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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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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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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可賀

    定西侯府此時還未曾入眠。

    “侯爺,你瘋了嗎?”週姨娘情緒失態,以從未有的態度衝定西候發脾氣,“你在幹什麼!賠償!認錯!你要毀了定西侯府嗎?”

    “也沒多少錢,不算什麼。”定西候混不在意的說道,一面看周姨娘笑,“咱們家的家底你還不知道嗎?”

    老侯夫婦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指望不上,所以拼命的為他攢下了大筆家財,足夠他揮霍享福,縱然因為和離被那女人搬走了將近一半,但餘下的也是不輸於任何權貴之家。

    這個週姨娘當然知道,因為這些在她看來都是自己的。

    不過她現在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侯爺,咱們家的家底也不是用來被人敗壞的!你以為這是香會上施捨呢!”她氣道,“為了這一個逆子,憑什麼要全侯府為他陪葬!”|

    “你說什麼話!”定西候皺眉說道,“什麼逆子!他是我兒子,我是他老子,他出了事,我不管,誰管?這世上他還能喊別人為父親嗎?”

    說到這裡,定西候忍不住心中感慨,想到大街上常云成沖自己跪下喊的那聲父親。

    父親..他子女多,這個稱呼聽的多的很,但從來沒有那麼一刻,這聲父親喊的他整個心都顫起來。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好像渾身上下有一萬隻螞蟻在爬…

    酸澀麻癢,但又豪氣萬丈,似乎那一刻就是讓他去死,都眼睛不帶眨一下。

    有什麼啊,怕什麼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就是圖口氣嘛!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如同展開雙翅的雄鷹,傲視天下,牢牢的護住身後的子孫晚輩。

    這種感覺太爽了!

    “侯爺!那也得看什麼事啊!你這樣縱容他成什麼樣子!”週姨娘氣道,用力推了定西候一把。

    定西候從激動中被推醒,很是不高興。

    “什麼縱容,他是我兒子,掙來兩次朝廷封賞的時候是我兒子,惹來麻煩的時候就不是我兒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用時捧著沒用時扔掉,就是一般人這樣做也是有失大義的,更何況他是我兒子,親兒子,我縱容他不稀罕,我不縱容他才是見鬼呢!”他沒聲好氣的說道,看慣了周姨娘如花解語般柔順的面容,今日看她這般怎麼看都不舒服,“去去,男人家的事,你多什麼嘴,回去歇著吧,有著功夫,好好伺候著雲起,就要考試了,別給我丟人!”

    丟人!誰丟人!

    常云成乾出這樣的事不丟人!雲起如果考不好就成丟人了!

    週姨娘喘氣不平,恨不得一口啐定西候臉上。

    這就是嫡子和庶子的區別嗎?

    再好再努力也比不過那孽子的一根手指嗎?

    憑什麼!憑什麼!

    要是眼前的人換了是謝氏,那此時此刻估計都打起來了。

    但眼前的人不是謝氏,所以周姨娘深吸幾口氣神情恢復。

    “是,侯爺,那妾身先告退了。”她柔聲說道,撫了撫定西候的胳膊,“侯爺也早點歇息,這幾天可是內憂外患的受累了。”

    這話定西候愛聽,他滿意的點點頭。

    週姨娘沖他溫柔一笑慢慢的走出去了。

    一直回到自己的屋子,週姨娘臉上的笑才煙消雲散。

    屋子裡早有一個丫頭等著。

    “姨奶奶。”她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又不安的笑,“你看這事…侯爺這邊硬要給…”

    週姨娘坐下來。

    “給你們就拿著吧。”她不咸不淡的說道。

    “哪能啊。”丫頭忙過來,跪下來給她捶腿,一面帶著討好的笑,“她們不能要的,姨奶奶給的已經夠多了,再說…到底是…沒達成姨奶奶要做的事…”

    這次還真是虧得很!

    白花了那麼多錢!農戶的錢!幾個閑漢的錢!還有那幾個酸儒的錢!

    週姨娘握緊了手裡的茶杯。

    謝氏沒死,雖然給常云成抹了黑,但侯爺這個蠢蛋不知道那根弦抽了竟然替子受過,不是應該藉這個機會奪了他的世子之位嗎?怎麼反而將侯府都拉進去了!那她的兒子不是也要跟著倒霉嗎?

    真是….

    週姨娘咬牙閉眼。

    丫頭自然察覺到她的情緒,本就緊張的人更加緊張起來。

    “姨奶奶,侯爺給的那些東西,都存在東街錢莊了,也不留名,只有標記,這是給姨奶奶的。”她從袖子裡摸出一個木牌捧起來。

    週姨娘深吸一口氣,恢復和氣面容。

    “那好吧,我拿著你們也心安。”她說道,伸手接過。

    丫頭果然鬆口氣。

    “謝姨奶奶。”她叩頭說道。

    “你舅媽一家走了吧?”週姨娘又說道。

    丫頭忙點頭。

    “是,下午就走了。”她忙說道。

    週姨娘舒了口氣。

    “走得越遠好,最好,這輩子都別回來了。”她說道。

    “是那是自然,有姨奶奶的賞,走哪裡都能好好的過一輩子呢。”丫頭討好的笑道。

    週姨娘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小蹄子,大頭你都吃了吧?”她說道。

    丫頭面色微微紅了下。

    “哪有啊。”她嘻嘻笑道,“我跟著姨奶奶過的​​就是他們幾輩子過不來的好日子,誰還在乎那點東西啊。”

    週姨娘笑了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就你會說話,去吧,下去吧。”她說道。

    丫頭笑嘻嘻的退下去了。

    屋子裡陷入夜色的安靜,昏暗的燭燈下,週姨娘臉上哪裡還有半點笑容,她抬手揮滅了燈,整個人被黑暗吞沒。

    謝氏一天天的好轉起來,第三天的時候脫離昏迷,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

    屋子里齊悅幾乎插不上腳了,周太醫安老大夫幾乎時時刻刻的呆在裡面,好奇的研究謝氏,而齊悅也樂得不管了,第一這時候還是主要靠這些大夫們來根據脈相調整用藥,第二謝氏見了她還是會激動。

    倒不是說齊悅怕她,而是懶得理她。

    大廳裡求醫問藥的人川流不息,看起來跟往日差不多,但仔細看的話,還是跟往日不同的。

    “劉大夫現在沒空,齊大夫可以嗎?​​”引導的弟子問道。

    那看病的人面色露出一絲猶豫。

    “這樣啊,我,我覺得,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一會兒再來吧..”那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待那弟子再說什麼忙忙的轉身走了。

    “什麼事啊,裝的一點都不像..”弟子喊了幾聲無果,撇撇嘴說道,轉過身愣住了,“師父..”

    齊悅對他笑了笑。

    弟子麵色發紅,有時候撞見尷尬事,比自己做了尷尬事還尷尬,他如今就是這樣感覺。

    “去忙吧。”齊悅含笑說道。

    弟子如釋重負忙應聲走開了。

    還是有變化啊,齊悅深吸一口氣看著門外。

    當然有變化。

    此時王慶春的會客廳裡,幾個大夫正說笑。

    相比於前那種帶著壓抑的笑,現在的笑就舒心了很多。

    “..雖然那定西侯世子一力將事情擔了起來,但到底是死人了。”王慶春笑道,捻鬚,“這就跟一座堤壩裂開了一道口子,雖然看上去依舊堅固,但… ”

    他說到這裡笑而不語了。

    “民眾的信任被捅破了,那麼,民眾對她就會存疑。”另一個大夫笑道,“下一次她要再這麼胡鬧,大家可就不會像以前那樣買賬了。”

    “就是就是,她胡鬧的也夠多了,可見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另一個笑道。

    大廳裡氣氛歡悅。

    “可是..”在座的一個人笑著笑著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忍不住問道,“可是,這樣的病人,的確是救不活啊,怎麼能算是胡鬧呢?”

    大家的笑聲一滯。

    是啊,誰都治不好的病她治不好了,有什麼可高興的?好像是他們都能治好,而這女人逞能沒治好砸了招牌似的。

    “醫者不治必死之人,這種病症她就不該治,還什麼輸血,什麼開胸,哼,我看治是假的,故作高深順便練練手是真的。”王慶春哼聲說道。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大家恍然紛紛點頭。

    “還搞什麼防疫什麼消毒,我看也不過是花花架子。”大家說道,“這一下,看誰還信她的。”

    這樣,那些民眾不會再盲目的追捧這個女人了吧,日子又能恢復正常了吧,所有人都舒了口氣。

    齊悅拍了下手,在桌子前坐下。

    “日子終於恢復正常了。”她說道,鬆了口氣一般,神情輕鬆。

    阿如在一旁看著她神情擔憂。

    “餵,你別這樣看我好不好,我說真的呢。”齊悅笑道。

    “你也別難過,其實,看病都是會死人的,劉大夫他們都說了,你別往心裡去..”阿如說道。

    “我真沒往心裡去。”齊悅笑道,轉動羽毛筆,“沒錯,這世上哪有什麼神醫啊,只要有傷病就必然有死亡,要不然,還要大夫做什麼..”

    她說到這裡吐了口氣。

    “這件事其實是好事。”她笑道。

    好事?阿如看著她,她就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想要安慰別人,一定也不在乎自己。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齊悅說道,將手裡的筆放在桌子上,“虛幻的美好早點捅破總比晚點的要好,現在大家終於知道,我不是神醫,不可能包治包好,這樣,我也卸下擔子了,當遇到不能治的病症再說我盡力但是不能保證結果的時候,大家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認為我是謙虛了,這種盲目的崇拜信任,其實是很可怕的,當然我也不用那麼…自責了。”

    阿如漸漸明白了,點點頭,收起了擔憂。

    “所以以後大家就能正視娘子了。”她說道。

    “對,我終於可以跟其他大夫一樣了。”齊悅笑道,一面甩了甩手,“這樣,難道不是好事嗎?”

    阿如看著她終於露出輕鬆的笑了。

    “當然,雖然正視失敗,但我們的目標卻不會變。”齊悅揮手說道,“那就是,繼續努力努力努力!”

    “是,努力努力努力。”阿如學著她喊道,帶著幾分羞澀晃了晃拳頭,一面想到什麼咧嘴一笑,“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蛀牙!”

    齊悅看著她,仰頭哈哈大笑。

    “沒錯!我們的目標,從來沒變過。”她說道,握了握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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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章客氣

    齊悅跳進病房裡,抖落肩上的雨水。

     屋子裡的謝老夫人忙被一個丫頭扶著站起來。

    “月娘啊,吃過了?”她含笑問道。

    “啊,還沒。”齊悅說道,看床上躺著的謝氏。

    謝氏睡著了,插了鼻飼管,張著嘴,脖子裡展露著套管,穿著統一的病號服,哪裡還有半點侯府夫人的威嚴,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些。

    這一次可是她可是受了大罪了。

    “那也比死了強。”謝老夫人說道,也看過去,帶著欣慰以及歡喜。

    齊悅沒說什麼笑了笑上前做了檢查。

    “有周太醫和安老大夫在,真是恢復很好。”她笑道,嘖嘖稱讚,“估計再過七八天就能拔管了。”

    “是有你在,要是沒有你,她現在早躺在地裡了。”謝老夫人說道。

    齊悅看著謝老夫人,張張口要說什麼,卻又沒說。

    “沒錯,要不是有我,她早就死翹翹了。”她說道,“醒來記得提醒她。”

    謝老夫人忍不住笑了。

    這女人是故意的。

    “月娘,她是對不住你。”她收了笑又說道。

    “她對不住我我知道。”齊悅打斷她,“所以,別的話就不多說了不痛不癢的沒啥意思,診費記得多給點,也就這個實惠了。”

    說著話將聽診器放進兜里。

    “你先歇著,今天我值班,有事讓人叫我。”她說道,轉身走出去了。

    謝老夫人只得眼睜睜看著她走出去。

    “老夫人喝茶。”丫頭忙小心的扶她坐下。

    謝老夫人哪裡喝得下去,擺擺手。

    門簾響動,常云成邁步進來。衣角被雨水打濕一大片。

    “外祖母,怎麼了?”他抬頭見謝老夫人瞪著自己,神情不好,不由嚇了一跳,忙看向謝氏。

    看上去沒事啊…

    “該來的時候不來..”謝老夫人瞪著他沒好氣的說道。

    “什麼?”常云成沒聽明白,問道。

    “你幹什麼去了?”謝老夫人問道。

    “有些公務我去處置了一下。”常云成含笑說道,一面接過坐下,由丫頭跪下擦拭濕了的衣角,“外祖母想我了?”

    謝老夫人橫了他一眼。

    “我哪有功夫想你。”她嗔怪道。一面皺著眉有些上愁,“怎麼最近月娘也不常來咱們屋子裡…是不是不想管了…”

    常云成垂下頭擺手屏退丫頭,自己接過毛巾一下一下的擦衣角。

    “有周太醫和安老大夫在,外祖母放心。”他說道。

    謝老夫人看著他。

    “安老大夫我倒是放心,這個什麼周太醫。怎麼看都不著調…”她嘀咕道,“你,回來的正好,今天齊娘子值班呢,你去見見她。”

    常云成依舊低著頭擦衣角。

    “見她,做什麼。”他低聲說道。

    謝老夫人嘖了聲。

    “問問你母親的情況啊,病情怎麼樣啊。要注意什麼啊。”她瞪眼說道。

    “這個,安老大夫不都說了嘛。”常云成說道。

    謝老夫人氣不打一處,拿出拐杖敲他的手。

    “擦什麼擦,你那衣服濕了擦就能擦乾了嗎?裝什麼鵪鶉!快去問!”她瞪眼低聲喝道。 “你母親是她治好的,別人說的不算!”

    常云成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喊了聲外祖母。

    謝老夫人瞪眼舉起拐杖。

    常云成有些狼狽的被推出屋子裡,雨水嘩嘩的打在身上。他不得不快走幾步到對面的屋簷下,回頭看這邊謝老夫人在門口沖他瞪眼。然後關上門。

    常云成有些無奈。

    “世子爺。”身後有人喊了聲。

    他回頭,看到是一個穿著端著藥筐的雜工。

    雜工神情有些激動的看著他。

    “好好的護著她,她以後只怕麻煩越來越多。”常云成低聲說道。

    雜工點頭,自從常云成回來後,這些被留下來當雜工的侍衛一直沒機會見他,由於謝氏的病情,他們自然也不會去打擾常云成。

    “世子爺放心。”他鄭重說道。

    常云成沒有再說話,視線看向院子裡的雨中。

    “世子爺。”雜工並沒有走開,低聲喚道。

    “沒事你下去吧,別讓她知道,她這人性子犟的很。”常云成沒有回頭說道。

    雜工應聲是,搬著藥筐走開,走了幾步又回來了。

    “當初世子爺功勞喜訊傳來,齊娘子憂心不已,想法設法的要問你有沒有受傷。”他低聲說道。

    常云成回頭看他,雜工低頭施禮走開了。

    雨聲嘩嘩,因為下雨沒什麼問診的人,四處都顯得很安靜,常云成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衣服濕了擦擦就能幹嗎?

    他耳邊響著謝老夫人剛才的話。

    濕了就是濕了,擦還有什麼用…

    他低下頭,看著濕乎乎的衣角,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體溫暖的,隱隱有一塊乾了一些。

    也許,還能…來得及..或者…

    他一咬牙轉過身看向一旁齊悅的屋子。

    “老夫人,老夫人,世子爺抬腳了!”小丫頭站在窗邊忍不住激動的喊道。

    “我還沒瞎呢。”一旁的謝老夫人瞪眼道,“你往那邊點,擠著我,你看什麼看。”

    小丫頭掩嘴吃吃笑,聽話的往一邊挪了挪。

    “哎呀,又停了。”她低聲喊道。

    謝老夫人忍不住用拐杖戳窗戶。

    “哎呦這個廢物哦急死我了..”她低聲說道,“又乾什麼呢!”

    “老夫人,好像有人來了。”小丫頭踮著腳看道。

    雨霧中衝進來六七個人,頓時將安靜的大廳攪得熱鬧起來。

    弟子們忙接過去。

    “是急診!”他們喊道,聲音裡帶著幾分喜悅。

    這時候來急診真是及時雨啊。

    齊悅聞聲從屋子裡跑出來了。

    “怎麼樣?”她一面問道,然後看到那個摘下斗笠帽子的男人,“王大公子。你怎麼來了?是你的..”

    “衙門裡的兄弟。”王謙含笑說道。

    “你那裡的?”齊悅驚訝的問道。

    天啊,那得多遠啊,這又下著雨..

    是特意送這裡來?

    “原本沒下雨。”王謙笑著指了指外邊,“走到半路才下的,都半路了,與其回去還不如過來呢。”

    齊悅哦了聲,沖他笑了笑,專心去看病人了。

    “…是外傷感染,需要再次清創…”齊悅說道。

    “是啊是啊。我們也覺得不太妙,聽大人說齊娘子最擅長這個,所以趕快送來了。”傷者身邊的一個男人說道,一面自我介紹,“我也是大夫。不過技藝淺薄,實在是慚愧。”

    “哪有,術業有專攻嘛,我只是這個拿手一些,別的我還比不了你們。”齊悅笑道,一面吩咐手術。

    沒想到這個名聲在外據說很霸道別人不按她的法子治就是錯的齊娘子原來這麼謙虛和藹啊,大夫很驚訝。

    這邊齊悅帶人準備清創手術去了。

    “你是回家還是?”齊悅抬腳走又停下看王謙問道。

    “雨太大了。我等雨小一點,再說人送來了,我至少得看著做完了再走吧。”王謙含笑道。

    齊悅沖他笑了笑。

    “去我辦公室坐,我的丫頭才做了小點心送來。你去嚐嚐..”她說道,指了指自己的屋子,“不過,茶不好。你湊合喝吧。”

    王謙笑意更濃,眼睛都瞇起來。

    “你快去吧。”他說道。

    齊悅這才轉身去了。

    大廳裡又恢復了安靜。

    “王大公子。您這邊請,要我給你沏茶嗎?”引導弟子熱情的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王謙說道,解下身上的蓑衣,“這個你找個地方掛起來,別髒了她的屋子。”

    弟子應聲拿著去了。

    看著王謙進了齊悅的屋子,躲在柱子後的常云成才微微站出身。

    不用了我自己來…

    他可真是自來熟…

    有那麼熟嗎?

    他攥緊了拳頭死死的盯著那邊的屋門。

    那麼熟…那麼自然自在..那個人…不是他…再也不會是他了…

    其實這個傷者感染的症狀不是很厲害,齊悅的手術很快做完了。

    雨也停了,院子裡一片清新,幾個弟子端著飯說笑著走過,被謝老夫人叫住了。

    “齊娘子呢?”她問道。

    “剛做完手術,準備吃飯呢吧。”弟子們答道,一面客氣的問道,“老夫人可打了飯了?要不要我們幫忙?”

    “不用不用。”謝老夫人擺手,拄著拐走出來,先是躡手躡腳的來到齊悅的屋門附近。

    “…上次吃過正惦念著,真巧今天做了這個紅燒肉啊..”

    男子的聲音清柔的傳出來。

    “那多吃點,你要打包的話我給你便宜點..”

    齊悅的笑聲旋即響起。

    謝老夫人咬咬牙,惦記著,王同業那老東西的家世,連個紅燒肉都惦記,說謊都不怕天打雷劈!

    真無恥!

    謝老夫人憤憤的心裡罵道轉身走開,轉了好幾圈在院子裡的洗手池邊找到看著水流發呆的常云成。

    這個沒出息的..自己說放下,這叫放下了嗎?

    人活著不就是靠著這張臉皮嗎?捨不下臉皮怎麼可能好好活!

    謝老夫人用拐杖敲他起來。

    “跟我來。”她說道。

    常云成有些不解,被謝老夫人用拐杖頂著往齊悅這邊來了。

    “外祖母,別鬧了。”他看到方向忙停下腳,低聲說道。

    “鬧什麼?”謝老夫人說道,“問問你母親的病情怎麼就是鬧了?”

    常云成看她一臉無奈。

    “外祖母,這樣太欺負人了。”他低聲說道,看向齊悅的屋子。

    謝老夫人一把推他。

    “齊娘子!”她一面大聲喊道。

    這一下再走也來不及了,常云成尷尬的被推到了門邊,謝老夫人掀起門簾順手帶他進去了。

    屋子里齊悅正在吃飯,對面坐著王謙,也正舉著筷子,二人都看過來。

    “哎呦,正吃飯呢,真是不​​巧。”謝老夫人歉意的說道。

    齊悅站起來。

    “沒事,沒事,有什麼事?”她說道,一面隨口問道,“你們吃了嗎?”

    “還沒顧上呢。”謝老夫人說道,不待齊悅再說話,看常云成,“正好,你也在這裡吃吧,吃完了好問問你母親的病情。”

    說罷不待眾人反應。

    “我想起來了,劉大夫要我吃過飯叫他一下,我都忘了,那我先去了。”她說道,轉身走出去了。

    留下屋子里三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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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樂事

    常云成覺得這輩子都沒這樣羞慚過!

    他決定抬腳立刻出去!

    “坐吧。”王謙說道,含笑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椅子。

    常云成看他一眼,撩衣坐下來。

    既然人家坐下來,總不能趕出去,齊悅喊阿如。

    阿如從里間出來,看到屋子裡多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熟人,不由愣了下。

    “去食堂再打份飯,世子爺還沒吃呢。”齊悅說道。

    阿如應聲是。

    齊悅又叫住她。

    “記世子爺賬上。”她含笑說道,一面衝常云成笑,“不如世子爺請客怎麼樣?”

    常云成嗯了聲沒說話。

    阿如出去了。

    “那我剛才該多要一份帶回去的。”王謙含笑說道。

    常云成真心不想湊趣,但又覺得,這樣會讓努力調節氣氛的齊悅為難,便擠出一絲笑,但又想到自己硬進來,就是讓她為難了,這樣死皮賴臉的算什麼好漢所為,笑便又僵了,還是想要抬腳就走,要是真為她好的話,就要離她遠一點,免得時時刻刻提醒她過去的事,那些沒有一絲歡悅的過去。

    “世子爺?”

    王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常云成回過神,看他。

    王謙往齊悅那邊擺了擺頭。

    常云成這才見齊悅正看自己。

    “怎麼樣?你母親沒有再堵痰了吧?”齊悅問道。

    “哦,沒有,那個,吸痰,挺好用的。”常云成答道。

    “那就好,就是受罪些。”齊悅點頭說道。

    “又有什麼新奇的東西了?”王謙在一旁問道。

    齊悅沖他笑。

    “這個嘛。不方便現在說。”她笑道,指了指他面前的飯菜,做出一個噁心的神情,“我怕你吃不下去了。”

    王謙笑著舉起筷子吃起來。

    常云成視線看著牆,齊悅不喜歡字畫,牆面上幾乎什麼都沒掛。

    阿如端著飯菜進來,常云成悶頭吃起來。

    他不說話,這邊齊悅也不好說話,王謙自然也不說話了。

    這大概是齊悅來到古代後第一頓踐行食不言的飯。這樣吃飯果然快。

    “那我告辭了。”王謙待阿如收拾了碗筷,起身笑道。

    齊悅沖他施禮。

    “多謝。”她說道。

    “該我謝齊娘子留飯才是。”王謙笑道。

    齊悅看著他搖頭笑,一副我不是傻瓜的神情。

    什麼別的大夫不敢診治,那麼遠跑來專門請她看,還不是為了給面子。

    還不錯。有鬥氣都出來的仇,也有打架打出來的義氣,生活真不錯。

    王謙便笑了笑不再說話了,抬抬手施禮。

    “世子爺,告辭了。”他又對常云成說道。

    常云成抬抬手算是還禮,卻沒說話。

    送走王謙,齊悅回身準備再去看看新住院的傷者。常云成立在大廳裡。

    “我做完手術後,就幫不上什麼大忙了,有周太醫和安老大夫在,你放心吧。”她走過去。對常云成說道。

    常云成嗯了聲。

    二人之間一陣沉默。

    “那,我忙去了。”齊悅說道,從他身邊走過。

    常云成看著她走過去,忍不住開口。

    “他。他,還不錯。”他結結巴巴說道。

    說完了就想抽自己一下。

    他到底在說什麼!

    齊悅停下腳。轉過身。

    “不,他沒你好。”她說道。

    常云成一瞬間呼吸停止。

    他,他聽到了什麼! !

    “你其實心裡是想听我說這個吧。”齊悅又說道,看著他哈哈笑起來。

    常云成頓時腦子轟的一聲,再次呼吸停止,只覺得耳根都發燙,恨不得立刻從這裡消失。

    在這女人面前,他除了丟人就只有丟人!

    “你啊。”齊悅抿嘴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開了。

    我就是個笑話!

    常云成抬手狠狠的捶在胸口。

    自從這件事後,常云成基本上不出現在齊悅身邊,謝老夫人再怎麼說也沒用。

    “外祖母,做人能這樣嗎?”常云成看著謝老夫人問道,“她是人,不是一個物件,說要就要,說扔就扔,後悔了再去撿回來,外祖母,我們不能這樣欺負人。”

    謝老夫人嘆口氣坐下來。

    她何嘗不知道…

    屋子裡氣氛陷入沉悶。

    “讓她好好的過日子吧,忘掉以前那些糟心事,就是對她最好的回報了。”常云成說道。

    謝老夫人抬頭看他,笑了笑。

    “你,捨得?”她問道。

    “不捨得又如何。”常云成說道。

    謝老夫人看了眼一旁睡著的謝氏。

    “云成,別怨你母親。”她低聲說道。

    常云成笑了。

    “外祖母,怎麼會。”他說道。

    謝老夫人抬手撫了撫他的頭。

    “不知不覺你都這麼大了。”她笑道,伸手比劃一下,“當初就那麼點,我伸手摸你的頭,你還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常云成笑了。

    “等你母親能出院了,我帶她回去。”謝老夫人說道。

    常云成愣了下。

    “外祖母..”他要開口。

    謝老夫人抬手製止他。

    “你也不在家,她這脾氣,又鬧了這場病,留在你們家,我實在是不放心。”她說道,“趁著我還能活幾年,好好讓她陪我幾年。 ”

    “外祖母,怎麼能讓你照顧母親呢。”常云成站起來說道,“我已經向皇帝請了折子卸職,等母親徹底好了再..”

    “你傻啊。”謝老夫人瞪眼說道,“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知道你母親的脾氣啊。你這是照顧她,為她好啊,你這是要她死的快一些。”

    常云成面色尷尬。

    “她圖的什麼。不就是圖口氣嘛。”謝老夫人嘆氣說道,“你去吧,好好的建功立業,這個比什麼藥都好。”

    常云成應聲是。

    “那就辛苦外祖母了。”他說道。

    “辛苦什麼,月娘不是​​說了,親人都是討債的,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母親很多錢。”謝老夫人笑道。

    常云成忍不住也笑了。

    “我也一定欠了母親很多錢。”他笑道。

    說這話眼前又浮現那女人的笑容,他的笑容便忍不住酸澀。

    上輩子,他也一定欠了她很多很多很多錢….

    兩天之後。謝老夫人來說出院了。

    “再住幾天吧,這個,時間太短了。”齊悅有些驚訝。

    “不方便,再說,你不是也說了。你幫不上什麼忙了,有周太醫和安老大夫就夠了。”謝老夫人說道,面色淡淡。

    那倒是,齊悅轉著羽毛筆點點頭。

    周太醫是常云成請來的,當然可以住家。

    “是,回去也好,有什麼事可以隨時來問我。”她含笑說道。一面喊外邊的弟子,“讓他們把出院手續給你們辦了。”

    竟然留也沒留,看著女子也不是對云成沒情意的,怎麼就…..

    謝老夫人有些悶悶的嗯了聲。

    “還有什麼事?”齊悅看她坐著沒動。又問道。

    “月娘,我們這次欠你的…”謝老夫人遲疑一下說道。

    “情欠不欠的沒什麼,記得別欠錢啊。”齊悅接過她的話笑道。

    謝老夫人看著她有些無奈的笑。

    “再說,這次能治你們。我真是太高興了。”齊悅轉著筆靠在椅背上,看著謝老夫人笑。

    “高興?差點出了大麻煩。你還高興?”謝老夫人不解,看著齊悅,又有些恍然。

    其實這次也是個機緣,等謝氏醒了知道的話,那麼…

    她忍不住坐直身子。

    “月娘,你和…”她開口就要說。

    齊悅打斷了她。

    “當然高興啦。”她笑道,衝謝老夫人挑挑眉,“你家女兒什麼脾氣,你還不清楚?她可是有骨氣的人,恩仇分明的..”

    恩是恩,但絕不會影響到仇….

    謝老夫人沉默。

    沒錯,如果要論恩情要謝氏鬆口重新迎這女人回來,謝氏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女人保回來的命還給她。

    她就是死,也不會…

    “嗨,你們可一定要告訴她​​,我是怎麼救的她,怎麼為她差點被人當庸醫告了,還有那條人命,我可是為了她,放棄了另外一個人命啊…”齊悅又探身手扶在桌子上說道。

    謝老夫人愣了下。

    “那個人不是..不是本來就該死..”她結結巴巴說道。

    齊悅豎眉收正神情。

    “也許我專心致志的話還能搶救一下。”她整容說道。

    謝老夫人看著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齊悅哈哈笑了,笑著又吐口氣,衝謝老夫人眉飛色舞。

    “我一想到,你女兒醒來知道這一切,嘖嘖嘖嘖,我這心裡啊就爽的不得了!”她拍桌子笑道,傾身過來一些,“謝老夫人,這世上,還有比受自己厭惡痛恨人的救命大恩更痛苦的事嗎?”

    恨她不共戴天,卻受其再生之恩,恨其死,但自己卻賴其得生,恨不得消,恩不能忘,這兩種極端的情感全部融合在一個人身上,那這個人…

    謝老夫人吐口氣。

    可真夠慘的…

    “你的命可真好的。”她看著齊悅最終說道。

    “是老天爺賞臉。”齊悅微微一笑,毫不客氣的接受這種誇獎,將手裡的羽毛筆輕輕一拋,“再說日子都是自己過的,有的人呢越過越好,比如我,有的人呢就…”

    越過越慘,比如謝氏。

    “這是人品問題,沒辦法。”齊悅哈哈笑道,又似乎強忍住,“對不住啊,醫者父母心,她這麼慘差點沒命,我不該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說,這女人有時候的嘴真夠損的!

    怪不得謝氏跟她交手總是被氣個半死。

    謝老夫人站起身來黑著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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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5: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 落靜

    齊悅摘下口罩,看著一旁的家屬。

    “齊娘子是說,就是做手術也不一定能保住這條腿?”穿著綢緞衣衫的婦人問道。

    齊悅點點頭。

    “你們考慮一下,是做還是不做?”她問道。

    婦人看向一旁的人,又看床上躺著的男人。

    “那,我們再去別家看看吧。”她最終說道。

    “要盡快看,別耽誤了。”齊悅說道,沒有挽留。

    患者一行人呼拉拉的離開了千金堂。

    以前只見往千金堂裡抬病人,從千金堂外抬著又出來的,還真不多,街上人不由指指點點。

    “看來,大家終於清醒了。”兩個男人並排而行,見狀一個笑道。

    “可不是,神醫不神,大家何必再去給人家練手。”另一個笑道。

    “最近生意不錯吧?”先前一個笑道。

    “哪裡哪裡,一般一般。”這個答道,“比不得你,有那位診的一手好脈息的大夫坐堂。”

    “不敢不敢,比不得你那裡那位好金針的大夫。”另一個忙客氣道。

    二人說笑著,走過千金堂,看內裡再不似以前那樣熙熙攘攘,只覺得滿心舒坦,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上課了上課了。”胡三出來招呼道,幾個忙碌弟子忙放下東西,高高興興的向後邊去了。

    “昨天急診醫學的作業你做完了嗎?”

    “做完了,只是不知道對錯…”

    弟子們交談著邁進課堂。課堂里齊悅正拿著炭條在白板上寫畫。

    “收做作業了。”有個弟子喊道。

    炭條在白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有弟子小聲的嘀咕作業沒做完的聲音,有你推我搡不知道說笑什麼的聲音,炎夏的窗戶大開著,樹蔭下的風鑽進來穿梭。

    一瞬間齊悅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大學時光,她轉過身,看著眼前古香古色的室內以及古香古色的人。

    見她轉過來,說笑的弟子們忙忙的在各自的桌子前站好,看著她的眼神恭敬又充滿對新知識的渴望。

    “我們繼續急診醫學,從今天起開始講意識障礙和昏迷。”齊悅說道。將手裡的木棍敲了敲,轉身指向白板。

    清脆的女聲透過窗戶在院子裡響起來。

    院子裡忙碌的弟子們腳步輕快。

    “最近生意不好了,師父怎麼看起來更高興了?”張同站在屋簷下不解的問道。

    胡三皺著眉不知道嘀嘀咕咕的算著什麼。

    “是啊是啊,師父怎麼回事。以前治病人毫不猶豫,現在竟然讓病人自己做決定,結果人家都決定走了…”他說道,“這個月又開始虧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劉普成在後說道。

    張同與胡三忙轉過身施禮喊師父。

    劉普成看著那邊課堂,自從那農夫重傷不治而亡後的最後一絲擔憂煙消雲散。

    講完課,齊悅還要去趟定西侯府,為謝氏做一次回訪,順便拔管。

    “我就搞不懂,幹嘛不在咱們這裡住著,最少也得拔管之後再走啊。”阿好嘀咕說道。

    因為要去定西侯府。齊悅特意叫上阿好。可以看看她的爹娘。

    阿好是家生子,如果不是謝老夫人開口她是絕對出不來的。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都是為了他們,咱們住院的病人才少了,他們不說在這裡撐人場。還急巴巴的跑了。”阿好接著嘟嘴說道,“還不如人家王大公子,那麼遠介紹自己那邊的人來這裡求醫。”

    聽她提到王大公子,阿如回頭瞪她一眼。

    “本來嘛。”阿好忙收聲。但還是不情願的嘀咕一句。

    齊悅笑著回頭。

    “是,王大公子有心了。”她笑道。

    但世子爺也是有義,阿如低頭嘆口氣,只是沒那麼貼心小意,到底是不那麼讓人待見。

    齊悅進門的時候,謝氏的屋子裡正亂著。

    以謝老夫人為首的謝家人擠滿了屋子,跟定西候對峙著,地下還有周姨娘在哭。

    “…侯爺,侯爺,就依了外老夫人的意思,把我送走吧…”她掩面哽咽。

    定西侯憤憤不動。

    “真是沒道理的事,我家的人哪裡輪到你們來做主!”他喊道。

    “哎呦,侯爺,瞧你把這妾寵成什麼樣,已經氣死一個了,這個眼瞅著也差點沒命,你還要留著啊。”大舅母說道。

    這話戳中定西候的痛處,他拍桌子站起來。

    “人,你們既然要接走,那就接走吧,接走了就別再回來了!”他陰沉臉說道。

    “侯爺,不能啊,妾身可以走,但夫人不能走啊,這要是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說侯爺你..”週姨娘伸手抓住定西候的衣角哭道。

    “愛怎麼說怎麼說!總好過說我自己家自己做主的要好。”定西候冷笑道。

    謝老夫人一頓拐杖,結束了屋子裡的亂糟糟。

    “那就這麼定了吧。”她說道。

    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

    “齊娘子來了。”

    這一聲喊得屋子頓時更加緊張起來。

    “哎呦,我的姑奶奶,可是好久不見了。”大舅母第一個衝出去。

    定西候跟著就要出去,腳下被周姨娘絆了下。

    “你,你,快,快從耳房那邊出去。”他想到什麼,忙說道。

    還在地上跪著的周姨娘又是羞又是氣,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不耐煩的定西候抓起來推了過去。

    看著定西候的樣子,謝家人有些目瞪口呆,方才還把這個妾捧在手心裡呢​​,怎麼一個前兒媳來了。就這樣跟打發叫花子似的忙趕出去了。

    謝老夫人笑了笑又有些心酸。

    聽說這家裡少夫人當家,侯爺對兒媳婦言聽計從。

    而這個兒媳婦跟周姨娘那是不共戴天的。

    這個女人是醫者,到底是心地純良仁善,如果還是她在鎮宅的話,謝氏最多生悶氣,也許不至於有今天這般凶險的病症吧。

    門簾掀開,齊悅邁進來。

    謝老夫人看著走近的女子,心裡五味陳雜。

    謝氏一心要將她除之而後快,卻不想除了她自己竟然差點沒了命。

    “月娘,這才多久不見。竟然..”大舅母拉著齊悅說道,“..要是有你在,怎麼會有今天的事…”

    謝老夫人吐了口氣,瞪一旁的兒子。

    母子連心。謝大老爺忙找藉口拉謝大夫人出去了。

    不知道去哪裡躲清閒自在的周太醫第一時間冒出來,錯眼不眨的看著齊悅給謝氏拔了脖子上的套管。

    如果不是謝老夫人在一旁攔著,他頗有伸手拔謝氏脖子看的意思。

    阿如將寫下的護理事項交給謝老夫人,謝老夫人還沒看,就被周太醫拿走了,氣的她恨不得拿拐杖砸這老頭。

    謝氏醒著,扭著頭不看齊悅。

    齊悅自然也不看她,上完藥便洗手。

    “月娘,宴席都準備好了。”定西候在一旁忙忙說道。

    齊悅抬頭對他一笑。

    可是好久沒有對自己笑過了,定西候激動不得了。

    看來這女子心情不錯..

    “廚房做了你最愛的菜..”他忙又說道。

    “不用了。”齊悅笑道。看著阿如收拾好醫藥箱。 “告辭了。”

    笑的這樣和氣竟然說的是拒絕的話,定西候有些反應不過來。

    “月娘。”他忙追上去,“謝老夫人非要夫人帶走,說,說我在家照顧不好她。”

    齊悅沒料到他跟自己冒出這樣麼一句話。啞然回頭,見定西候帶著一臉的委屈。

    她有些失笑。

    “這個病後期護理很麻煩也很重要,還是以病人為重吧。”她最終說道。

    定西候立刻如釋重負。

    “好的好的。”他點頭說道。

    齊悅沒有再說話轉身邁步。

    “月娘。”定西候又忙喊。

    這一次齊悅沒有停腳,而是擺了擺手。

    “有急診。請找千金堂。”她說道。

    看著那女人走出院子,定西候急的跳腳。

    “云成呢?”他憤憤喊道。

    “一大早就沒見到世子爺。”管家說道。

    話音才落,就見常云成進來了。

    “你去哪了!”定西候劈頭蓋臉就喊。

    “看了會兒書。”常云成答道。

    “哎呦我天,你又不考試,看什麼書!”定西候瞪眼喊道,“平日喊著打著都不去看書,這時候看什麼書!”

    常云成沒說話。

    “快去,快去,月娘剛走,快去送送。”定西候忙說道,伸手推他。

    “男女有別,我送她做什麼。”常云成說道,沒動地。

    “什麼男女有別,她是別人嗎?她是你媳婦..”定西候急道。

    這個詞什麼時候聽起來都是刺耳的疼。

    “父親,她不是我媳婦。”常云成抬頭看他說道,“我沒有..媳婦。”

    定西候還要說什麼。

    “父親,別去煩她了。”常云成說道,沖他施禮,抬腳走進屋內。

    煩她?這怎麼是煩她?

    定西候瞪眼。

    最終定西候同意謝家接走謝氏,得知消息,常春蘭帶著燕兒過來相送。

    謝大夫人自然也知道常春蘭生個兔缺兒,好奇的看著這個走過來的小女孩子,小小年紀穿的戴的都是上品,被好幾個丫頭僕婦擁簇著。

    “哎,小孩子還是別進去了..”她側頭對謝老夫人嘀咕,“..到底是不吉利的..”

    謝老夫人還沒說話,這話被燕兒身邊的僕婦聽到了。

    “走。”她一句話不說,拉起燕兒,“要死人的地方不干淨,咱不進去。”

    一句話讓謝老夫人臉黑。

    “哎呀怎麼說話呢。”謝大夫人喊道。

    “你怎麼說話呢!”謝老夫人瞪她喝道。

    謝大夫人被當眾喊得沒臉,扭頭看一邊去了。

    “真是的一個小屁孩子,瞧這些人護的,護的都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了..”她嘀咕說道,“這劉家真是沒規矩。”

    這邊僕婦真的拉著燕兒不進謝氏的屋子了,燕兒不在意,跟幾個丫頭在院子裡玩,覺得沒意思。

    “我去找舅母。”她說道。

    丫頭僕婦沒有任何覺得不妥立刻跟隨。

    遠遠的見常云成走過來,燕兒忙跑過去。

    “舅舅。”她喊道。

    看著這個如同日光般鮮亮的小女孩,常云成露出笑容。

    這是那女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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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5: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三章 童言

    “你來了。.”他低頭看著燕兒說道。

    “舅舅,我們去找舅母吧。”燕兒拉著他的手說道。

    舅舅舅母..

    常云成的笑有些苦澀。

    “燕兒,以後別喊舅母了。”他輕聲說道。

    “為什麼?”燕兒瞪眼道,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因為她不是你的舅母了。”常云成說道,伸手撫了撫燕兒的髮鬢。

    “舅舅不要舅母了嗎?”燕兒喊道。

    “是舅舅不配被她要了。”常云成含笑說道,拍了拍她的頭,“燕兒乖,別這樣喊她了,對她不好。”

    燕兒瞪他憤憤撥開他的手。

    “我才不要,她就是我舅母!”她喊道,蹬蹬跑開了。

    丫頭僕婦們看常云成別說有歉意反而是一副幹嘛惹我家小姐不高興的不悅神情跟著走開了。

    常云成看著燕兒跑開的方向。

    當個孩子多好啊,可以肆無忌憚的跑向她…

    燕兒來到千金堂,卻沒有見到齊悅。

    “燕兒來了!”弟子們跟她很熟,熱情的打招呼。

    “用我幫忙嗎?”燕兒也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道。

    弟子們哈哈笑。

    “師父在王家的園子裡。”說笑一番,大家告訴她,“在這裡等,一會兒就回來了。”

    但燕兒卻不願意等。

    “是那個王巧兒家的園子嗎?”她從椅子上跳下來緊張的問道。

    大家點頭。

    “那可不行,那個壞蛋家,舅母會被她欺負的。”燕兒​​說道,腳不停的轉身就走。

    弟子們在後笑。

    誰能欺負你舅母啊,你舅母不欺負別人就好了…

    帶著口罩手套的齊悅慢慢的將霉爛的甜瓜上的青黴用小竹篦刮下。

    幾個弟子安靜的站在四周看。

    “就像這樣,將刮下來的青黴全部放入培養基中。”齊悅說道。一面將刮取的青黴倒入旁邊的一個小盤子裡。

    這是蒸餾水。

    “這樣就能提取出青黴素嗎?”一個弟子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齊悅停下手。

    當然…不能。

    “試試吧。”她說道。

    大家頓時都高興起來。

    “青黴已經夠用了,接下里大家專心做培養液。”齊悅說道。

    弟子們應聲是。

    “培養箱裡的溫度一定要注意保持。”齊悅又囑咐道,“否則做出來的培養液可不行。”

    弟子們應聲是亂亂的去了。

    屋子里安靜下來,午間的陽光落在坐在椅子上的齊悅身上,她專心的攪拌著小小的器皿。

    “也沒有顯微鏡,鬼知道孢子懸液達不達標…”她一邊嘀咕道,但手下不停,一面自己笑,估摸差不多。停下來,用中空的羽毛暫充滴管,吸取著一點點的放在另一個器皿裡。

    這裡是胡蘿蔔熬製的培養液。

    剛裝完一個器皿,就听到外邊有喧嘩聲,伴著孩童的尖叫哭鬧。

    燕兒伸手揪住王巧兒的髮鬢。

    “…是我舅母。是我舅母,不是你繼母!”她尖聲喊道。

    王巧兒沒想到這女孩子會突然撲過來,吃了虧急的跳腳,伸手也毫不示弱的抓住燕兒的頭髮。

    “…誰要她當繼母!她想得美!我還沒同意呢!”她喊道。

    燕兒卻不理會,只聽到自己舅母要去給這個討厭的女孩子當繼母,就又是氣又是傷心,再想到常云成說的不要叫舅母的話。更加印證猜測。

    “你是個壞蛋,你是個壞蛋,舅母才不要你!”她揪著王巧兒的頭髮搖晃喊道。

    在比自己要小,要醜的孩子手裡吃虧。王巧兒倍感羞辱。

    “瞧你這醜樣,誰肯給你當舅母啊!”她喊道,狠狠的推了下。

    她到底大一歲,將燕兒推倒在地。

    “我這樣漂亮。我爹爹也漂亮,她當然哭著喊著求著要給我當繼母了。”王巧兒哼聲說道。

    這邊孩子的爭鬥引得落後幾步的丫頭僕婦忙過來了。

    終於有人來拉架了。站在不遠處防止熊孩子跑進實驗室的弟子們鬆口氣。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啊…怎麼欺負人啊…幹嘛欺負我家小姐…”

    “餵,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啊,明明是你家小姐先動手的…”

    “誰啊誰啊​​,你那隻眼看到了…從哪裡跑來的,真沒教養…”

    “你們才沒教養呢…”

    “說誰呢,你動手幹什麼?”

    “我就動手了,怎麼著吧…”

    弟子們目瞪口呆,看著兩邊的僕婦丫頭打在一起.

    這是..勸架呢?

    哪有這樣當下人的….

    齊悅出來就看到這樣混戰的場景。

    “說,幹什麼打架!”她看著被分開的燕兒和王巧兒喝問道。

    “你管得著我嗎?”王巧兒哼聲說道,一面用手摀著亂糟糟的頭髮。

    “舅母..”燕兒拉著她大哭,同樣亂蓬蓬的頭髮,“你不要不要燕兒..”

    齊悅被她說的一頭霧水。

    “就是不要你,醜八怪!”王巧兒帶著幾分得意說道。

    “去去。”齊悅瞪她,“你又哪裡好看了?你自己照照去!再說好看難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得意什麼啊,不過是你爹娘給你的,要得意也是你爹娘得意,礙你什麼事啊!”

    王巧兒被說的瞪眼。

    這,這臭女人….

    她呸了聲,轉身跑開了。

    齊悅拉著大哭的燕兒又是擦臉又是整理頭髮衣裳。

    “舅母,你還是燕兒的舅母是不是?”燕兒拉著她哭問道。

    “是。”齊悅笑道。

    “不會去做別人的繼母是不是?”燕兒抽泣問道。

    齊悅被問的笑了。

    “別聽那孩子瞎說。”她笑道。

    燕兒雖然小,卻知道這不是自己要的答案。

    舅母之所以是舅母,是因為舅舅,如果她不要舅舅了,那自然不可能是舅母了..

    舅母要去做王巧兒那個壞蛋的繼母了…

    從此後,就跟自己什麼關係都沒了…

    燕兒想到這個。淚水流的更厲害了。

    “舅母,你不會不要舅舅的是不是?”她緊緊拉著齊悅的衣袖哭問道。

    齊悅被她問的哭笑不得。

    “我永遠都是燕兒的舅母。”她笑道。

    “真的?”燕兒問道。

    真的,你再大點就明白了,齊悅笑著點頭。

    燕兒這才破涕而笑。

    謝氏的馬車駛離了城門,常云成轉過身,看著來送行的人。

    只有常春蘭帶著燕兒..

    這當然不是看謝氏的面子,而是看自己的面子。

    “大姐,回去吧。”他說道。

    常春蘭點點頭。

    “還回來嗎?”她問道。

    “不了,我打算安置好母親。就從善寧府直接走了。”常云成答道。

    “在外照顧好自己。”常春蘭說道。

    燕兒跑過來拉著常云成手。

    “舅舅,舅舅,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問過舅母了,她說了不會不要你的。”她高興的說道。

    雖然知道是哄小孩子的話。但聽起來還是讓人很高興。

    常云成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那太好了,舅舅真高興。”他說道。

    燕兒歡呼雀躍。

    “我一定告訴舅母。”她說道。

    常春蘭側頭輕輕的擦淚。

    因為謝氏的傷,馬車走的很慢。

    “那個周太醫怎麼這樣!”謝老夫人掀著車簾抱怨,“是咱們請他來的,怎麼扔下咱們不管了。”

    “他不是看過了,說母親沒事了。有安老大夫在就夠了。”常云成說道。

    “我看就是你母親有事他也不管。”謝老夫人哼聲說道,一面回頭看永慶府城門處,“一心就顧著圍著那女人轉!”

    常云成也回頭看去,真想再見那女人一面….

    “齊娘子。你真不想跟我去京城啊?”周太醫問道,帶著一臉的遺憾。

    “不想。”齊悅毫不猶豫的答道,一面將茶杯推過去,“周大人。你說了好幾天了,嗓子都啞了。多喝點水。”

    周太醫一臉無奈。

    “京城可好玩了。”他不甘心的又說道,一面又想到什麼,衝齊悅擠擠眼,“少年兒郎們也多哦。”

    齊悅一臉黑線。

    “這些白送你了,恕我不能奉陪了,我還有一堂課要講。”她說道,將厚厚的一沓子千金堂的廣告推給他,拿起書本送客。

    周太醫撇撇嘴,所以說跟女人打交道就是麻煩,男人嘛無非是錢財權色誘惑,女人呢?拿什麼誘惑?女人就知道戀家,真是愁人!

    只能從長計議了,周太醫悻悻的抓起那堆紙離開千金堂。

    “這些…真的很關鍵?”他抖著其中一張,看著上面寫字,“消毒?殺菌,防感染..感染難道是可以防治的?”

    “讓讓讓讓..”街上有人喊道。

    幾個人抬著一個傷者飛奔。

    周太醫側身讓開,看著那群人越過千金堂向前去了。

    “餵,能保命治病的在這裡。”他忍不住喊道,又搖頭,“給命不要命..”

    那遠去的人可聽不到他的話,要是聽到了,估計周太醫得挨頓打。

    “哥,人都說千金堂治跌打損傷最拿手..”其中一個看著路過的千金堂忍不住說道。

    “不去,別的大夫說了,千金堂的大夫總是愛動刀子不是割腿就是割肚子,那都是大傷元氣的做法…本來不用那樣,大家一直不這樣治,不是也沒事嘛。 ”為首的斷然拒絕。

    此時他們已經衝進了一家藥舖。

    藥舖裡正有一個傷者在診治。

    大夫挑破膿瘡,敷上藥。

    “好了,回去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他說道。

    傷者是個老婦,聞言點頭道謝。

    “還是頭一次被豬咬了,還起了個大泡。”她笑道。

    大夫也笑著。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比兔子大的豬。”他說道。

    “我回去就把這畜生宰了,到時候給大夫送來一起吃肉。”老婦笑道。

    大夫客氣推辭,看著她出去了。

    “大夫,被石頭砸到了。”這邊傷者的家屬忙說道。

    大夫點點頭過來看。

    “骨頭折了。”他看了之後說道。

    “不用割了腿吧?”這邊家屬們緊張的問道。

    大夫哈哈笑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能輕易切割。”他搖頭說道,“我們可不是千金堂。”

    這句話目前已經成了永慶府大多數大夫都愛說的一句口頭禪,閒來沒事的說一說,起到活躍氣氛心情愉悅的作用,大家樂此不疲。

    這邊傷者跟著笑起來,鬆了口氣。

    大夫左右看,拿起一旁剛用過的刀。

    “我先把碎石土泥刮了。”他說道。

    “哎,師父,這個刀剛用過..”一個徒弟在一旁提醒道。

    “怎麼?咱們也弄些什麼消毒的處理一下?”大夫說道,於是又有機會說出那句口頭禪,“我們可不是千金堂..”

    徒弟訕訕的笑了。

    大家也都笑了。

    大夫不再說話,在一旁的水盆了涮了涮刀子,用布擦了,利索的給這傷者剔除砂石泥塊,很快就處理完傷口。

    “看,多簡單,要是在千金堂一定會被要求住院什麼的…”

    “不過是為了多撈些錢嘛,聽有人說在那裡什麼都要花錢,那床單一天一換呢,這錢可不是流水似的進了千金堂的櫃子裡…”

    傷者一眾人高高興興說說笑笑的抬著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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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5: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四章 無忌(加更)

    外邊怎麼看千金堂,齊悅並不在意,她反而越發安靜的做著該做的事,教學以及學習。

    “還要去發這些廣告啊。”胡三問道,“大家好像都不太想看…”

    “可是到底還是有人會看。”齊悅說道,將紙推過來,“如今是炎夏,正是病菌容易滋生的時候,還是多注意一些吧。”

    胡三點點頭。

    “說起細菌,師父,你那邊養的那什麼青黴菌怎麼樣?”他問道。

    “一周時間差不多了,我一會兒就去瞧瞧。”齊悅說道。

    “那我去通知實驗班的人準備。”胡三說道。

    提取青黴素被齊悅當成病理學課程,弟子們亦是固定跟著參與全程。

    一眾人來到王家的莊園裡時,胡三讓匠人打製的器具也剛剛送到。

    看著那些奇怪的瓷盆木桶架子之類的東西,園子裡的農戶都很好奇,但也不敢上前,因為主人家囑咐過,齊娘子在做很重要的事,千萬不能打擾。

    但他們聽主人家的話不敢靠前,還是有不聽主人家話的人靠前。

    “這是用來洗澡的嗎?”王巧兒拍打著一個木桶問道,伸手揪其下的木塞,“這是乾什麼…”

    齊悅走過來將她拎到一邊。

    “你這熊孩子怎麼又來了?”她問道,皺眉。

    “這是我家!”王巧兒哼聲說道。

    “現在是我的。”齊悅說道,拎著她往外走,一面喊人。

    幾個僕婦匆忙跑過來了,看著被齊悅隨意抓在手裡如同小雞仔的小姐。

    “這裡真玩不得。”齊悅對她們說道,“過幾天我就弄來致病菌了,要是不小心染上。那可就是鬧出人命的事。”

    僕婦們嚇得臉白,忙拉著王巧要走。

    “舅母。”又有小孩子的聲音傳來。

    穿著一身新衣裳的燕兒蝴蝶一般跑過來,果然看到王巧兒在,頓時虎視眈眈。

    看吧,看吧,她就說必須來,要不然舅母就要被這個討厭鬼搶走了。

    齊悅拍頭。

    “舅母你在忙啊,我不打擾你的,我去園子裡摘果子。你忙完了我再來好不好?”燕兒乖巧的說道,又帶著幾分可憐,“舅母,我久沒見你了…”

    齊悅舉手投降。

    “好好,你去吧。”她說道。一面叮囑不要靠近這邊的屋子。

    燕兒聽話的點頭。

    “她為什麼能在這裡?”王巧兒瞪眼道。

    “因為她比你聽話。”齊悅說道。

    燕兒帶著幾分得意看王巧兒。

    “去,玩去吧。”齊悅拍了拍她肩頭,走開了。

    “是我舅母。”燕兒不忘帶著幾分炫耀說道,帶著丫頭僕婦得意的走開了。

    “這個醜八怪,我還不如她了啊。”王巧兒說道,一擺頭,“走。我們也去。”

    兩個孩子的事齊悅沒有再理會,換上實驗服,一眾人開始查看培養皿中的青黴菌。

    因為是實驗,所以每個弟子都做了。滿滿的擺了一桌子,大家各自看自己的,屋子裡不時發出驚呼以及笑聲。

    “好了好了,現在準備過濾。”齊悅制止大家的說笑。拍拍手說道。

    弟子們紛紛取來擺放在架子上的充過過濾棉的改良版棉布。

    梨形瓷瓶萃取,加入炭粉。

    因為是實驗。所有弟子們都是看著齊悅的示範一起做。

    “…先加蒸餾水…”齊悅一邊說道,一邊將蒸餾水倒進去。

    因為中藥提取注射劑,蒸餾水大家都不陌生。

    齊悅轉了一圈,指點眾人攪拌,一面順便講解原理,至於青黴素提純如何,她倒是不怎麼在意,更在意的是把這個當實驗課來上。

    “師父,是先放醋水還是海草水啊?”有弟子問道。

    齊悅看其他人。

    “我講過好幾遍,誰來告訴他?”她笑問道。

    立刻有弟子笑著答了。

    實驗在輕鬆的氣氛中進行。

    “師父,這裡面就是那種能夠快速殺滅細菌的青黴素啊?”弟子們看著自己手裡的小管子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大家提取出來的青黴素溶液被裝在一個個細長的小瓷瓶裡,這是胡三讓匠人模仿齊悅的針筒,燒出的白瓷試驗管,上面還按照針筒上的刻度進行了標記,正好用來盛裝青黴素劑量。

    齊悅也拿著自己的看,有一種說不出來感覺。

    這就是…青黴素了?

    這麼簡單?真的能行?

    “有沒有效果,就要看下一步的檢驗了。”她說道。

    “怎麼檢驗?”弟子們問道。

    “這幾天注意點,有那種毒瘡爛癤發炎生膿的病人的話,就可以採集致病菌。”齊悅說道。

    看看外邊的天,竟然已經過了午。

    “好了好了,今天的課就結束了,大家收拾收拾準備回去吧。”她拍拍手說道。

    洗手消毒換了衣裳走出來的齊悅這才想起還有兩個孩子在這裡。

    “已經走了吧?這裡又熱又悶,又過了吃飯的點,哪個孩子受得了。”她嘀咕道,一面沿著路走,剛走到果園那邊。

    “…這是我家的!”

    “…這是我先摘的..”

    “…喂喂你看好你叫小姐啊,有話說話,別動手啊..”

    “…你說誰呢,你先管自己吧..”

    齊悅搖著扇子搖頭。

    池塘水邊還是很涼快了,齊悅將燒烤準備好的時候,王巧和燕兒也梳洗打扮後過來了。

    “看看,幹乾淨淨的真漂亮。”齊悅笑道。

    燕兒帶著幾分得意抓著小辮子,一旁的王巧兒給她個白眼。

    “不是說你,你那樣子再乾淨也不漂亮。”她說道。

    “餵,王大小姐,你該回去了。”齊悅說道。

    王巧兒看著在燒烤架上呲呲冒油的肉串。

    “這是我…”她說道。

    “現在這裡是我的,我出了錢的。”齊悅打斷她。沖她一伸手,“大小姐,我這個主人要送客了。”

    說這話,將烤好的肉串衝燕兒晃了晃。

    “來,燕兒,餓壞了吧,嚐嚐。”她笑道。

    果然舅母最疼自己!燕兒高興的過去了。

    看著那丑丫頭吃的那麼香,自己小姐在一旁站著尷尬,僕婦都忍不住了。

    “齊娘子。小孩子家嘛,別這樣。”一個年長的笑著說道。

    “為什麼別這樣?”齊悅看她,似乎很奇怪,“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再說,她又餓不著,我幹嘛要請她吃?”

    幹嘛…

    僕婦張口結舌。

    王巧兒到底是沒吃上,氣呼呼的坐車回到家,徑直來到寧夫人這裡。

    “祖母。”她喊道,撲倒寧夫人懷裡,“找爹爹回來!”

    寧夫人笑著拉起她坐好。

    “這是怎麼了?”她問道。 “你不是跟你太爺爺去鄉下住了?怎麼又要找你爹?”

    王巧兒懶得說,抓過一旁的點心吃起來。

    “快點找爹爹回來。”她說道,跟著那燕兒鬧了半天,餓的她前心貼後心。一面吃一面含糊說道。

    “找你爹爹回來做什麼?”寧夫人笑問道,一面接過茶。

    “讓他和那個齊娘子成親。”王巧兒說道。

    寧夫人正端著茶喝,聞言手一抖,灑了出來。

    這是她難得的失態。

    “什麼?”她看著巧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讓爹爹快點和那個齊娘子成親!”王巧兒嚥下點心,口齒清楚的說道。

    寧夫人驚訝的看著她。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這大概是自從王巧兒能表達自己意思後。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吧。

    “因為我不喜歡她。”王巧兒狠狠的咬了一口點心說道。

    寧夫人完全糊塗了。

    “巧兒你說真的?”她到底是大人,知道看事情怎麼看重點,含笑問道,“我可真叫你爹爹回來了哦。”

    王巧兒點點頭,帶著幾分不耐煩,甚至還有幾分期待。

    “對對對,快點,祖母,你快點讓爹爹回來成親。”她說道。

    竟然敢不討好我!竟然趕我走!

    到時候看那醜小孩還怎麼辦,看那可惡的女人還敢不敢這樣對自己!

    王巧兒忍不住帶著幾分得意笑起來。

    見到齊悅如此強硬的對待一個小孩子,聽其他弟子描述的胡三又告訴了阿如,阿如便過來問齊悅了。

    “你說你這麼大人了,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她說道。

    如今的阿如再不是當初那個以主為天時刻恭敬的奴婢了。

    “一呢這熊孩子著實把我嚇怕了,我真怕她一個不注意燒了我的實驗室..”齊悅笑道,停頓一下,“再者,也是避嫌嘛。”

    “避嫌?”阿如不解問道。

    齊悅搓著手嘿嘿笑。

    “我這麼貌美如花有才有德,是很容易傳出緋聞的…尤其是人家還有個鑽石王老五的爹..”她笑道。

    她說的詞阿如幾乎都不懂,但這不妨礙她明白齊悅的意思。

    “我才知道,你還這麼自戀。”阿如笑道。

    也用了一個從齊悅嘴裡學到的詞。

    齊悅哈哈笑了,阿如也放心了丟開這件事不再提。

    前堂裡幾個弟子正在抱怨。

    “你知道嗎,真是氣死人,本來我們接診的,結果那家人非要我們把人抬到康仁堂..”

    “太過分了!更可氣的是康仁堂的那伙計,竟然還在一旁煽風點火,說什麼千金堂重千金,沒錢沒人別進來..”

    在後聽到的齊悅哈哈笑了。

    這不是跟那句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異曲同工之妙。

    “師父,你還笑。”弟子們說道,“我們都上愁了,他們這些人這樣詆毀我們,這是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沒人能把我們逼上絕路。”齊悅笑道,“我們的醫術,我們的名譽,不是他們這樣說兩句就能說沒的,時間會檢驗一切的。”

    雖然外邊的人對齊悅沒有了那種神仙般的信任,但弟子們還是一如既往。

    只要這女子說,那麼就一定是什麼。

    一陣炸雷滾過,烏云密布,街上的人頓時加快了腳步。

    “要下雨了師父,快進來吧。”弟子們說道。

    齊悅應了聲,看了眼外邊的天。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她感嘆道,轉身進來了。

    大雨點砸落下來,城中一個小院子裡,發出一聲聲的痛呼,緊接著門打開了,一個老婦爬出來。

    “來人啊,救命…找大夫….我…不行了…”她嘶啞著喊道,伸手抓著被雨水砸起塵埃的地面,費力的向前爬。

    大雨瓢潑,蓋過了她的聲音。

    很快那老婦便不動了,帶著對生的留戀的手還保持向前伸,雨水沖刷,露出那手上胳膊上一片片黑紫,而她伏在地上的臉面下很快滲出血跡,隨著雨水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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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五章 接二

    雨下了一天,天亮的時候停了,齊悅拎著自己的小藥箱準備出門。

    “師父是要去做鈴醫招攬病人嗎?”弟子們忍不住聚在一起議論。

    齊悅要招攬的不是病人,而是病菌。

    她急著要驗證下青黴素的效果,但是沒病人,她弄不來致病菌,真是愁人。

    既然病人不來,那她就去找找吧。

    還沒出門街上一陣熱鬧,伴著哀哭聲。

    因為清閒無事,弟子們都湧出來看。

    見街上走來一隊送葬的人,孝子孝婦哀哀,抬著一具棺材而行。

    “哎呀,是城東花嘴婆,怎麼就死了?”

    “是啊是啊,前幾天還見她賣豬肉呢。”

    “..最近豬肉貴的要死,正發財呢真是可惜…”

    認得的弟子們議論紛紛。

    齊悅不認得什麼花嘴婆。

    “是賣豬肉的?”她隨口問道,等待三步一挽留叩頭的孝子孝婦們過去。

    “兒子媳婦都在鄉下家裡養豬,她在城裡賣豬,能說會道,生意好得很,所以都喚她花嘴婆。”張同說道,說完了又招呼看熱鬧的弟子,“好了好了,別看了,當大夫的怎麼能坐不住呢,就是沒病人,也要坐得住。”

    弟子們笑著走開了,街上的送葬隊伍過去,恢復了正常。

    齊悅在街上轉悠了兩天,但無奈全城人都認得她,那些醫館更是防備不讓她進。

    “..哎哎…齊娘子你有什麼事?”藥舖的伙計攔住她,帶著幾分警惕問道。

    這已經是第四次被攔住了。

    “這樣,我需要找一點東西。”齊悅斟酌說道。

    “抓藥?你們千金堂難道沒有藥嗎?”伙計皺眉說道。

    齊悅從袖子裡忙拿出一張紙。

    一看這紙,伙計立刻防備。

    “餵,餵。休想來我們這裡發什麼..什麼廣告!”他喊道,“沒你這樣搶生意的啊..”

    千金堂的人愛散發一些紙,聽那些弟子們的宣傳,這是廣告,就是廣而告之,讓百姓們知道疾病常識,當然,作為同行大家注意的是那最後一句“有急診,請找千金堂”。

    什麼疾病常識。說白了那就是拉客!

    “不是不是,你們這裡要是有這幾種病症的話,勞煩叫我一下…”齊悅忙解釋。

    還沒說完,藥舖裡走出大夫。

    “叫你?叫你來我們這裡看病?”大夫皺眉問道。

    這個大夫面色發白,似乎很不舒服。他說著話,伸手掩著腹部,身形微微佝僂。

    “師父,你起來了。”伙計忙問好,“好了沒?”

    “沒事。”大夫皺眉說道,一面再次沖齊悅擺手,“齊娘子。你請迴避,大家都是大夫,這點規矩你還是要知道的。”

    齊悅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這大夫面色一變。握著肚子疾步轉身,沒走幾步,就听得噗噗幾聲,同時惡臭散開。

    竟然是..拉肚子了…

    伙計們很是尷尬。

    “昨晚著涼了…”他說道。轉過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這女人,卻發現這女人正盯著自己藥舖裡面的..地上。

    齊悅抬腳要進。

    “哎哎。你幹嘛?”伙計忙攔住她。

    “是…血水樣便嗎?”齊悅還看著裡面,說道,同時抬手指去。

    什麼?

    伙計順著她指看去,見大夫方才走過的地方果然有點點血水一般的…

    夏天穿的薄,大夫拉的都透過衣裳滴下來…

    伙計很是羞愧,同時又惱怒,你一個女人家盯著這個乾什麼!

    “去去。”他沒好氣的擺手。

    齊悅撇撇嘴。

    “看來你家大夫病的不輕。”她說道,轉身,剛要走,就見幾個人抬著門板衝來。

    “大夫,大夫,救命啊。”

    齊悅忙側身讓路,幾人逼近,看到門板上躺著一個男人,整個臉脖子都腫脹,不似人形。

    “怎麼了?”伙計忙接過來,一面大聲的喊大夫。

    “…好嚴重的皮膚壞死…”

    伙計聽到身邊有人說且擠了過來。

    “喂喂..”他顧不得男女之嫌將齊悅攔住,“出去出去!”

    齊悅三兩下被推出來。

    “這個人很危重,讓我瞧瞧..”她忙說道。

    裡面拉肚子的大夫出來了。

    “怎麼了?”他問道,看著眼前的人面熟,“哦,是那個被石頭砸到的傷者啊。”

    “大夫,你快瞧瞧,人燒的都要死了,這身上怎麼就腫起來了?”家屬們喊道。

    大夫還沒看,就听外邊有女聲喊。

    “….除了眼脖子腫脹,還有哪裡?”齊悅踮著腳問道,“是有外傷嗎?幾天了?發炎流膿了沒…”

    大夫氣的臉發黑。

    “齊娘子,大家都是同行,別太過分了,非要讓我趕走你不可嗎?”他喝道​​。

    “不是,我不是跟你搶生意,這個,我需要一個病菌,也許這個病人有,你讓我看看..我保證不干涉你治療..”齊悅解釋道。

    “來人來人..”大夫氣的直喊,“趕走趕走…”

    三四個伙計過來趕人。

    齊悅只得無奈的退開,這邊的動靜引來街上人的注視,看著這邊指指點點。

    “太過分了!自己家沒生意,就上別人這裡來搶,什麼人啊!”伙計們罵道。

    大夫也想罵,剛張口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哇哇的吐起來。

    “大夫大夫。”伙計們嚇壞了忙上前攙扶。

    大夫嘔吐不斷,伸手摀住腹部,一陣惡臭,身下滴答水便。

    現場一片驚叫,伴著驚叫,他人倒在地上。倒下來依舊不斷的嘔吐。

    “大夫,大夫,我家大哥不行了..”等著被診治的傷者家屬這邊驚恐的發出哭聲。

    但沒人顧得上理他們,因為大夫也不行了。

    藥舖裡的亂成一團。

    齊悅幾步衝進來,這一次沒人攔她。

    “急腹症?”齊悅說道,伸手放下藥箱,快速的戴上手套口罩,擠開亂哄哄的伙計們跪倒在那大夫的身邊。

    “高熱…嘔吐..血樣水便…腹脹..”她一面檢查一面喃喃說道。

    伙計們都傻了,看著她給大夫檢查。

    “沒有外傷..這是內臟性疼痛..”齊悅說道。一面抬頭喊,“幫他仰臥屈膝,我要檢查…”

    伙計們回過神,就有一個下意識要按照吩咐做,但被另外一個拉住。

    “去請黃大夫來。”他說道。一面看齊悅,“你出去出去!”

    “餵,我也是大夫,我看病…”齊悅皺眉說道。

    “我們大夫才不要你看病呢,出去出去…”

    其他的伙計也反應過來,開始轟趕齊悅。

    “那,那我看看這個傷者總成了。你們大夫顧不上看了,我總可以看了吧?”齊悅只得從那大夫身邊站開,看著在一旁急的傻了眼的傷者家屬,於是說道。

    齊悅再次被趕出來。藥舖的門也被關上了。

    這邊醫館不少,很快就有一個大夫被請來,齊悅沒捨得走,站在一旁等著。不多時聽得里面有哭聲,緊接著門打開了。幾個人抬著門板出來了,一面走一面哭。

    “那個,我也是大夫…”齊悅忙站過去說道。

    為首的一個人抬頭看她一眼。

    “你能治死人嗎?”他悶悶問道。

    齊悅愣了下,當然不能…

    這麼快…

    她盯著這男人,已經被蓋上了,一條胳膊露在外邊。

    男人們抬著門板邁步,齊悅忙又攔住。

    “我能看看嗎?”她問道。

    人已經死了,還要看什麼?這是死人哎,有什麼好看的。

    齊悅還帶著手套,便伸手去掀蓋布。

    “餵你幹什麼!”一旁的家屬反應過來,忙喊道。

    “我,我想,從他身上取一點東西…就一點點…”齊悅試探著說道,一面忙忙的從藥箱裡拿出幾根針,看著那男人腫脹的臉以及脖頸處。

    肌膚大片壞死,是毒血症?怎麼會有如此嚴重的毒血症?外傷感染引起的嗎?

    什麼?

    家屬們瞪眼,一旁傳來笑聲。

    “齊娘子啊。”有人似笑非笑說道,“如今做事越發肆無忌憚了,白天都想研究屍體了啊?”

    王慶春說完,跟隨他身旁的幾個人也都紛紛搖頭。

    “太過分了!”

    “真是有傷風化!”

    “這是褻瀆死者!”

    聽他們這樣說,那家屬狠狠的瞪了齊悅一眼,抬著屍體哭著走了。

    “不懂就不要瞎說。”齊悅眼瞅到手的細菌跑了,沒好氣的瞪王慶春一眼。

    “齊娘子,有人告你騷擾他人行醫,可有此事?”王慶春冷臉問道。

    齊悅呸了聲。

    還沒說話,這邊藥舖傳來哭聲。

    “哎呀,王大人,你們來的正好,快來瞧瞧,沈大夫不行了。”適才進去的大夫站出來看到王慶春等人,忙忙的說道。

    一聽這話眾人都大吃一驚,包括齊悅在內。

    “怎麼可能,昨天還和我一起吃酒呢..”

    這是王慶春說話。

    “不可能,急腹症怎麼會這麼快就要命?難道是內臟穿孔?”

    這是齊悅說道。

    一眾人急忙向裡面走去。

    “站著。”王慶春喊道,搶先一步攔住門,堵住了齊悅,“齊娘子,你幹什麼?”

    “他快要死了,我去看看。”齊悅皺眉說道。

    “你去看什麼?”王慶春冷笑,“治病嗎?”

    齊悅看他。

    “如果真是穿孔,必須開腹急救,要不然死定了。”她皺眉說道。

    王慶春笑了。

    “你的意思就是說,只讓我們看,不讓你看的話,人就死定了?”他笑問道,“為什麼啊?”

    齊悅還沒回答,其他人笑起來。

    “因為我們不是千金堂!”大家笑道。

    看著笑著的幾人,齊悅點點頭,有關千金堂的這個帶有諷刺性的口頭禪她自然也知道了。

    “沒錯,就是因為你們不是千金堂。”她看著這幾人亦是微微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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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6: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連三

    “沒想到齊娘子還敢說這話啊。”王慶春帶著嘲諷說道。

    大家又跟著笑。

    “我什麼時候都敢說這話,尤其是面對你這個草包的時候。”齊悅亦是帶著嘲諷說道。

    這女人到現在還敢這麼囂張!

    “我看這永慶府是住不下你了。”王慶春冷冷說道。

    其中的威脅不言自喻。

    齊悅哈哈笑了。

    “王慶春,萬物都有慣性。”她說道。

    什麼意思?

    王慶春看她皺眉。

    “意思就是,上一次你被我趕出了永慶府。”齊悅微微一笑,“那麼下一次,估計你還得被我趕走..”

    女人!小人!

    王慶春一甩衣袖。

    “狂妄自大!”他冷笑說道。

    “哎呀王大人快點吧。”那大夫催促道。

    什麼時候了還在這里斗嘴!當大夫的鬥的是醫術!鬥嘴能鬥出什麼!

    王慶春這才帶著人進去了,門砰的被關上,將那女人關在門外。

    “疑難雜症,請找千金堂!起死回生,請找千金堂!”

    王慶春還沒再說一句嘲諷的話,就听外邊那女人大聲喊道。

    這臭女人..還敢這麼喊!

    “誰信啊!”他冷哼向外喊道。

    屋子裡的其他人也忙符合。

    “是啊是啊誰信她啊。”

    “真以為自己是神醫呢..”

    王慶春心裡舒坦,點頭。

    “好了諸位,不用理會那狂徒,我們快看看沈大夫吧。”他說道。

    二天之後,齊悅又在門口看到了送葬。

    這一次是那個沈大夫。

    “真的死了?”她很是驚訝。

    “哎呀師父,你真說準了!”胡三忍不住喊道。

    張同在後踹了他一腳。

    “滾。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他低聲喝道。

    胡三也覺得自己說錯了,一臉尷尬的溜走了。

    “這不關你的事。”劉普成也走過來說道。

    那天齊悅回來給他講了這件事,只是說不讓她人就死定了的話,其實只是隨口一說,她真沒有咒人家死的意思…

    “師父,人說了不是什麼腸穿孔,就是拉肚子拉死了,你就是開膛破肚也沒用的。”張同幾步過去打聽了,回來忙說道。

    齊悅看著這安慰自己的二人。又笑了。

    “是,我才不怪我呢,要怪也是怪王慶春,他把我趕走的。”她說道。

    劉普成和張同笑了,鬆了口氣。

    “不過拉肚子是脫水了吧。要是及時補充體液,應該就沒問題了。”齊悅又說道,她皺起眉頭。

    輸液管是個問題。

    “輸液第一次被嘗試的時候,用的是中空的樹枝。”她接著說道,“上一次我緊急情況下用了南瓜藤,但這個的確是很危險的。”

    “這個怎麼樣?”胡三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手裡舉著一個東西。

    齊悅看的眼睛一亮。

    這是一根黃銅做的管子。長短大小類似引流管。

    “本來是要給師父用來做引流管的。”他笑道,“師父以前輸液跟引流管不都是用一樣的東西嗎?”

    齊悅接過來,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

    “我那樣的細針頭能打製出來嗎?”她問道。

    “試試。”胡三說道。

    齊悅點頭,一面在銅管上比劃。怎麼連接,怎麼安置。

    “好,試試吧。”她抬起頭笑道。

    外邊送葬的隊伍屋子裡的沒人去注意了。

    街道上很快恢復平靜。

    但事情還是有些不對勁了。

    “又有人死了?”拎著藥箱繼續在街上尋找弄到致病菌機會的齊悅站在路旁,看著街上走來的送葬隊伍。

    走在最前邊的孝子哀慟不已。被兩個人架著才能勉強走路。

    “真是孝順啊,都難過成這樣…”

    路邊的群眾紛紛感嘆。

    不過。是難過的還是…生病了?

    齊悅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

    在孝衣的襯托下,這個男人越發顯得慘白。

    是病態!

    “這人怎麼死的?”她忍不住問身邊的人。

    “聽說是拉肚子拉死的..”路人說道。

    拉肚子?

    齊悅皺起眉頭。

    難道如今是腹瀉的高發期?

    看來得再散發一些有關腹瀉的知識了。

    她的念頭剛閃過,就听一陣驚呼,然後見那被人攙扶的孝子栽倒地上,抽搐著,嘴裡嘔吐連連。

    送葬隊伍被迫停下,親屬們都驚恐的圍過來。

    “讓讓。”齊悅舉手喊道,“我是大夫。”

    這一句我是大夫,讓人群讓開了。

    “又是急腹症狀..”齊悅飛快的檢查,一面解開已經昏迷的患者的衣裳。

    “哎,你幹嗎?”家屬們看著這女人當街解男人衣裳,忍不住驚訝。

    “我是千金堂的齊大夫..”齊悅抬頭,讓他們看清自己。

    千金堂自然人人皆知,看到是她,大家不再阻攔。

    “齊娘子,我家男人他..”一個婦人擔心的問道。

    “不是腹瀉這麼簡單。”齊悅說道,扭頭看棺材,“這個人,也是腹瀉死的?”

    “是,拉肚子,拉血,吐血…”婦人忙忙的說道。

    吐血..

    齊悅已經解開了男人的衣裳,高熱,腹脹..

    但是並沒有外傷史。

    怎麼會這麼嚴重的急腹症?

    “請把人送到千金堂,他已經有脫水症狀,如果不立刻治療,恐怕會有危險。”她抬起頭說道。

    家屬神色惶惶。

    “好好。”大家最終說道,抬棺材的人也顧不上了,直接來抬這個男人。

    齊悅跟著,但才走了兩步就發現方向不對。

    “哎,我們千金堂往這邊走。”她忙喊道。

    “齊娘子啊。我們家也是開藥舖的,所以,我們還是回自己藥舖好了。”跟隨著的婦人說道。

    “哎,哎,那你們行嗎?”齊悅說道。

    這話問​​的那些人不知道怎麼回答,乾脆就不回答了,抬著人急慌慌的走了。

    “餵,注意補體液啊。”齊悅在後喊道。

    那些人也不知道聽見還是沒聽見急匆匆的走遠了。

    齊悅站在原地一臉無奈,低頭看自己的手套。上面沾了男人的嘔吐物以及水便。

    “嗨,好東西。”她說道,咧嘴一笑,將手套小心的褪下來,放入隨身攜帶的小瓷罐裡。高興的向城外跑去。

    男人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屋子里頓時哭聲大作。

    王慶春走進來看到眾人的面色很不好。

    “又死了一個?”他問道。

    “是,王大人,這已經是這幾天的第三個了。”一個大夫面色憂急的說道,“而且都是拉肚子。”

    王慶春伸手捻鬚。

    “怎麼會那麼巧?”他喃喃說道。

    “大人,說起來..”一個大夫忍不住說道,伸手按了下腹部,“說起來。自從那天在清風樓吃了飯後,我也覺得不太…舒服…”

    他這麼一說。

    “哦,對了,這麼說起來..”王慶春恍然。指著他又看向屋內,屋子裡還擺著祭奠老父的靈堂,這又要佈置兒子的靈堂了,“哦。對了,那天。那天你們,咱們都在清風樓吃飯了。”

    這個大夫點頭,越發覺得肚子裡不舒服。

    王慶春拉下臉,重重的哼了聲。

    “不用說了,一定是清風樓的飯菜有問題!”他說道,轉身就走,“真是好大膽了,我找他們去!”

    大家點點頭都跟著出來,院子裡一個老婦正在哭罵一個婦人。

    “…你個殺千刀的…人家齊娘子讓把人送去,你為什麼不聽啊!你爹都自己把自己治死了,你還把豆哥往自己藥舖裡帶!你到底安得什麼心啊!”

    婦人只是哭也不敢還口。

    齊娘子?王慶春皺眉。

    這個女人怎麼陰魂不散啊!

    “人家齊娘子說了,起死回生,治不了的病找她準沒錯,你們殺千刀的不聽!要是早送過去,我的兒怎麼會死啊!”老婦越說越痛,撫胸大哭,“我的兒啊,你被你的婆娘害死了!”

    真是荒唐!

    王慶春聽不下去了,甩袖走出去。

    “那齊娘子當時在街上診治了這個男人,說很嚴重,讓送她那裡..”

    “送她那裡就能治好啊?”

    “你忘了,那天齊娘子怎麼說的,如果不讓她看的話,人就死定了..沈大夫不是死了嗎?”

    身後的人低聲議論。

    王慶春聽得冷笑。

    “怎麼?她說的話,你們這是信了?”他問道。

    大家忙停下說笑。

    “不信,不信。”

    “怎麼能信呢,不讓她看人就死定了,那她成什麼了?閻王爺嗎?”

    大家紛紛笑道。

    王慶春滿意的轉過身繼續前行。

    而在這些人後,其中一個笑的有些勉強。

    “朱大夫?”有人拍拍他,喊道,“怎麼了?”

    這位朱大夫回過神,說了聲沒事,跟著大家走了。

    夜色深深,床上的男人再次趴在床沿,對這床邊的淨桶一陣嘔吐。

    一個婦人帶著兩個丫頭急的團團轉。

    “他爹,你這是怎麼了?”她問道。

    男人嘔吐一陣,筋疲力盡的躺回去,面色慘白,正是白日那個朱大夫。

    “我..我..”他喘著氣,伸手扶住肚子,隨著按壓,面色痛苦。

    好疼..脹痛….

    他抬頭摸胸口,心都要跳出來。

    “哎呀,他爹,你好熱..”婦人伸手撫摸他的額頭驚訝喊道。

    男人受驚一般啪的打開她的手。

    “別碰我..離我遠點..”他顫聲喊道。

    婦人嚇了一跳,頓時面色委屈。

    “你,你想著那個小蹄子,連我碰你都不讓了!”她跺腳喊道,大哭。

    男人煩躁不已,眼前不斷的重複著那三具棺材…

    “不是,我可能,染了癘疫了..”他說道。

    婦人嚇了一跳。

    “什麼?”她顫聲道,轉身就要往外走,“我去請大夫…”

    “別去!”男人喊住她,這一伸手,又是一陣嘔吐。

    屋子裡的人惶惶不安,但這次是沒人敢上前了,只站在一旁哭。

    不讓我看,人就死定了!

    男人吐得幾乎昏厥,但眼前卻浮現那女子的形容。

    你信還是不信?

    耳邊響起王慶春的冷笑。

    他只覺得腹痛如絞,噗噗兩聲,不用看也知道腹瀉如水。

    “我信,我信!”男人伸手嘶啞喊道,“快,快送我去千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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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七章 猜測

    千金堂已經有日子沒有接到過急診了,尤其還是晚上的急診。

    今天不是齊悅值班,因此她被從家裡叫起來。

    “..患者鬧騰的不得了,非要找你才肯..”值班的弟子說道。

    這邊元寶親自提燈,阿如抱著藥箱,幾人急匆匆的走向千金堂。

    “..又是急腹症。”齊悅換上衣裳,檢查了病人,皺眉說道,一面又看弟子們,“那這麼看來這種上吐下瀉可能具有傳染性,大家一定要注意消毒防疫,病人的衣服全部焚毀,排泄物深埋。”

    這一點弟子們都很熟悉了,齊聲應聲是。

   “…是痢疾嗎?”齊悅問道。

    劉普成還沒說話,那床上腹痛喘息的患者開口了。

    “不是,用過痢疾的藥了..不管用…老周家的父子二人都用過了..還是都死了..”他急急說道。

    “老周家的?你是說除了那個沈大夫,以及前天送葬的一個外,還有人死了?”齊悅忙問道。

    “..是..你前天看到的那個..就是老周家的兒子…昨天已經死了..”他說道,“這..這是不是癘疫..”

    “你是大夫?”齊悅問道。

    “這是城西保安堂的朱大夫。”劉普成介紹道。

    癘疫…

    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

    短短幾天,這也太密集了…

    “你的既往病史。”齊悅問道。

    患者沒答上幾句就又開始哇哇的吐,吐還沒完。又開始瀉。

    “這,這不會是霍亂吧?”齊悅喃喃說道。

    “霍亂?嘔吐而利,身疼惡寒,吐利者為霍亂,霍亂自吐下,又利止,復更菠熱也?倒也有幾分像。”劉普成說道。

    齊悅聽得一頭霧水。

    “矚胃不安所以上吐下瀉,傷寒論中稱之為霍亂。”劉普成接著說道。

    “你說的聽起來是急性胃炎。”齊悅搖頭,“我說的是烈性腸道傳染疾病,這個時候,中國還沒有。”

    中國?這個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有?”劉普成問道。

    “應該是清朝。”齊悅順口答道。

    答完了見劉普成神情驚愕。

    “清朝?是什麼?”他結結巴巴問道。

    齊悅呸了聲。

    “老師,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忙岔開話題,“我覺得不像霍亂,這瀉的是血水樣便。並非是米泔水樣便..”

    什麼檢驗也做不了…

    “先補充體液。”齊悅說道,“我去實驗室,看看那個青黴素的對那個病菌可有效果,至少也可以分辨出大概是那種類型的病菌。”

    外邊夜色正濃。

    “可是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啊。”劉普成說道。

    這邊阿如帶著弟子準備靜脈補充體液。

    “如果真這些人都是這般病症而亡,那麼,就如這個大夫所說,極有可能是癘疫,別說城門關了,就是著火了我也得去啊。”齊悅說道,看床上幾乎虛脫的患者。

    如果是癘疫的話,那可就是大事了。

    “這些事先不要往外說,以免引起恐慌。”齊悅說道。

    大家齊聲應是。

    “還有,現在這間屋子要進行隔離。進出的人嚴格控制以及消毒。換上手術服。”齊悅又說道。

    手術服相對於他們如今穿的白罩衫要更加嚴密一些。

    “師父,車備好了。”胡三在外喊道。

    “老師,這裡交給你了。”齊悅說道,“還有,這種群發性病症。是不是應該上報官府了?”

    “是,我會去的。”劉普成點頭說道。

    “好讓全城的醫館統計一下近期到底有多少此種病症。”齊悅說道。

    劉普成點頭,看著齊悅拿著從這患者身上提取的新鮮水便,坐車而去。

    城門守衛被吵醒。很是生氣。

    “幹什麼!這麼晚了出什麼城!”他們喝罵道,“趕著投胎也得等五更!”

    “小哥,我是大夫,人命關天,我必須立刻出城。”齊悅忙大聲說道。

    “什麼大夫…”一個差役滿不在乎的喊道,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踹了一腳。

    “你幹什麼!”他回頭怒罵。

    “龜孫子,還不快開門!是齊娘子!”其他人亦是回罵道,“讓黃少爺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那人這才慌慌張張的跑出去開城門。

    “齊娘子,這麼晚,讓我們護送吧。”幾個人一臉討好的說道。

    齊悅再三推辭,但這些人就是不肯罷休,齊悅沒時間跟他們糾纏隨他們去了。

    馬蹄聲打破了夜色的寧靜一路而去。

    天色濛濛亮的時候,王慶春的大門也被敲開了。

    聽說是千金堂的劉普成,王慶春直接讓哄走。

    “大人!”劉普成一反常態的強硬闖了進來。

    果然跟著那女人,一個個都變得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王慶春冷笑。

    劉普成顧不得他的態度,忙將昨夜朱大夫求診,以及最近多起腹瀉致死的事說了。

    “我們懷疑,是癘疫,大人,請立刻全城徹查。”他說道。

    “朱大夫竟然..”王慶春卻只關注了這個,面色陰沉。

    這個膽小鬼!

    “大人,這會不會是傷寒…”劉普成再次說道。

    王慶春看著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傷寒?癘疫?”他說道。

    劉普成看他點頭。

    “又是齊娘子說的?”王慶春問道。

    “是的,齊娘子已經趕往城外,實驗新藥。看能否對此症狀起效,這得需要最少一天一夜的時候,所以,請大人速速徹查,進行癘疫防治…”劉普成忙說道。

    王慶春沒有動只是看著他。

    劉普成被他看得一臉不解。

    “我說,劉大夫。”王慶春看著他,靠在椅背上,“想當初你是多麼沉穩謙和的人啊,如果不是我進京,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竟然是孟醫令大人的長徒。”

    劉普成躬身施禮。

    “弟子不才,不敢說師父名諱。”他低聲說道。

    “你這才是真謙虛,不才。”王慶春搖頭嗤聲笑,“你不才。這不是說孟醫令大人教徒無方嘛。”

    “是弟子無才,請大人不要妄議家師。”劉普成站直身子說道。

    王慶春撇撇嘴。

    “大人,還是快些去下令徹查藥舖醫館,看看近日到底多少如此症狀,及早應對啊。”劉普成說道。

    “什麼癘疫。”王慶春哼聲說道,“也就這幾個人,而且論起來我應該如此。”

    劉普成愣了下一臉不解。

    “我們幾個前幾日在清風樓吃了頓飯,老周父子,朱大夫,沈大夫。還有我以及另外四個人。”王慶春說道。一面換了條腿翹著,“我已經去問過了,清風樓的老闆承認了,那日的飯菜有問題,用了不新鮮的肉​​。所以大家才鬧肚子。”

    劉普成愣住了。

    “這樣啊..”他怔怔問道,“可是,這也太凶險了,都死了三個了..”

    “那有什麼辦法?”王慶春皺眉說道。 “只能說個人體質不同,那天吃飯的人那麼多,也不是人人都死了啊。”

    那倒是..

    劉普成點點頭。

    “可是,大人,既然是清風樓食材的緣故,那麼必定還有其他的人會如此,還是發個告示提醒大家一下,這種病來勢兇猛,如果有此症狀,就速來..”他又說道。

    話沒說完,被王慶春打斷了。

    “速來你們千金堂?”他挑眉問道。

    “是,齊娘子說,因為上吐下瀉,會造成脫水,循環系統衰竭,所以要大量的補充體液,我們可以靜脈…”劉普成忙解釋道。

    話沒說完就被王慶春又打斷了。

    “齊娘子說!齊娘子說!齊娘子說!”他沉臉喝道,“莫非齊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他陡然發火,讓劉普成愣了下。

    “劉大夫,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讓人失望了。”王慶春看著他,哼聲說道,“怪不得你敢說你的師門,就你這樣,說出去,還真有辱師門!”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難聽的話,劉普成一向不善與人爭辯,面色漲紅。

    “大人。”他再次抬頭說道,“我知道,你與我們千金堂有過節,但此時此刻,醫者大事,還請大人不要狹隘了。”

    王慶春怒了。

    “狹隘?我狹隘?”他站起來瞪眼沉面,喝道,“也不知道是誰整日掛在嘴邊讓我下跪呢。”

    劉普成看著他。

    “大人,有些人掛在嘴邊,但沒有掛在心上,而有些人不掛在嘴​​邊,卻是掛在心上。”他淡淡說道,“嘴上和心上,哪個才是放不下的?那個才是狹隘?別為了自己的心思,而忘了醫判之職!”

    王慶春大怒。

    “劉普成,你們千金堂為謀私利,膽敢散佈癘疫之事,擾亂民心,造成民眾恐慌,我現在以永慶府醫判之名,查封你們千金堂!”他厲聲喝道。

    天色漸明的時候,齊悅的面前擺好了十幾個瓷器皿,裡面凝固肉湯培養基。

    “師父,肉湯培養基只能做出這些了。”兩個弟子一臉汗的說道。

    “勉強可以那就這些吧。”齊悅說道,將患者的水便沾取一點點的放在這些培養基上。

    “師父,這些立刻能用來檢驗嗎?”弟子們問道。

    齊悅搖頭。

    “最早最早這些要到明天才行。”她說道,說到這裡又無比慶幸,“幸虧我那天在街上弄了點那人的…”

    她抬頭看外邊。

    “等到下午,第一批菌落就培養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驗證藥效了…等到明天早上,結果一定能出來。”她說道,皺起眉頭,帶著幾分焦急。

    那個病人,一定要撐到明天啊!

    “白毛夏枯草注射液還有多久能出來?”齊悅問道。

    弟子跑出去喊。

    “驗證藥效挑選合適的藥液,最早也到晚上了。”那邊緊張的實驗室里傳來回答。

    “晚上就晚上,有了立刻送過去。”齊悅說道。

    弟子們點頭應聲是。

    齊悅再次將視線落在眼前的培養器皿上。

    快點快點,時間你走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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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4:07: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讓

    因為後院那個腹瀉病人的嚴格防疫,讓千金堂裡的氣氛有些緊張。 .

    或許是感受到他們的緊張,客人更少了。

    當兩個穿著綢衫,搖著扇子的男人走進來時,弟子們都沒注意上前招呼。

    兩個男人有些緊張,對視一眼。

    “客官。”弟子終於看到了,忙站過來,“問診還是抓藥?”

    兩個男人更加緊張了,還忍不住後退一步。

    “抓…抓抓…藥。”一個說道。

    哦是個結巴..弟子心裡恍然,但醫者要一視同仁,不能嘲笑別人的缺陷,他神態更加和藹。

    “這邊請,是按方抓藥還是單獨抓藥?”他一面問道。

    那男人看著他結結巴巴的說不上話來。

    “單獨抓。”另一個看不下去,一把推開他,大步站過來。

    靠在櫃檯上,將蒲扇般的大手往櫃檯上一拍。

    櫃檯的弟子嚇了一跳,又打量這人。

    穿的一般商戶大老闆的那種綢緞衣裳,搖著風雅的扇子,長得也是肥頭大耳,但怎麼看都覺得….這個衣服像是偷來的…跟這個人有一種違和感…

    “這個這個這個,各來十斤。”他隨手點著說道。

    十斤!

    弟子有些愕然。

    “怎麼?看我沒錢啊?”那人瞪眼道。

    弟子忙道歉叫人,這數量太大,得直接從庫房走貨了。

    “哎,小兄弟。你們千金堂最近治死人的事是怎麼回事啊?”那男人又問道。

    被人直接這樣問是很尷尬的事,弟子轉過身,帶著幾分義憤。

    “不是我們治死人。”他說道,“是我們被人訛詐!”

    “看,我就說嘛,肯定是這樣的,老大都說了,齊娘子才不會治死人呢…那幾個人裝可憐..”另一個興奮的說道。

    這話說的弟子有些一頭霧水,驚訝的看他。

    這人不結巴啊說的挺溜的都聽不懂是什麼…

    先前說話的男人踹了這男人一腳,男人忙閉口不敢說了。

    “是啊是啊。齊娘子肯定不會這樣的。”他對弟子笑道,一面探身伏在櫃檯上,“小兄弟,你給我講講怎麼回事唄。”

    弟子當然很樂意說。還沒開口門外有弟子衝進來。

    “大師兄,不好了,師父被王慶春抓起來了..”兩個弟子喊道。

    這個消息讓大廳裡都亂了起來。

    “怎麼回事?”

    “憑什麼?”

    大家紛紛圍過來喊道。

    “他說師父散佈謠言擾亂民心。”弟子說道,不知道是跑的還是急的一頭大汗。

    “胡說,他怎麼敢如此胡說。”張同也從後院出來了,面色驚訝。

    “不止把師父抓起來了,還要來查封咱們千金堂!”弟子喊道,伸手指外邊,“人已經過來了..”

    弟子們慌亂嚷成一片。

    “快去找師父回來。”大家紛紛喊道。

    這個師父自然是指齊悅。

    “不行,現在不能去叫她回來。”阿如從後邊衝過​​來喊道。 “她在做藥。如果讓她分心的話,那些藥怎麼辦?”

    “可是,可是咱們怎麼辦?”大家也沒了主意,急急的問道。

    “怎麼辦?”胡三走出來,一咬牙。 “不讓他們進門!”

    “這行不行啊。”阿如看著他問道。

    胡三挺著背直直的,看著門外。

    “行!”他重重說道。

    大廳裡亂哄哄的,那兩個抓藥的人被扔在一邊沒人理會了。

    “哥,看樣子要打起來了。”一個低聲說道。

    “打唄。怕什麼。”另一個瞪眼說道,面色興奮,一手就在身上摸,摸來摸去只有一把扇子。

    “哥,你別胡鬧,大哥說了,不能給齊娘子惹事,要是讓人知道咱們身份,給齊娘子扣上通匪的罪名是要殺頭的!”他低聲說道。

    先前一個冷靜下來。

    “那怎麼辦?就看著齊娘子的人被欺負?”他低聲問道。

    這種需要智商的問題實在是為難人啊。

    男人摸摸頭。

    “我就說讓狗頭張來嘛,他鬼主意多..”他嘀咕道。

    兩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激動的瘦弱的弟子們砰砰的關門,然後用手抵住。

    才關上門,王慶春等人的聲音就在外邊響起。

    “..開門!以為關上門就沒事了?”

    “姓王的,你公報私仇!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胡三喊道,“把我們師父放出來,我們還住著病人呢,要是延誤了救治,告你截醫殺人!”

    倒真是能活學活用!

    王慶春氣的冷笑,看著這邊的熱鬧,街上瞬時又引來無數人圍觀。

    所以說千金堂還真是永慶府百姓的一寶,戲班子貴請不起,但有他們在,看戲倒也不愁了….

    人群裡有兩個小廝看到了,撒腳就跑。

    “管家爺,不好了,王慶春又去欺負少夫人了!”他們一口氣跑進定西侯府,找到管家喊道。

    “這孫子還沒完?”管家站起來,略一沉思,“世子爺還沒走吧?”

    小廝搖頭,是不知道的意思。

    “快馬加鞭,去善寧府看看,世子爺是否還未起程,如果沒起程,就告訴他。”管家說道。

    “如果起程了呢?”小廝愣愣問道。

    “那就..算沒有緣分吧。”管家嘆氣說道。

    這跟緣分有什麼關係?小廝們不明白,但也不問了,忙忙的去了。

    這邊千金堂到底被敲開了大門,因為病者的家屬在外哭喊了。

    “我們不讓你們治了,我們帶人走。”朱大夫的妻子哭道。

    病人家屬要求走。他們還真不能拒絕。

    王慶春抖了抖衣衫,一副不屑。

    一群小蝦小魚,還想鬧什麼!

    用有病人在威脅自己放劉普成?真是蠢死了,難道他們以為這永慶府只有他一個大夫嗎?

    可笑!

    朱大夫的妻子哭著向後邊去,自有幾個差役跟隨準備抬人。

    “不行!”阿如伸手攔住,“你們不能帶人走。”

    “那是我家男人!你,你這個女子哪裡來的?”朱大夫的妻子被突然擋住路的女人嚇一跳,立刻喊道。

    “我是這裡的護士長,這個病人誰都不能帶走。”阿如說道,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緊張到渾身發抖,但還是站定伸手不挪步,“這個病人具有傳染性,必須隔離。絕對不能移動,否則,會讓更多的人得這個病的。”

    屋子裡的人愣了下。

    傳染…

    朱大夫的妻子想到丈夫說的那句癘疫,頓時蹬蹬後退兩步,面帶驚恐。

    “真,真的是癘疫嗎?”她顫聲喊道。

    此話一出,外邊擠著看熱鬧的人哄得一聲。

    “什麼?”

    “癘疫!”

    “娘啊!完了有癘疫了!”

    王慶春大怒,忙衝群眾們喊。

    “不是癘疫!莫要聽千金堂胡說!是吃壞東西拉肚子了!”他大聲喊道,“清風樓的老闆用了壞的菜肉,導致好幾人嘔瀉不止。”

    喊了好幾遍現場才安靜下來。

    “你們好大膽。竟然敢如此胡言亂語。你這是要引起民亂!”王慶春豎眉厲聲喝道,“來人,都給帶走,封店!”

    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不行,絕對不能帶走!”阿如死死的攔住門喊道。

    那朱大夫的妻子抬手就打了過去。

    “小蹄子。安的什麼心!”她罵道。

    阿如重重的挨了一下,頓時紅了半邊臉。

    朱大夫的妻子手還沒落下,旁邊就有人衝過來,劈頭蓋臉的就給了她一巴掌。

    朱大夫的妻子不提防。也架不住這突襲的一掌力氣大,整個人都跌了出去,被打的摔在地上一口氣幾乎沒上來。

    “打人!你敢打她!我打死你!”胡三氣洶洶的指著那朱大夫的妻子罵道。

    這突然的打讓眾人都愣住了。

    “你這男人怎麼打女人?”一個大夫看不下去了顫聲喊道。

    千金堂的人簡直太粗魯了!

    就這還是開醫館的,是開黑店的吧!

    “我管你女人男人!”胡三惡狠狠瞪眼看著大夫,“誰打她我就打誰!”

    朱大夫的妻子回過神,坐在地上大哭,跟隨她來的親屬不干了,都衝胡三湧來。

    胡三一拳難敵四手,但還是護在阿如身前。

    見他們動手了,其他的弟子們自然也要幫胡三,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幹什麼!幹什麼!”人群中陡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吼聲,同時有兩個人衝進來,三下兩下就將混戰在一起的人群分開了。

    王慶春這邊的人看著這突然跳出來的二人。

    明顯不是千金堂的人。

    “你們什麼人?”王慶春審視的喝問道,“要幹什麼?”

    無數視線看過來,兩個穿著綢布衫的粗壯男人有些呆呆。

    “我們..”其中一個結結巴巴說道,“..抓..抓藥的..”

    抓藥的?

    大家看著他們一臉狐疑。

    “我們抓藥的,你們幹什麼?還不快些給我們把藥裝好!”另一個人瞪眼喊道,指著千金堂弟子們說道。

    這兩人是傻的嗎?這都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了,還抓藥?

    “二位,千金堂要查封了,所以不能賣藥,你們還是到別家去吧。”王慶春沉聲說道。

    “查封!查封之前我們要抓藥的,跟現在沒關係,快些,給我們抓藥!”那男人瞪眼喝道。

    這是哪裡來的瘋子啊..

    大家怔怔看著這二人。

    “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阻止我們抓藥?”二人瞪眼喝道,一面挽起袖子,“阻止我們抓藥,就是要害我們的家人去死啊,這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們這是在殺人!”

    什麼亂七八糟的!

    場面一時僵持。

    “大師兄!阿如姐!病人快要不行了!”從院子傳來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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