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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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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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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同仇

    李桐走出司值房,就遇上兩個抱著捲軸走來的吏官。

    “小李大人。”他們忙含笑打招呼。

    李桐雖然來這裡沒多久,但一則他是李閣老的孫子,二來皇帝那邊似乎也頗為滿意,大家在宮裡混都是靠眼力吃飯的,所以李桐的人氣越來越旺。

    不過,李桐沒有忘記自己的庶子身份,習慣了得不到或者得到也會失去,所以對現在的日子他充滿了敬畏和感激,勤勤懇懇恭恭敬敬,這樣表現出來便是不驕不躁渾然大氣,這又讓家裡那些眼紅嫉妒等著看他笑話的兄弟姐妹們失望了一把。

    李桐還禮。

    “這是兵部送來的防衛圖,請大人遞交陛下。”吏官說道,將捲軸遞過來。

    兵部?李桐心中一動,他自然知道最近兵部在忙什麼。

    “是定西侯世子爺的防衛圖?”他問道。

    吏官們應聲是。

    “不是陛下說一個月做好就成嗎?怎麼才十天就好了?”李桐含笑問道。

    “世子爺可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硬是趕出來。”吏官們笑著說常云成的好話。

    常云成出手大方為人爽快,人緣也很好,當然更重要是皇帝也看重他。

    錦上添花的事大家做做總沒有壞處。

    李桐笑了笑,心中越發印證範藝林的話,這個男人果然狡猾,表裡不一。

    “放這裡吧,我一會兒就送去。”他含笑說道。

    吏官道謝高興的放在裡值房的桌子上告退了。

    常云成得知已經送去了,就鬆了口氣,一面等皇帝的意見,一面收拾行李。

    事實上,行李早已經收拾好了。甚至他都恨不得幾天只穿一身衣裳,行李都不用打開,只待皇帝一聲同意他抬腳就走。

    但直到第二日天黑都始終沒有音信。

    依他對皇帝的了解,這不應該啊。

    常云成便托吏官們詢問,是好是不好皇帝得給個話啊,好的話他告辭起程,不好的話,立刻抓緊時間修改。

    而此時常云成苦等結果的那個捲軸還擺在值房的桌子上。

    “李大人,這個要送去嗎?”有人問道。

    李桐手裡已經拿著兩個文書。聞言回頭看了眼。

    “陛下面前的太多了,再等明日吧。”他說道。

    明日又推到後日,然後李桐沒有再推,因為皇帝親自來要了。

    李桐捧著捲軸進來時,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大殿裡。 (請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訪問我們.)因為在皇帝面前,李桐只是低著頭微微撩了眼,比起上一次在酒樓見,這男人顯得很憔悴。

    活該,他心裡低聲說道,原來這男人就是齊娘子的前夫啊,早知道那日他一定會幫範藝林出手的。

    “就是這男人。先是將齊娘子在家一扔三年,回來了就開始鬧著要停妻再娶,又要休妻,還好齊娘子貴人相助。得以和離出身。”範藝林攬著李桐的肩頭說的義憤填膺,“她無父無母孤苦無依,萬幸有醫術傍身,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條了。你說這樣的男人該不該唾棄?”

    該!當然該!更何況這齊娘子還是自己的恩人!什麼叫恩人,她對你有恩。你必須要知恩圖報,她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她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

    這個常云成就是他李桐的仇人了。

    “陛下,您要的防衛圖。”李桐低頭低聲說道。

    雖然在奏摺上很多人都會耍心眼,比如放到前放到後等等順序,別小看了這順序,有時候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一件事的成敗,所以不入流官職的司值輕易沒人得罪,相反會有人偷偷的給塞銀子。

    李閣老已經給他講了這些事,但李桐還真是第一次做,所以難免心裡忐忑。

    皇帝並沒有說什麼,常云成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李桐總覺著這男人在盯著自己看,目光很不善意…

    也是,這​​種事雖然誰也不說,但誰心裡不清楚啊。

    “原來你是李桐李大人。”常云成忽的開口說話了。

    在這個人面前,自己決不能露出膽怯,要不然是丟齊娘子的人!

    “是,原來你是定西侯世子。”李桐站直身子含笑說道。

    兩個太監已經打開了捲軸,皇帝站起來走近前去看,似乎全神貫注沒有聽到他們說話。

    這邊二人說完這句話,誰也不說話了,常云成看著他,耳邊迴響的是周茂春的話。

    長得也能看…

    哪裡能看?別說跟王謙比了,連胡三那話嘮都比不過….

    人很老實…

    竟然敢公報私仇,壓著他的要務文書不遞,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再長幾年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

    這老頭什麼眼光!

    常云成哼了聲,移開視線。

    李桐自然也不會輸了氣勢,也輕輕的哼了聲,移開了視線。

    大殿里安靜無聲。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皇帝終於看完了。

    “很好,不錯。”他轉過身說道,揉了揉眉頭。

    常云成躬身施禮。

    “是陛下指導有方。”他說道。

    皇帝笑了,接過太監捧來溫熱毛巾輕輕擦拭額頭眉眼,一面慢慢的踱迴龍椅前。

    “好了,這件事算是做好了,你可以..”他開口說道。

    這句話已經等的太久了,久到常云成身子都忍不住微微發顫。

    “謝陛下,那臣告退回甘肅了。”他再次躬身施禮說道。

    皇帝看著他,將手裡的毛巾扔給太監,似笑非笑,不過最終他點點頭。

    “好,你去吧。”他說道。

    常云成狂喜應聲是,慢慢的退了出去。

    常云成剛邁過門檻,皇帝忽的笑了。

    “打賭不?”他說道。

    李桐被說得一愣,但太監們都笑著答話了。

    “哎呦,太好了,又能贏陛下的銀子了。”幾個湊趣笑道。

    “說的跟你們贏過似的。”皇帝笑道。一面看李桐,“你玩不玩?”

    雖然不知道怎麼玩,但李桐還是忙應聲是。

    “只是,臣沒什麼錢,所以,不能下大注。”他老實的說道。

    皇帝被他逗笑了。

    “沒錢,找你祖父要。”他笑道,“十兩銀子起,小了朕還不玩呢。”

    大殿裡熱鬧起來。

    “賭。定西侯世子幾步之後開始跑。”皇帝說道。

    這叫什麼賭注?李桐愣了下,在宮裡誰敢亂跑?

    “朕先下注,五步到十步。”皇帝說道。

    立刻其他的太監也跟著下注,當然很巧妙的大家賭的都不一樣。

    “一百步到二百步。”李桐最終也只得胡亂湊趣說道。

    皇帝笑瞇瞇的拄著頭看大家下注,待完了之後。便坐正身子。

    “宣外邊的人進來。”他開口說道。

    太監立刻傳話,外邊恭敬地進來兩個太監。

    “剛才,定西侯世子,是幾步之後開始跑的?”皇帝問道。

    太監愣了下,低著頭交流下視線。

    世子爺,對不住了,不是咱家不幫你遮擋。實在是在這位陛下跟前,什麼都遮擋不住啊。

    “回陛下,七步之後。”其中一個答道。

    皇帝哈哈笑了,手拍著龍椅。

    “給錢給錢。”他笑道。

    李桐走出大殿還有些發懵。完全搞不懂剛才是怎麼回事。

    常云成君前失儀,陛下竟然早猜到,還不生氣。

    他搖搖頭,算了。不管了。

    這邊大殿裡已經恢復了安靜,皇帝閉著眼翹著腿倚在龍椅上似乎睡著了。

    蔡重指揮著兩個太監收拾桌面上滿噹噹的文書奏摺。

    “說是兩個人在酒樓打過架?”皇帝忽的開口問道。

    蔡重忙轉過來躬身。

    “是。孩子們打聽說,世子爺剛進京,小李大人和范家的那個孩子在酒樓吃飯,不知道怎麼從樓上扔東西,砸到了世子爺,在樓上好好的打了一架。”他說道。

    皇帝笑了。

    “什麼屁大的事,真無聊。”他說道,“瞧這一副拈酸吃醋使絆子的樣子。”

    “陛下,要老奴去敲打敲打小李大人嗎?”蔡重忙問道。

    “自己的路自己走,誰管得著誰啊,別閒著沒事瞎操心。”皇帝擺手說道。

    蔡重笑著應聲是。

    “常云成的母親又病了嗎?怎麼他這麼急?還有周茂春和他說話之後也急慌慌的帶著人往南走了,連和朕說一聲都沒顧上。”皇帝想到什麼,換個姿勢坐著,問道。

    “這個倒不知道。”蔡重答道。

    他並沒有說老奴這就去查,因為他知道,皇帝有時候只是和他說說話,並不是要個什麼答案結果,就像那些普通人家一樣,只不過,在這皇宮大殿裡,皇帝其實並沒有可以隨意說話的人。

    果然皇帝也沒說讓他去查,而是帶著幾分輕鬆隨意倚著。

    “不管為什麼吧,總算把這老東西引走了,省的一天到晚的聒噪朕。”他笑道。

    “可不是,周大人這些日子越發的鬧了,怪不得人常說老小孩老小孩,人要是老了就跟小孩似的。”蔡重笑道。

    皇帝對這話很感興趣。

    “想當初,皇祖母也這樣說過皇祖父呢。”他含笑說道。

    “哎呦,太祖和孝慈皇后真是好的不得了,兩人甚麼話都能說,好的跟一個人似的。”蔡重也笑道。

    “當年皇祖父娶到皇祖母可是很不容易的。”皇帝笑道,“不過,這世上,自來是珍稀難得,再難能得到也是值得的。”

    清淡的說話聲迴盪在大殿裡,越發顯得空曠。

    而此時,奔出皇宮的常云成已經翻身上馬。

    “傳令速回漠北,我先走了讓他們跟上。”他扔下一句就狂奔而去。

    身後的侍衛忙慌亂的分頭行動,召集人的去召集人傳信,其他的忙追常云成。

    常云成已經跑的看不到人影了。

    月娘,月娘,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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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 喜厭

    天近中午的時候,雪停了,齊悅走出屋門,身後是提著藥箱的阿如。

    “怎麼江海沒來?”胡三在院子裡往門外張望,有些奇怪。

    “姐夫你找他有事啊?”還圍著圍裙,手上沾著面的阿好不解的問道。

    “沒事,我就是不習慣。”胡三笑道。

    這話引得其他人都笑了”“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行了,別笑人家,要不是他,胡三,咱們如今說不定還不認識呢。”齊悅笑道。

    胡三紅著臉笑。

    “不提以前不提以前,向前看向前看。”他忙說道,這是對阿如表忠心呢。

    當初的事可真是要成仇人的跡像啊,虧得自己祖墳上冒了青煙,胡三想起來就後怕。

    阿如撇撇嘴沒理會他。

    “走吧,他也忙得很,今日還有兩個傷兵要做一下二次清創,快點走吧。”齊悅說道,自己先抬腳邁步。

    阿如以及小曲跟著。

    不過,相比於前幾次的暢通無阻,這一次,她們被攔在了兵營外。

    “為什麼不讓進了?”齊悅問道。

    守門的營兵都懶的看她。

    “不讓進就是不讓進,哪裡有什麼為什麼。”他們漠然答道。

    “可是他們請我治病。”齊悅說道,伸手指裡面。

    “營中自有軍醫,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守衛說道。

    “可是…”阿如要開口說話,齊悅及時拉住她。

    齊悅沖她搖頭。

    阿如只得將話嚥下。

    齊悅看著營房內,相比於前幾日傷兵們急不可待的前來迎接,此時安靜如同無人之處。

    此時所有的傷兵都在屋子裡,看著堵著門的一排披掛嚴整的兵衛,一個個眼中滿是怒火。

    “非要看著我們能治而不得治死了你們才高興嗎?”一個傷兵嘶聲喊道。攥緊了拳頭,“你們也是兵,你們也要上戰場,你們難道就能保證不會有我們這樣的一天?”

    這話讓守門的兵衛有個別人動容。

    有人冷冷哼了聲。

    “這一天又如何?別忘了,那些死了的弟兄們。”他淡淡說道。

    這是一個將官,此時面色冷峻的看著這些傷兵。

    在他的注視下,騷動的傷兵們也升起一些畏懼。

    “從你們當兵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怕死?怕死就給我脫下這身衣裳滾蛋!”他喝罵道,“你們受傷了?要死要活的鬧?那些死了的呢?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衝上去是送死嗎?為什麼他們還要衝上去?為什麼他們不鬧?”

    他看著眼前的人們。

    屋子里便得安靜下來。

    “你們要死我不攔著。你們要活我不為難,只是,軍營有軍營的規矩,誰他娘的想亂了我的規矩,別怪我不講情面。不管你死人還是活人,我眼裡只有規矩!”大漢再次冷聲喝道。 “再敢引女人進兵營。不管是引者還是什麼大夫,我通通軍法處置,亂棍打死。”

    大春得到消息趕過來時,傷兵營裡又恢復了死氣沉沉。

    “軍法自有軍法,可是他們也不能這麼不近人情!”大春氣道,轉身要走。 “我去跟他們理論!他們這些當老爺的,哪裡在乎我們的死活!”

    大春奔出並沒有找到那些老爺們,依他的身份只能吃一頓棍棒被趕了出來。

    大春垂頭喪氣的走在街上,無顏去見那些弟兄們。更不想回家,漫無目的的亂轉,一抬頭竟然發現又走到那齊娘子的家門前。

    想必齊娘子今日也受了警告了。

   當大夫的不讓治就不治了,反正天下永遠不缺病人。

    大春不知道呆立了過久,聽的門咯吱一聲響,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手裡抱著一疊紙,男的手裡拿著一塊豎匾額。

    “哎,你是那個”女子眼睛一亮看到大春喊道。

    男子也看過來。

    “大春,你來的正好。”小曲沖他招手,一面將匾額掛在門邊。

    大春遲疑一下走過去,看到匾額上寫著幾個字,他不識字,不認得。

    “因為軍營我們不便進去,所以娘子決定把醫館開在家裡,這樣,你們要是看病的話,就來我們這裡吧。”小曲說道,一面伸手拂過那幾個字。

    什麼?

    大春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小曲。

    這娘子竟然沒有怕,反而還要繼續給他們治病?

    “這是宣傳單,你拿回去,給有需要的人發一下。”阿好將手裡的紙遞給他。

    大春搓了搓手恭敬的接過。

    “我,我不識字。”他結結巴巴說道。

    “哦,早想到了,所以畫了圖。”阿好笑瞇瞇說道。

    大春低頭看,見紙上畫著一些小人,都是肢體有各種傷殘,或者倒地流血或者身上插箭,正中畫著一個女子,伸手做邀請的樣子,手邊一行字。

    這字跟掛的匾額一樣,大春心里數了數。

    “這是什麼?”他忍不住問道。

    “這是”阿好伸手指著念給他,“永慶千金堂甘肅鎮分號。”

    永慶千金堂甘肅鎮分號?

    大春默默的跟著念了遍。

    “這是我們娘子醫館的名字。”阿好帶著幾分呢驕傲說道。

    一隊人馬從街道上

    穿過引來無數​​的注意,馬上坐著的男人肩上都扛著梅花樹,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大多數男人們大概也覺得很丟人,故意用梅花枝擋住臉,只有一個絲毫不在意,不僅昂首挺胸,還笑的比梅花還燦爛。

    “小江,小江”

    街邊商舖裡有好些女子們揮手喊。

    “折了這麼多梅花枝做什麼?”

    “是哪個大人要在家裡賞梅了嗎?”

    江海似乎沒聽到一溜煙的拍馬遠去了,留下一路議論猜測。

    好容易到了住處,男人們都鬆了口氣。

    “我說小江,這種丟人的事乾一次就好了啊。”

    “對啊,你說你送什麼不好,金銀首飾珠釵衣裳。那些女人都喜歡的跟什麼似的,弄這一點用也沒有的花做什麼?”

    “是啊,你追女人太多腦子傻掉了?”

    男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損著。

    江海不予理會,樂滋滋的指揮者兵丁將花枝插到大甕裡,然後開始慢慢的小心的從上剪下一支一支直到成為一個花束。

    “去,去。”江海這才衝還在那邊唧唧喳喳說笑的男人們擺手,“你們懂什麼,一群光棍老爺們,也就夢裡抱著被子當媳婦,知道女人喜歡什麼呀!”

    “說的你好像有媳婦似的!”大家不樂意了。大呼小叫道。

    江海聞言回頭沖他們咧嘴一笑。

    “我很快就要娶媳婦了。”他說道。

    江海耐心的等到天微微黑,對於沒有夜生活的邊鎮來說,此時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他這才高興的抱著梅花沖出去,準備給齊娘子一個驚喜。可是沒想到才到巷子口,就听到喧雜。再一看門口進進出出很多人。還都是和他一般的兵。

    江海頓時腦子轟的一聲,怎麼齊娘子家誰都能來了?氣死人了,齊娘子是我的!

    夜色降下來時,院子裡的人散去了。

    “大家不用急,我每日都開門接診,只是一時倉促了。藥不夠,還望大家耐心等等。”齊悅說道。

    大家點點頭再三道謝,這才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了。

    齊悅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輕輕嘆口氣。

    “娘子,累了半天了。快洗洗咱們吃飯吧。”阿好從屋子裡跑出來說道。

    話音才落,就听見門外有聲音喊齊娘子。

    阿好的臉頓時就拉下來了。

    還以為這小子換了性子了!結果,還是準準的踩著飯點來了!

    齊悅也看過去,不過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江海的笑臉,而是艷紅的梅花,在院子裡的積雪以及燈籠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哇哦。”齊悅不由喊道,笑意滿臉。

    不愛花的女人還真沒幾個,就連討厭這個總來蹭飯的傢伙的阿好也看得眼睛發亮。

    江海從梅花後探出頭,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齊娘子,我請你賞梅。”他說道。

    自從掛出了牌子,又由大春告之那些傷兵之後,齊悅的門前變得熱鬧起來,齊悅等人也忙碌起來,因為帶來的藥很快都用完了,他們不得不臨時製藥,好在這些創傷也簡單,必備麻藥和消炎藥就足夠了,但沒兩天這種熱鬧又被打斷了。

    “為什麼不讓我行醫?我這次可沒有進兵營,在我自己家也不行嗎?”齊悅看著面前幾個官兵遞過來的官府文書,皺眉問道。

    “沒有為什麼,邊鎮核查嚴密,為了防止奸細,不允許你們這些來歷不明的人跟當兵的來往。”官兵首領冷淡說道。

    “什麼來歷不明啊,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是永慶府人。”齊悅皺眉說道。

    但她的話被打斷了。

    “少說廢話,如果再看到你行醫,就驅逐你離開我們甘肅鎮。”官兵首領冷聲說道。

    齊悅皺眉看他。

    “餵,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小曲忍不住喊道。

    “知道。”官兵首領不屑一笑,“神醫嘛。”

    小曲要邁上前,齊悅攔住他,視線掃過周圍圍觀的人,忽地看到一個有些面熟的身影。

    那個男人手裡拎著酒壺,似乎正從這裡經過,正轉過投來視線,神情漠然,然後便收回視線繼續前行。

    是那個軍醫!

    難道是他們?

    “我又不是小孩子,別用這些假大空莫須有的名頭來跟我說,其實是因為我治好了你們那些軍醫治不好的傷,讓他們沒了面子,所以你們才要趕我走的吧?”齊悅說道。

    這女人倒是聰明,只不過也只是假聰明,到現在還不知道惹到誰了?面子,在這甘肅鎮你駁過誰的面子難道心裡不知道嗎?

    官兵們冷笑一聲,才要說話,有人先開口了。

    “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喬明華慢慢的走過來,推開擋路的人群,隨著說話站到了最前面,看著齊悅,神情依舊漠然。

    “你這樣的大夫我見得多了。”他再次說道,“會治兩三個別人治不了的病,民眾就開始稱呼你為神醫,你呢嘴上會謙虛,但其實心裡也就自詡為神醫了,嘴上說,濟世救人普渡眾生什麼的,其實,不過是沽名釣譽逐利之徒罷了,面子,像你這種沒有面子的人,又能掃了誰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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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氣

    齊悅看著這個軍醫,她記得他的名字叫喬明華。

    “喬明華。”她說道。

    竟然認得?小曲等人都有些驚訝。

    但喬明華沒什麼驚訝,神情依舊。

    這女人既然在傷兵那裡混,傷兵們對他喬明華恨的日日唾罵,自己也算是個名人。

    “你這個名字真不錯。”齊悅接著說道,慢慢上前一步,看著喬明華。

    四周圍觀的人都愣了下,這叫什麼話?怎麼說起名字了?莫非這個女人還會算術?

    “聽起來很普通,但是叫起很響亮。”齊悅說道,看著喬明華微微一笑,抬抬手,“積極明亮給人以力量希望。”

    喬明華終於神情變了,他輕輕的哼了聲,一潭死水般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但是,就我目前見到你的兩次,你說的話做的事,讓我覺得你叫這個名字真是可惜了。”齊悅說道。

    四周的人這才恍然,但還有些官兵們不太明白。

    “怎麼個意思?”他們低聲詢問。

    “笨啊,這女人是罵喬大夫呢。”有機靈人答道。

    這就叫罵了?

    大家面面相覷,再看齊悅,浮現幾分敬佩。

    果然是神醫啊,說的話罵了你你都不知道….

    “這些傷兵本來就因為傷殘而鬱鬱茫然,你作為一個大夫,是要給他們希望力量,可是你呢,來求助你不管,還說什麼死啊活的話,這就跟一個懸崖邊上的人,伸手抓住你,你不僅不幫他。竟然還推他一把,喬明華,你說見多了我這樣的大夫,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大夫。”齊悅看著喬明華,此時臉上沒有了笑容,一字一頓說道,“什麼叫大夫,至少我還敢說濟世救人,而你連濟世救人說都不敢說。或者不屑說的人,最好,別再說自己是大夫,太丟了。”

    好,圍觀的人這次聽的清楚爽快。不由都滿臉喜色,不知哪一個還鼓掌叫好。

    “再來一段。”有人大聲喊道。

    邊境之鎮的娛樂活動太少了,唯一的娛樂就是看打仗,只不過那是一種有幸看一次,不知道還有幸看第二次的危險活動。

    胡三在一旁嘖嘖搖頭。

    “竟然有人敢跟師父鬥嘴,真是找死。”他低聲對阿如說道。

    這邊喬明華嗤聲笑了。

    “希望..”他笑了,然後笑聲越來越大。蓋過了四周的鼓譟,漸漸的都安靜下來,只有他的笑聲,“希望….一個大夫要給大家希望和力量…”

    他大笑。似乎這是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所以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他猛地收了笑,看著齊悅,神情又變成了漠然,“你就是這樣一個。靠著嘴,給大家希望和力量的大夫啊。不錯,那你還真稱得上神,那就好好的當你的神吧,在這裡,你的香火會很旺盛。”

    他說完轉身竟是要走了。

    噎了她一把就想走?齊悅邁幾步。

    “餵,誰說我只靠著嘴,你難道沒看到我治好了你治不好的嗎?”她皺眉說道,“你是看不到啊還是不想看啊?你是瞧不起我啊還是瞧不起你自己啊?事實擺在這裡,你瞎了嗎?”

    “所以,你就認為比我們厲害了?”喬明華沒有轉身,只是停下腳,側頭問道,“治好了這幾個半死不活的傷兵,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

    齊悅看著他。

    “是啊,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厲害。”她說道。

    喬明華笑了笑。

    “所以說,你們這樣的大夫,我見得多了。”他再次說這句話,搖搖頭。

    齊悅皺眉,要說什麼,喬明華又開口了。

    “你見過傷兵嗎?”他問道。

    齊悅皺眉。

    這不是廢話嗎?

    “不知見過,還治好過。”胡三喊道。

    喬明華沒理會,依舊看著齊悅。

    “我是說你見過真正的傷兵嗎?”他問道。

    真正的?什麼叫真正的?難道那些傷兵都是假的啊?

    齊悅等人面露不解。

    “鮮活的熱氣騰騰的新鮮出爐的…從戰場抬下來的..傷兵。”喬明華說道,露出一絲微微笑。

    齊悅恍然,是戰場,戰地上的。

    她搖搖頭。

    不管現代還是來到古代,她始終處在和平的環境裡,戰爭戰場太遙遠了。

    “那你敢不敢去見識一下?然後讓我看看你這樣的大夫,神一樣的大夫,在安穩的結實的屋子裡被病人恭維著的大夫,在熱鬧的平和的街道上慈眉善目濟世救人的大夫,到底有多厲害?”喬明華問道。

    周圍遲鈍的圍觀者再次有些茫然。

    “說什麼?”

    “什麼意思?”

    當然,齊悅聽懂了,她身邊的人也都聽懂了,連那些官兵們也聽懂,互相遞個眼神。

    行啊,還是這些識字的人鬼心眼多,不像守備這個粗人,只知道強行趕人,看看人家喬軍醫,一句話,就足夠讓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啞巴了。

    答應?那是找死,不答應?那就乖乖的灰溜溜的跑了吧。

    橫豎跟他們無關了。

    高,實在是高啊!

    小曲再也聽不下去了,搞什麼啊,堂堂的定西候世子武略將軍夫人…呃前夫人,但,但那也是夫人,而且很明顯前夫還眼巴巴的等著盼著重續姻緣呢,在這裡被這些官兵驅逐,被一個

    莫名其妙的軍醫挑釁,要是世子爺知道了不扒了他們的皮才怪呢!

    “你們..”他開口要喊,齊悅已經搶先開口了。

    “好啊,我當然敢,也很想去,那就多謝喬大夫關照了。”她衝喬明華拱手笑道。

    答應了?

    滿場的人都愣住了。

    餵,那可是戰場啊,不是遊園啊。

    這女人說什麼呢?

    “好。等我們有任務的時候,會來叫你。”喬明華淡淡說道,說罷便轉身走開了。

    齊悅也沒再說話,看了眼四周的人,轉身進去了。

    她進去了,小曲以及驚嚇住的胡三等人也忙跟去了。

    瞬時門前只剩下圍觀群眾和官兵。

    “還,還,趕嗎?”一個官兵結結巴巴問道。

    “趕個屁啊。”首領回過神,瞪他一眼。 “還用咱們趕嗎?”

    他看向懸掛著醫館匾額的大門,搖頭。

    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收拾東西跑了…

    “走了走了。”他擺手說道。

    官兵們呼啦啦的退去了,圍觀的群眾也漸漸散開,齊悅的門前恢復了平靜,但屋子裡卻炸開了。

    “師父。你開玩笑的是吧?”胡三問道。

    齊悅伏案寫字,面前擺著的花瓶裡是江海送的梅花,已經開展了,散發著清香。

    “師父,你是詐那小子的是吧?”胡三轉圈問道。

    “這些人太過分了,等世子爺回來,饒不了他們!”小曲也是說道。

    阿好去做飯了。阿如站在一旁,看著齊悅,神情複雜。

    這邊胡三和小曲說個不停,義憤填膺。齊悅也不理會,只是在紙上寫字,寫寫停停想想,不多是就寫滿了兩張。

    “這個…”她這才抬起頭抖著紙說道。

    話開口。阿如走過來了伸手接過。

    “按著這個準備嗎?”她問道。

    齊悅看著她一笑。

    “是。”她說道。

    胡三和小曲這才察覺不對。

    “準備什麼?”他們問道。

    “準備上戰場。”齊悅說道。

    真不是開玩笑?

    “師父!”他們齊聲喊道,“那不是玩的!”

    “我沒說我玩啊。”齊悅笑道。站起身來,“這些傷兵都是陳舊性創傷,基本上都定型了,除了那些感染嚴重的外,我對他們幫不上什麼,所以,如果說能幫忙的話,那就是去源頭,我想去看看這些傷兵的源頭,我想去看看,在那裡我能做些什麼。”

    “師父,那是戰場,雖然在後方,但還是很危險的。”小曲急道。

    “對啊,師父,我們來這裡是看世子爺的,不是來行醫的。”胡三也急道。

    “什麼叫大醫?”齊悅忽地問道。

    胡三看著她,苦著臉喊了聲師父。

    “你這話說的,既然我是大夫,那自然是走到哪裡就行醫到哪裡了,難道我下了班趕著回家,見到路邊有垂死者就要不救了?醫者之技跟別的技能不一樣,這種技能,是責任,是命運,是使命。”齊悅整容說道。

    “這話是劉師父說的。”胡三吭吭說道。

    “所以我得聽我老師的話。”齊悅縱縱鼻頭看他說道,一面握握手哼哼兩聲,“再說,想要將我的軍,不可能。”

    “這個話就是師父你說的了。”胡三也哼哼說道。

    完了,真不是玩笑,小曲嘆氣,現在只有祈禱一時半時的沒有戰事,最起碼也要等到世子爺回來後再有。

    但很顯然,他的祈禱沒有被老天爺聽到,就在這件事的第二天,軍醫營接到詔集令。

    “喬大夫,真的要去叫那個齊娘子啊?”一個軍醫遲疑問道。

    喬明華已經背好了行禮,聞言面無表情。

    “來不來是她的事,叫不叫是我的事。”他淡淡說道,自己先邁步出去了。

    軍醫們無法對視一眼,一個擺擺手。

    “去吧去吧去吧,說不定人早就跑了。”他說道。

    果然,在等到中午出發的時候,那女人還沒有出現。

    “我就說嘛。”大家紛紛笑道,“這又不是玩的,要面子還是要命,傻子都知道選哪個。”

    馬車準備好了,在兵丁的推拉下,拉著人又拉著物的車馬開始走動,走出城門沒多遠,就听到後邊有呼喊聲,大家回頭看去,不由愣住了。

    兩輛馬車並五匹馬追了上來,齊悅掀起車簾,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

    “太倉促了,我都沒準備好東西,你們帶的藥啊包紮布什麼的都夠吧?”她問道。

    真的要去?

    眾人看著她難以置信。

    喬明華從前邊車上看過來。

    “沒什麼可準備的。”他淡淡說道,便不再說話,轉過頭,自己揚鞭催馬,馬車得得前行。

    見他如此,眾人也不知道跟這女人說什麼,便乾脆不說話了,車隊沉默前行。

    喬明華看著前方,隨著車身搖搖晃晃,神情漠然,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的車隊裡多了幾個人一般。

    沒什麼可準備的,因為準備什麼都沒用。

    希望,這種東西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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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二章 狼煙

    特意梳洗打扮,還換了新衣裳的江海再次捧著梅花算準飯點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鐵將軍把門。

    他嚇了一跳。

    “齊娘子呢?”他左右看,大聲喊道。

    哪裡有人回答他,街道上沒什麼人,不過這難不住江海,伴著劈裡啪啦的聲音,好幾家的門被江海踹開了。

    “齊娘子呢?”他凶神惡煞的問道,與手裡的梅花形成鮮明的對比。

    似乎慢開口一刻就要被這男人吞進肚子裡。

    “走了。”鄰居們無奈的答道。

    “什麼走了?”江海喊道。

    “走了就是走了嘛。”鄰居皺眉說道,一手扶著門,隨時準備這男人發瘋時抵擋。

    “是跑了。”有別的鄰居從門後探出頭喊道。

    江海惡狠狠的回頭看。

    那人嚇得縮回去​​砰地一聲關上門。

    看來不說清楚,這男人一定會鬧得他們一晚上不得安生。

    “那個齊娘子,跟人打賭,然後賭不過,就跑了。”鄰居耐心的解釋道。

    “打賭?跟誰打賭?賭什麼?”江海瞪眼問道。

    自從見識了他靠著梅花在齊娘子這裡討巧之後,那些弟兄們都學模學樣,把他弄來的梅花都折走了,害的他還得跑趟梅園,又順路挑了一些女人喜歡的小玩意,沒想到就這點功夫,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欺負他的女人!

    江海伸手將那鄰居拎起來。

    “不是我啊!”鄰居大叫,“是軍醫,還有一些兵!”

    江海帶著人奔向軍醫營,但並沒有找到軍醫們,他只得調頭來找當日尋齊娘子麻煩的兵們,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這邊鬧得熱鬧的時候。守備大人也聽到了下屬的匯報。

    “果然跟著去了?”他有些驚訝的抬頭問道,放下手裡的茶杯。

    下屬點頭。

    “是,千真萬確,帶了兩輛車,所有人都去了。”他說道。

    “啊?”一旁的守備夫人聽到了,忙問道,“那我要的那個廚娘也去了?”

    下屬點點頭。

    “真是的。”守備夫人不高興的吐口氣,“日子又過去了幾天了,說不定明日那世子夫人就到了。”

    “再去找嘛。一個廚娘哪裡就為難成這樣。”守備大人安慰道,“再說,那麼講究的人家,說不定自己帶著廚娘呢。”

    “人家帶的是人家的,咱們送的是咱們的心意。”守備夫人哼聲說道。 “這意義可是大大的不同。”

    “你們女人就是事多。”守備大人擺手說道。

    “我們事多還不是為了你們男人。”守備夫人不高興的說道。

    眼瞅著這話題往夫妻內室上奔,下屬一臉尷尬,不由咳嗽一聲。

    “還有什麼事?”守備大人也察覺失態,撫了撫鬍鬚,問道。

    什麼事?那女大夫的事還沒說完呢…

    “那那個女大夫就真的讓她去蓬山堡啊?”下屬忙接著問道。

    “去吧,不是她自己說是大夫要去戎邊的嗎?報國之心可嘉嘛,幹嘛要攔著?”守備翻翻眼說道。

    得了。下屬不再說什麼了,應聲是,退了出去。

    在衛城只待了沒幾天的那個齊娘子,就這樣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因為走的突然。除了守備大人以及幾個下屬知道真實情況外,就這還是因為關注那齊娘子家中的廚娘的緣故,要不然,連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衛城裡認識這位齊娘子的人屈指可數。很多人都是那日圍觀看了場熱鬧,充其量也只是因為這個熱鬧而知道有這麼個人。

    所以看到那個女人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都認為她是被軍醫激的跑了。

    就連那些被她救治過的傷兵們也如此認為,對軍醫官兵的行徑氣憤之中又有些失望。

    或許,那些軍醫說的是對的,這樣的大夫只適合在那些安穩的內地,而不是他們這樣荒亂的邊疆,再說,治好了他們這些窮當兵的還是落下殘疾的廢物們又有什麼好處呢?除了一聲聲的道謝之外,那幾個錢估計還不夠這位大夫一次出診費呢,更別提那些藥了。

    他們不是傻子,正如喬明華所說,也見過很多大夫,他們手中隨便開出一個藥方就是很貴的價錢。

    那些大夫,有技術有本事,他們會也應該享受富足體面的生活,而不是留在這裡,只為了他們這些什麼都沒有的殘兵們。

    進入臘月,守備大人就要開始忙年了,他的忙跟普通老百姓的忙可不一樣,迎來送往的很重要。

    “大人,大人。”

    正在和賬房核對禮單的守備大人被門外的喊聲嚇了一跳。

    三四個下屬衝進來,連通報都沒等。

    雖然大家都是行伍出身,但鑑於官階在此,也是要講究一下禮儀的。

    守備大人有些不高興了。

    “大人,西面起狼煙了!”下屬們可顧不上守備大人的臉色,他們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此話一出,守備大人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狼煙!”他喊道。

    這該死的東奴,果然是絕對不會讓大家過了舒心的年!一到過年就鬧事,一到過年就鬧事!

    守備大人抬手掀翻一張椅子。

    “哪裡?”他問道。

    客廳隨時都是官廳,伴著他的話,下屬們站到了牆邊的防衛圖前。

    “從柳門堡一直到蓬山堡。”下屬用手在圖紙上畫出一道。

    守備大人點頭,這一片可不小啊,看來此趟東奴是大批集結有備而來。

    “什麼事?西邊狼煙起了?”

    門外又傳來一個聲音,伴著重重的腳步聲邁進來。

    “世子爺!”

    “常將軍!”

    大家紛紛稱呼著轉過身,看到披著大毛斗篷風塵僕僕的常云成邁了進來。

    身後的親隨們疾步相跟,伸手接過常云成一面進屋一面解下的大毛斗篷,露出其內素藍棉袍金玉腰帶。

    常云成沒和他們行禮客氣就站到了地圖前,一番情況了解之後。大家才分位坐下。

    “原本是算著沒到時候了,世子爺竟然到了。”守備大人說道。

    “走的急了些。”常云成簡單說道,一面開口詢問,“我一路問過來,那個,不知道,我..我..”

    難得一見常云成說話磕巴,在場的人都愣住了,怔怔看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說自己夫人?貌似不合適。

    說她的名字?更不合適。

    也不知道她是用什麼名號來找自己的….

    “那個。有人找我沒?”他最終問道。

    大家面面相覷。

    “是說您夫人?”一個機靈的問道。

    常云成這才點點頭。

    “難道,難道你也沒見到你夫人?”守備大人驚訝問道。

    始終沒有音訊,他以為常云成的夫人或者還沒走到,或者去京城跟常云成匯合了呢。

    “什麼?你們也?”常云成組坐不住了,站起來問道。

    他一路問過來。竟然都沒有齊月娘的消息,可是這些都是必經之路了啊。

    就在大家要說話的時候,門外又是一聲喊。

    “徐寧德!你給我滾出來!”

    守備大人的臉都黑了,竟然有人敢這樣直呼他的姓名!

    這還沒完,伴著這聲喊,本來開著的一扇門還被人故意踹了一腳。

    江海衝進屋內,身後是要阻攔的守備府侍衛。但他們又被江海的人七手八腳的阻攔者,在門口混戰成一團。

    “徐..”江海喊道,一面搜尋守備大人的身影,卻看到常云成。他不由愣了下。

    “江海!”常云成豎眉沉臉喝道,“胡鬧什麼?”

    江海看著他,原本怒氣滿滿的臉瞬時變得苦皺,似乎要哭。

    “世子爺。你可得為我做主,這徐寧德要害死我的女人…”他喊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眾人都皺眉。

    “現在什麼時候,你胡鬧什麼,什麼女人的,滾出去。”常云成瞪他一眼喝道。

    江海氣的喘息不已。

    “就是這個時候,就是蓬山堡有戰事的時候,徐寧德你把我的女人趕去了那裡!”他喊道。

    “江海,你把話說清楚啊,什麼女人男人的。”守備大人沉臉喝道。

    他知道常云成遲早比自己官位要高,但那是以後,現在還不是,他可不能讓常云成一個下屬指著自己鼻子如此罵。

    “齊娘子,娘的,我到現在才知道,就是你小子故意為難齊娘子,才讓那些軍醫趁機挑釁,我家齊娘子…”江海毫不畏懼的喊道。

    話沒說完,常云成猛地站到他面前,速度太快,帶過一陣寒風,江海不由磕巴一下。

    “你說什麼?誰?”常云成顫聲問道。

    “哦,世子爺,我忘了說了,你也認識的,就是你家以前的那個大夫,齊娘子..”江海忙說道。

    常云成一把揪住他的肩頭。

    她來了!她果然來了!

    “她來了?”他喊道,“在哪?”

    “早就來了,她還說等世子爺來了見見你呢,結果可好,被這混蛋趕到蓬山堡去了!”江海喊道,伸手指守備大人。

    守備大人總算想起來江海說的是誰了,那個女人啊,難道跟世子爺認識?

    他不由遲疑一下。

    常云成順著江海的手看向守備大人,神情有些茫然。

    “哦,是這樣,那個齊娘子,不知道為什麼跟軍醫營的人起了糾紛,也不知道怎麼說的,跟著軍醫營往蓬山堡去了,我也是事後才聽說的,閒雜人等不許入軍營,我正要派人去說…”守備大人一副恍然才想起的樣子說道。

    他的話沒說完,常云成的視線已經落在牆上的地圖上。

    江海和守備大人又開始說什麼,他完全聽不到了,滿耳只迴盪三個字。

    蓬山堡!

    她現在在蓬山堡!

    江海和守備大人的吵鬧被哐當一聲響打斷了,然後便看到被江海踹過的那扇門已經掉在地上,院子裡常云成的身影已經遠去了。

    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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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三章 現實

    出什麼事了?

    耳邊廝殺聲隱隱不絕,從最初的震撼到如今幾天來已經習慣到麻木了,齊悅看著眼前哀嚎的一個兵停止了抽搐,整個人如同傻了一般,這已經是多少個了?

    “師父,師父,止不住血啊止不住啊。”

    旁邊傳來胡三嘶聲的喊叫。

    齊悅茫然看去,見胡三整個人都按在了一個傷兵身上,但還是有血噴湧而出,瞬時將胡三渾身打成鮮紅。

    止不住的…止不住的….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用的…

    “來人啊來人啊,大夫啊,大夫呢,快救人啊…”

    不斷的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只震的鼓膜發疼。

    齊悅環視四周,原本空曠的平地上已經躺滿了人,如同下過一場血雨,所視之處皆是鮮紅一片,有人躺在血雨中沒了生息,有人還在血雨中翻滾流逝生息。

    “神醫。”

    滿地躺著的人中站起一個人,如同胡三一樣的血人。

    “你覺得怎麼樣?”他淡淡問道,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發發你的神技,濟世救人啊。”

    救人..救人啊…

    齊悅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滿是血的手。

    快救人啊!

    她終於發出一聲嘶啞的干嚎,眼淚決堤而出,伸手摀住胸口痛苦的蹲下來。

    救不了啊…….

    救不了啊…….

    這什麼感覺?

    絕望的感覺!

    看著齊悅蹲下失態,胡三從一旁撲過來,揪住喬明華的衣領。

    “你他娘的還有沒有人性!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他嘶聲喊​​道。

    喬明華看了那邊齊悅一眼,伸手推開胡三,走向一邊。

    “這個沒救了。”他俯身查看一個傷者,說道。然後便腳不停的走向另一個。

    “這個沒救了..”

    “這個沒救了..”

    “這個還有救!把所有的藥拿這邊來!”

    “可是大人,這個現在還活著啊!不給他用藥了嗎?”

    喬明華頭都沒抬一下。

    “一會兒就死了。”他說道,伸出滿是血的手,“把藥拿過來。”

    這樣的對話不斷的響起,漸漸的蓋過了那些痛苦的哀嚎慘叫​​。

    不,其實不應該是蓋過了,而是因為哀嚎慘叫的那些人死了暈了。

    廝殺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賊奴退了!賊奴退了!”

    當這句話傳來時,表示這將士們多日的堅守結束了,勝利了。歡呼喜悅瞬時蓋過了一切苦難席捲大地。

    但這跟齊悅,或者說軍醫們沒什麼感覺,死去的將士的屍體一個又一個的抬走。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啊。”阿如死死攔住兩個輔兵,不讓他們抬自己看護的這個傷兵。

    輔兵無奈的看著她。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女人在後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你們很閒嗎?”喬明華從一旁走過冷聲喝問道。又看阿如身旁的救護籃子,“把這個拿走。”

    便有輔兵低頭彎身去拿。

    阿如拉住不放。

    “他還要用的!”她喊道。

    因為連日的辛勞,嗓子已經沙啞。

    喬明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生命跡象飛速流失的傷兵,這個傷兵被箭射穿了脖子,但沒有立刻致命,由於失血過多偶爾的抽搐,一雙尚存一絲意識的眼浮現一絲渴望。

    渴望生?還是渴望解脫這痛苦?

    喬明華俯身伸手按了下箭頭。傷兵瞬時瞪大眼,腳蹬幾下不動了。

    阿如的尖叫響起。

    “你殺了他你殺了他!”她不可置信的尖叫著,抱著手後退,眼帶驚恐的看著這個軍醫。軍醫啊!

    “抬走吧。”喬明華卻什麼都沒說,也沒有理會阿如的尖叫,還順手從阿如手里奪過裝著藥包紮布棉的籃子。

    對於這一切,輔兵們沒有絲毫的驚懼。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們伸手扶住死者瞪大的眼。抬起來走開了。

    “你還給我,你不配用,你,你不是在救人..”阿如追過去抓住籃子,喊道。

    喬明華漠然的看著她。

    “阿如,給他。”齊悅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阿如鬆開了手。

    喬明華沒有看她們一眼,走開了。

    “娘子。”阿如轉頭看去,見齊悅正從地上起來,她的面前一個傷兵剛剛死去。

    “他不是在殺人,他是在救人。”齊悅說道,對阿如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仁心不忍不捨反而會是殺人,鐵石心腸反而能救人。”

    阿如咬唇流淚。

    “娘子,我們,我們是不是救不了…”她終於哭道。

    已經這麼多天了,她們看著傷兵抬過來,然後看著他們抬出去,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能把人逼瘋啊。

    自從行醫以來,自從千金堂成名以來,她這還是頭一次,頭一次看著在自己眼中無所不能的齊娘子露出茫然無助的神情,露出絕望的神情…

    什麼都沒有用,曾經被譽為神技,在這裡什麼也留不住。

    什麼都沒有用…..

    齊悅沒有說話,再次環視四周。

    原來這就是鮮活的熱氣騰騰的新鮮出爐的傷兵….

    原來這種羅剎地獄的場景遠遠超過想像….

    天色漸漸亮起來的時候,戰場已經打掃乾淨了,俘獲的鎧甲兵器正被堆在一旁,有輔兵在查收,車馬穿梭運送,來往的兵將大聲的打著招呼,昨日慘戰的事就好像夢境一樣,並沒有給這些人留下什麼印跡。

    齊悅已經在這個土坡上坐了半日了,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堡外,荒涼的冬日的漠北。

    有腳步聲從後邊傳來,齊悅沒有在意,想必是阿如他們不放心過來看看。

    “給。”

    漠然的男聲說道。同時伸過來一隻手,手裡是一個水囊。

    齊悅沒有接。

    “有酒嗎?”她問道。

    喬明華解下酒囊。

    “謝了。”齊悅接過,打開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酒量看起來不錯。”喬明華說道。

    “所以說還是看到行動才是可信的是吧。”齊悅說道,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比起自稱的神醫,這酒量反而更讓人信服。

    喬明華沉默一刻。

    齊悅也沒說話,依舊看著土坡下,日光已經穿透雲層撒下,焦黑的土地上有亮光閃爍。

    那是還未滲入地下的血跡…

    齊悅只覺得刺痛,但她還是堅持睜著眼看。


    “我知道了。你不是神醫,你是大夫。”喬明華在後說道。

    齊悅笑了笑。

    “多謝喬大夫認可,我很榮幸。”她說道。

    “以前,也來過很多大夫,或者低調。或者飛揚,或者老,或者少。”喬明華說道,目光也看向土坡下,“這軍醫營從來都留不住人,人手永遠不夠,我請過他們。用錢,甚至還不惜說動上官許下官職,但是,一聽是要隨戰。就沒有一個人肯來。”

    齊悅默然一刻,轉頭看喬明華。

    “你在這裡多久了?”她忽地問道。

    喬明華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想。

    “多久了啊,我是跟我師父的師父一起來的。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後來師父的師父走了。再後來那些師叔也走了,再後來師父死了,師兄弟們也走了..”他喃喃說道,“多久了啊?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齊悅有些驚訝,看這喬明華的形容足足有四十歲,但按他說的,其實最多三十歲吧。

    “你是第一個敢真的來的隨戰的。”喬明華說道,“我收回我說你的那些話。”

    齊悅笑了,有些苦笑。

    “你不用收回,你說的沒錯。”她說道,再次仰頭喝了口酒,這酒算不上好酒,只有辛辣沒有酒香,但此時此刻她需要辛辣,而不是香潤。

    “我的確已經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她接著說道,自嘲的笑了笑,“的確認為自己是神臨世,來普渡眾生了。”

    她說到這裡看喬明華。

    “我還瞧不起你。”她說道,搖頭笑,“我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你的?我有什麼可驕傲的啊?”

    喬明華看著她,扔過來一個牌令。

    齊悅伸手接過。

    “什麼?”她問道。

    “你的車都已經裝好了,中午堡門放開,你們走吧,天黑之前能到董家堡,那裡就安全了。”喬明華說道,一面轉身,“如果你還有心情,後方的傷兵你就多照顧一些吧。”

    齊悅看著手裡的令牌,站起身來,看著喬明華的背影。

    “餵。”她忽地喊道。

    喬明華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你有過夢想嗎?”齊悅問道。

    什麼?

    喬明華皺眉。

    “你一定有過夢想吧,明華,明華,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樣,做一個給人解除痛苦給人以希望明亮光華和力量的大夫,是這個夢想吧?”齊悅問道。

    喬明華嗤聲笑了笑。

    女人吶就是這樣感性莫名其妙。

    他搖搖頭不再說話接著邁步。

    “那你現在還有夢想嗎?”齊悅接著說道。

    喬明華腳步未停。

    “現實是很無奈,永遠比我們想像的殘酷,但是,人之所以為人,不正是因為有夢想,有希望嗎?”

    “二十年而已,就磨光了你的希望和夢想了嗎?”

    “你認命了嗎?難道真的不想做些什麼,再努力一下,或許面對的就不是留不住的生命。”

    喬明華停下腳,回頭看這個站在山坡上的女人,日光在她背後投下光亮。

    “靠什麼?就靠著夢想嗎?”他問道。

    “沒錯,就靠著夢想。”齊悅說道,她說到這裡自嘲的笑了笑,“雖然我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想了。”

    麻木,只有喬明華麻木了嗎?她自己何嘗不是呢?

    重複的生活,重複的生死,重複的感激,重複的悲傷。

    她想到父親決定做為那個病人做腦部手術時候的談話。

    所有人都不同意做這個手術,因為成功的機率太小了,幾乎是不可能。

    作為有名有地位已經足夠安慰到退休的齊大夫,完全沒必要挑戰這個不可能的挑戰。

    “爸,你以為你還是年輕人啊,激情的夢想啊什麼的玩呢?”

    “月亮啊,你是年輕人,你的激情夢想是什麼?”

    “..工資提高一些,工作少一些..病人別那麼難纏一些….​​”

    “哈哈哈,那這麼說我還真不是年輕人!”

    最終手術失敗了,病人癱瘓了,家屬憤怒了,責任全部承擔了,前途名譽全毀了。

    “後悔嗎?明知不可為而為,後悔嗎?”

    “明知不可為而為,怎麼能說是後悔的事呢?這是很光榮的事,至少,下一個人再遇到這種手術,就有我這個例子做指導了,這是好事,多有意義,後悔什麼?”

    “夢想,這種東西,真的有用嗎?”喬明華笑問道。

    齊悅的視線越過他,落在前方,面上浮現一絲笑。

    “當然有用,有夢想我們才會去嘗試,有夢想我們才會不怕失敗,就好像被男人辜負了,受傷了,但是,對愛情,還是存有夢想,夢想一定會有那麼一個人,會明白你的真心,會呵護你的真心,所以才會不懼怕傷害失望恐懼,而再次敢伸手去接受,然後才會有收穫….”她含笑說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愛情?男人?喬明華有些愕然,這又扯哪裡去了?

    這個女人…

    他不由順著齊悅的視線看去,只見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向這邊跑來,跑在最前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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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咫尺

    常云成是直接奔向這邊來的。

    他進堡門顧不得那些將士們的迎接,直接推給江海去,而他自己則準備只詢問軍醫營詢問齊月娘。

    這邊江海欣然答應接受這個任務,甚至比常云成還迫切。

    “齊娘子在哪?”他面對迎過來的大小將士開門見山的喊道。

    喊的大家一愣。

    “齊娘子就是…”江海要解釋,但有人已經開口了。

    “齊娘子剛才去後坡。”他說道。

    顯然對這個跟著軍醫來的女人已經很熟悉。

    其實不止是他,軍醫營裡多了個女人大夫,在滿是男人的世界裡,實在是想不認識都難。

    常云成豎著耳朵聽到了抬腳就向這邊跑。

    江海也不甘落後,哪裡管什麼客套責任。

    他們跑過來,隨從自然也跟著。

    只剩下一群來迎接的將士們呆立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一頭霧水。

    那句將軍幸苦了的客套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這是出什麼事了?

    從堡門到後坡其實沒多遠,但常云成覺得跑了一輩子那麼長,以至於真的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時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又是夢吧?

    夢裡每次自己​​走近,那個女人就會消失..

    那種夢醒之後撕心裂肺的感覺實在是難受。

    他不由停下腳步。

    那女人開始往這邊走,走得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笑。

    常云成只覺得眼睛酸澀,比以往任何一次夢境裡看得都清楚。

    是真的,不是夢。

    他終於再次抬腳,卻有人越過他衝過去。帶起了一陣風揚起一片塵土。

    “齊娘子!”江海撲過去,抓住齊悅的胳膊大聲喊道。

    聲音嘶啞顫抖,似乎帶著哭音。

    “你嚇死我了!”他大聲喊道,“你沒事太好了!”

    齊悅看著一向開朗晴天陽光燦爛的江海臉上此時毫不掩飾驚懼的神情,很是感動。

    “我沒事,嚇到了你啦,真是對不住。”她整容說道,一面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撫。

    “我這就去給你出氣!”江海喊道,轉頭就走。

    齊悅忙伸手拉住他。

    “出什麼氣。人家說讓我去死,我就去死,那是我傻,不是人家錯。”她笑道,“是我自己要來的。不管別人的事。”

    江海一臉不信,又轉頭要找軍醫。

    “那個喬明華呢?叫喬明華的在哪?”他喊道。

    一旁站著的喬明華在江海奔過來的時候,就明白了什麼,撇撇嘴轉身走開了,此時已經不在這裡了。

    齊悅含笑給他解釋,視線落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站在原地也正看著她。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呆滯。

    齊悅對他抿嘴一笑。

    “齊娘子,齊娘子。你真的沒事嗎?有沒有受傷?”江海急慌慌喊道,來迴轉圈,站在齊悅的正前方,擋住了視線。

    “真沒事。”齊悅看著他說道。

    “還好是攻城防衛。有城牆在你不會有危險,如果是野外平地相遇戰,你可千萬記得拼命的跑,跑的遠遠的。”江海絮絮叨叨的說道。

    這邊常云成挪動腳步換個方向。齊悅感覺到他的視線,看過來再次一笑。

    “是。別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她說道,視線看著常云成。

    常云成忍不住低下頭看腳尖,但又醒過神忙抬起頭,但視線所觸又是江海闊闊的後背。

    “齊娘子,齊娘子。”

    遠處有人忐忑不安的喊道。

    齊悅忙看過去。

    “阿如姑娘讓請你過去一下。”那人明顯是個輔兵,怯生生喊道。

    遇到棘手的傷員了,齊悅點點頭,應了聲是。

    “謝謝你…你們趕過來,讓你..你們擔心了,我沒事,我去忙了。”她說道,看著江海,又看向常云成。

    江海依依不捨的看著她跑開了。

    “別累著,那麼軍醫呢,都不是吃閒飯的。”他在後喊道,依依不捨的收回視線看向常云成,卻見常云成也正看著那女人遠去的身影。

    “世子爺。”他立刻走過去,一臉委屈又憐惜的看著已經看不到背影的方向說道,“你看齊娘子忙的,都顧不上跟你說話,她的多累啊…”

    回答他的是沉默。

    江海覺得側臉有些涼颼颼的,他忍不住打個寒戰,摸了摸後腦。

    “起風了?”他嘀咕道,一面轉過頭,對上常云成幽暗的雙目。

    “江海。”常云成看著他,開口說道。

    聲音有些澀澀。

    “哎。”江海應了聲,“世子爺,你說我該不該為齊娘子出氣,可不能放過徐寧德,我的女人…”

    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聲,打斷了江海的話,面部肌肉似乎有些僵硬。

    “你的女人?”他用奇怪的音調問道。

    江海摸著頭訕訕笑了,事情太急,他竟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忘了問最重要的事了。

    “…那個..世子爺,你是知道的,當初我被齊娘子救了,那個,我可是被她看光了…”他忙忙的說道,“話說,那個什麼,救命之恩當肉身相報….”

    常云成的神情更奇怪了,這次乾脆連話也不說了,就那樣看著江海。

    江海被他看的有些發毛。

    “對了世子爺,齊娘子的到底有沒有男人啊?”他壓低聲音問道。

    常云成咽了口口水。

    “有。”他啞聲說道。

    江海一臉驚愕不可置信。

    竟然…

    “沒死嗎?”他顫聲問道。

    齊娘子雖然是婦人打扮,但是,但是從來沒有男人在她身邊出現,胡三以及小曲他們自然不算。

    他一直心存美好期望,就是齊娘子是寡婦。

    常云成深吸一口氣。

    “沒死。”他澀澀答道。

    江海只覺得天都塌了。

    “可是,可是那什麼男人啊。竟然讓齊娘子這樣一個人東跑西跑跑來跑去?”他喊道,一把抓住常云成,似乎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世子爺,你是齊娘子的前主子,你就是娘家人啊,你可得為齊娘子做主啊,讓她休了那個男人啊!”

    常云成閉了閉眼,只覺得滿耳嗡嗡亂響。

    江海還在嘮叨什麼。常云成聽不清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江海。”他忽的說道。

    江海停下絮叨,一臉期盼的看著他。

    “我記得你不是應該在寧夏鎮嗎?”常云成問道。

    江海愣了下,眨眨眼。

    “是啊。”他說道,“不過..”

    “不過你怎麼回來了?”常云成皺眉問道。 “你回來多久了?”

    江海面色有些尷尬。

    “沒,沒多久…”他結結巴巴說道。

    常云成沉臉看著他。

    “世子爺,我回來給老魏過生日,本來即刻就走的,這不是見到齊娘子了,她一個人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江海忙解釋道。

    常云成看著他。冷冷不說話。

    常云成軍紀嚴格,江海最終垂下頭。

    “我這就回​​去領軍法。”他蔫蔫說道。

    常云成看著他。

    “不用了,你不用回寧夏了。”他說道。

    江海大喜。

    果然世子爺是最疼自己的!

    “你去遼東鎮吧。”常云成說道。

    江海頓時愕然呆滯。

    常云成終於打發了多看一眼都想掐死的江海,忍著砰砰的心跳快步走向傷兵安置處。

    見了她說什麼?

    她。她,受苦了…

    這是廢話…

    說,我想你…

    常云成只覺得耳朵燒的要化掉,他不得不停下腳。免得真的隨著走動掉下來。

    不,不。這裡這麼危險,得先問問她有沒有受傷…

    無數念頭亂冒,常云成猛走幾步又停下幾步,最終還是走到了傷兵安置處。

    這裡嘈雜聲哀嚎聲哭喊聲罵娘聲一片。

    是直接這麼進去,還是把她叫出來?

    常云成站住腳。

    她一定很忙,那,那就站在一旁好好的安靜的看著她就好了,等她忙完了,再…

    常云成心跳到嗓子眼。

    再單獨的在一起說說話…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

    更不要說獨處…

    常云成深吸一口氣抬腳邁進院子。

    齊悅正和阿如說話走出來,兩人打個照面。

    “世子爺!”阿如喊道,一臉驚喜。

    她一直在這裡忙,不知道常云成來了。

    常云成的視線落在齊悅身上便沒有再移開。

    齊悅看著他,露出笑容。

    那些已經演練好的話,怎麼到了嘴邊說不出來呢?

    常云成張口只覺得嗓子有些啞了發不出聲。

    “哎呀,世子爺,世子爺,原來您是急著來探望傷兵了?真是太辛勞了,這一路奔波的連口水都沒喝就過來了…..”

    身後傳來喧嘩,伴著雜亂的腳步聲。

    常云成面色一黑。

    守備大人已經站在了身後。

    “哎呀,齊娘子!”他又看向齊悅,神情激動又鄭重的就走過去,“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某剛剛知道,你竟然主動隨軍醫營來隨戰!這真是報國之心拳拳,仁義之情深深啊!簡直不愧是醫者仁心風範!吾輩汗顏啊!”

    守備大人已經顧不得理會常云成奔了過來,他身後的人自然不甘落後,齊齊的湧過來將她圍住。

    “是啊是啊,齊娘子真是巾幗風範!”

    “怪不得都稱齊娘子您為神醫呢,這等仁心可不是只有神佛才有的嘛!”

    “齊娘子真是幸苦了!”

    “有齊娘子在,將士們有福了!”

    “原來齊娘子是世子爺的舊人啊!”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齊娘子怎麼不早說啊!”

    齊悅被說得有些懵,這些人她一個也不認識啊?怎麼看起來大家都跟她熟的不得了一般?這都是誰啊?

    她想看常云成,但視線已經完全被這些人擋住了。

    看著被眾人熱情圍住的齊悅,聽著五花八門的奉承讚譽,站在門口的常云成不由閉了閉眼,用力的嚥下一口氣。

    他將垂在身側的拳頭用力的攥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甘肅鎮的這些大老爺們竟然還有這等口才!

    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能說善道,那麼衛城裡僱傭的那些文吏師爺什麼的可以辭退了,有的是機會讓他們說個夠!

    正在圍著齊悅將事先背誦好的那些恭維話逐一倒出來的守備大人等人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他們忍不住悄悄回頭,看到杵立在門口的常云成面色幽暗。

    還是…不高興啊?

    完了完了,看來這個什麼舊家奴大夫,在世子爺心里地位還不低,再看這女人的相貌,說不定…..嗯哼,權貴豪門之中風流艷事多多,大家都懂得。

    眾人不由互相使個眼色,搜腸刮肚的繼續狂吐讚譽,下定決心不把世子爺​​說開心了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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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得見

    不過齊悅很快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了。

    她可沒心情也沒理由當這些人的靶子。

    “不好意思我還忙的很。”她抬高聲音說道,也不管這些人再說什麼,徑直推開他們走向門邊。

    大家愣了下,態度上更加恭敬,看看,人為什麼會有底氣?那是因為有靠山。

    常云成看著這女人突然從人群中走出來,向自己而來,越走越近,他只覺得身子僵硬,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她走過來了!

    她走過來了!

    她¨走過去了…

    走過去了!

    常云成一瞬間呼吸停滯。

    她,走,過,去,了!

    他猛地轉過身。

    “世子爺,世子爺。”這邊回過神的等人沖他湧過來,其中一個將領還不忘高聲喊道,“世子爺你辛苦了你·`·”

    “閉嘴!”常云成又猛地轉過身吼道。

    亂哄哄到眼前的人頓時愣住了。

    守備大人也有些下不來台。

    “我辛苦什麼?我一直在外,辛苦的是守備大人!”常云成衝守備大人施禮,神情陰沉顯得很是肅重,“賊奴退後事務繁多,有勞大人特意趕來親力親為巡視安排,傷兵這邊大人無需費心,還請到官廳撫慰諸將,並商討功賞報備。”

    守備大人頓時站直了腰桿,寒冬臘月心裡暖洋洋的。

    不錯,看來方才那些話果然起效了,男人嘛要的是什麼?不就是面子嘛!

    你給我面子我自然也要給你面子,這次的誤會可以揭過了。

    “都是某的職責,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守備整容答道。

    “還請大人主持中饋.”常云成再次說道,一面伸手做請。

    那邊始終不清楚怎麼回事的蓬山堡的將官們此時看清楚了,忙亂哄哄的接過來。

    守備大人面子裡子都有了,當下高高興興的就走。

    常云成稍微鬆口氣,再次看向齊悅離開的方向·看到那女子的疾步走著,他便忙要抬腳追去,卻被走了幾步的守備大人又伸手拉住。

    “世子爺,同去同去。”他含笑說道。

    “大人去就好了·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某去做就是了。”常云成說道。

    守備大人搖頭。

    “此等要事,斷然不能少了世子爺您在場謀斷。”他說道,一面攜了他的手向前而去。

    你敬我我敬你,互相給面子,那麼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其他人自然符合,常云成無奈被眾人擁著而去。

    這邊阿如一邊走一邊回頭。

    “娘子,世子爺來了!”她激動的重複的說道。

    齊悅哼了聲。

    “一點也沒驚喜。”她嘀咕道·“真是虧了。”

    阿如仲手推她一下。

    “娘子,這還不夠驚喜啊,都驚嚇了!”她說道,“你沒見世子爺眼神都嚇得散了!”

    有嗎?

    齊悅微微歪頭回想。

    除了那副呆樣子,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嘛。

    她不由抿嘴笑。

    “只是世子爺太忙了·​​··”阿如再次回頭看,有些遺憾的說道。

    齊悅也回頭看去。

    常云成已經跟眾人離開了。

    “這麼大的事,他自然要忙。”齊悅說道。

    “不過,知道娘子你平安無事·世子爺也就放心了。”阿如舒了口氣說道。

    齊悅沒有說話,再次看著常云成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翹。

    是啊·都平安,是最簡單,也是最幸福的事。

    夜色降臨,一天的忙碌疲憊暫時告一段落。

    齊悅沒有要求去傷兵營幫忙,一來她什麼藥也沒了,二來應對這種傷有著二十多年經驗的喬明華要比自己熟練的多。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準備器械和藥材。”齊悅說道,一面看著胡三等人,“戰場急救,只有三樣要緊的·一是止血,二是麻醉,三是抗感染,所以,我們需要弄到這三種藥。”

    “止血的不是有藥嗎?”胡三說道。

    “那些不行,還要有更高效的。”齊悅說道。

    “師父·你有那種藥?”胡三驚喜的喊道。

    齊悅苦笑一下。

    “我是知道那種藥,但是,我沒有。”她說道。

    “知道就行,知道就行,青黴素咱們不是都弄出來了嗎。”胡三高興的說道。

    齊悅笑著點點頭。

    “是,沒錯。”她說道,“因為永慶府那邊太遠了,所以,你要在這邊給我弄出來一個青黴素提取基地。”

    胡三仲手打個響指。

    “沒問題,師父,你就瞧好吧。”他大聲說道。

    阿如橫了他一眼。

    “好了,時候不早了,幾天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了,快都散了吧。”她說道。

    胡三等人應聲,轉身要出門,小曲忽的攔住他,並且給旁邊同伴一個眼神。

    “師父,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他說道。

    大家都看向他。

    胡三更是皺眉。

    有什麼事啊你一個雜工有什麼事可問的,要問問我就夠了!

    他還沒張口,就見小曲和另外一個侍衛猛地撲向門。

    “什麼人!大膽!”他們齊聲喝道。

    大家都嚇了一跳,門外的常云成′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的後退,避開了小曲二人的圍抓。

    “是我。”他開口低聲說道。

    還要再上前的小曲愣了下。

    “世子爺?”他驚訝的喊道。

    外邊沒有燈,從打開的門內透出的燈光照在這個男人身上,可不就是常云成嘛。

    齊悅已經從屋子里站到門口,胡三阿好阿如也都擠過來,所有的視線都落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只覺得尷尬不已。

    他這樣,算是聽牆角吧?

    “世子爺,你來了,快快進來坐!”胡三熱情的招呼道,自己就要進屋子親自招待。

    阿如在後狠狠的擰了他一下。

    胡三咧嘴哎呦。

    “好了,時候不早了都下去吧。”阿如瞪他一眼,看向眾人說道,一面拉起還笑嘻嘻在一旁看的阿好先走過去。

    胡三反應過來緊跟著笑嘻嘻的過去了,然後是小曲四人走過時沖他施禮。

    眨眼間,這裡就剩下二人,一個在屋門口,一個在院子裡,沉默相對。

    齊悅想過無數次見面的場景,但真見了面,卻又覺得沒什麼就好像他們一直沒分開一直見面一樣,心裡竟然是如此的平靜。

    “忙完了?”她開口問道。

    “完了。”常云成忙說道。

    又是一陣沉默。

    “那早點休息吧。”齊悅說道。

    常云成嚇了一跳,他來這裡可不是說晚安的!

    “我,我。”他忙開口,“我不累。”

    齊悅翻白眼。

    常云成也抬手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說的什麼鬼啊!

    “那我累了。”齊悅繃著臉說道。

    常云成頓時頹然,他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

    是啊,她多累啊…

    跑這麼遠,又經歷了戰事…

    “那那你早點休息吧。”他低聲說道,沒有抬頭,看著腳尖就要轉身。

    齊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常云成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她問道。

    常云成猛地抬起頭。

    有,當然有!

    我想你,我記掛你,我擔心你,我捨不得你···.

    “車都備好了,明日可以送你走。”他張口說道。

    齊悅瞪大眼。

    “常云成,我拒絕了第二春,千里迢迢東跑西顛的來找你,你就給跟我說這個?”她喊道。

    第二春是什麼?

    常云成腦子里木木的閃過這個念頭。

    “你滾蛋吧,我要睡覺了!”齊悅喊道砰的關上門。

    這砰的關門聲,讓常云成心跳了三跳,不知所措的看著緊閉的屋門。

    這是怎麼了?

    常云成頭上冒出一層汗。

    該怎麼辦?

    怎麼辦?

    “不要,就是要。”

    此時此刻耳邊忽的冒出範藝林的聲音,常云成打個激靈。

    他看向那緊閉的房門。

    昏暗的燈光在窗櫺上投下瘦小的身影。

    她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

    她欣然接受挑釁也要留在這裡···

    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還能為了什麼!

    又是砰的一聲,這一次齊悅被嚇了一跳她剛轉過頭,就被沖過來的常云成一把擁入懷裡。

    “你幹什麼?”齊悅不由尖叫一聲,鼻頭臉因為這男人大力的擁抱而撞在他的胸膛上,然後她再次悶哼一聲,抬手捶打這男人。

    常云成任她打,只是抱著不鬆手。

    “月娘,我想你。”他大聲說道。

    他反复的說著,從一開始的大聲到最後的喃喃。

    “我不想讓你走,不想離開你,不想讓你嫁給別人,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話。”

    “你是我什麼人啊,你想關我什麼事!”齊悅恨聲說道,擰他的腰背。

    常云成將她拉開,看著她的臉。

    “你是我的女人。”他說道。

    齊悅愕然看他,撇嘴哼了聲。

    “你是我的女人!不是別人的!”常云成再次說道,想到江海那一聲聲的話,想到永慶府時躲在大樹後看著那齊悅對著王謙露出的笑,想到京城裡周茂春一聲又一聲的給她說親事。

    “你是我的女人,誰也別想把你奪走!”他狠狠喊道,“誰也不行!”

    齊悅踢他一腳,用力掙開退後幾步。

    “你以為你誰啊,想的美,你管得著我!我這就走了!你愛留那個留那個去吧!”她瞪眼喊道。

    常云成看著她,忽的一句話不說伸手將她扛起來。

    齊悅意料之外,嚇了一跳,頭腳懸空不由尖叫。

    “齊月娘,你又忘了!”常云成沉聲說道,“我說過,走也好留也好,你以為你真的做得了主!”

    他說罷將她抗在肩頭直奔里間的土炕而去,順手扇滅了桌上昏昏的油燈,屋子裡瞬時被夜色吞沒。

    這次真的還完了,一點零頭也沒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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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闌

    倒在床上的時候,齊悅幾乎被壓的窒息。

    常云成有些狼狽的探腳踢開幾乎絆倒自己的不知道什麼的東西,一面用手撐起半邊身子。

    齊悅已經咳嗽幾聲了。

    “你這混蛋..”她罵道。

    “屋子裡亂擺什麼,也不收拾好。”常云成漲紅臉說道。

    “我哪有時間收拾!”齊悅沒好氣的說道。

    這一意外而起的對話,打斷了因為常云成突然的動作而產生的緊張,也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二人躺在床上還保持著一上一下的姿態。

    常云成似乎才發現身下柔軟的香嫩嫩的觸感,他的臉騰地紅透了。

    他,他在幹什麼?

    幸好夜色掩蓋了一切。

    但掩蓋不了越來越粗重急促的呼吸。

    “起來。”齊悅低聲喝道。

    常云成鬆了口氣,他還真怕這女人一直不說話,她不說話,他就害怕,說話了,就好了。

    他鬆了口氣,俯身貼了上去。

    這小混蛋還真膽子大!

    齊悅瞪大眼,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快起來!”她再次喊道,“反了你了!”

    常云成到底是不敢強行。

    “不起來。”他悶悶答道。

    齊悅有些失笑。

    “起來。”她說道,這次的語氣緩了很多,伸手推了推他,“你這衣服咯著我呢。”

    常云成穿的是官袍,帶了護具,硬邦邦的。

    他顯然也剛想到,立刻起來了。

    “那我脫了。”他說道。

    齊悅隨著桎梏離去,忙也起來,見常云成果然解了衣裳。不由呸了聲。

    “夜半三更的,你隨便跑女人這裡脫衣服!快滾出去!”她抬腳踹他。

    常云成因為緊張半跪在炕上,這些自己日常穿戴都很利索的衣裳此時此刻難解的厲害,他的鼻頭出了一層汗,齊悅的一踹讓他坐在了炕上。

    常云成氣惱乾脆撕拉將布料的衣衫撕壞,順便扯下那些護具。

    齊悅好氣又好笑,再次抬腳踹他。

    “快滾快滾。”她說道。

    這次抬腳被常云成伸手抓住了,然後再次一拽,伴著她的低呼重新被壓在身下。

    “不咯了吧?”常云成不忘問道。

    齊悅再忍不住噗嗤笑了。

    夜色裡貼近的面容朦朦朧朧。常云成卻似乎清晰的看到眼前女人明媚的臉。

    他慢慢的伏下去,齊悅忙側頭,常云成的頭落在她的耳邊。

    齊悅以為他會再動,但貼在耳邊的頭卻是一動不動,有手從身下穿過。緊緊的抱住她。

    “月娘。”

    耳邊喃喃的聲音,溫熱的氣息,讓齊悅的肌膚微微栗。

    “月娘。”

    他喃喃的喊著,聲音似哭又似笑,沒有別的話,只有這一聲一聲的從肺腑間傳來的呢喃。

    齊悅的身子漸漸軟下來。

    “喊什麼喊,不是要趕我走嗎?快起來。別擋著我走。”她哼聲說道。

    “月娘。”常云成埋在她的肩頭,貼著軟軟的髮鬢悶聲說道,“與其等你說出走,我寧願我先說出來。因為,我一點也,不能,承受。你的拒絕。”

    “那現在我說了,我要走。你起來啊。”齊悅沒好氣的說道,用手拍他。

    常云成加大力抱她,齊悅因為勒緊窒息而嗚嗚兩聲。

    “現在,我不怕了,以後也不怕了,你再說什麼再鬧什麼打也好罵要好哭也好,我都絕不會放你走。”他說道,抬起身子,看著齊悅。

    齊悅得以呼吸,不由張口大口喘氣。

    常云成低頭吻上她的唇,輕而易舉的探入她的唇齒之間。

    很顯然他的技術依舊笨拙,齊悅覺得自己要被憋死了,偏這男人皮糙肉厚,任她抓撓也沒感覺。

    就在齊悅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常云成猛地鬆開了她,單手撐著身子,一手就開始扯身上的已經被扯破一半的衣裳。

    緊緊貼著的身子,齊悅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炙熱挺硬。

    “你休想!快滾。”她低聲罵道。

    常云成再魯也不會笨到這時候會乖乖的聽話滾出去。

    他也不說話,只是加快手上的動作,很快就**了上身,再次壓了下去,一手就按住了齊悅的衣裳。

    齊悅按住他的手。

    “我說…”她要喊,常云成忽的伸手掩住她的嘴。

    “有人來了。”他低聲說道,同時壓制住自己急促的喘息。

    人?

    齊悅一愣。

    側耳果然聽得屋外有人落地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如果不是常云成提醒,她根本就不會發現。

    可見這人身上有功夫。

    齊悅不由瞪大眼,常云成貼在她臉頰上輕輕的蹭了蹭似乎在安撫。

    粗糙的帶著鬍渣的肌膚磨得她有些疼,但卻是突然安心下來。

    誰也沒說話,有人貼近了窗戶。

    “齊娘子。”

    輕輕的聲音在外響起。

    這聲音讓炕上上下貼面的二人都猛地繃緊了身子,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齊娘子,是我,江海。”

    外邊有人輕輕的敲了敲窗戶。

    “齊娘子?齊娘子?”他再次喊道。

    看他這架勢,似乎有不得到回應就不走的意思。

    “哎,哎。”齊悅只得答道,因為慌亂聲音有些顫抖,倒更像睡夢中突然被驚醒。

    “齊娘子,我是江海。”江海高興的說道。

    齊悅感覺到常云成在耳側重重的吐口氣,她不由顫栗一下,伸手狠狠的擰了常云成的腰。

    “怎麼了?這麼晚有事?”齊悅對外說道。

    “沒事沒事。”江海壓低聲音說道,“我就是來跟你告個別!”

    告別?

    齊悅可不知道這事,她自己這一天忙,想著江海等將士們更忙。不見面是再整常不過的。

    竟然要走了?

    她想要推常云成起來自己起身,但又怕被江海聽出異樣闖進來,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常云成不知道是不敢動還是不想動,就這樣擁著她不放。

    “你有軍務了嗎?”她只得這樣問道。

    “是,我要去遼東了。”江海說道。

    遼東是哪?齊悅根本沒概念。

    “明天就走嗎?”她問道。

    “是。”江海答道。

    事實上,他今天就走了,這走出去半日心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來說一聲不舒服,到底調頭又回來了,也不敢讓人發現。偷偷摸摸的翻牆進來。

    “這麼急啊。”齊悅想起身卻不能,只得狠狠的瞪了常云成一眼。

    “沒事沒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江海在外高興的說道。

    常云成心裡冷哼一聲。

    “..那你小心些。”齊悅叮囑道。

    外邊江海咧嘴笑了。

    為了這句話果然回來是值得的。

    “..你也小心點,還是回內地去吧…那些梅花我都託人養著呢回去了就給娘子你送去…還有一些布結..要過年了掛上喜慶….”江海在外邊絮叨著。

    齊悅聽得心裡熱乎乎又酸乎乎的,而常云成卻在身上不老實。手探進了衣服裡揉捏,讓她差點呻吟出聲,氣的抬頭狠狠的咬了下他的下巴。

    在壓制二人的氣息也很明顯了。

    這時又有腳步聲傳來。

    “誰?誰在哪裡?”阿如顫聲喊道。

    江海忙回過身應聲。

    “你,你幹什麼?這麼晚了!”阿如鬆口氣跺腳道,“你要毀了我家娘子清譽麼?”

    最關鍵是,這屋子裡還有一個男人呢!

    這叫什麼事啊!

    她是特意打發了小曲等人不讓他們在這裡,以免聽到不該聽的。只自己在外邊守著,沒想到倒方便了江海摸進來!

    萬一,萬一..

    阿如跺腳都不敢往下想!

    “我這就走了我這就走了..”江海尷尬的說道,一面貼著窗戶對屋子說話。 “齊娘子,你要是找我就讓世子爺給我捎信就行了!”

    齊悅聽到自己耳邊男人的磨牙聲,她拍了他一下。

    “是,我知道了。你小心點在外邊。”她說道。

    江海樂滋滋的應了聲三步兩步向牆邊去,走到牆邊忽的停下。看阿如。

    “哎?”他皺眉問道,“你怎麼在外邊?那…”

    他猛地看向這邊屋子。

    “那屋子裡的人是誰?”他問道。

    屋里屋外的人都停滯了一下呼吸。

    “是阿好啦,你管這個乾什麼!”阿如說道,撫著心口。

    江海哦了聲,嘿嘿笑了笑,一個躍身攀上牆就過去了。

    “不是開著門呢!”阿如跺腳,她看了眼屋內,再次跺腳走開了。

    院子裡又恢復了寧靜。

    齊悅連捶常云成的力氣都沒了。

    “壓死了!”她喊道。

    常云成翻身躺倒一邊,將頭埋在枕頭上發出悶悶的笑聲。

    “你還笑!”齊悅氣道,抬手捶他。

    常云成笑聲更大。

    “快滾吧,引來人看到,我成什麼了!”齊悅說道,一面憤憤的要起身。

    常云成伸手將她拉在懷裡。

    “怕什麼!成什麼?我的女人怎麼了!”他說道。

    “前。”齊悅說道。

    常云成的笑聲一頓,將她抱緊,沉默低頭。

    “月娘,對不起。”他說道。

    齊悅扭頭看他,夜色裡看他似乎張嘴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看他這樣子,齊悅又想笑又有點心酸。

    也只有喜歡一個人喜歡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才會變得如此戰戰兢兢吧。

    她嘆口氣,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貼在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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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14:1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七章 脈脈

    屋子裡的炭火早已經滅了,蓋上被子,兩具身子貼著齊悅並沒有覺得冷,反而熱騰騰的如同抱著一個火爐。

    先前那**的氣息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溫馨,相擁的兩人低聲的說話,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你去找過我?”齊悅聽了他的話很驚訝。

    常云成攬著她,一手摸著柔順的頭髮,一面將當時的事講了。

    當時的場景對他來說是壓在心底不能碰觸的噩夢,但此時此刻再說出來,竟然是那樣的輕鬆,似乎也沒什麼。

    本來就沒什麼!

    齊悅抬手捏他。

    “你竟然..”齊悅又是好氣又好笑,“幹嘛不出來?惹出這麼多麻煩!”

    “你們..都說的那樣了..我還出來幹什麼..你如高興我怎麼能壞你好事….”常云成低頭看著她說道,一面拉過她的手在手裡揉捏。

    “我們說什麼了!明明在拒絕。”齊悅呸了聲說道。

    “說了嗎?”常云成抬頭看她,一臉不可置信。

    他怎麼沒聽出來?他怎麼聽都是甜言蜜語兩情相悅…

    “我們聰明人說話,你聽不懂。”齊悅抓他的手心氣道。

    常云成用力將她攬緊。

    “以後不許跟聰明人說話!”他貼在她的脖子裡悶悶說道。

    齊悅被他逗笑。

    “癢癢,邊去~”她推他的頭笑道。

    常云成自然不會聽話,反而更抱緊了幾分,在脖子拱來拱去。

    貼的這樣緊,齊悅自然感覺到他的蠢蠢欲動,哼了聲。

    “天快亮了,世子爺,武略將軍大人。您不想被人發現從我屋子裡衣衫不整的出去吧?”她說道。

    這麼快?常云成扭頭看窗戶,果然見夜色不知什麼時候變淡了。

    因為有戰事,到處都是兵衛,如果沒有夜色的掩護….

    他摸過來多不容易他自己可是知道的!

    他不怕別人怎麼看他。他怕的是別人怎麼看她。

    他已經辜負她那麼多,帶給她那麼多非議,以至於到現在除了這空口白說的捨不得不離不棄,別的什麼也沒有給她。

    他不想別人再非議她。一點都不行!

    “快穿衣裳走吧。”齊悅說道,用腳踢他,看著常云成鬱悶的神情,忍不住笑起來。

    哼。活該!這混蛋成了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常云成看她笑,更是心癢難耐。

    “也用不了多少時候…”他似是自言自語的做抉擇。

    齊悅笑噴,踹他兩腳。

    “快滾。我困死了我要睡覺。”她說道。

    天光微亮。夜色最後的停留,正是鍋底黑的時候。

    一隊巡邏的士兵猛地停下腳步,警惕的握緊手裡的長槍。

    “什麼人?”其中一個厲聲喊道。

    褪去的夜色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身影出現。

    一身白格外的紮眼。

    “是我。”常云成說道,保持跑動的姿勢沒有任何的減速。

    兵衛們自然都認得他忙收起長槍側身讓路施禮。

    “將軍,您這麼早…”他們說道,目光落在常云成的衣服上。

    這是布做的素白裡衣…

    這大冬天….不冷嗎?

    他們再看。常云成的手裡搭著厚厚的衣裳。

    “跑了一圈都出汗了。”常云成說道,面不改色目不斜視的從這隊人前過去了。

    很快就消失在晨霧裡。

    兵衛們恍然。

    “大人這麼早就操練了。”

    “跑的都出汗了,這得好一會兒..”

    “大人估計都沒休息..”

    “大人們都如此,我們可更不能偷懶,快,跑動起來!”

    伴著呼喝聲,巡兵們加快的腳步,在街道上開始跑動。

    天色大亮時,齊悅走進了傷兵營,正在忙碌的軍醫們都很意外。

    “你怎麼沒走?”喬明華問道。

    “我為什麼要走?”齊悅反問。

    那邊幾個軍醫竊竊私語。

    喬明華看她一眼,這女人眼睛亮亮,兩頰紅潤,這哪裡像是和愛人分別的樣子?

    那個叫江海的男人為了這個女人大呼小叫的衝到這裡的事已經傳遍了。

    聽說還當面罵守備大人,可見是為紅顏一怒。

    聽說還要找他們軍醫營的麻煩。

    不過沒機會,昨天已經緊急調動走了。

    按理說,柔情蜜意的戀人分別,不是該愁苦斷腸嗎?怎麼反而容光煥發?

    齊悅可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挽起袖子就忙碌去了。

    軍醫們你看我我看你,搖頭笑,便也忙碌去了。

    因為沒有了青黴素,目前針對這些傷齊悅只能加大清洗清創力度,這也讓原本就哀嚎不斷的營房裡變得更加慘烈。

    “這個傷口你要縫起來?這太麻煩了,這麼多人等著治傷,得等到什麼時候。”喬明華皺眉說道。

    “可是這樣不管會引起出血以及感染的。”齊悅說道,一面看向他,“你們怎麼處理?”

    喬明華沒說話,直接伸手。

    一旁的立刻有軍醫遞上一個烙鐵。

    營房裡響起慘叫聲,伴​​著皮肉茲茲。

    儘管見識過開膛破肚,但阿如還是被嚇得尖叫後退。

    慘叫的兵士最終痛暈過去了,場面安靜下來。

    喬明華將烙鐵扔到一邊,抹上一層藥便拍拍手,走向下一個。

    齊悅呆立在那傷兵面前半響回不過神來,只覺得鼻頭酸辣。

    “我知道一種藥,可以快速的止血以及抗感染。”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追上喬明華說道。

    喬明華低頭忙碌沒有說話,這些日子齊悅也說了很多現代醫學詞彙,但他們從來沒有在意過,更別提詢問了。

    “算了。”齊悅又不說了,這些事自己做就是了。沒必要跟他們解釋,她轉身奔向一個傷者。

    “這個沒救了。”一個軍醫說道,抬手招呼人要抬走。

    “不不,這是創傷性失血休克。還有機會。”齊悅忙攔住說道。

    什麼?

    軍醫皺眉。

    齊悅已經開始救治,阿如抱著藥箱跟過來。

    軍醫們被擠開。

    “這不是添亂嘛。”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這幾天她是在添亂嗎?”一直低著頭忙碌的喬明華忽的說道。

    這幾天….

    包紮止血固定..

    他們會做的她都能做。

    但那些手法卻又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她的刀剪能夠飛快的剪開傷兵的衣裳鞋襪,快速的除去護具…

    她也用布帶子止血,但她的布帶子不是簡單的包紮。而是還插入木棍絞緊…

    她讓人抬傷兵的時候,會選擇軟的布擔架還是門板擔架…

    她隨身帶著一些奇怪的瓶子,會撬開傷兵的口硬是灌進去…

    事後大家也看過,那些瓶子裝的並不是什麼藥。而是水..有人悄悄的嚐了嘗,鹹甜的水….

    雖然大家對她的手法很驚訝,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很熟練。絕不是胡亂隨意的。

    眾人不說話了,各自忙碌而去。

    午飯送來的時候,大家可以暫時輪班休息一下。

    勞累的軍醫們沒什麼講究,簡單的洗手就要去吃飯。

    “用這個洗洗再去吃。”齊悅攔住大家說道。

    眾人看去,才見她指著一個桶,散發著藥味。

    “你要了那麼多藥熬煮的這個,是用來洗手的?”喬明華皺眉問道。

    這裡最缺的就是藥。吃的還不夠,竟然用來洗手!

    “戰場外科急救,最要緊的就是防感染抗感染,我知道這些藥很緊缺,但是大家也很緊缺,你們一個人就可能救治很多人,那麼,用了這些藥,是值得的。”齊悅說道。

    “我們以前也不用啊那怎麼了?”有軍醫嘀咕道。

    齊悅只得準備解釋一下細菌感染之類的事,但喬明華開口了。

    “齊娘子是神醫,她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他說道,自己第一個上前舀出一瓢浸泡沖洗。

    見他如此其他人也只好不說話了一一上前洗手。

    齊悅鬆了口氣,帶著幾分欣慰笑了。

    “你什麼時候走?”喬明華問道,一面將乾餅子泡進菜湯裡。

    “你們什麼時候走?”齊悅反問道,她試著咬了口餅子,太硬了了。

    阿好忙給伸手接過給她也泡進菜湯裡。

    “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喬明華嗤聲問道,“等著你所謂的希望嗎?”

    齊悅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將士們的戰鬥是結束了,但軍醫們的戰鬥才進入白熱化。

    從昨日開始,從戰場上搶救下來的傷兵們開始面臨第二次生死關了,那就是感染以及各種並發症。

    “不用看,等過個兩三日,這屋子裡能空一半。”有軍醫淡淡的說道,一副習以為常的神情。

    齊悅接過阿好弄好的泡餅子,小口小口的吃。

    “是啊。”她毫無形象的含糊說道,“等著我的希望。”

    這些肢體殘斷、外傷血腫的傷兵都還可以做手術,最關鍵的是還有藥,青黴素麻醉藥止血藥。

    但願胡三和小曲幾個人能盡快找到她說的那些藥,哪怕一點點,只要能讓這些人看到希望就好,只要有了希望,就能調動這些人的力量,她一個人在這戰場急救上能做的太少了。

    忽的一陣喧嘩。

    “大人們來了!”有人喊道。

    大家都愣了下,大人們?然後大家看去,見果然來了一隊衣著官袍的將官們,與之而來的還有幾個抬食盒的,飯菜的香氣隨著呼呼的北風撲了過來。

    齊悅一眼看到走在其中的常云成,他穿著武將官袍帶著嚴明的護甲。

    齊悅忍不住抿嘴笑,想起他半夜抱著護甲穿著裡衣摸出去的樣子。

    “大家辛苦了,這是將軍大人特意犒勞大家的飯菜,來來,剛下那些餅子菜湯,來大塊吃肉。”有兵將大聲的招呼道。

    這待遇真是前所未有,軍醫們輔兵們都驚喜不已,再三道謝後排隊領餐。

    阿好笑瞇瞇的看了眼常云成,又衝齊悅挑挑眉,樂顛顛的也去排隊了。

    常云成站在說話的人後,眼神似乎是不經意的看過來,然後就準確無誤的看到齊悅的視線,然後看到那女人嘴邊挪揄的笑,他的嘴角不由彎了彎,來回走動的人很快隔斷了二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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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發表於 2017-9-23 14:1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難見

    亂哄哄的人群說笑著沒人注意他們之間的眼神來往。

    “大人,您不是說要看看傷兵,這邊請。”有人恭敬的說道。

    常云成點點頭抬腳向內走去,眼角的余光看著齊悅,齊悅已經接過阿好遞來的飯菜,正抿嘴笑,然後似是感覺到一般也抬眼看過來。

    二人目光相撞一刻,旋即便移開了,常云成進了院子。

    “世子爺很心疼娘子吧?”阿好貼近齊悅耳邊低聲笑道,“聽說這是世子爺自己出錢置辦的。”

    齊悅抿嘴笑而不語。

    這邊的軍醫們一面大口吃噴香的肉一面議論紛紛。

    “竟然能有這樣的待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怎麼不罵咱們是廢物沒用白吃飯的了…”

    “這有什麼啊,恩威並施,這不是很正常的。”

    “就是,那個江海在外,照顧好他的女人,才是高明的施恩手段…”

    喬明華聽了一刻,看了眼在一旁明顯笑的膩歪歪的齊悅,又看了看那邊已經進了屋子一大群將官們。

    托這個女人的福,竟然有這樣的待遇?

    這,也算是一種希望?

    只是不知道,這種因為某個人而來的待遇能有多久。

    也不過是一陣風一陣雨罷了。

    喬明華搖頭,低頭看著碗裡的大骨頭肉,撿起來大口吃起來。

    夜色上來時,忙碌一天的將官們也到了吃飯的時候。

    “將軍將軍。”看到常云成要走,蓬山堡的防守官忙叫住他,“酒宴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將軍入席。”

    常云成眉頭微皺。

    “我怎好飲酒吃宴?”他說道。

    防守官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好飲酒吃宴?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浴血奮戰殺敵敗退必然是誇功歡慶的。

    怎麼?

    “某奉守備大人之命,在此查守,賊奴才退。邊境未穩,不可飲酒。”常云成說道。

    防守官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惶恐。

    “你們儘管去吃酒,我有命在身,而你們大戰得勝,是要好好的犒勞將士們。”常云成又含笑說道。

    防守官又愣了。

    這到底是…

    常云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此次繳獲甚多,諸將軍功赫赫,浴血奮戰的是你們,是該好好的慶賀一番了!”他含笑說道。

    說罷抬腳向外走。

    “那將軍你?”防守官懵懵問道。

    “你們替守備大人守的堡城,保得邊鎮安穩,現在我替你們守夜巡防。讓你們痛快飲酒吃宴。”常云成回頭笑了笑說道。

    防守大人神情激動。

    “怎麼敢勞動將軍!”他喊道,激動的脖子都紅了。

    “所以就給我好好的喝,別讓我白勞動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吩咐身旁的親兵,“把張家口那邊帶來的酒分與大家。”

    邁出這邊的屋子,聽得里面歡呼震天,常云成忍不住咧嘴笑,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他抬頭看看天色。這時候,那女人已經回屋子裡吧。

   這一次應該能早一點過去了!

    這一次除了痛痛快快的說話,應該還有時間干點別的事….

    想到那女人的軟軟的腳在自己身上踹來踹去,就好像一隻尾巴著火的小耗子在他渾身亂鑽,只鑽的他整個人都燒起來。

    常云成不由伸手鬆了松衣領,加快腳步。但看著偶爾列隊走過的巡兵,他還是放慢了腳步,在親兵的護送下不緊不慢的走著。

    才騎馬繞堡城一圈。還沒來得及向那女人的住處而去,就听見身後馬蹄聲聲,有一隊人馬過來了。

    “將軍,將軍..”為首的防守官大聲喊道。

    常云成愣住了。

    “將軍,我們商量好了。此時賊奴才退,不是慶賀的好時候。那句話怎麼說的,驕兵必敗嘛,所以我們決定等賊奴全線而退的時候再飲酒吃宴!”奔過來的防守官激動的喊道,“到時候,再與將軍痛飲。”

    常云成只覺得面皮皺了皺。

    “其實無妨,賊奴已經退了…”他沉聲說道。

    “不,將軍考慮的對,才三日,不可驕縱,我等應該加強防守,最少十日之後才能放心。”防守官大聲說道。

    十日!常云成不由深吸一口氣,也就是說,自己還要跟這些人一起吃​​十天的飯!

    兩圈巡防後,大家熱鬧鬧的調轉馬頭回官廳。

    常云成察覺有些不對勁,街上的巡邏兵怎麼突然多了些?

    “將軍,我將巡邏兵增加了三隊,這樣保證連只賊奴蒼蠅都飛不過來。”防守官激動的說道。

    怎麼樣?夠跟緊上級的精神意見了吧?

    常云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做的,很好。”他點點頭說道。

    防守官頓時咧嘴笑。

    “是將軍教導的好。”他整容說道。

    夜色上來時,阿如努力的將屋子裡的炭火燒的旺一些,阿好則和齊悅合力抬來熱水。

    這邊只有她們三個女子,大家為了避嫌天色暗的時候便沒人過來了,她們也不好意思去找這些勞累的兵衛幫忙,所以凡事就要親歷親為了。

    洗過澡,阿如幫齊悅擦頭髮,阿好鋪好床,站在門邊,不時的向外張望。

    “別站在門邊,有風。”阿如說道。

    阿好哦了聲關上門。

    “怎麼世子爺今天還沒來?”她說道。

    齊悅被她說的也忍不住看​​了眼外邊。

    “世子爺忙著呢。”阿如忙說道。

    齊悅回頭看她哼了聲。

    “真是自家人向著自家人,往日跟我多麼親,一見到世子爺,他就排第一位了。”她說道,“我還沒說什麼呢,你看你護著。”

    阿如被她說的笑。

    “我護著誰啊,還不是護著你。怕你這小心眼擔心生氣。”她也毫不客氣的哼聲說道。

    “我小心眼,哈,這天下沒有比我更心寬的人了。”齊悅哼聲甩頭說道。

    “心寬體胖?”阿好眨著眼插話說道。

    “喂喂,詛咒一個女人胖可是結仇的。”

    屋子裡的笑鬧聲響起,透過破舊漏風的門傳入夜色裡。

    常云成停下腳步。

    “將軍,有什麼異常?”

    立刻有四五個兵衛湊夠來,警惕的環視四周,一面低聲問道。

    北風中,女子的笑聲一閃而過。

    常云成覺得自己已經出現幻聽了。

    他看了眼百步之外的院落。

    明明那麼近,怎麼見一面就那麼難呢?

    “將軍。您辛苦了,您還是回去歇息,這些巡防有我們在。我們保證嚴防死守..”

    一旁的巡防隊伍大聲說道。

    這是第三次出來被撞到了…

    不管他換了多少路線…

    耳邊的人聲還在喋喋不休,常云成嘆口氣,嗯了聲。

    “你們做得很好。”他說道,衝這些兵丁們含笑點頭,“辛苦了。”

    “不辛苦!”兵丁們一個個激動的喊道。挺直了胸膛。

    “好,都是好樣的,我的好酒給你們留一壇子。”常云成說道,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兵丁們大聲的道謝目送常云成離開。

    屋子裡的油燈跳動兩下滅了,齊悅吐了口氣,翻身面向外。看著黑黑的夜色閉上了眼。

    簡單的早飯吃過,齊悅就奔向傷兵營。

    她沒有藥,再者救治傷員對於這些有幾十年經驗的軍醫來說更熟練。再者大晚上的在這裡的確不方便,軍醫們傷兵們都不習慣,齊悅便沒有主動要求排班值夜什麼的,每天都是固定來的固定的走,她照看傷兵。其他軍醫也不說什麼,當然其他軍醫對她的說話也不在意。雙方頗有些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的感覺。

    軍醫們雖然不說,但都​​在猜測這女人還能堅持多久。

    “難不成非要在這裡等她男人回來?”有人嘀咕道,“這裡又不是她的家,要等也該去衛城等。”

    齊悅奔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救治的那個傷兵被人抬起來。

    “餵你們幹什麼?”她忙問道,一面跑過去。

    “他死了。”一個軍醫說道。

    齊悅已經站過。

    “他沒死,他只是心臟驟停。”她說道。

    說這話就讓人放下門板,跪下來開始心臟按壓。

    四周的人軍醫對她的行動沒有什麼阻止,但也沒什麼反應,只是搖搖頭。

    一下兩下三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傷者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喬明華在門口看著,看著那個女人最終頹然坐在地上。

    希望,奇蹟,如果真能那麼容易就能見到,這人世還能稱之為人世嗎?那是蓬萊仙境吧。

    他擺擺手,輔兵們領會,上前再次抬起傷兵蓋住頭臉走開了。

    “齊娘子,回去吧。”喬明華走過去說道。

    齊悅從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阿如,查房。”她說道,邁步向另一個傷者走去。

    阿如應聲是緊緊跟上。

    喬明華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走開了。

    而此時的由南通往西北的大路上,一個車隊正熱鬧的停靠在大路邊的茶棚。

    這些不下十幾人的隊伍湧進來,讓茶棚的老闆高興不已。

    “要熱湯熱餅子..”湧進來的人大聲說道。

    老闆大聲的應是,一面要忙碌一面催著面前一個客人。

    “我說你吃完了沒?”他說道。

    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話但卻讓這客人急了。

    “幹什麼?趕我走啊,我沒給錢嗎?”他喊道。

    這是一個瘦小的老頭,花白的鬚髮有些凌亂。

    “欺負人啊?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嗎?賊老天欺負人,你也欺負人,你們都欺負我..”他一開口便收不住,霹靂啪吧的喊起來。

    老闆被喊得一頭霧水,他沒說什麼啊,怎麼點了炮仗了?

    “周大人?”

    忽的一個聲音說道。

    正伸著手點著罵的周茂春愣了下,扭頭看去。

    劉普成摘下厚厚的帽子,帶著驚喜的笑沖他施禮。

    “大人,您怎麼在這裡?”他問道。

    周茂春這才看到,湧進來的這些人竟然是劉普成以及千金堂的那些弟子們,一時間他如同遇到了親人,鼻頭一酸。

    這其中要是有齊娘子在多好啊。

    他左看右看,結果當然是失望。

    既然是認識的,周茂春也不罵了,大家熱鬧鬧的坐下,等待老闆上熱騰騰的飯。

    “你們要去哪?”周茂春聽了劉普成的話,有些驚訝的重複問道。

    漠北?去哪里幹什麼?

    “去甘肅鎮,師父在那裡等著我們呢。”一個弟子忍不住高興的說道。

    周茂春猛地扭頭看他。

    “誰?”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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