼好用啊?齊悅很驚訝,果然有身份儀仗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們是大夫。”她再次說道,收起牌子,看著被小廝們護住在身後看不到的人,“快讓我看看你家的人,是否有事。”

    “就是跌了一腳,其實沒事..”小廝遲疑一下說道,一面還不忘對胡三施禮。

    “小的不知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他恭敬說道。

    這恭敬當然不是給胡三的,而是給陳公爺的。

    齊悅點點頭,從他身邊過去了。

    “也不能這麼說,跌一跤也是能窒息的,當初我見過一個公子,從馬上摔下來就窒息了,原因是不經意的被馬踢到了沒人注意…”她一面說道。

    不知道這個倒霉的人是因為什麼撞擊..

    小廝怔怔的看著這女子走過去,而那位男人還站著不動。

    誰是大夫?

    而此時齊悅也愣住了。

    “範公子?”她看著地上躺著的男人,驚訝的喊道,“怎麼又是你?”

    範藝林此時也悠悠的醒過來,對上齊悅的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來,你打我兩下。”他轉頭看旁邊的小廝,說道。

    小廝怔怔看著他。

    範藝林一臉認真。

    聽主子的話是小廝的第一要務,他立刻抬手給了範藝林一巴掌。

    範藝林嗷的一聲叫起來。

    齊悅等人被嚇了一跳。

    “範公子。”她忙上前矮身蹲下。

    範藝林看著齊悅,眼淚汪汪。

    “齊娘子。”他手撐地就起來了,想到什麼又翻著白眼,“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然後準確無誤的躺在了齊悅伸出的手裡。

    果然不是夢,女子的柔軟以及清香頓時滿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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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閒語

    很遺憾,對一個大夫說要死了,是沒什麼說服力的,範藝林還沒好好的感受一下溫香軟玉,就被撂倒地上了。

    範藝林自然不介意被齊悅扒光檢查,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豁不出那臉。

    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建議齊悅找個包廂什麼的再隨意妄為….

    “是吃雞蛋噎到了吧?”齊悅看著他還殘留在嘴邊的雞蛋黃問道。

    範藝林抻了抻脖子,這才想到自己方才是怎麼了。

    他瀟灑的舉著一個雞蛋邊走邊吃,不知道哪個龜孫子在樓梯上灑了水,害的他腳一軟滑下來,嗓子裡的雞蛋便噎住了,一口氣沒上來….

    “你說你下樓吃什麼東西啊。”齊悅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騎個馬都能被踢暈,下樓你還不穩當點。”




    “不是啊,我這麼容易窒息,看看是別的緣故吧?”範藝林扯著她的袖子不放說道。

    “好。”齊悅一擺頭,“胡三,你給他檢查一下有別的外傷沒?”

    胡三應了聲走上前,範藝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掩住衣服。

    “我沒事了我沒事了。”他忙說道,為了表示自己沒事,從長榻上一躍而起,動作利索沒有半點不適。

    “齊娘子,你怎麼進京來了?”他問道。

    齊悅已經在桌子邊坐下,叫了一桌子的菜還沒吃呢,因為範藝林在,阿如阿好等人也不敢坐了。

    “玩啊。”齊悅說道,自己撿起一筷子菜嚐了口。一面邀請他,“再吃點不?”

    當然要!範藝林立刻坐下來。

    “我正好還沒吃呢。”他說道。




    齊悅笑了,也不說話,自己慢悠悠的吃。

    “來京城就對了。”範藝林舉著筷子笑道,“我做東好好的帶娘子玩,散散心..”

    範藝林是王同業的小女婿,那麼自己和常云成和離的事自然也一定知道了,齊悅笑了笑。

    “那就不用了。”她說道。

    那倒也是,男女有別不方便,範藝林忙拍頭。

    “自然是我娘子陪你玩…”他忙說道。又問齊悅住在哪裡? “來了京城就是到了自己家了,走走,別客氣,住我家去…”

    “不用了。”齊悅笑著婉拒了。 “已經安頓好了,也住不了幾天,就不去別的地方了,挺麻煩的。”

    “不麻煩不麻煩。”範藝林忙擺手說道。

    齊悅笑了笑沒說話,接著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太久沒見生疏了,範藝林總覺得相比於上一次,此次再見這個女子,壓迫感更大了。

    耀眼的美貌下,看似淡然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總讓人有些緊張惶恐。

    換句話說。這種感覺有些像他見自己的父親…

    範藝林心裡呸呸兩聲。

    或者說是這女人成熟了?因為悲傷苦難嗎?

    範藝林眼睛一下亮了,可不是,哪個女人受得了和離的事,一定跟死了一場一般。

    “齊娘子,這件事我是絕對站在你這邊的。”他立刻義憤填膺說道。

    齊悅被他說得糊塗。抬眼看他。

    “我當初結交那常云成,可都是因為你。”範藝林整容說道。

    滿屋子裡侍立的小廝都忍不住掩面。

    他們公子見了漂亮女人的傻病又犯了…

    要是別的女人也就罷了,調戲就調戲了,最多被潑一臉酒。但這個女人手裡拿的可是德慶公陳家的牌子…

    這個,小廝還沒機會告訴範藝林,不由滿臉焦急。

    “多謝賞臉。”齊悅看著他笑道,“你們家給我的面子可真是沒的說。”

    啥意思?小廝沒聽懂,範藝林聽得懂。

    “齊娘子,別的不說,當我聽我娘子說了這事之後,我第一時間寫了信給常云成,將他好一頓臭罵,就在幾天前,我想到了心裡還有些下不去,又寫了一封信罵..”他拍著桌子大聲說道,那樣子讓人毫不懷疑,如果常云成此事在眼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揮拳頭上去,當然至於結果誰被誰打就不想像了。

    “你給他寫信?”齊悅放下筷子打斷他問道。

    範藝林點點頭。

    “是啊,兩封,齊娘子,你要是覺得還不解氣,我再去寫…真是的白費我當初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待你好,他竟然這樣待你的!說出去豈不是辱沒了我的名號!我讓他憐香惜玉,可不是教他辣手摧花!”他氣道,真是越想越氣,當初得知消息後可真是氣死他了要。

    這麼好的一個美人,竟然和離了!

    腦子被驢踢了嗎?

    “你教他怎麼待我好?”齊悅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啊,那時候他巴巴的跑來問我,怎麼跟你咳咳咳..”範藝林大聲說道,話說到此劇烈咳嗽,一副差點背過氣的樣子,嚇得小廝們忙拍背撫胸。

    “怎麼說話也能嗆了啊?”齊悅站起來皺眉問道,“不行,阿如你回去拿藥箱來,我給他好好檢查一下。”

    範藝林忙擺手。

    “不用不用。”他啞著嗓子說道。

    好傢伙,當初問了常云成是不是不能人道就差點被打死,如今又要當著人家媳婦的面說你們為什麼不行夫妻之事…

    那真是沒法活了…

    “他問過怎麼讓你高興。”範藝林反應迅速要快揭過這個話題,但又不引起懷疑,順著說道,“我教了他好些招..比如順著啊說些好聽話啊,關心啊,買些小玩意啊…”

    齊悅果然拋開這個,坐下來,聽著他的話有些悵然。

    她想到那時候,常云成一些奇怪的表現…

    彆扭的低眉順眼…

    花了一天工夫跑到別人家要來的葫蘆…

    她不由笑了笑。又有些酸澀。

    笨拙的想要對她好..

    卻最終…

    齊悅嘆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還以為你們琴瑟和鳴過得和和美美的,沒想到..”範藝林再次拍了下桌子,豎眉瞪眼道,“..氣死我了,我立刻寫信罵他一頓..跟他割袍斷交..”

    齊悅抿嘴笑了笑。

    “謝謝你啊。”她說道。

    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一句美人道謝,範藝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只覺得滿心舒暢。

    “你給他寫信?你知道怎麼給他信?”齊悅又問道。

    範藝林點點頭。

    “我三哥兵部掌甲械​​之事,跟漠北常有來往。我讓他把信捎過去的。”他說道。

    “那太好了,你能幫我也捎一封信嗎?我們經過驛站走的信都沒有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齊悅忙說道。

    “沒問題,就不該走驛站。那些人的速度到明年能送去也就不錯了。”範藝林點頭說道,“其實娘子你不用的,我來罵他就成了,用不著你費口舌筆墨。”

    “他是該罵。”齊悅說道,頓了頓筷子。

    膽小鬼!以前那凶悍的樣子哪裡去了?一句話不說就跑了…

    撿日不如撞日,按照範藝林的意見是齊悅慢慢寫,自己會攜妻子上門拜訪時一併拿回來,但齊悅就在這裡,給酒樓裡要了筆墨紙硯,自己在一旁寫。也沒幾句話。只是大概告訴他自己會去看他,做好迎接準備,讓他別再跑了。

    謝過範藝林齊悅就告辭了,範藝林很是不捨,但也沒有理由再挽留。一再問齊悅住在哪裡,並邀請她到家裡做客,齊悅笑了笑推辭了帶著阿如等人晃悠悠的走著遠去了。

    看著那個身材高挑走在人群裡很是紮眼的女子遠去了,範藝林才意猶未盡的嘆口氣。

    “這麼個美人。在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落腳到哪個地方,那些客棧一個個裝飾的再美,也到底不干淨…”他搖頭哀憐道。

    一旁的小廝總算有機會說話了。

    “少爺,這位娘子住在德慶公府。”他忙說道。

    那可不是什麼不干淨的地方,可別亂說,要是被德慶公府的人知道了,說不定要引來一場麻煩。

    範藝林嚇了一跳。

    “小兔崽子,你怎麼知道?”他問道。

    “那位娘子拿著德慶公家的牌子呢,你暈倒的時候。”小廝說道。

    範藝林給了他一巴掌。

    “不早說。”他喝罵道。

    “這不是少爺你一直在說,小的們都沒機會說。”小廝抱頭委屈道。

    範藝林啐了口,坐上馬車急忙忙的趕回家將這消息第一個​​告訴了自己的妻子。

    “真是傻,人家定西侯府的二夫人是德慶公陳家的,你說人家為什麼住那裡?”王小姐伸手戳他的頭說道。

    定西侯府家二夫人是誰我哪裡操心,範藝林心裡嘀咕,但面子上少不得恭維妻子聰明自己傻。

    “真是可惜啊,父親說有意讓齊娘子嫁給宜修呢,怎麼齊娘子進京了?”王小姐搖著扇子皺眉說道。

    範藝林嚇了一跳,那他豈不是要被這個小美人喊一聲姑父了?太驚悚了。

    “齊娘子給常云成的信裡不知道說什麼..”他忙轉開話題,拿出齊悅寫的信,好奇的說道。

    王小姐看了眼。

    “要不,拆開看看?”範藝林低聲說道。

    王小姐用扇子拍他的頭。

    “君子不窺他人之私!你是不是又皮癢癢了,我去告訴父親。”她豎眉喝道。

    範藝林忙告饒,又催著小廝去問三爺,得知正好明日有文書甲胄送往漠北,範藝林高高興興的忙自己也寫了一封信,猶豫再三將齊悅的信封在自己的信裡。

    “給那傢伙一個驚喜,這樣罵人罵雙份,夠分量。”他得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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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08:2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七章 推薦

    範藝林親自拿著信去找三哥。

    卻不想在那裡碰到父親,他本想立刻縮頭回去,卻已經被小廝傳了進去,只得硬著頭皮進去。

    “你整天鬥雞遛狗的有意思嗎?”範父如同所有的父親一般,看著兒子神情嚴肅,尤其是面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更是如同仇人般嚴酷。

    “沒意思沒意思。”範藝林乖乖的說道。

    “你又乾什麼呢?聽說吃雞蛋都能差點噎死,你還能干點什麼?”範父瞪眼喝道。

    他在家裡一點**都沒有,這才多點一會兒,怎麼全家人都知道了,範藝林腹議。

    “小弟是還沒進吏部,就已經提前進入李閣老的狀態了。”範三爺笑道。

    掌管吏部的李懷慶是內閣元老,跺跺腳朝里都要抖一抖的角色,但這可不是什麼誇人的話,範三爺不是誇獎自己的弟弟有閣老地位,而是那位李閣老前幾天吃雞蛋噎到,如今還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兇多吉少。

    範藝林憤憤的瞪了自己兄長一眼,但有事相求又不敢說什麼。

    範父嗯了聲,對兒子的玩笑表達不滿。

    雖然是父子兄弟關起門來,但打趣那麼一位地位顯赫的人物還是有失穩妥的。

    “不是去請周太醫了嗎?怎麼樣?”他沉聲問道。

    範三爺笑了。

    “請誰不好,非請周太醫,周太醫嘴裡又能說出什麼好聽話來。”他笑道,“更何況周太醫二十多天前出門了。誰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求到皇帝跟前,陛下說沒辦法,就算這里天塌了,周太醫都不會回來,別指望了,還是另找路子吧。”

    那真是沒辦法了。

    “周太醫說話雖然難聽,卻是落地有聲,只要他說能救,那就是閻王爺親自來也帶不走的。”範父說道。這也是為什麼雖然難請又態度極差的周茂春依舊如此受歡迎的緣故。

    因為人家有那本事啊,你不服不行啊。

    “這次看來是沒救了,李家已經準備後事了。”範三爺說道。

    範藝林原本聽的沒意思,這些什麼閣老的跟他八桿子打不著。想走又不敢走,忽地一個機靈,想到什麼。

    “有救!”他猛地喊道站起來。

    那邊將他當作透明人的父子倆個倒被他的一聲喊嚇了一跳。

    “出去。”範父皺眉道。

    這話對范藝林來說是求之不得,但這次他卻沒有歡天喜地的聽從,而是站上前一步。

    “李閣老有救!我知道誰能救他!”他眉開眼笑的喊道。

    “誰?”範父皺眉問道。

    “齊娘子!”範藝林說道,知道父親一定不知道齊娘子是誰,貼心的解釋,“就是今天我吃雞蛋噎到救治我的…”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範父沒好氣的轟了出去。

    “眼裡除了女人就沒別的了,什麼事都瞎嚷嚷。”範父氣的吹鬍子。

    “他也是好心。”範三爺還是維護自己小兄弟的。忙說道。

    “齊娘子!永慶府的齊娘子!你們沒聽過嗎?這次癘疫防治起了大功勞的。朝廷親自嘉獎的..我可沒瞎說..”

    範藝林不服氣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這混小子..”範父氣的要出去,被範三爺拉住。

    “父親,永慶府治療癘疫的齊娘子..”他提醒道。

    範父停下腳,微微皺眉。

    疆域遼闊,每日各地事物匯集朝廷紛繁不知幾多。雖然身為朝中官員,也不可能事事皆知,這癘疫之事由吏部以及太醫院等管轄,具體詳情外人知道的不多。只是在上朝議獎罰時聽了一下,因為涉及到獎勵一個女人,是稀少之事,所以有印象,此時提到想起來了。

    範父沉吟一刻,把外邊的範藝林又叫進來,打聽這個齊娘子。

    範藝林知道什麼,除了知道是個美人,跟自己岳丈家打過架外,這兩樣還不敢往外說,其他的都是聽的王家人說的只言片語,就這只言片語還一多半沒往心裡去。

    “反正就是神醫,永慶府都知道。”他說道。

    範父見問不出了一二三,也就沒了興趣。

    “永慶府都知道,太醫院怎麼不知道!神醫神醫,永慶府多大的地方稱神醫就神醫吧,到京城了還什麼神醫,就跟那科舉,各州府的案首匯集京城,誰還敢四處嚷嚷自己是案首。”他沒好氣的說道,“去去,沒事別瞎嚷嚷,知道的是說你好心,不知道的說你添亂呢。”

    “要是這齊娘子真這麼厲害的話,太醫院自然會請她去給李閣老診治的,咱們外行人莫要操心。”範三爺囑咐道。

    “或許太醫院還不知道齊娘子進京呢,還是提醒一下,早日請齊娘子看病,免得耽誤了。”範藝林想了想說道。

    “好了知道了,你找我要給誰遞信?”範三爺岔開話題問道。

    範藝林忙將信送過來。

    “定西候世子常云成。”他說道,說到這裡又眉飛色舞,“這齊娘子就是他的前妻哦。”

    什麼?

    範父和範三爺都愣了下。

    朝廷嘉獎時可沒說齊娘子還是定西候少夫人,只說是千金堂齊娘子,這兩者間還有這關係?

    “定西候少夫人?”範父問道。

    “前。”範藝林補充道。

    如果說一開始因為有防治癘疫之功範父對神醫二字還有一半信的話,聽了這句話後,那是即可煙消雲散了。

    定西侯府少夫人是神醫?開什麼玩笑!

    “滾滾滾。”範父一句話不多說擺手轟人。

    範藝林被連著趕出來兩次頗覺受辱。

    “以身份取人!孤陋寡聞!不識金鑲玉!”他也急了,憤憤的甩袖子。覺得再爭辯下去是對美人神醫的侮辱。

    這邊范家父子因為自己起了爭執,齊悅當然不知道。

    因為又找到一個途徑而且應該是很靠譜的途徑給常云成寄信,齊悅心情大好,帶著阿如等人好好的逛了逛京城,順便搜羅了一些準備帶給常云成的禮物,一直到天黑才回到陳氏的家。

    陳氏已經在家裡,正有些急,要派人去尋找她們,看到滿載而歸的齊悅進門才鬆了口氣。

    “可吃過了?”她上前攜了齊悅的手問道。

    齊悅點點頭,這邊阿好忍不住雀躍板著手指給二夫人說吃了什麼。

    “說的好像沒出過門似的。”阿如忍不住拉阿好的衣袖低聲說道。

    “可不是沒出過門嘛。京城這麼繁華,以前只是聽說,這是第一次見呢。”阿好嘟嘴說道。

    齊悅只是笑,任她們隨意說話。

    二夫人聽著阿好的話微微有些發怔。轉頭見齊悅淺笑,那似曾相識的神韻,更是一愣。

    “我不知道,外邊是什麼樣的..”

    少年站在山石上,看著高高的圍牆。

    說這話時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淺笑。

    “..你去過京城的街市嗎?是什麼樣的熱鬧啊?”

    他轉過頭,清澈的眼睛裡難掩幾分好奇。

    “..我是出不去了,還不如鳥兒,鳥兒飛出這裡,或許下一刻就要被射死,但至少也能看到外邊一眼。我連圍牆都爬不上.”

    二夫人伸手掩面。

    所以。最終到死還是沒有看到….

    齊悅這才發現她的異樣,嚇了一跳。

    “姨母,怎麼了?”她忙扶住二夫人問道。

    阿好和阿如也不敢說話了。

    “我沒事。”二夫人含笑說道,並沒有放下手,“在家裡多吃了兩杯酒。有些頭暈了。”

    不待齊悅說話,就拍了拍她的胳膊。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玩了一天累得很。”她說道。扶著一旁丫頭的手。

    齊悅見她眼眶微紅,哪裡是酒意上頭,是要哭了吧。

    或許是見家人情緒激動..

    “好,你快去吧。”她說道,一面對采青做個口型。

    有事隨時叫我。

    采青領會點點頭,扶著二夫人走開了。

    這邊阿好嚇得呆毛毛的。

    齊悅回頭沖她吐吐舌頭一笑。

    阿好又忍不住被逗笑了。

    緊張氣氛頓時消散。

    “走了走了,回去分分,大家挑的東西可別混了,尤其是我的,你們可別貪了去。”齊悅一擺頭說道,自己先行而去。

    阿好應了聲是,拎著東西高高興興的跟上了。

    阿如在後吐了口氣,看一旁的胡三。

    “跟著少夫人,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她說道。

    “是啊。”胡三難得神情深沉一次,嘆口氣說道,“想起來那一天我上你家門給元寶看病,一定是我那死鬼爹和爺爺拼命推我去的…”

    阿如忍不住笑了,瞪他一眼。

    胡三嘿嘿笑,深沉的神情一掃而光。

    “行了,快去洗洗早點歇息吧。”阿如說道,“明日還要去找鏢行呢。”

    “鏢行?”胡三說道,“真的要去嗎?”

    阿如點點頭。

    “她說什麼就一定會做什麼的。”她說道,看著前邊和阿好一邊走一邊說笑的女子。

    “可是那麼遠..”胡三皺眉一臉擔憂,又看一旁的小曲,“還是聯繫不上世子爺嗎?讓他回來見師父最好了。”

    小曲嘆口氣。

    “世子爺怕娘子不自在,徹底跟我們斷了聯繫,信也是按照往日的途徑送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沒有消息。”他說道。

    “沒事,別想了,去就去吧,就像娘子說的,走走這花花世界,看看大好河山。”阿好說道,“說不定走到半路,世子爺就接過來了。”

    這個倒是極有可能,胡三和小曲都點頭。

    “你也早點休息。”胡三又囑咐道。

    阿如點點頭,胡三這才和小曲走開了。

    夜色覆蓋了宅子,這是來到京城之後的第二個夜晚,齊悅睡的更踏實。

    而另一間屋子裡的二夫人卻不能入眠,她坐在床上,藉著一盞地燈,看著手裡的一枚玉佩,淚流滿面。

    “你要我的東西做什麼,我的東西都是不吉利的…”

    她的耳邊響著那少年微微責怪的話,手緊緊的攥住了玉佩。

    你的東西,這天下都是你的東西,你看不到拿不到,怎麼甘心怎麼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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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08:2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八章 窺見

    快要到中午的時候,吳山走出大牢,一臉灰暗,身後跟著互相攙扶哭著的王慶春的家人。

    “這樣死了,總比判了罪殺頭好。”吳山聽得不耐煩,回頭低聲說道。

    王慶春的家人這才哭聲小一點。

    “那這不能怪我男人啊,那癘疫怎麼也得死人啊。”王青春的妻子哭道,“看,他如今病成這樣子,一定是染了癘疫…怎麼好還判我們的罪,這得給我們補償吧?”

    吳山忙忙的打斷她。

    “師母,就別說這個了,太醫院的人也不是傻子,染得什麼病他們怎麼看不出來!”他低聲急道。

    不株​​連九族就好了,還要什麼賠償,真以為朝廷是開善堂的!

    打發走囉嗦的王慶春家人,吳山皺著眉吐了口氣,帶著幾分慶幸。

    幸好自己當初被生藥庫抽去當勞力使喚,沒機會同師父一起風光回家鄉,現在看來,這哪裡是風光回家鄉,那是去送死啊。

    沒想到會遇到癘疫,更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能防治得了癘疫!

    我的天,這女人難道真的是神仙下凡嗎?怎麼事事如意呢?

    但願自己千萬不要再遇到她..

    吳山不由合手念佛,也打定主意,說什麼也不回永慶府了,這樣就不會跟那女人相見了吧..

    此時他正走到一間金銀鋪子前,一輛馬車停下,他正要避開,卻見一個女人掀簾子下來。抬眼看金銀鋪子的匾額。

    日光下,女人肌膚如玉,泛著磁光,耳邊一點珍珠耳墜,愈發襯得光彩照人。

    這一個側面足以讓人看呆了幾分。

    吳山自然也看呆了,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娘。”他失聲喊道。

    話一出口引來無數目光。

    旁邊有閒人笑著搭腔。

    “哎我的兒。”

    又引起一片哄笑。

    齊悅也扭頭看過來,不過她還沒看清,僕婦們過來攙扶她與二夫人,擋住了視線。

    吳山用手摀著臉扭著頭還一會兒,感覺身邊的人過去了。馬車也牽開了,才敢小心的放下來,額頭上已經密密的一層汗,嚇得。

    他大口喘氣。小心的向金銀鋪子裡再次看去。

    那女人已經被引進雅間去了,什麼也看不到了。

    齊悅原本是要親自去找鏢行的,但二夫人說什麼也要親自陪她逛街遊玩,齊悅沒辦法只得讓胡三阿如去,當然還帶著兩個侍衛,他們練家子對鏢行挑選能有眼力。

    “這個項圈怎麼樣?”陳氏拿起一個金晃晃的銀圈問道。

    齊悅笑。

    “姨母,我都二十幾歲了。”她說道。

    “留著給你孩子戴。”陳氏笑道,將項圈放一邊,對伺候的伙計道,“這個也收起來。”

    齊悅看著那邊已經裝了好幾個首飾盒子。

    “姨母。等有了孩子再送也不遲啊。”她笑道。

    陳氏看著她笑了笑。似有淚光閃閃。

    那時候啊….

    “等到時候我再送。”她說道。

    “我有錢,這些首飾也都有,老夫人留給我的那些都沒動呢。”齊悅無奈說道。

    “那是她的,這是我的。”陳氏說道,再次選中一個金墜腳的扁簪。這才意猶未盡的起身。

    齊悅鬆口氣。

    看著店鋪伙計捧著大盒小盒,銀樓掌櫃親自送這二人上車,看著馬車遠去了才樂滋滋的轉身回去。

    躲在一邊屋簷下用帽子遮住半邊臉的吳山這也才站起來,放下帽子。露出驚駭的面容。

    我的娘啊…這女人…找來了!

    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吳山只覺得遍體生寒,撒腳就跑,跌跌撞撞,引來一片罵聲。

    “大人,大人不好了..”他終於等到被引進去,一進屋門,迎頭拜倒就喊道。

    董林坐在桌案​​前,翻看一本書,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說過他這是咎由自取,別說他有錯在先,就是沒錯,事到如今已經定了,就不可能再翻案,上上下下那麼多官員,翻他一個,那可就影響一串,沒人會允許這麼幹的。”他淡淡說道,“如果他聰明點,就趁早自我了斷,好歹不牽連家人。”

    吳山連連點頭。

    “是,師父不行了,也就這幾天的事。”他說道。

    董林嗯了聲,接著看書。

    “大人,大人,可是那女人來了。”吳山抬頭跪行向前幾步,顫聲說道。

    “什麼?”董林微微斜眼看他一眼,皺眉道。

    “齊月娘,齊月娘來了!”吳山喊道。

    齊月娘?

    董林放下書,身子前傾。

    “她來了?她怎麼會來?”他驚訝問道,看著吳山驚恐的樣子,“你看花眼了?”

    “沒有。”吳山忙說道,“就在盛鑫樓,買了好些東西,不信,大人,你去問問,就在剛才。”

    那女人竟然進京來了?

    董林靠回椅子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她來幹什麼?

    “只有她自己?劉普成來了沒?”他又起身前傾問道。

    吳山搖頭。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只看那個女人了,嚇死我了..”他顫聲說道,這個時候臉上竟然還是驚恐。

    董林看著他一眼,帶著幾分鄙視。

    “你有什麼好害怕的?”他皺眉說道,“她怎麼了?是吃人的老虎嗎?”

    比吃人的老虎還厲害啊,看看得罪過她的師父什麼下場,當了官照樣被她克死了….

    看著下邊跪著的吳山的樣子,董林沒好氣。

    “行了,你下去吧。去好好看看,找到這女人的落腳的地方,便來告訴我。”他說道。

    啊,還要去找這女人?

    “大人,你找她幹什麼?”吳山顫聲問道。

    董林重新拿起書,抖了抖衣衫。

    “幹什麼?她已經不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而是平民百姓一個,她跟師兄相熟,是千金堂的半個主子,還喊我師兄一聲師父。那麼既然來了,我這個做師叔的,自然要照顧一下。”他淡淡說道。

    隔日,陳氏又回那個家去了。齊悅得以去見胡三找好的鏢行負責人。

    胡三挑選的鏢行,齊悅沒意見,在酒樓裡,見了這家鏢行的負責人,拿到了行程安排以及報價,交付了定金,基本上就算是交易成了,送走了鏢行的人,齊悅剛下樓,就遇到正和幾個公子哥說笑進門的範藝林。

    “又遇到了!”範藝林大喜忙施禮。

    “京城也不大嘛。”齊悅笑道。

    範藝林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見這個齊娘子了。長得好看自然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她說話很有意思。

    範藝林自詡見識過各種女人,但這個齊娘子這般人卻是第一次見。

    爽朗不失文雅,恬靜又落落大方。

    尤其是說話,範藝林覺得可愛聽了,她既不會嫌棄自己說話討人嫌。反而會說一些讓自己高興的話,就好像她是個情場高手,而自己是個被迷得心花怒放的小娘子一般….

    “這是我和娘子有緣。”範藝林眉開眼笑的說道。

    身後的公子哥們立刻退開幾步,一副我們不認識這個人的樣子。免得這小娘子惱羞成怒殃及池魚。

    “當然有緣分了,替我問小姑姑好。”齊悅笑道,抬腳邁步。

    小姑姑自然是范藝林的妻子,王同業的小女兒,王謙的小姑姑,從輩分上,她拍著王謙叫合適一些。

    對於王家人,她是從心底尊敬。

    範藝林忙點頭應是,身後的公子哥們也恢復正常,原來是親戚啊,還是個小輩。

    “信已經送出去了,最多十天就能到。”範藝林忙又留住齊悅,走過來幾步低聲說道。

    齊悅頓時笑容散開,別說看的範藝林呆住,其他人也都看直了眼。

    哎呦,這小娘子笑起來更好看啊。

    “多謝了。”齊悅說道,微微施禮。

    等範藝林回過神,齊悅已經走的不見了,讓他很是遺憾,還沒來得及感嘆就被四五個人一把按住。

    “誰啊?”

    “哪裡來的?”

    “跟你什麼關係?”

    “多大了?”

    “你眼瞎了這都問,明明才十七**嘛,別浪費口水問要緊的..”

    範藝林好容易才掙脫這群人的魔手,帶著幾分被得意在屋中安坐好。

    這種美人與我獨相識,而你們只能乾眼看的事,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當然範藝林還沒蠢到拿著齊悅炫耀的地步,任憑這些人百般追問也不說出其半點信息。

    這些公子們也不再問了,肯定是王家的親戚,不是王家女兒就是王家的媳婦,一群人酸溜溜的笑鬧一刻,便轉移了話題。

    這其中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與大家不同,雖然在說笑,但神情鬱鬱。

    “李桐,你爺爺的病還是..”一個人低聲問道。

    “還那樣,沒什麼起色。”李桐答道,喝了杯酒。

    大家也不知道勸什麼,氣氛略有些低沉。

    “呵呵,我沒什麼,家裡那麼多人呢,我一個四房庶子,伺候也輪不到我。”李桐笑道,勸著大家,“我在家已經敗興,出來可別再敗你們的興,那就是我的罪過了,誰知道以後我要去哪裡呢,難得你們不嫌棄我跟我一起玩這麼久..”

    這話對活躍氣氛一點也沒作用,反而更加低沉。

    李桐是李閣老家的孫子,但出自四房,又是個不受寵的庶子,作為家中頂樑柱的李閣老一倒下,家中必然要有變故,對於祖父在時就沒什麼地位的李桐來說,祖父一死,他必然將更沒有地位,留在京城是只能仰仗別的弟兄長輩鼻息混日子,出去混混說不定能有點成就。

    這一點對於同時豪門大家出身的範藝林等人來說並不難以理解,自然明白他的心情。

    大家便忙要開口相勸。

    “要是你把你祖父治好了,豈不是大功一件?”範藝林猶豫再三,先開口了。

    這話引起一片白眼。

   “去去。”大家沖他擺手,這是勸嗎?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吧?

    別的時候大家口沒遮攔開玩笑沒什麼,這時候再玩笑可就不合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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