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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ua78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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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天使(七級)

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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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1:57:3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章 是非無定論

    大廳忽又安靜。

    辛夢來盯著白雲飛和十一郎,喃喃道:「原本解釋不通的事情,此刻已完全可以解釋了!」

    辛夢來點點頭,頓了頓首,道:「白天的論劍大會上,老夫本以為暗夜流光劍只要到了老夫手中,便不會再生事端,豈料今日申時,暗夜流光劍竟在山莊內失竊,老夫並不想此事風聲洩露,但怪就怪在這名劍不翼而飛,而山莊上下卻偏偏查不出任何線索來!」說到這裡,他拱了拱手,道:「諸葛先生,飛大夫,望野大人,陸捕頭,老夫平生欽佩你們四位的高強辦案本領,這名劍在我靜月山莊失竊,我想聽聽四位有何高見?」

    飛大夫沉吟著,道:「失竊之事,方纔已聽辛莊主詳細說過,按辛莊主的說法,寶劍在大會上展示後就送回山莊,也就是在山莊密室內被盜,而山莊上下的傭人無一人看見!」

    辛夢來道:「正是如此!」

    望野三起道:「由此可見賊人不但深諳山莊地形,同時輕功了得!」

    飛大夫點點頭:「這一推斷確是不錯,此人輕功身法堪稱了得!」

    辛夢來看了看白雲飛二人,道:「老夫雖年邁,但還不至於雙眼已瞎,我若是猜想不錯,兩位的輕功也屬堪稱了得之人!」

    白雲飛沒有說話,十一郎今天在論劍大會上一腳踢飛卓飛雄,那有如鬼魅般的身法,無數雙眼睛都已看到。

    辛夢來道:「劍失竊時,老夫恰好返回山莊,而那時候,老夫和王爺又讓金公子三人前去湖邊迎接郡主,老夫料想不錯的話,賊人竊走寶劍後走得不遠,半路被金公子三人撞見,賊人生怕事情敗露,故而殺人滅口,金公子三人脖間傷口與大會上卓兄及他長子卓飛谷完全一樣!」

    飛大夫也點了點頭,向諸葛先生道:「我已查看過,這三人喉間致命傷口長一寸,深一寸,顯為薄利劍器所傷,由於兇手出手速度極快,而傷口太薄,導致一時間血液難已透出,所以三人死後約有小半個時辰會窒息,不過因傷死亡,血液最終會凝聚在喉嚨上湧出,故而三人屍首就如同放血一般,最終通體慘白,毫無人色!」

    飛大夫不愧為一個名捕,眾人聽到這番話都忍不住看了看這三人屍身,一般人死亡都是膚色漸漸變得黑黃,有如中毒一般,而金澤遠三人的皮膚果然如同白蠟,顯然是全身的血液都已被放光。

    白雲飛深諳煉藥,對中毒和中劍還是分得很清楚,一看到屍身他就知道飛大夫所言不虛。

    諸葛先生緩緩道:「你可曾看仔細了?」

    飛大夫拱手道:「卓遠刀以及卓飛谷我亦查看過,傷口完全一模一樣!」

    諸葛先生點了點頭,顯然是很滿意飛大夫查案的細緻。

    他雖滿意,但白雲飛的心卻徹底沉了下去,作為捕快,飛大夫的確沒有說錯,但是這些話從四大名捕口中說出來,就意味著權威與公正,也就是說,來到靜月山莊論劍大會的人,除了十一郎外,還沒有第二個人能使出這麼快的劍法來。

    金澤遠三人的死,十一郎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干係。

    辛夢來沉聲道:「今年的論劍大會,老夫願為靈兒侄女作媒,天下英雄,佳人自古相伴,靈兒來之前我已受皇上之托,務必保證郡主一路行程安全,目的就是以防一些居心叵測之徒從中以鄙劣手段使詐!」

    說到這裡,他又頓了頓,瞪著白雲飛道:「賊人竊得暗夜流光劍無非是貪圖老夫好友燕大俠之武學秘笈,但半途攔截郡主卻是貪戀郡主傾城之美貌,你們二人分明就是見色起歹心,企圖對郡主無禮,才伙同纖霄國賊人共同布設陰謀圈套,而好在郡主機警,識破你二人圈套,誘你二人上山!」

    辛夢來繼續道:「暗夜流光劍乃是燕大俠名動江湖之利刃,非才藝兼備者不可得,非武德高深者不可得,老夫平生與燕大俠交往已久,絕不允許此劍落在雞鳴狗盜之人的手上!」

    陸新月直聽得暗暗心驚,辛夢來的推斷結合飛大夫的分析,白雲飛二人分明就是陰險狡猾的大賊,她簡直不敢相信辛夢來所說的話,但辛夢來的推理卻一點問題也沒有。

    這時,白雲飛冷冷道:「你說完了沒有?」

    辛夢來瞪著他:「你們二人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

    誰知白雲飛哈哈大笑,道:「你這不過只是推理而已,證據呢?我麻煩你把證據拿出來?」

    辛夢來還未答話,蘇長靈卻搶道:「哼!證據?難道我郡主說的話還不是證據麼?你若認為要皇上在這裡說話才是證據麼?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錯?我親耳聽見那纖霄國賊人說寶劍在秦州府被你搶走!」

    白雲飛看著她,冷笑道:「你是郡主?」

    蘇長靈氣呼呼道:「我怎麼不是?」

    白雲飛冷笑道:「郡主親眼看到的就是事實,郡主說的話就是天理,郡主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就是王法?」

    辛夢來道:「大膽!」

    白雲飛笑道:「我膽子一向都大,特別是被人冤枉的時候!」

    辛夢來怒道:「當朝郡主,怎會冤枉你等草民,郡主千金之軀,為了江湖公道,不遠萬裡來我靜月山莊,豈容你滿口汙言?」

    白雲飛忽然看了看四大名捕一眼,道:「真正的賊不去抓,反而來冤枉清白的人!」

    陸新月臉紅了紅,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恩師。

    諸葛先生仍然一臉沉思,飛大夫和望野三起也沉著臉。

    陸新月歎了口氣,六扇門沒有弄清楚所有事情真相時,絕不會胡亂下定論。

    辛夢來沉聲道:「你若不交出寶劍,今日休想踏出我山莊半步!」

    白雲飛也沉聲道:「我本無寶劍,何來交出之說?」

    大廳裡的氣氛一時間緊張無比,雙方都陷入對峙之中。

    十一郎忽然對白雲飛道:「你本無劍,但他偏說有劍,無也變為有了!」

    白雲飛愣住。

    十一郎掃視了大廳裡的所有人一眼,緩緩道:「這是莊主!」

    辛夢來盯著他。

    十一郎道:「這是郡主!」

    蘇長靈也看著他。

    十一郎繼續道:「那邊還有四大名捕、少林大師、護國將軍、江東大俠、豪門公子、武當道長!」

    所有人全部把他看著,都不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十一郎道:「他們這麼多人,此刻天本是黑的,他們也可以說成是白的!」

    他的聲音簡短而有力,每個字就像刀一樣,又冷,又快,刺中了每個人的心。

    白雲飛看著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辛夢來冷冷道:「不交出寶劍,不要怪老夫對你們不客氣了,老夫平生最見不得藏頭露尾之輩、雞鳴狗盜之徒!」

    白雲飛還想反駁,但十一郎卻伸手攔出了他,高聲道:「暗夜流光劍在此,我倒想知道,誰能從我手上取走!」

    說完,他的手上竟然奇跡般的多出來一個黃緞錦盒,錦盒打開,一把黃金色的寬大長劍赫然在手,劍身光華燦爛,通體隱隱泛出藍光。

    這藍光耀眼,彷彿連如刀的夜風都已被劍鋒的光輝所切斷。

    大廳亮了,夜色彷彿也亮了,每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惡賊,還我兄長命來!」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金澤林此刻再也按耐不住,怒喝一聲,從大廳台階上騰空掠起,直飛十一郎面門。

    他的金劍在半空抽出,劍鋒金光閃亮,他人與劍幾乎合二為一,巨大的悲痛和憤怒激發了他全身所有潛力。

    這一劍光看聲勢,不知比白天那卓遠刀的刀法強出去多少倍,因為悲憤中自有一種懾人的威力,正是殺氣騰騰,令人心驚膽顫。

    「小心!」陸新月叫道,但金澤林哪裡還聽得見。

    「砰」的一聲,金澤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十一郎這次竟沒有出手傷人,而是用暗夜流光劍的劍柄擊打在金澤林的劍身上,金澤林就像是被電擊一樣摔在了地上。

    這份高明內功與怪異的出手,令所有人當場看呆,但惟獨白雲飛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十一郎看著金澤林冷冷道:「若用此劍殺你,恐辱了燕大俠的威名!」

    金澤林從地上爬起,看著十一郎,嘴裡竟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金家金老爺子的金劍縱橫天下這麼多年,他雖然沒學到十分,但至少也是六分火候,但十一郎根本不費什麼力氣,而且還只用劍柄就把他打飛了出去。

    這人的武功,難道真的到了傳說中的劍神境界?

    十一郎把劍裝回錦盒,冷冷道:「劍在此,能取我命,自然也能取劍!」

    大廳裡所有人頓時面面相覷,雖然每個人都有心奪回這寶劍,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只因十一郎腰間的那把劍實在太過鋒利、太過駭人,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把握對付他。

    見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十一郎冷冷道:「你們怕死?」

    還沒有人回答。

    十一郎忽然歎了口氣,道:「你們還是不夠資格做我的對手!」

    辛夢來冷冷道:「只怕未必!」

    十一郎冷冷的看著他:「你夠?」

    辛夢來緩緩道:「老夫練劍四十餘年,會遍天下用劍名家,自逍遙侯東去仙遊、燕大俠戰死天劍山,老夫六年來幾乎未動過劍,只因能讓老夫出手之人實在寥寥無幾,不過今日,今日終於又遇見一個,很好,很好!」

    十一郎的眼睛騰的閃出一絲火花,道:「那麼,請拔劍罷!」

    辛夢來冷冷道:「白天在大會上見你劍法古怪,老夫也正有會你之意,只不過此時卻不是出手之時,此時出手,你必敗無疑!」

    十一郎盯著他不說話了。

    辛夢來道:「你此時雙目失神,腳下虛浮,顯然是在白天的大會上把精氣神消耗了大半,而且見你神態言談,想必是從遠處異鄉趕來揚州,連日睡眠不足,腹內更空虛,你十成武功,此刻最多也不過只剩四成罷了!」

    十一郎抬起了頭,臉上已呈現出驚訝之色來。

    辛夢來接著道:「此地乃是我山莊大廳,我對此間熟悉之極,你若定要在此與我交手,你又失地利,十成武功最多也就八成!」

    這一次,十一郎的目光裡露出一絲敬佩之色來,那是一大行家對另一大行家特有的敬佩。

    辛夢來忽又歎息著,道:「以你的武功修為,他日必然可成一代劍法名家,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十一郎道:「劍如顛峰,能登他山之顛,賊之惡名,背負與否,我不在乎!」

    辛夢來道:「如此說來,你奪這寶劍是為求武學顛峰而來?」

    十一郎道:「論劍大會,除我外,無人可配這暗夜流光劍!」

    「好大的口氣!」天玄道長忍不住喝道。

    十一郎也不願理他。

    辛夢來凝視著十一郎,忽然道:「你走罷!」

    十一郎也凝視著他,半晌後,他轉過身,與白雲飛一起向門外走去。  

座天使(七級)

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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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7:14:5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決戰之前夕

  「大當家,辛莊主為何放那白雲飛與十一郎走?」望野三起問出這句話時,夜已寂深,但靜月山莊的廂房東廳還是燈火通明,四大名捕此時仍未就寢,四個人都在冥思苦想因為暗夜流光劍而鬧出來的連串事端。

    望野三起道:「何以見得?」

    望野三起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不能!」

    飛大夫道:「所以剛才在大廳,我們這些人都不是他對手,難不成都死在他劍下?」

    望野三起不禁道:「那辛莊主呢?空智大師呢?難道以他們二人之能,也不是這十一郎的對手?」

    諸葛先生歎了口氣,道:「辛莊主和空智大師並非不是此人對手,只是他們身居位高,自恃身份,故而不出手!」

    望野三起道:「難道就放這二人跑了不成?」

    諸葛先生沉吟著,道:「也不是放他們跑,三當家,這件案子遠非你想像中那麼簡單,其間有很多疑難癥結一時難以解開,誠如那白雲飛所說,如果辛莊主的推測正確,那麼證據呢?證據在哪裡?」

    望野三起道:「郡主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這是人證;十一郎親手拿出了暗夜流光劍,此乃物證,這兩樣證據已足夠說明一切!」

    諸葛先生沉思著,轉頭向陸新月道:「新月!」

    陸新月立即道:「先生!」

    諸葛先生道:「你向來心思縝密,對這件案子有何看法?」

    陸新月道:「先生所言極是,我與白雲飛在秦州府相識,別的我不敢說,但我可以保證一點,白雲飛與纖霄三公子絕無往來!」

    諸葛先生點點頭,道:「但郡主又為何一口咬定白雲飛二人與纖霄三公子串通?」

    「這……」陸新月頓時語塞,她一時也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

    諸葛先生又歎了口氣,道:「以我的經驗看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三人立即把目光落向他。

    諸葛先生道:「吏部尚書楚秋這一案其實自上月皇上革其官職之後就已基本了結,但皇上仍然讓我六扇門追查暗夜流光劍下落,而江湖傳言,這寶劍裡隱藏著神州大俠燕南來的武學秘笈和一樁秘密寶藏,皇上一方面讓我們去查,而另一方面,他又讚許辛莊主如期舉行論劍大會,還允許辛莊主把這寶劍當作獎勵贈與將來獲得『劍神』的那個人,這豈非矛盾?」

    三人都愣住,這一點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讓人不得不佩服諸葛先生的思維過人之處。

    飛大夫道:「莫非皇上知道這劍……」

    諸葛先生讚許的點點頭,道:「不錯,皇上的確對寶藏有興趣,南方長年征戰不休,據蘇大人長子蘇長星所說,常年戰事已讓長州府陷入戰亂之中,百姓民不聊生,全蒙那陸震風的天空之城在救濟眾生,但畢竟是一城而已,無法緩解大局,而北方落葉國近年來逐漸強大,落葉國女王早已有揮兵南下之意,我東勝國內承蒙皇上逐年減輕賦稅,才讓廣大百姓安居樂業,但是這樣一來,國庫卻反而空虛,一旦天災人禍發生,國庫無法支撐戰事和自然災害的消耗!」

    飛大夫道:「我明白了,皇上也想知道這寶藏之所在,利用這寶藏充實國庫,以備不時之需?」

    諸葛先生道:「不錯,但依我推測,這寶藏絕對無法從這暗夜流光劍上就能找獲!」

    望野三起愣道:「江湖傳言不是……」

    諸葛先生忽然打斷他:「辛莊主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劍法名家,如果憑劍在手就能知曉劍中秘密,那他為何不修煉秘笈?況且燕南來本就是他平生好友,他要擁有此劍,本是無可厚非,但又為何召開論劍大會讓天下英雄來逐鹿這絕世名刃呢?這之中的原因又是為何?」

    飛大夫道:「只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取得這劍中秘密!」

    諸葛先生讚賞的點頭道:「對,他正是自己也不知道!」

    望野三起道:「那他知道什麼!」

    諸葛先生道:「我在想,他唯一知道的,那便是普天之下始終有一個人知道如何獲取其中秘密,而且能獲秘笈者必然也能獲得寶藏!」

    飛大夫這時恍然大悟,道:「所以有人必然前來爭奪這寶劍,那個最後的『劍神』,其實就是知道這劍中秘密的人!」

    望野三起道:「那麼,這人不正是十一郎?」

    諸葛先生笑了笑,道:「他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有一點可以定肯定,他絕對和此劍有很大的關聯,否則這劍也絕不會落到他手上去!」

    望野三起道:「原來如此!」

    諸葛先生道:「十一郎癡迷劍道,他明日必然還會來論劍大會挑戰天下英雄,其實以他的修為和劍法,要不要那暗夜流光劍都已經不再重要,但關鍵在於明日論劍大會,誰能最終勝出,這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飛大夫道:「依我看,秘密的關鍵還在那個白雲飛的身上,十一郎不過是個劍客,癡迷於劍,而白雲飛和他寸步不離,他想必應知道寶藏所在!」

    一直沒有開口的陸新月冷冷道:「他不知道!」

    「哦?」眾人顯然很意外。

    諸葛先生道:「新月,你說說你的看法!」

    陸新月怔了怔,喃喃的歎了口氣,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而已!」

    望野三起沉聲道:「四當家,我們捕快辦案一切講究推理與證據,四當家何故突來『感覺』之說呢?」

    陸新月沉默的看著遠方,也不答話,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諸葛先生道:「大家連日奔波,想必也有些累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大家先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咱們再去看看大會。」

    飛大夫和望野三起很快離開,剩下諸葛先生和陸新月一起來到庭院中。

    夜色清冷,但半空的新月又鑽出了雲層。

    陸新月怔怔的注視著朦朧的月亮發呆。

    「新月!」諸葛先生來到她身後。

    陸新月轉過身:「先生!」

    諸葛先生歎息著,道:「你自出道距今有多長時日了?」

    陸新月恭敬的回答道:「先生帶我出道之日,那已是七年前的事了!」

    諸葛先生點點頭,道:「你是我得意門生,我也是看著你一步步走過來的,我膝下無子女,把你也是當作親生女兒在看待,只不過這七年來你跟隨為朝廷效力,也真是難為你了!」

    陸新月肅然道:「為我東勝效力,乃是新月之幸,先生何出此言呢?」

    諸葛先生歎道:「我瞭解,先生是過來人,知道你一個女兒身,大好時光行走於險惡江湖之中,女子黃金年華便是這幾年,唉……!」

    諸葛先生長長的歎了口氣,陸新月也心下黯然,她的心思,的確少有人能明白。

    諸葛先生道:「新月,你這次去北方後歸來,似乎與往常有太多不同!」

    「哦?」陸新月驚訝道。

    諸葛先生道:「你素來和二當家看法都不差分毫,方才何故心不在焉,說出一番外行話來?」

    陸新月愣了愣,也不答話。

    諸葛先生語重心長道:「新月,你看上去心事重重,我對你平日也甚是瞭解,不過先生還是要提醒你,身為六扇門名捕,辦案切不可感情用事,尤其是兒女私情,一定要公私分明!」

    陸新月更愣,道:「先生何出此言?」

    諸葛先生忍不住笑了笑,道:「難道為師還看不出來你已愛上了一個人麼?」

    陸新月一臉的不自在,道:「沒,沒有,我怎麼可能!」

    諸葛先生道:「江湖險惡,你切莫被別有用心之人所利用,案子尚未結束之前,你絕不能出半分差錯,這件案子一旦了結,倘若那白雲飛正直清白,我會回京稟明皇上,請求皇上為你們禦賜婚緣!」

    陸新月的臉微微有些發紅,道:「我,我沒有,也,也不要!」

    諸葛先生歎息道:「你也不小了,女大當嫁,我看那白雲飛武功似乎也並不弱,倘若人品也俱佳,他能與你結為百年秦晉,倒也是一樁好事!」

    陸新月只覺得臉上發燙,轉過身也不再說話。

    諸葛先生道:「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咱們大家前去論劍大會,我若料想不錯,明日必然有數場惡鬥,好好養足精神,以應變明日大會!」

    陸新月這才轉過身,拱手道:「是!」

座天使(七級)

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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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5 10:27:0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英雄與知己

    新月。

    湖面有風。

    白雲飛和十一郎就坐在小橋上看著湖水變化,等待著天亮起。

    「你走!」十一郎沉默了大半夜後忽然開口說道。

    白雲飛沒有反應。

    十一郎道:「你為何不走?」

    白雲飛反問道:「你一定要去論劍大會?」

    十一郎道:「是!」

    白雲飛歎了口氣,道:「所以你怕我受到牽連,你趕我走?」

    十一郎立即閉上了嘴巴,他拒絕承認。

    白雲飛轉過頭,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是這意思!」

    十一郎沉默著,道:「你為何知道?」

    白雲飛笑了笑,道:「因為,你手上這把暗夜流光劍,它根本就是把假劍,你把它拿出來,就是讓辛夢來他們以為,劍在你的身上,這件事與我無關!」

    十一郎看著他,忽然吐了口氣,道:「你的眼光果然是很厲害的!」這句話彷彿就是在說:「你不愧是我的朋友,所以才會有這麼厲害的眼光!」

    白雲飛笑了笑,也不說話,天開眼這種東西,他就算給十一郎解釋,十一郎也未必能明白,所以十一郎在山莊裡一拿出暗夜流光劍來,白雲飛一眼就看出它又是一把假劍。

    白雲飛道:「真劍在什麼地方?」

    十一郎搖了搖頭,表情竟有些疲倦。

    他心裡彷彿隱藏著很多心事,他似乎不想說,也許是他知道自己即使說了也沒用。

    白雲飛道:「其實真劍在哪裡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件事我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直到剛才在山莊裡我才想明白,那辛夢來看似劍法不弱,那他為什麼拿著暗夜流光劍自己不練上面的秘笈呢?」

    十一郎看著他,不說話。

    白雲飛繼續道:「因為人人都知道江湖傳言,但江湖傳言始終是傳言,它半真半假,這劍中武功秘笈和巨大寶藏說不定根本就是個幌子!」

    十一郎忽然道:「為何?」

    白雲飛看著他,一字字道:「本來這之前很多事我想不通,但我方才在山莊裡看見你用劍柄敲飛金澤林手中金劍的時候,所有的事情我已經全部想通了,因為,你才是把暗夜流光劍劍中武學秘笈真正練會的人!」

    十一郎居然一點也不吃驚,道:「哦?」

    白雲飛道:「我們今天傍晚在這裡遇見蘇長靈的時候,銀雪來為什麼三言兩語就被你嚇退了,我要是猜得不錯,其實他之前就應該見過你,至少他見識過你這把劍,也許是在論劍大會上,更也許是在這之前。」

    十一郎盯著白雲飛沒有說話。

    白雲飛道:「銀雪來三人把劍從關外纖宵城運送到揚州城,你一直就在暗中跟著這把劍,銀雪來三人受什麼人主使我不知道,因為那不重要,但是,他們一路都在防備你,這論劍大會比往年都格外熱鬧,這次不但有辛夢來,而且還有郡主招親,還有暗夜流光劍,還有各路英雄豪傑,這麼多人、這麼多事,黑道、白道、官方、江湖、綠林、水路、陸路……論劍大會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其實它的召開就只為了一件事!」

    十一郎忍不住道:「什麼事?」

    白雲飛道:「暗夜流光劍的秘密到底是真是假,自然有人會現身求證!」

    十一郎的臉色沉了下去:「什麼人?」

    白雲飛道:「我第一次在淩絕山見過周萬里拍飛對手兵刃的內功招數,我總覺得他的招數和你出手很是相像;第二次周萬里在秦州府城外被害,那時候我就想到這件事肯定與周莊有關,周莊一路人馬和纖宵這路人馬應該是一路明爭暗奪打到揚州城,但周萬里一死,你就沒有了代替行動的人,你必須親自出馬,這是第一點!」

    十一郎道:「那麼第二點呢?」

    白雲飛道:「第二點最重要,暗夜流光劍是燕大俠留下來的,周莊恰恰與燕大俠有關,當年落葉國邊境上,燕大俠誅殺十三路黑道聯盟頭子江一閃後……」說到這裡白雲飛長長的歎息著,就像是在感慨自己一樣,道:「燕大俠宅心仁厚,不忍看著十三路黑道的家老妻小老弱病殘等無辜之人受苦受難,他護送這些人到仙林國周莊避難,燕大俠為了讓這些人日後自保,必然傳授了一招半式他的生平絕學給他們!」

    白雲飛道:「你自幼練劍,這點我倒不懷疑,但你練了十幾年,劍法雖長進不大,但根基已成,燕大俠的一招半式其實就是傳授給了你,那恰恰就是畫龍點睛的劍法,你很快學成,我料想沒錯的話,你對燕大俠必以恩師相待!」

    十一郎冷冷道:「說下去!」

    白雲飛歎息道:「天劍山一役,燕大俠身亡,江湖傳言四起,說暗夜流光劍裡有燕大俠的武學秘笈,殊不料它一開始竟然在纖霄三公子手上,這三人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你絕對不允許寶劍落在這樣的人手上,所以周萬里才會在秦王府冒著極大的風險冒充接頭人奪劍,劍未到手,但這時候劍居然被辛夢來用來作為『封神』的獎品,這獎品落入正派人士那還好,要是落入邪魔歪道的手上,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正是因為這一點,你才不得不現身揚州論劍大會,以你一人之力奪得寶劍,這才能讓這武學秘笈能夠長存正派人士之手,而這,才真正證明,江湖上的傳言一點也不假!」

    十一郎也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你真是太聰明了,聰明得幾乎讓我不敢想像,老實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聰明的人!」

    白雲飛道:「本來我也沒有想到這些,但是剛才我在山莊裡看見你用劍柄震飛金澤林,我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十一郎道:「我那一招難道有什麼不同之處?」

    白雲飛點點頭,道:「燕大俠生平的絕技有不少,譬如飛燕六式,一共是橫劍擺渡、浪裡尋花、銀鷹掠地、鳳舞九天、龍戰星野、神劍傲洲這六式,而你震飛金澤林那一招,正是燕大俠名震江湖的絕技,飛燕六式第一式——橫劍擺渡!」

    十一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駭的神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竟然連飛燕六式也知道!」

    白雲飛笑了,道:「我若說我是燕大俠,你信不信?」

    十一郎張大了眼睛,沒有說話。

    白雲飛笑得更厲害,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相信,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人會相信,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白雲飛忽然收起笑容,肅然道:「白雲飛也好,燕南來也好,他們都一樣,都是你的朋友!」

    十一郎歎了口氣,轉過頭,注視著夜空中遙遠的冷月,神情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他喃喃道:「燕大俠無愧為一代大俠,當年他傳我飛燕六式,是要我一生忠於武道,保家衛國,我自問一生已經獻於武道,心無旁鷲,但保家衛國,我不敢妄想;先父世之奇才,兼通百技,惟因困惑於女色分心,武功難求精進,是以在周莊飽受人欺淩,落魄潦倒,受盡世人冷眼,後來落葉國女子前來尋仇,先父慘死於仇人劍下,我這一生,無時無刻不牢記此教訓,但半年前聽說暗夜流光劍現世,又關係恩師燕大俠,我才入關尋求此劍下落,燕大俠一生衛國衛民,我自問無法與他相比,但他的武學精粹,我絕不允許落入不良之人的手,故而今日實是迫於無奈,才來到這揚州論劍大會,現身求證!」

    白雲飛歎了口氣,道:「你不現身還好,你一現身,恐怕正中了那幕後之人的計謀,證明瞭這江湖傳言的確不假!」

    十一郎道:「不錯,劍中確有秘笈,但我想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怎麼才能獲得這秘笈!」

    白雲飛看著他,道:「方纔在山莊,你一出手,辛夢來就知道你是燕大俠傳人,所以他讓你走!」

    十一郎道:「確是如此,辛夢來本與燕大俠就是生平好友,燕大俠的武功,他定然非常熟悉!」

    白雲飛道:「而依我看來,各種各樣的跡象都顯示著辛夢來是那幕後主使,他之所以讓你走,是他料定了你走不遠!」

    「因為我若回去,他必然知道我來自何處,以此就可查明我根底,我絕不能讓他知道我來自仙林周莊,日後殃及無辜族人!」說到這裡,十一郎的臉上忽然湧現出一股巨大的決心與勇氣,道:「辛夢來成名十多年,劍法非同小可,明日大會,我勢必與他一戰,無論生死,我自然全力以赴!」

    白雲飛道:「你不怕死?」

    十一郎笑了,他笑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憨厚而單純,但也像是一個英雄那麼豪邁而奔放,他道:「武人自應以武殉道,無論那辛夢來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我練劍二十年,他若能讓我死在他這等名家劍下,也是我之光榮,生有何苦?死又何懼?」

    白雲飛歎了口氣,道:「其實你已報了必死之心,是不是?」

    十一郎沒有說話。

    他只是仰望著夜空,寒星遙遠而微弱。

    白雲飛忽然緩緩彎下腰來,向十一郎躬身深深的行了一禮。

    十一郎道:「你這是為何?」

    白雲飛抬起頭,肅然道:「因為,你不但是我白雲飛的朋友,而且也是我白雲飛在這個世界上遇見的第一個真正的武人!」

    十一郎看著他,冷淡的目光裡忽然爆出了一串火花。

    一串閃亮而輝煌的火花!

    又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說出三個字:「謝謝你!」

    他感激!

    他真的感激!

    因為他這一生其實充滿了意義。

    他這一生原本是黯淡而無色的,縱然他的劍法已達到顛峰,可是,當他有了朋友,有了相知相敬的朋友,他的光榮已有人來分享、他的寂寞已微不足道、他的冷漠勝過多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違背他的初衷——誠於劍、誠於心!

    他問心無愧!

    這就足夠。

    足夠讓人銘記一生。

    而足夠讓人銘記一生的友情,它豈非正是偉大的?

    夜空雖還清冷,但友情卻在這一刻成為永恆!

    夜風雖還冰冷,但年輕人胸膛中的熱血卻已開始沸騰!

    十一郎轉過身,沉聲歌嘯:「天意無常地無情,壯志難酬氣難平,縱我劍氣三萬裡,獨踏夜風走荒瀛,半生浮萍半生吟,吟我英雄遇知音,他朝若能再相遇,生死何必懼於心……

    歌聲低沉滄桑,其間自有一股難以描述的悲壯與豪邁,白雲飛聽著這歌聲,不覺這夜色與湖水都在跟著共鳴。

    他歎了口氣:「明日一戰,但願,唉,但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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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6 17:35:2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千萬人吾往

    午後。

    大會場的擂臺依然熱鬧喧嘩。

    人們都在等,都在等著十一郎的到來。

    江湖中的消息傳得就跟風一樣快,暗夜流光劍落在十一郎手上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江湖。

    人們都在猜測,都在議論。

    這十一郎會不會回來?敢不敢回來?

    名劍!美人!榮譽!

    他到底要哪一樣?他是不是三樣都要?

    看臺上,金澤林踱著腳步不停的走來走去,辛夢來一行武林名宿雖然表情還很鎮定,安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湖畔大道,但空氣中卻攪動著不安與焦躁。

    「那個十一郎到底會不會來?」蘇長靈忍不住問道。

    陸新月也忍不住道:「郡主,加上這次,你這句話已說了九遍了!」

    蘇長靈頓時有些臉紅。

    其實她的內心,也說不出多麼希望十一郎能來。

    十一郎那漠然冷淡的神態雖然令她很惱怒,但十一郎那種傲視一切的氣質也令她好奇。

    她實在是很想知道,這個冷冰冰的男人究竟是不是男人?為什麼對她的容貌連看都不看一眼?

    但她更想看見,十一郎在天下英雄面前出醜的模樣,他出醜的時候還能不能那麼神氣?

    「來了,來了,十一郎來了!」人群裡忽然有人喊道。

    人們紛紛踮起腳尖張望。

    「是十一郎,是十一郎!」又有人喊道,聲音興奮而激動。

    只見湖畔大道上遠遠的出現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一身藍衣短衫,一把「木棍」插在腰間,神態冷漠而淡然。

    另一個人青衣長衫,神態從容瀟灑,手上提著一個黃緞錦盒。

    一看見這錦盒,又有人激動的喊道:「暗夜流光劍,是暗夜流光劍,暗夜流光劍在他們手上!」

    一剎間,全場所有人聳然動容,這「暗夜流光劍」簡簡單單五個字中,不知含有多少神奇的魔力,足以令風雲激盪,山河變色!

    辛夢來臉上也煥起一種奇異的色彩,他點頭喃喃道:「好,果然不愧為學劍之人的本色,果然回來了!」

    空智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劍在,大會才可論劍,想不到果如辛莊主所料,兩位檀越攜劍去而復返。

    辛夢來微微一笑,暗中運力,郎聲道:「閣下去而復返,攜劍而歸,顯然寧可不要名劍也要聲名,但凡修為越高之人,聲名亦越高,閣下返來已可證明一事,閣下絕非貪圖名劍,確是為劍道而來,無論這劍曾易於誰手,老夫既往不咎!」

    辛夢來語聲祥和平柔,一個字一個字傳人耳中,幾萬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聽來就如同在耳邊說話一般。

    人們不禁聳然動容,暗道:「好深厚的內力!」

    十一郎冷漠如昔,也不答話,只是從容的走進人群主動分開的一條道路,緩緩的走上了擂臺。

    白雲飛提著錦盒跟在他身後,也尾隨著走上台。

    十一郎站定後,拿過錦盒,淡淡道:「這裡面裝的是暗夜流光劍!」

    人群立即安靜下來了。

    十一郎又轉過頭向看臺那邊說道:「這裡是論劍擂臺!」

    辛夢來一行人皺起了眉頭,誰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十一郎又道:「取我命者,獲此劍;取不了我命者,留下命!」

    這句話一出,全場猶如炸開鍋一樣。

    台下有人忍不住喊道:「你這可是向天下英雄宣戰麼?難道你妄想憑一人之力挑戰天下英雄?」

    辛夢來等人不禁面面相覷,但都沒有說話,因為論劍大會本來就是比拚技藝的,誰真有本事,誰當然可以口出狂言。

    台下雖然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敢上臺去挑戰。

    十一郎的劍法不少人已經看過,那劍法其實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地方,只不過它一招就要人的命。

    光這一點就足夠嚇退一大堆人。

    因為這世上真正不怕死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突然間,一條黑影掠上高臺。

    眾人忍不住抬頭看去,這人已拱手道:「在下高一飛!」

    這句話一說出來,四周就有人開始喝彩。

    太原一劍高一飛是去年論劍大會上的優勝者,被辛夢來稱為「劍之尊者」。

    此刻他率先上臺,也就意味著論劍大會一開始就是重頭戲。

    十一郎看了看高一飛,淡淡道:「劍之尊者?」

    高一飛拱手道:「不敢!」

    十一郎道:「很好!」

    那個「好」字一出口,一道寒光就沖高一飛閃出。

    「錚」的一聲,擂臺上好像有火花閃了閃,只見兩人好像還是動都未動一步,但仔細一看,眾人全都駭然,因為兩人看似未動,實際上,十一郎站著的地方是高一飛剛才站著的地方,而高一飛卻站到了十一郎的剛才位置上。

    也就是說,兩人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過了一招。

    這份身法,令白雲飛都看得瞠目結舌。

    十一郎的手還是按在劍柄上,他不禁脫口讚道:「好劍!」

    高一飛也不答話,只是突然抽出了細長鋒利的長劍,低喝一聲,舉劍向前俯衝而去。

    他這姿勢就像一個戰士拿著砍刀向前衝去,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劍法名家的招數,但正是這麼笨拙而簡單的一招,十一郎反而退後不敢上前。

    人們看得暗暗稱奇。

    高一飛的劍就快接近十一郎的時候,他又斜上向前騰空掠起,整個人就像是燕子般飛掠而出。

    白雲飛看得清楚,高一飛這是地裂斬變化為衝殺劍術,衝殺又變為縱雲梯的輕功,在空中他的劍都還在不斷的變招,這不斷變化著的招數就像是一隻雄鷹沖天而起,穿破雲層。

    這招數中蘊藏的變化與後著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十一郎並未硬接。

    不過白雲飛根本沒有想到,這就是高一飛的成名絕技——燕返。

    它人一掠到十一郎身後半空,整個人突然又向下反彈回來,這一著萬萬出人意料,一般人絕難抵擋,高一飛就是憑這招,去年才成為劍之尊者。

    「來得好!」十一郎一見高一飛突然返回,忍不住大喊一聲。

    只見「唰」的一道劍光,「噗嗤」一聲,高一飛的「燕返」頓時成了「風箏斷線」,他整個人一下子「返」到擂臺外去了,直到他人倒在地上許久,鮮血才從他喉嚨上的口子上急噴而出。

    普通人十一郎只需要一招,對付去年的劍尊,他現在也不過才用了兩招。

    人們已經看呆:「這到底是什麼劍法?」

    「呼」的一聲,又有一條人影掠上臺來。

    「在下幽州鷹爪門範特西!」範特西拱手道。

    十一郎盯著他的手道:「你的手套不錯!」

    白雲飛放眼望去,只見範特西的手上果然戴著一幅白光閃閃的銀絲手套,顯然是奇門兵刃。

    範特西的想法一點沒錯,他已經注意了很久,十一郎在臺上屢屢得手,全是因為劍快、劍利,他的鷹爪功和千蠶手套不懼任何鋒利兵刃,只要十一郎一劍劃來,他用手抓對方兵刃即可,這就比用刀劍去架招的效果要好得多。

    所以,範特西怒喝一聲後,一招「大鵬展翅」就向十一郎撲去,千蠶手套在陽光下閃著懾人的凶光。

    「砰」的一聲悶響。

    這是十一郎的腳踢在範特西的胸口上。

    「噗嗤」一聲。

    范特西的身子向後飛出,只不過他並沒有飛出擂臺,因為十一郎在他未落地之前就到了他的身後。

    劍,從他的後背刺入!

    他的手套雖然可以抓住幾乎所有的利器,但卻永遠抓不到自己的後心。

    又是「砰」的一聲。

    十一郎的腳踢在他的後背上,劍就從他後心抽出,他人在空中灑下一串血花後倒在台下的沙石地上。

    「卡嚓」!劍已入鞘!

    一腳、一劍、一抽手!

    沒有半分累贅、沒有一點特別,這種招數每個人都能用,但要像他這麼快,那就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了。

    全場沒有半點聲音,人們無法形容心頭的恐懼滋味。

    臺上又串上來一個人拱手道:「在下京都風雷掌汪天容!」

    十一郎道:「風雷神掌,京都四傑?」

    汪天容道:「不敢,請!」

    十一郎道:「很好!」

    汪天容不再客套,猛的向前衝出。

    他比前面兩個人都聰明,他知道人在空中若沒有禦氣飛行的絕頂輕功,那是根本沒有辦法躲避十一郎利劍的。

    所以他採取了地面跑動中出手的策略,而他的風雷掌恰恰也是隔空釋放內勁的絕學。

    「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劇烈爆炸聲響起,整個擂臺似乎都在顫抖。

    人們睜大了眼睛,只見汪天容的雙掌在距離十一郎還有十多米的時候就開始推出,掌中釋放出的一道道無形氣勁擊在了十一郎的劍鋒上,十一郎迎著掌風揮舞著劍衝了上去。

    白雲飛看得清楚,十一郎使用的是最簡單的基礎劍術,邊劈邊向前衝。

    「唰唰唰唰唰!」

    掌風一擊打在劍身上就宛如遇上了一面銅牆鐵壁,紛紛爆裂並消失,但兩人的身形還是越*越近。

    眨眼之間,兩人身形交錯,忽然都背對著對方靜止不動了。

    十一郎長歎一聲,緩緩的把白亮的劍插入鞘中,既不回頭也不說話。

    汪天容卻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人們又驚又喜,他的風雷神掌果然名不虛傳,一擊就得手。

    誰知笑聲卻又忽然斷絕,大笑變為了慘笑:「好,好快,好快的……劍!」

    最後一個字艱難的吐出,他的喉嚨上才迸裂出一道細長的口子,鮮血噴射,然後他就很乾脆的躺下了。

    不到一刻鐘,擂臺上下多了三名頂尖高手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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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劍神?劍魔?

   十一郎靜靜的站立在臺上,默默的凝視著自己腰間的利劍,神情蕭索而寂寞。

    群雄聽得又是驚怒又是羨艷,十一郎劍法高絕,不由得人不服,但他居然將天下英雄視若無物,這份狂傲自負,也著實令人氣惱。

    因為他知道十一郎來這裡不過是求死而已。

    這世上,只有十一郎知道暗夜流光劍裡的秘密,他寧可死,也不能洩露這秘密半分。

    他想死,想體體面面的死,死在高手劍下,可是呢?他死不了,因為這世上沒人能殺死他。

    這就是寂寞,一種比死都還讓人無奈的寂寞。

    蘇長靈也沒有氣惱,她怔怔的看著十一郎。

    她忽然覺得十一郎並沒有她想像那麼令人厭惡,因為他太驕傲。

    看著十一郎冷漠的表情,蘇長靈忽然就想起了時常在大內皇宮裡觀看流星的情形。

    流星總是一閃而過,但是它的光輝卻永遠的留在了人們的心中。

    人們總是能夠記住流星的瞬間驚亮,卻時常遺忘夜空恆星的永恆,十一郎就像夜空裡的流星,神妙的劍招、鬼魅的身法、冷漠的面容、傲視一切的氣質……這些,已經足夠讓她牢牢記住,他的光彩已經深深的打動了她。

    因為他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那種人。

    一時間,蘇長靈忽然感覺害怕起來。

    天下英雄豪傑,多的是能人異士,她害怕真的有人會打敗十一郎。

    蘇長靈剛這麼一想,擂臺下來就飛上來四條人影。

    這一次,也許是十一郎激起了眾怒,誰也不知道這四個人是什麼人,這四個人也沒有說半句話,分別從前後左右突施殺手。

    一柄長劍、一把短刀、一桿鏈子槍、一把流行錘,四種武器,四個方位,四種不同的速度與力量,一起向十一郎襲來。

    十一郎的劍又出鞘。

    劍在半空中旋轉,旋出陣陣白光。

    白雲飛本來還認為自己的旋風斬已經練得相當純熟了,但現在看到十一郎這淩空而起的旋風斬,白雲飛就忍不住歎氣。

    一口氣還沒歎完。

    乾燥的沙石地就已被鮮血染紅,四個人從什麼地方來,就回到什麼地方去。

    只不過回去的時候,活人已變成死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十一郎一落在擂臺上,又有兵刃破空的尖銳聲呼嘯而來。

    這次是八個方位、八種武器、八個武功更高的人撲來,遺憾的是他們的腳連擂臺的地板都沒挨到就仰天飛起。

    十一郎的劍也許不夠快,但那劍就是能夠在對方武器打在自己身上之前劃開對方的喉嚨。

    一時間,擂臺上下慘叫聲四起,伴隨著慘叫聲的還有群雄的喝彩聲、驚呼聲和恐懼的呼喊聲。

    炎炎烈日下,漫天飛舞的血花就像是一場雨,是流星雨也是血雨。

    又是一片刀光劍影、又是一陣血雨腥風,擂臺四周的屍體已經橫七豎八的擺了四五十具,這些屍體有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死不瞑目,他們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他們在死之前似乎都看見了這個世上唯一的魔劍,他們不信這把魔劍能這麼快,這麼準!

    他們不信,所以他們死了!

    劍,本就是用來殺人的。

    十一郎還是那麼冷漠,還是保持著他那撫手入鞘的姿勢。

    白雲飛早就看得心潮澎湃,他喃喃道:「這才是真正的劍道!」

    但他又歎息著道:「正因為這是真正的劍道,所以才會死這麼多人!」

    很快,台下再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去了。

    群雄都徹底被十一郎所震懾,不少人都懷疑,即使十一郎憑一己之力,也可以把在場所有人殺個精光。

    這時,看臺上終於有個身影半空掠了下來。

    「阿彌陀佛!」空智大師輕飄飄的落在列臺上,雙手合十。

    十一郎轉過身,道:「少林寺空智大師?」

    空智道:「檀越好眼力!」

    十一郎皺眉道:「空智大師也想取這暗夜流光劍?」

    空智道:「貧僧並無論劍爭雄之意,只不過見檀越出手只片刻功夫,臺上台下已是五十多條人命,檀越難道不覺得自己的劍法太過辛辣狠毒了麼?」

    十一郎轉過身,傲然道:「心不誠,劍便不誠,不誠於劍,自然死於劍,劍道一學,非誠心之人不可練,否則只是自取滅亡!」

    空智歎息著:「阿彌陀佛,檀越之看法如此偏激,貧僧實是無語以對!」

    十一郎點點頭,冷冷道:「少林七十二絕技,我也很想見識見識!」

    空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出手,只希望檀越明白止殺一理,絕無爭雄鬥狠一意!」

    十一郎不再說話,只是用力的握住了劍柄。

    這時,整個靜月湖畔安靜得空前的出奇。

    人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擂臺,空智大師都已站在了擂臺上,這論劍大會已經變成了天下英雄豪傑惡戰十一郎一人的場面。

    此刻大多數人已經不再去想暗夜流光劍最後的歸屬,而是想看看普天之下究竟有沒有人能戰勝這十一郎。

    「阿彌陀佛!」空智大師手臂揮動,雙掌合十。

    只不過揮動中,他的大拇指和無名指已拈起,就彷彿是在凝神聚氣一般。

    看見這個動作,不少人都已經知道,這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拈花指。

    拈花指可以把一片柔弱無力的枯葉拈於手指之間彈射而出,即使是堅硬無比的石頭,也會被這片樹葉剎間隔空彈碎,但拈花指修煉到高級階段,就算手上什麼東西也沒有,也一樣可以把無形的內勁從手指上彈出,中此招者,幾乎都是一擊斃命。

    白雲飛一看空智大師手上的動作,就知道空智大師在拈花指的造詣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十一郎也忍不住讚道:「天下武功,源出少林,果然一點不錯!」

    說完,他緩緩的抽出了腰上利劍。

    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看清楚十一郎的劍。

    細窄的劍身,尖銳的劍尖,通體都閃現出片片白光,這白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如果不是身在這個世界,白雲飛簡直懷疑十一郎的劍就是那些電影裡星球大戰的鐳射劍,因為它的劍身完全就像是一根光柱。

    此刻,十一郎緩緩抬起了劍,劍在陽光下慢慢的變色,變得晶藍。

    「這是……」白雲飛睜大了眼睛。

    「嗤」的一聲急響。

    空智大師的手指忽然張開,一道無形的內勁沖十一郎疾射而去。

    同是隔空釋放的內家絕學,但光聽這聲音就可以感覺得出,這拈花指絕對遠遠勝過剛才才聲勢奪人的風雷掌。

    「砰——啪!」

    擂臺上空好像又下了一場雨。

    雨點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灑在人們臉上。

    人們只覺得這雨點似乎冰冰涼涼的,用手一摸,竟全是冰屑粉末。

    再抬頭看去,拈花指的內勁撞在了十一郎的劍上,劍的表面好像凝結了一層淡藍色的堅冰,拈花指一撞上去,冰層就迅速破裂。

    白雲飛失聲道:「寒冰劍!」

    一般人的內功頂多也就能把冷水燒沸、熔鐵為水,但這十一郎的內功居然還可以凝氣成冰,四周群雄看到這等奇功,哪裡還能開口說得出話來?

    只見十一郎的劍硬生生的接了空智大師這一招後,他整個人彷彿被震退出去好幾步。

    再看那劍,淡藍色的光彩逐漸褪去,褪為本來的顏色,再又通體變得金黃,最後變為通紅,就像是被空智大師高絕的內功燒紅了一般。

    這時候人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要凝氣成冰了。

    普通人別說沒那份力道可擋住這強大的彈指氣勁,光是這拈花指上透出來的熱力就可以把劍燒紅燒熟,更何況人?

    但十一郎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那裡,他臉上的表情彷彿並寒冰劍更冷!

    「難道他暗中運用內功在抵抗空智大師的拈花指餘力?」白雲飛這樣想道。

    事實正是如此,空智大師大師一指彈出,料定十一郎斷然無法抵抗,因為這是他一生的內功修為,十一郎年紀輕輕,頂多也不過二十多歲,最多也就只有十多年的內功修行而已,空智大師不願傷他性命,故而就只發了這一招。

    但他錯了,錯就錯在他太低估十一郎這名絕世劍客了。

    十一郎原地舉劍聚氣,不多時,通紅的劍慢慢的恢復了本來的白亮之色。

    空智大師的臉色變了,看臺上武林名宿們的臉色也變了,此刻任誰都能看出十一郎已把空智大師強勁的指力用自己的內功化為了無形。

    十一郎忽然騰空掠起,如同戰鷹一般掠向空智大師。

    「阿彌陀佛!」空智大師的拈花指瞬間變為了掌,彭的一聲拍出,掌風在距離十一郎還有幾丈開外就淩厲而去。

    人們只聽說過大力金剛掌,但此刻真正見到這一掌,才知道如果沒有隔空施放內功的絕技,縱然是銅牆鐵壁,這一掌可令其粉身碎骨。

    這二人在擂臺上只不過是各自出了一招就令人們看得呼吸幾乎都快停止,這二人的武功,可以說一招一式都是武學的最高境界了。

    剛猛強勁的掌風一瞬間就把十一郎捲襲,十一郎的身子忽然半空橫向旋轉開來,劍也旋起一道道光圈。

    他好像旋進被這掌風的漩渦中,但又像是以旋轉著的劍式在化解著對方攻勢。

    眼花繚亂中,眾人忽然感覺眼前驚亮,只見一道白光閃電般的劃過,那情形就好像一隻海鷗穿過波濤洶湧的浪潮中,十一郎居然一下子站在了空智大師身後不遠處。

    滿台的氣勁這時全部消失,所有的動作也全都停滯。

    「卡嚓」一聲!

    劍已入鞘。

    人們都驚恐的注視著這詭異的畫面,都不明白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

    空智大師雙目禁閉,雙手合十,真猶如菩薩打坐誦經一般穩穩的站在那裡。

    這時候,十一郎緩緩的轉過身,彎下腰,向空智大師拜了三拜,喃喃道:「大師之風儀,在下永遠銘記在心!」

    這句話一說完,「撲通」一聲,空智大師倒在了擂臺上,鮮血染紅了袈裟。

    直到鮮血噴出,人們才看清,十一郎這一劍是從空智大師掌心穿入,然後直刺心臟,空智大師即使不死,他的手臂和經脈也都廢了。

    這一劍狠、快、準、辣、險,只有看見傷口才可以想像中其中的精粹之所在。

    靜月湖廣場死一般的安靜,就連人們急促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每個人都已駭呆。

    人們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十一郎居然一劍要了空智大師的性命。

    他如果不是劍之神,那麼就真的是劍之魔了。

    這普天之下,也許真的沒有人可以再擋住他那柄魔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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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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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九州神光劍

    午後的太陽本該熾熱而奔騰,但此刻卻彷彿安靜了下來。

    耀眼的陽光就像劍鋒一樣,架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空智大師一死,群雄每個人心中幾乎都升騰起一種黯然又恐懼的情緒。

    黯然的是這一代得道高僧,竟然慘死在這十一郎無情的劍下,而恐懼的是這十一郎的劍法,這劍法簡直已入魔道,見人就殺,就連少林高僧都不放過

    一時間,人們心中悲憤交加,黯然垂首,白雲飛也默默的歎息著。

    他似乎也覺得,十一郎不該如此狠辣,連一代高僧也不留情,事實上空智大師如果也像十一郎這麼無情的話,剛才只要連續幾記拈花指,十一郎能不能擋住那也難說得很。

    但是空智大師一心向佛向善,不願傷人性命;而十一郎卻是一生獻於武道,劍出則必見血,見不了對手的血就見自己的血。

    他們二人孰是孰非,這其中的界限,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俠與義、正與邪本就只有一劍的距離。

    永恆的信仰,在劍光中綻放。

    看臺上,辛夢來的聲音終於遠遠的傳來了:「閣下劍法精妙,老夫甚感欽佩!」

    所有人立即從震撼中驚醒,轉頭望去。

    只見辛夢來的身影輕飄飄的落在擂臺上,向十一郎拱了拱手。

    十一郎冷冷的盯著他。

    辛夢來道:「閣下劍術無雙,可說世間罕有,方才在擂臺之上以一己之力擊斃數人,這份劍上造詣,令老夫也為之歎服!」

    辛夢來忽然指著空智大師的屍身說道:「但空智大師乃是少林得道高僧,亦是老夫生平好友,閣下的利劍似乎從不問人身份便取人之性命,如此殺將下去,來我論劍大會的天下英雄,恐怕都難倖免於閣下的快劍之下,老夫本著天下英雄,武德者高的信念,誠邀閣下於前面靜月湖一戰,如何?」

    人群忽然又一陣喧嘩,辛夢來終於要出手了。

    十一郎點點頭:「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辛夢來道:「即是如此,那麼請罷!」

    十一郎瞧了他兩眼,再不說話,大步走向湖邊。

    陽光濃烈,湖水輕輕的閃爍著光芒,光芒映在每個人的眼中。

    興奮的、惶恐的、擔憂的、緊張的……各種各樣的目光都在閃爍。

    這時的靜月湖上已停泊著五艘巨大的畫舫,畫舫上分別插著紅、黃、藍、青、紫五種不同顏色的大旗。

    旗幟迎風飛揚,每面大旗上都印著「靜月」二字。

    幾萬人一瞬間把方圓幾百畝的大湖團團圍住,就只等兩名絕世高手登場。

    岸邊,辛夢來拱手向天玄道長和龍吟風道:「道長,龍兄!」

    「辛兄!」兩人還禮。

    辛夢來道:「這靜月湖中已沉入了在下這四十年來練武所用的十二柄名劍!「

    天玄道長和龍吟風都看著他,他們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麼。

    辛夢來肅然道:「今日強敵當前,在下料想這一戰實是生死難知,這一戰我若不幸戰死身亡,請兩位把我的屍首葬於這湖泊之中,讓我死後從此與我這一生所棄者為伴,若是到了陰曹地府,我亦不會寂寞!」

    天玄道長和龍吟風頓時大驚失色:「辛兄正值春秋之年,怎的說出這等話來?」

    辛夢來笑了笑,道:「還有一事,望請兩位成全!」

    天玄道長道:「辛兄請說!」

    辛夢來道:「靜月山莊乃是在下先輩所創立,基業百年有餘,我若一死,必然導致江湖中一些無法無天之徒前來尋茲惹事,但願我死之後,兩位能撫我幼子成人,將來執掌山莊基業!」

    天玄道長沉吟著,道:「辛兄但請放心,辛兄若真有不測,老衲必然全力以保山莊基業。」

    龍吟風點點頭,轉身向群雄厲聲道:「十二連環塢弟子聽令,他日惹事靜月山莊者,我十二連環塢終生與其為敵!」

    人群裡不少人立即振臂響應:「江湖道義,堅如精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騷動的群雄一見如此陣勢,不禁又立即了安靜下來。

    人們只知道這聞名天下的一代宗師面對馬上就要展開的生死大戰,先交代了自己後事,然後就準備放手一戰了。

    而天玄道長和龍吟風也無愧為一代大俠,守承諾,講道義。

    一時間,人們只覺得體內熱血沸湧,沸騰不息。

    湖岸的另一邊,十一郎把裝有暗夜流光劍的錦盒交到白雲飛手裡,然後低頭在他耳邊囑咐著什麼,誰也不知道他在交代什麼後事。

    很快,辛夢來和十一郎忽然從岸邊掠起,雙雙飛上畫舫,兩人的足尖都踮在畫舫的紅旗和藍旗上。

    「錚」的一聲,劍嘯長空,一柄淡黃色的長劍拿在辛夢來手中,只聽得辛夢來緩緩道:「此劍名碎月斷夢刃,劍長四尺二寸,淨重八斤十一兩,四十歲後,老夫持它縱橫天下無敵已有六載,今日乃是老夫這六年來第一次拔劍!」

    只見淡黃的光華流動,堪比刺眼的陽光,十一郎道:「好劍!」

    辛夢來傲然道:「確是好劍!」

    十一郎也緩緩拔出了那柄白色利劍,道:「此劍名九州神光劍,劍長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至今遍尋天下對手而不可得,今日一戰,我自當傾盡全力!」

    辛夢來脫口讚道:「好!」

    兩人站在錦旗之顛,相隔雖有數丈,卻如對面交談,兩人雖明知這一戰生死勝負難以預蔔,但語聲卻仍然從容不迫,他們為了追求各自心中的劍道真諦,彷彿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岸上、船上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子幾萬人聽得這一番話,心頭宛如突加巨石,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只因無論誰都可以感覺得出,這一戰絕對是顛峰對決,驚險百倍。

    辛夢來抱拳道:「請!」

    十一郎拱手道:「請!」

    「嗆嗆」兩聲,劍作龍吟。

    遼闊的湖面上,刺眼的陽光下,多了兩道淡黃色和純白色的劍光。

    劍光與湖水交相輝映,令天下英雄目眩神迷,竟是不敢逼視。

    突然間,兩人從各自的錦旗上一飛而出,面對面交錯而過。

    「錚——!」

    兩劍交錯,半空中彷彿有一道閃電迸發扭曲,就好似在人們心中驚亮。

    然後兩人又飛到對方剛才依附的錦旗之上,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們已經完成了第一招的交手。

    第一劍,表面上看去,兩人出招都平平無奇,一個斜劍掠去、一個橫劍擺渡。

    但不少劍法名家卻一眼看出去,兩人的劍尖在交錯的那一瞬間震動了好幾十次,顯然是不斷在變化著招數,以千變應萬變。

    「錚錚錚錚……」

    劍鋒撞擊之聲不絕於耳,兩人身形如燕子一般在五面大旗之間穿來穿去,而且速度越穿越快,剛開始,人們還能看見劍招的變化,漸漸的,劍看不清楚了;人們就只能看見兩人的身影和面容;再後來,人看不見了,就只能看見兩道混在一起的劍光在那裡飛來飄去。

    他們的人與劍已融為一體,他們的劍到哪裡,人就到哪裡,他們人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燦爛火花,落英繽紛。

    白雲飛的天開眼得天獨厚,他看得清楚,這兩人一開始就是鬥招,尤其是十一郎,他的劍一發出,劍身就急震,乍一看好像是基礎劍術,但再一看,這震動著劍身好像是攻殺劍術,但攻殺中好像又孕育著衝殺,衝殺中好像還包含著升龍、地裂、烈火、寒冰、破風、閃雷等高等劍術,而且這些劍術都通過一劍釋放,隱隱中似是而非、似幻似真,但都神形具備,意在劍先。

    饒是白雲飛這種見多識廣的人此刻也驚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真有這樣的劍學天才能夠一劍把這些精粹全部運用進去,他不知道十一郎和辛夢來是怎麼做到,但他們就是做到了。

    這普普通通的一劍,實是妙用無窮,就這麼簡簡單單一招,實在足夠普通人學上一生,而這兩人越鬥越快,顯然是把身法的優勢也運用了進去,絕頂的輕功配合絕頂的劍招,這就是顛峰對決,這就是劍客的生命。

    無數的寂寞,換來的就是這一刻輝煌對決的燦爛,這燦爛對他們二人來說已足夠沖淡一生的不幸與哀愁。

    忽然間,「啪啪」兩聲。

    兩人各自落在了兩艘畫舫的頂棚上,然後背對著對方,再也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劈里啪啦」一陣脆響,五面大旗幟忽然碎裂為無數細屑,無數五彩繽紛的細屑被殘留的劍氣掀得漫天飛舞。

    就像無數蝴蝶在湖面上空起舞一樣,為這場難以預料的生死之戰更添幾分浪漫色彩。

    湖水開始微微蕩漾,碧波萬頃,一藍、一黑兩條人影站立在漫天花雨中靜止不動,看上去當真有如天外來客、淩波虛渡一般!

    群雄只看得心動神馳,片刻之間湖暗一片死寂,無人敢大聲喘一口氣,只聞心跳之聲砰砰不絕,人人俱是汗透重衣。

    白雲飛只感覺到天開眼極大的耗費了自己的內功,但他卻一點也不敢停下來。

    蘇長靈一雙玉手早就攥緊,手心全是香汗,她忽然開始怨恨起自己來,她怨恨自己為什麼要冤枉十一郎,為什麼要讓他陷入這場決鬥。

    她只願這兩人從此再也莫要動手,就此離去,永遠也分不出勝負,因為無論誰勝誰負,都是她不想看到的結果。

    湖水開始猛烈蕩漾起來,似如大海一般洶湧咆哮。

    仔細一看,竟是二人腳下巨大的畫舫開始震盪,二人暗中催動內功,湖水片刻之間就已洶湧。

    這等驚世駭俗的內力,群雄若不是親眼看見,否則說出來沒有一個人敢相信。

    就在這時,十一郎氣勁已聚夠,他終於攜劍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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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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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7 17:49:3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永恆的背後

    當十一郎衝上雲霄,白雲飛的眼睛就死死的盯住了他的劍。

    飛燕六式其實就是他自己曾經的絕技,此刻十一郎施展開來,白雲飛的心一下急速跳開了。

    只見十一郎在半空中如飛燕驚龍,居然手握九州神光劍的劍尖垂直落下,那意圖彷彿就是讓辛夢來接住這劍柄刺向自己。

    這是第一式——橫劍擺渡。

    辛夢來非但接不得,而且連架都不能架,倘若一架,自己的劍必然脫手。

    因為劍柄上其實灌注著十一郎的全身真力,而且它是以練劍的手法反其道而行之,一般人看見劍柄落來,第一反應就是接過刺出,那時候則必然被劍上內勁震傷。

    辛夢來沒有接,他使用「踏雪無痕」的輕功用腳尖踮在水面上急退而走,十一郎的劍柄頓時落空。

    但是,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那劍柄一落在水面上,彷彿遇上了一面銅牆鐵壁,本是光柱一般筆直的劍身忽然彎曲成弧,然後「鐺」的一聲又繃直,十一郎就利用這繃直的彈力騰空橫向盤旋。

    他剛才破解空智大師的大力金剛掌就是這招,這招也正是第二式——浪裡尋花。

    顧名思義,這一式就像一個人在浪花裡橫向旋轉,勢要絞碎浪花,絞碎人世間一切寂寥。

    只見湖面被攪起陣陣波濤,辛夢來邊退邊招架十一郎密如暴雨的劍勢。

    群雄別說看不清這其中的劍式神妙之處,光是兩人這份淩空於湖上久不落下的輕功就足夠讓人失色。

    「錚錚錚錚錚!」絞了不下二三十劍後,十一郎居然在半空中斜上掠起,一劍直劃辛夢來面門,辛夢來全身一縮,堪堪避開這一劍,待他轉過身來,十一郎神跡般的自他後方半空反彈回來。

    如果那高一飛還沒有死,他才知道自己的「燕返」比起十一郎此刻的「燕返」,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這是第三式——銀鷹掠地!

    這「燕返」掠回來的時候,十一郎整個人幾乎是貼著水面在飛行,劍尖上隱隱呈現一道白色圓弧,辛夢來的碎月斷夢刃也出現一道黃色圓弧,兩道內勁撞在一起,劍氣把不斷湧起的波濤削為了兩截,把湖面削為了兩半,把人們的視線削碎。

    這一撞之勢再度斜斜的衝上半空,白雲飛只覺得十一郎的上升之勢就像是升龍擊和旋風斬的完美結合,又像是烈火劍與寒冰劍的交相迸發,不過這只是劍招,而它真正的威力卻是劍法極高的境界——「劍氣」!

    無形的劍氣,把內勁通過鋒利的劍刃傾洩而出。

    這接連而至的第四式鳳舞九天和第五式龍戰星野施展出來,連陽光彷彿都失去了顏色,湖面如怒吼的大海一樣波濤洶湧。

    人們都紛紛退後,摀住了臉和眼睛,只因為這二人不斷激起的強大劍氣割得人臉上隱隱生疼。

    隔著幾十丈遠都感覺如此,別說親身經歷其中了。

    人們這時才覺得,天下英雄中,唯有辛夢來才可以和這十一郎與之匹敵,換個人上去,還未靠近就會被無形劍氣絞得四分五裂。

    十一郎接連五式用完,辛夢來愣是憑借高深的內功和豐富的經驗一一接了下來。

    這時,辛夢來站立在一艘畫舫頂上,仰望著半空中的十一郎。

    這飛燕六式他不是沒有見識過,只是第六式是威力毀天滅地的一式,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架擋。

    只見十一郎在半空中忽然舉劍隔空劃拉了十幾下,人們驚駭的發現,空中彷彿出現一片隱隱可見的白光。

    那當然不是真的白光,而是快如閃電的劍揮出來的劍氣,劍氣在空中竟然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傲」字,遠遠看去,人們還真以為是眼睛出現幻覺,太陽變化了形狀。

    這是最後一式——神劍傲州!

    十一郎一聲長嘯,當空落下。

    他人和「傲」一起捲襲下來,他人就是「傲」,「傲」就是人。

    「啪啪啪!」

    波濤激揚,陽光下,無數水珠映襯出一道鮮艷的七色彩虹。

    畫舫碎裂,碧波中,五色帆船被撕裂為無數碎片化為無形。

    「叮叮叮叮叮叮叮!」

    九州神光劍和碎月斷夢刃的撞擊之聲聽得人耳朵似乎都要爆裂。

    這種情形,就連白雲飛都分辨不出哪裡是人,哪裡是劍,哪裡又是絕學。

    人們的呼吸幾欲停滯。

    突聽「轟」的一聲劇響,湖面掀起一道五六丈高的浪花,只見辛夢來的人影晃了晃,一個踉蹌,「撲通」一聲跌入了湖中。

    而這時,漫天的劍氣、水花、彩虹全都消失,湖面好像也恢復了平靜。

    十一郎的劍還在手上,但劍尖卻垂了下來。

    水天遼闊,碧波輕漾,襯托著他孤零零的藍衣身影,彷彿一切又恢復如初,彷彿名劍已萬古永恆。

    這景象無論是誰也難以用任何言語描述得出。

    湖岸上的幾萬人只覺喉嚨彷彿被人塞入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心上,不但呼吸難出,而且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死一般的靜寂延續了許久,驚呼之聲才從四面八方潮水般響起,靜月山莊的家僕全都跪倒在地、痛哭失聲,不少人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呆了。

    連辛夢來都死於這魔鬼劍客的手上,普之天下,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此刻,看呆了的人不但是天下英雄,而且連蘇長貴、天玄道長、龍吟風、四大名捕、金澤林等一行人全都傻眼了。

    只見十一郎低頭凝視著自己的劍身,彷彿是在沉思什麼?他是在沉思這劍為什麼沒有見血?還是在沉思這劍今後還能尋得什麼人作對手?

    他彷彿很意外,但更像是失落!

    驚呼之聲慢慢消失,人們大多已黯然垂首。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忽然破湖而出,飛昇而起,他雖全身都已濕透,但神情仍然莊嚴肅然,手上碎月斷夢刃的黃光更熾。

    人們驚喜交加,這意外的變化,實在是讓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辛夢來突然出劍,十一郎也突然出劍。

    兩人相隔五六丈,但劍氣還是破空而出。

    「轟!轟!轟!轟!轟!」湖面再度掀起了無數波瀾壯闊的浪花,浪花湮沒了兩人的身形,湮沒了一切。

    煙波繚繞,浪花散盡,兩人的身影這才從湖面上顯現。

    兩人腳尖都踮在湖面上,輕輕的飄浮著。

    兩人的劍都已垂直向下,這一戰顯已結束。

    十一郎忽然仰天大笑:「好劍,能死在這一劍之下,我死而無撼也!」

    所有人都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辛夢來無奈的歎了口氣,隨手把碎月斷夢刃一拋,於是這湖中又多了一柄絕世名劍。

    十一郎的笑聲忽然斷絕,神情忽然說不出的疲憊,他凝視著藍天深處的一朵白雲喃喃道:「謝,多謝!」

    辛夢來的神情也說不出蕭索寂寞,長歎一聲:「唉,何苦,你這是何苦?」

    說完,「撲通」一聲,十一郎竟然栽入了湖中。

    湖面立即被鮮血染紅,陽光下,鮮血在水面上絲絲擴散。

    那一刻,整個靜月廣場沸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天下英雄再也忍不住,齊聲的歡呼開來。

    人人面上都是歡喜與興奮激動神色,有的人歡呼,有的人歡跳,有的人舉起自己的武器示意,甚至還有的人搬來了酒罈子開始準備暢飲。

    歡呼聲在靜月湖邊迅速蔓延開去,湖邊黑壓壓一片俱是人頭,人們早就瘋狂,發出瘋狂般的歡呼!

    群雄齊聲狂笑,齊聲歡呼:「莊主萬歲,辛莊主萬歲……」

    激情的歡笑,早已將他們剛才的不安和擔憂沖洗得乾乾淨淨了。

    因為這歡呼屬於天下武林同道所共有,人人都能分享到一份勝利的滋味,這勝利更是前所未有的偉大!

    一代偉大的劍法宗師,終於把這個瘋狂的劍道瘋子擊斃於靜月湖。

    十一郎死了,江湖中起碼少了許多血雨腥風!十一郎死了,許多人也許在以後不用莫名其妙的枉自送命!十一郎死了,空智大師這些人的在天之靈也得以慰籍。

    可是十一郎死了,有人的心卻碎了!

    面對著眼前動人狂歡的景象,蘇長靈只是癡癡的看著湖中十一郎倒下的水面,目中怔怔的流出了兩行淚水來!

    黯然、惆悵、傷心的淚水!

    沒有人明白她為什麼流淚,只因為沒有人懂得女人有時候也會為了一個她恨的人而流淚,她之所以恨他,是不是因為她愛上了他?

    愛與恨之間,其實本就很微妙。

    不知是誰放聲大喊道:「咱們請莊主為天下英雄說兩句話罷!」

    「請莊主說話!」

    「請辛老莊主為大夥兒說兩句!」

    人們紛紛回應著。

    卓飛雄走上前,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恭恭敬敬的說道:「家父和兄長被那瘋子所害,承蒙辛老莊主出手,為家父和兄長報了血海深仇,紫刀門願大宴三日,有請天下英雄一起為莊主慶功!」

    「為辛莊主慶功!」

    「為辛莊主慶功!」

    群雄也紛紛回應。

    辛夢來緩緩的走上岸邊,揮手示意,人群迅速安靜下來。

    「卓賢侄,不必客……」那個「氣」字還沒說出口,辛夢來「哇」的一聲,突然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天玄道長和龍吟風立即跑過去扶住了他:「辛兄,辛兄!」

    人們歡呼的表情一瞬間就變成了驚駭。

    天玄道長關切道:「辛兄,這是怎麼回事?」

    辛夢來喘了口氣,慘然道:「這十一郎劍法高絕,想不到,想不到他竟是燕大俠燕兄的傳人,方纔他使出的正是燕兄的成名絕技,飛燕六式,他這飛燕六式已到最高境界,縱然是燕兄再生,恐怕內功與輕功都未必及他!」

    所有人面面相覷,湖邊又是死一般的安靜。

    辛夢來繼續道:「我抵擋了他前五式,真元消耗太大,第六式即使是陸城主或是侯爺在場,恐怕也絕難抵擋,匆忙中我使用真氣護體,掉入湖中才勉強避開了他的神劍傲州,但這時候我的心脈已被他的無形劍氣震斷……咳……咳……」

    他掙紮著爬起來,振聲道:「後來我在水下使用了兵解大法,激發了全身所有真元和潛力,最後僥倖用內功勝了他,他,他是條漢子,明知道我不行了,最後一刻再比劍氣,那時他的劍招仍然靈動有餘,他若是厚顏追擊於我,我必死無疑,但,但這個人心高氣傲,寧可承認自己死,也不願用投機取巧,他,他無愧為以武殉道,也,也無愧為燕兄傳人,他,他……」

    最後幾句話,辛夢來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因他的眼睛裡也帶著傷感和遺憾,更帶著虔誠的尊重,一種對偉大劍客的尊重。

    卓飛雄忽然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莊主經此一戰,日後必定多富多貴,福壽永盛。」

    人們也哄然喝彩道:「不錯!說得好!」

    辛夢來面上卻露出了一絲慘笑,黯然道:「各位雖然善頌善禱,但老夫心脈已斷,這兵解大法會損害自身五臟六腑,老夫自知萬難活到後日清晨,老夫……唉,眾位,請回吧!」

    說完天玄道長和龍吟風立即扶起辛夢來向上山莊的路走去。

    人們跟在他身後,一個個都不禁慘然淚下。

    群雄望著辛夢來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全都黯然神傷。

    誰也想不到在如此巨大的勝利背後,竟是如此巨大的犧牲!如此巨大的歡呼聲後,竟是如此巨大的悲痛!

    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也沒有人離開這曾經見證了兩名絕代劍客顛峰對決的靜月湖。

    也不知是誰,先在岸邊坐下,別的人就跟著坐了下去,黑壓壓一片,坐滿了帶著湖水和浪花的湖邊,癡癡的看著平靜的湖面。

    夕陽緩緩落下,誰也不曾想到,這倒影著艷紅的湖泊下,埋葬了兩把絕世神兵,也埋葬了一代劍客的最後光彩。

    這時候,清醒過來的諸葛先生忽然道:「那白雲飛呢?」

    陸新月也猛然清醒過來,她這才發現白雲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蹤影。

    飛大夫沉聲:「暗夜流光劍在他身上!」

    望野三起道:「他一定在我們大家在觀看辛莊主決鬥的時候溜了!」

    諸葛先生的臉色沉了下來,口中吐出一個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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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4:27:2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曉風殘月處

    夜又寂靜,月還半彎。

    靜靜的湖水,靜靜的夜色。

    人仍在,名劍卻早已消沉。

    人不在,可是英魂卻歸何處?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冬去春來,永恆的,是這無情的天地。

    夜色下的靜月湖上,停泊著幾艘燈火通明的官家畫舫。

    蘇長靈就靜靜的坐在船頭,輕吟著玉蕭。

    悠悠蕭聲在空曠的湖面四散飄揚著,彷彿一曲柔腸寸斷的悲歌在召喚英雄的魂魄:

    誰在說刀劍世上最無情,常言道清者自清

    情緣伏下了線,為何又復飄遠

    愛是斬不斷理還亂,情是看不透看不穿

    對錯是萬年萬世分不清,飄於世上各安天命

    你有著無求無慾的心境,我此生卻未能忘情

    ……

    蕭聲低沉憂鬱,遠遠聽去自有一股柔腸寸斷的憂傷,彷彿是在追憶湖上曾經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決鬥,刀光劍影中,情緣已被無情的斬斷、刮落。

    許久,湖面忽然露出二三十個大漢的腦袋。

    為首一個大漢道:「郡主!」

    蘇長靈快步走上前,焦急道:「怎樣?可曾撈到屍身?」

    大漢道:「屬下無能,這湖中不見半點影蹤,即便是兵刃也瞧不到一件!」

    蘇長靈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片失望的神色:「唉!」

    歎了半晌,她道:「你們都上來,去山莊休息罷!」

    「是!多謝郡主!」大漢們立即向岸邊遊去。

    蘇長靈癡癡的坐在船頭,癡癡的看著倒影著漫天月色的湖水,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在思念誰。

    船大廳裡走出來一個宮裝少女,道:「郡主,陸捕頭在岸邊請求相見!」

    蘇長靈點點頭,道:「好!」

    只見湖面掠起一條人影,陸新月施展輕功,踏水而來,躍於船頭。

    站定,陸新月拱手道:「郡主!」

    蘇長靈起身:「新月姑娘!」

    陸新月道:「天色已晚,郡主怎的還不歇息?」

    蘇長靈看了陸新月一眼,緩緩道:「新月姑娘半夜造訪,可否是為了那絕世兵刃而來?」

    陸新月怔了怔,拱手道:「實不敢隱瞞郡主,新月正是為了暗夜流光劍的下落而來!」

    蘇長靈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新月姑娘是為了九州神光劍而來!」

    陸新月遲疑道:「九州神光劍乃是那劍客十一郎之佩劍,郡主……」

    蘇長靈扭過頭,冷冷道:「不錯,正是那十一郎之劍,所以我才不允許它落入他人之手!」

    陸新月道:「郡主,新月有一事想請教,不知郡主可願相告?」

    蘇長靈道:「但問無妨!」

    陸新月道:「論劍大會已結束,辛莊主與十一郎兩敗俱亡,兩人所用之佩劍都沉於湖中,郡主是否知曉九州神光劍和碎月斷夢刃與那暗夜流光劍從中可有聯繫?」

    蘇長靈並未答話,宮裝少女卻忽然走上前,道:「大膽,郡主千金之軀,皇上親點,怎會與六扇門所查之案有所牽連?」

    陸新月趕緊拱手道:「郡主與新月所查之案絕無牽連,只是暗夜流光劍現在下落不明,新月方才半途經過湖畔,見郡主在打撈物事,郡主若是知曉線索,還望郡主能告知新月一二,以便朝廷盡早了結此案!」

    蘇長靈揮了揮手,宮裝少女立即頷首退下,蘇長靈道:「新月姑娘,暗夜流光劍我並不知情,但九州神光劍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得到它!」

    蘇長靈的口氣很是堅決,陸新月愣了愣,道:「郡主這是……」

    蘇長靈歎了口氣,一雙美目幽幽的注視著湖面,像是在自言自語:「他雖已離去,但這柄名劍,我不准其他人保管他,絕不准!」

    說這話時,她臉上的表情很堅決,但又像是很蠻橫而不講理。

    陸新月沉默了。

    她也是個女人,她瞭解蘇長靈這種女人。

    因為她們都太高傲,但她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高傲。

    真正的高傲絕不是出生高貴,地位顯赫,而是無論出生怎樣寒磣、地位如何低下,但面對天下英雄視若無物,雖千萬人而吾獨往的英雄氣概,那才是真正的高傲,比如十一郎,他人雖已死,但他卻活在了很多人的心中。

    也許,他已經永遠活在了蘇長靈的心中,永遠那麼傲然,那麼冷淡。

    陸新月忽然覺得,蘇長靈比自己勇敢,儘管她有時候反覆無常,但她卻敢於承認自己的感情,敢於正視自己的感情。

    而陸新月自己呢?

    她心裡的牽掛就像這撲朔迷離的湖水,有時候會起那麼一絲絲的漣漪,但風平浪過,一切又歸於平靜。

    蘇長靈轉過身,揮了揮手,道:「我有些累了,新月姑娘也早些歇息吧!」

    陸新月無奈的拱了拱手,道:「即是如此,那新月就先告辭了!」

    ***

    揚州城東門,夜雖深,但城門上下卻是一派緊張急促的氛圍。

    身著兵卒裝的士兵在城門處來回穿梭,關卡已經豎起,夜間出入城門的人都在接受嚴格的盤查。

    揚州城知府和捕快都在城門上站著。

    捕快道:「已到丑時了!」

    諸葛先生道:「張知府,撤下哨卡罷!」

    張知府愣道:「諸葛大人,不是說盤查到明日午時嗎?」

    一旁的飛大夫忽然道:「知府大人,城中有什麼地方還未曾明查?」

    張知府道:「江大人,城中所有地方都已經查過,確實未曾發現所要緝拿之人!」

    望野三起看著諸葛先生,道:「看來這個白雲飛根本沒有到揚州城裡來過!」

    諸葛先生點了點頭,緩緩道:「逃亡正如走棋,一步落錯,滿盤皆輸,普通疑犯逃亡,會沿原路返回;慣犯逃亡,會反其道而行之;若是聰明的人,一定會原地以逸待勞;如此看來,白雲飛並非聰明之人!」

    飛大夫沉吟著,道:「四當家,你到靜月湖一走,可曾有所發現?」

    陸新月歎了口氣,道:「靜月山莊已閉門不見客,據山莊門人說,天玄道長和龍大俠正在連夜為辛莊主療傷,不少武當門人和十二連環的人已把山莊圍住,以防他人越牆進入。」

    望野三起點頭道:「可以肯定一點,白雲飛不可能躲入靜月山莊!」

    陸新月道:「郡主在靜月湖打撈十一郎屍身,禁宮八大柳葉劍高手正為郡主保駕!」

    飛大夫道:「哦?郡主為何打撈十一郎屍身?」

    陸新月輕輕的苦笑著。

    望野三起道:「難道郡主對這十一郎……?」

    陸新月輕輕的點了點頭。

    飛大夫和望野三起對望一眼,都不出聲了。

    諸葛先生道:「郡主之私事,我等不可插手,如此說來,白雲飛此刻想必已離開揚州府地!」

    飛大夫道:「依大當家之所見,那白雲飛此刻應在何處?」

    諸葛先生轉頭對陸新月道:「新月!」

    陸新月立即道:「在!」

    諸葛先生道:「你與那白雲飛結伴來揚州,按理說,白雲飛締屬秦州府人士?」

    陸新月道:「不錯,他確是秦州府人士!」

    諸葛先生閉目沉吟半晌,忽然開口道:「三當家!」

    望野三起立即走上前,拱手道:「在!」

    諸葛先生道:「你帶人即刻起程前往秦州府,傳我口令,命沿途州城設立關卡,官道一律戒嚴,州城內設立通緝榜文,畫人像,懸賞銀,務必捉拿白雲飛歸案!」

    望野三起道:「是!」

    諸葛先生又轉身對飛大夫道:「二當家!」

    飛大夫道:「大當家請吩咐!」

    諸葛先生道:「你從南門出城,反方向追捕,沿途通知各路門人、探子與線人,發現白雲飛行蹤即刻飛鴿傳書通知大家追捕,尤其是江湖上各路朋友,務必把此消息傳達過去!如果到達長州城還未有消息,你即可返回!」

    飛大夫道:「是!」

    陸新月聽得暗暗心驚,諸葛先生這是典型的雙管齊下,黑白兩道、官道與小路、南北方向同時放風,白雲飛若能逃過這樣疏而不漏的追捕,那真是奇跡!

    陸新月忍不住道:「先生,那白雲飛我曾有過接觸,新月認為,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懸榜緝拿白雲飛!」

    諸葛先生還未答話,望野三起卻冷冷的說道:「四當家,你未免太袒護那白雲飛了吧?」

    陸新月忍不住道:「三當家何出此言?」

    望野三起道:「論劍大會數萬人都親眼看見那十一郎把暗夜流光劍交與白雲飛,此刻劍會結束,白雲飛蹤影全無,這若不是證據又該如何解釋?」

    陸新月道:「我總覺得這件案子牽涉太過龐大,其間隱情頗多,更何況白雲飛又有何罪?」

    諸葛先生忽然道:「徐魯子大師已進京面聖,他已答應皇上把此劍交與朝廷保管,現在劍會已被十一郎一人破壞,辛莊主命在旦夕,皇上已派人前來傳諭,務必加快步伐辦理此案!」

    陸新月吃驚道:「此事發生於何時?」

    諸葛先生沉下了臉,道:「就在前日!」

    陸新月忽然不說話了。

    諸葛先生道:「新月!」

    陸新月抬起頭:「先生!」

    諸葛先生道:「你自由行動十天時間!」

    陸新月愕然道:「為何?」

    諸葛先生沉聲道:「以防白雲飛成漏網之魚,你自由行動,若無消息,即刻火速回京,把一路所遇之事呈報刑部侍郎大人;若有消息,你可單獨追查下去!」

    望野三起道:「為何四當家單獨追查?」

    諸葛先生意味深長的看了陸新月一眼,道:「你們都要切記,身為朝廷命官,絕不可感情意氣用事,要做到這一點,總要在單獨行動中才能得以磨練成熟!」

    望野三起也不說話了。

    陸新月頓時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落到了自己的肩上,諸葛先生這話的意思就是自己倘若遇上白雲飛,務必奪回暗夜流光劍,緝拿他歸案。

    諸葛先生又道:「我即刻回京面聖並聯絡秦王,請求秦州府沿途協助眾位!」

    飛大夫、望野三起、陸新月立即整齊的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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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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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8:57:5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逃亡的開始

    天還是沒有亮。

    彷彿永遠也不會亮。

    無邊的夜色把整個如意鎮罩得不見一絲輪廓。

    夜色雖寒,但漫長的夜卻即將過去,每天的這個時候,如意小店的掌櫃和店小二都會把店面收拾好,等著客人上門。

    今天的客人必然很多,因為論劍大會已經結束,來自五湖四海的英雄豪傑們都會回到全國各地去,所以今天淩晨,小店早早的就開了門。

    門開得早,但客人來得更早。

    第一個客人一身夜行黑衣,頭上戴著個大斗笠,帽簷壓得低低的,腰間插著一把漆黑的長劍,背上還背著個大大的包袱。

    這樣的江湖客,掌櫃和小二早就見慣不驚了。

    「客官您老早,來點什麼?」小二熱情的招呼著。

    黑衣人把劍和包袱放在桌上,坐下:「兩碗白水麵,兩壺燒刀子!」

    小二愣住,他還沒見過白水麵配燒刀子的顧客,只是在前段時間,他倒是想起了來這店中的一名顧客,那人藍衣細棍,每天只吃一碗白水麵,但看眼前這黑衣人,怎麼看怎麼也不像那天那個藍衣人。

    他當然不像,因為他就是此刻正被四大名捕和無數江湖中人追殺的白雲飛。

    從十一郎被辛夢來打落下水的那一刻開始,白雲飛就帶著錦盒悄悄的離開了。

    他並不是逃避,而為了完成朋友的囑托才離開。

    朋友雖然以身殉道,但他們的信任仍然存在,不會因為生死而背棄。

    他們彼此雖然才認識幾天,但他們的友情卻永遠貫穿著各自的一生。

    現在,他已來到了他們初次相識的地方,他要以他的方式來紀念他最尊敬的朋友。

    白雲飛把一碗麵放到自己面前,另一碗推到桌子對面,對面空蕩蕩的空氣笑了笑:「十一兄,我仍然是個窮人,身上沒多少銀子了,所以還是只能請你白水麵,這酒,是好酒,是我用自己雙手賺來的,你但喝無妨!」

    說完,他端起酒壺仰頭喝下一大口。

    他的臉上還是掛著微笑,他喝酒的姿勢仍然瀟灑,但是他的眼睛卻是紅紅的,彷彿很疲倦,彷彿還流過淚,他是為朋友的慘死而流淚?還是為劍客的一生而流淚?

    沒有人知道!

    也許酒能知道,但此刻,烈酒豈非已化作了英雄淚?

    店小二和掌櫃一瞧他這樣子,都忍不住面面相覷:這人莫非是瘋子不成?

    白雲飛就在那裡獨飲獨醉,不多時,兩壺酒就被他喝得一乾二淨,他這才站起身,放下一塊碎銀子在桌上,然後慢慢的走了出去。

    剛剛一走出去,他就又退了回來。

    因為門外已經圍了一大群人正等著他——卓飛雄、金澤林、以及一大群紫刀門和金家堡的門人。

    卓飛雄冷冷道:「你應該知道,你今天是絕對走不出如意鎮的,把暗夜流光劍交出來,饒你這條小命!」

    白雲飛忽然笑了:「我也應該知道,大清早能來這裡等我的人,可能也就只有你們兩人,因為只有你們兩人那天才知道我和十一郎曾經在這裡遇見!」

    金澤林上前兩步,拱了拱手道:「白兄,我並不想為難你,只是家兄慘死在十一郎手中,屍身還停留在靜月山莊,你是十一郎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把暗夜流光劍交回靜月山莊,以慰我兄長在天之靈,我受王爺和龍大俠所托,前來尋你,我只想和和氣氣與你談妥這件事!」

    白雲飛笑道:「金兄就是金兄,金家堡的人就是識大體,倘若每個人都像金兄這麼想就好了!」

    卓飛雄忍不住對金澤林咆哮道:「你跟他這種人囉嗦什麼?」

    金澤林還未答話,白雲飛反而笑得更厲害了:「正是因為他囉嗦,所以十一郎才不會殺他,你雖然不囉嗦,但十一郎卻像踢死狗一樣一腳把你踢下臺,你還不夠他殺,換我的話,我也懶得動手!」

    卓飛雄怒道:「我再說一次,他媽的不把劍乖乖的交出來,你今天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白雲飛冷笑道:「把劍交給你?」

    卓飛雄哼道:「廢話!」

    白雲飛道:「你也要把劍帶回山莊?」

    卓飛雄道:「當然!」

    白雲飛笑道:「依我看,你是想把劍帶回紫刀門吧?」

    卓飛雄的臉色變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雲飛笑道:「我的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你還要裝?」

    卓飛雄正要發作,金澤林卻立即拱手道:「白兄,現在六扇門已經發榜通文,全東勝十九大州都在懸賞緝拿你,你肯定是跑不掉的,而且你是新月姑娘的表弟,我只希望你能交出寶劍,讓我帶回靜月山莊,然後和我前去見六扇門諸葛先生,我料想新月姑娘必然保你,你本就與此事無關,何必自討苦吃?否則妄動干戈,只怕對你不利!」

    白雲飛笑道:「金公子不愧是誠實公子,句句實話,誰能交到金公子這樣的朋友,當真是運氣,好,既然如此,那麼我就把劍交給金公子好了!」說完,他解下背上包袱,居然真的交到了金澤林的手上。

    卓飛雄瞪著白雲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白雲飛道:「那麼,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金澤林道:「當然,白兄請跟我走罷!」

    說完,金澤林率先走出店門。

    剛剛一走出去,卓飛雄從背後忽然一躍而起,從門口掠到了外面的空地上,落地時,包袱已到了他的手上。

    金澤林詫聲道:「卓兄,你這是……?」

    白雲飛笑道:「我早就說了,他是想把這劍帶回紫刀門!」

    卓飛雄哈哈大笑,道:「金兄,你為何如此迂腐,全江湖的人現在都在搜尋這寶劍,這劍上秘笈一旦練成,必然無敵於天下,辛老莊主此番論劍並未封神,你何必再把這等寶物送回山莊,送回山莊無一人能使用此劍?你金家既然不屑這寶劍,倒不如成全小弟我吧?」

    金澤林頓時瞪大了眼睛:「卓兄,你我受王爺和龍大俠所托,為何此刻背信棄義爭當小人?把劍給我,待我送回山莊,此地之事,金某絕不責怪你!」

    卓飛雄忍不住大笑:「金兄啊金兄,你做人怎的如此糊塗?辛老莊主已經不行了,那十一郎墜入湖中而亡,這寶劍,能者居之!現在它到了我手裡,我為什麼要放棄它?」

    金澤林強忍著怒氣,道:「卓兄,你我出生名門世家,為了區區一把寶劍就把自己家門名聲毀於一旦,這值得麼?」

    卓飛雄搖頭道:「唉,跟你這腦袋銹鬥的人說話真是麻煩,你若有本事,你來拿這劍啊?」說完,他忽然打開包袱,抖開錦盒,一把黃金色的寬大長劍拿在了他的手上,劍身泛出陣陣金黃色的光華出來。

    金澤林「嗖」的一聲拔出了肋下金劍,咬牙道:「卓兄,得罪了!」

    說完,他一閃而出,以衝殺劍術的姿勢直衝而去。

    金澤林的劍法雖然並不見得比十一郎辛夢來這些人高明,但金家堡的金劍也是江湖中享譽多年的絕學,尤其是衝殺劍術,儘管看上去身形飄忽,花招繁多,但爆發力卻極快,一般人躲是躲不開的,只有硬擋。

    卓飛雄當然是直挺挺的硬擋金澤林這一劍,他的思維裡,暗夜流光劍乃是天下利器,削鐵如泥,金澤林的劍就算來得再快再猛,撞上暗夜流光劍也必然斷為兩截。

    所以他想都未想就橫劍護胸,只聽得「噹」的一聲脆響,劍果然斷為兩截。

    不是金劍斷為兩截,而是暗夜流光劍居然斷為了兩截。

    「這……」卓飛雄傻眼了,金澤林也愣住。

    「他媽的,怎麼回事?」卓飛雄驚訝道。

    金澤林愣道:「這絕世兵刃怎麼可能折斷?」

    「假的,假的,媽的,這是把假劍,我們都被那小子騙了!」卓飛雄氣得直跺腳。

    金澤林也清醒過來,他本就在奇怪,自己只不過三言兩語就讓白雲飛把劍交給自己?拿回這劍似乎也太輕鬆了點。

    那十一郎本就武功高絕,他決戰之前顯然是把自己的後事託付給白雲飛,他當然不會把後事託付給一個毫無本事的人,白雲飛的精明,遠遠超出了金澤林等人的想像。

    四大名捕在揚州府四處搜捕、不少江湖中人也四下打聽,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把白雲飛的蛛絲馬跡給查出來,如此天羅地都無法追回暗夜流光劍,寶劍又豈是金澤林二人能夠輕易得手的?

    想到這裡,金澤林和卓飛雄同時轉身。

    店門口四周,哪裡還有白雲飛的身影?

    他們二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假劍上的時候,白雲飛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

    卓飛雄跺腳道:「媽的,追!給老子追!快追!」

    可是夜色茫茫,在場沒有一個人看清楚白雲飛是從哪個方向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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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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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0 17:55:4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錦官城郊外

    白雲飛自然是從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向跑的。

    幾乎是金家堡、紫刀門等門派的精銳主力全部由南向北沿途追擊的時候,白雲飛選擇了從如意鎮返回揚州城,這一著別說大多數江湖人士沒有想到,就連六扇門四大名捕也始料未及。

    因為這個時候揚州城幾乎空了。

    論劍大會已結束,人們都已散去,六扇門四大名捕全部分開行動,對白雲飛來說,原本是最危險的揚州城現在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他並沒有選擇進城,而是繞城沿著護城河向南方行走。

    這樣一來,他反而倒落在飛大夫的後面,事實上別說飛大夫不知道,就連白雲飛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聰明決定,一下子就讓他脫離了無數圍追堵截。

    正是聰明的人,往往被幸運所關照。

    但是貧窮的人,往往也被飢餓所關照。

    現在一天又過去,白雲飛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

    清晨在如意鎮吃的一碗麵條、喝的那瓶燒刀子早就消化得乾乾淨淨,他現在全身上下只有三十二文銅錢,最多可以買一包饅頭,一點蘿蔔乾。

    但他不敢買,因為沿途經過不少村鎮的時候他都不敢進去停留,一停留惟恐又會麻煩上身。

    走了一天,他渾身又酸、又累、又渴、又餓,而且現在距離目的地還很遠、很長。

    天曉得這條路上還會有多少荊棘坎坷、多少追兵伏兵等著他。

    可是不管怎樣,這條路他得走下去,必須走下去,因為他是白雲飛,他是個男人,是個守承諾、講信義的男人,所以十一郎託付給他的事情,他絕不會因為飢渴、艱難、遙遠而退縮、畏懼。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困難,他都要想法子去解決。

    現在,夕陽就快落下山去,前面有片松樹林子,林子深處好像還有座破廟。

    白雲飛決定今晚就在這破廟裡過夜,天黑之前,他決定再四處走走,去找點松果之類東西來填填肚子,然後再找點水來喝喝,否則他今夜就躺在這裡再也不用動了。

    不得不說,白雲飛的運氣一點也不壞,他渴得受不了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一條清澈的小河在林子東面流淌著。

    清澈的河水,清涼的微風,波光粼粼的河面,漫天的艷紅雲彩,柔軟的枯草。

    如果不是在逃亡的路上,他真想在這裡躺下來靜靜的享受疲憊之後的放鬆。

    可惜他不能,但他可以放鬆。

    因為這時候,他看見河邊有個小姑娘正在洗花籃。

    小姑娘年紀不大,看上去也不過十八九歲,小腦袋上梳著兩根長長的大辮子,水靈靈的眼睛好像在笑,顯得俏皮伶俐。

    她用雙手舀起一捧水澆在身邊五顏六色的鮮花上,然後把花放進花籃裡,這才提起花籃興高采烈的跑上小道。

    兩條大辮子在她背後甩來甩去,看上去甚是可愛,也不知是那沾滿了晶瑩水珠的鮮花可愛,還是她人顯得嬌小可愛。

    看著這小姑娘快樂的模樣,白雲飛笑了。

    他是真誠的笑了,他的目光裡透著羨慕與安慰,人類美麗,正是因為人類勤勞善良。

    不過一看見白雲飛灰頭土臉滿身泥汙的樣子,活蹦亂跳的小姑娘一下子安靜下來,把頭埋得低低的,羞紅了臉,雙手提著花籃,安靜的從白雲飛身邊走過。

    白雲飛又笑了,這小姑娘單純得可愛,連瞧見個陌生男人都這麼害羞。

    他笑著走到河邊,趴下後猛灌河水,清涼的河水流進胃裡的感覺令人十分愜意。

    只不過沒愜意多久,林子那邊就傳來了驚呼聲。

    白雲飛回過頭一看,那小姑娘提著籃子慌慌張張的原路跑了回來,邊跑邊向後看。

    只見她身後不遠處,一個滿臉鬍子的彪形大漢,臉上帶著獰笑,手裡拿著把鋼刀追了上來。

    小姑娘一張瓜子臉嚇得面無人色,喘著氣,躲在了白雲飛身後。

    白雲飛還沒說話,那大漢反倒吼了起來:「小白臉給老子滾開!」

    白雲飛道:「我為什麼要滾?」

    大漢瞪眼道:「壞了老子的好事,小心老子擰斷你的脖子!」

    白雲飛道:「你在幹什麼事?」

    大漢淫笑道:「老子在幹什麼事,難道你還瞧不出來?」

    小姑娘躲在白雲飛身後顫聲道:「他,他不是好人,他想欺,欺負我!」

    白雲飛笑道:「放心!他欺負不了你!」

    大漢瞪眼道:「你敢管閒事?」

    白雲飛笑道:「我管的就是閒事!」

    大漢怒吼一聲,鋼刀刷的一下劈了過來。

    「錚」的一聲,刀被黑鐵劍穩穩的架住。

    大漢愣了愣,刷的又是一刀劈來,黑鐵劍還是沒有讓他的目的達到,刀又被架住。

    「卡嚓」一聲,刀鋒轉動,鋼刀斷為了兩截,而且大漢的手臂上還多了一道口子。

    「你……」大漢捂著手臂退後了兩步,一臉都是驚恐的表情。

    白雲飛收起笑容,冷冷道:「現在是小白臉滾開還是大黑臉滾開?」

    「你,你等著,有種別跑!老子鐵猛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大漢這句話說完,人已經跑到幾丈開外的地方去了。

    白雲飛忍不住笑道:「這種本事也敢出來劫色,呵呵!」

    小姑娘這時才鬆了口大氣,紅著臉站了起來,盈盈拜倒,道:「多謝這位公子相救,否則……否則……」

    她眼圈微微有些發紅,聲音也顫抖著,顯然是被嚇壞了。

    白雲飛笑了笑,道:「天快黑了,走路小心些!」

    說完,他轉身離開。

    但沒走出幾步,小姑娘又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白雲飛再回過頭,小姑娘已經倒在了地上,腳踝處冒出鮮血,染紅了淡藍色的褲腳。

    顯然是她剛才躲避那大漢的追蹤而扭傷了腳踝,腳踝好像還被什麼東西割傷。

    小姑娘一張臉疼得扭曲了,倒在地上咬緊了牙關,她好像就要掉下眼淚來,這樣的傷對白雲飛這些練武之人來說也許算不了什麼,但看小姑娘的表情,白雲飛就知道這小姑娘絕對走不動路了。

    白雲飛默然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天,確實馬上就要黑下來了。

    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倒在這荒郊野外,她也許半夜會遇上好心的人、也許會遇上居心不良的人,也許會碰上野獸……這些事,白雲飛根本可以不管,因為他現在在逃命,在逃亡的途中,他實在不想因為這些節外生枝的事情而引來麻煩、引來追兵。

    僅僅是今天白天,他沿途就遭遇了好幾次險情,若不是他精明,腰間就算有十個錦盒也不夠人搶。

    他現在假如再停下來幫幫這小姑娘,追兵也許很快就會趕到。

    但是,白雲飛並沒有離開。

    他走上前,抱起了這已經疼得昏迷過去了的小姑娘向破廟方向走去。

    他可以被追兵追上,但他絕不可以因為畏懼敵人的追蹤而把這小姑娘拋棄在荒野裡自己卻跑路,這種可恥的事情,他絕不做。

    因為他的骨子裡,流著的是驕傲的血液。

    天,說黑就黑。

    初春的夜晚,還有些冬季的寒冷。

    冷風從破廟四面八方漏了進來,吹得火堆苗子突突亂冒。

    逃亡的夜裡,本不應該隨便燃火,黑夜孤火,委實引人注目,但白雲飛卻毫無辦法,因為小姑娘蜷縮在神案上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了,她身上的淺藍衣衫顯得很薄,一張小嘴也凍得發烏了,更要命的是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來,簌簌雨聲擊打著破廟上的瓦片,光聽這語聲就知道雨下得不小。

    所以白雲飛就不斷往往火堆裡添著枯樹枝。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姑娘終於醒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四周,然後掙紮著爬起來,拎起自己的花籃就準備向外走。

    剛走得兩步,她「撲通」一聲就栽倒在稻草堆上。

    「你腳扭斷了,還被藤條劃破了腳踝,現在外面還在下雨,你最好哪裡都不要去!」白雲飛坐在草堆上漫不經心的撥弄著火堆。

    小姑娘一驚,低頭看著自己又腫又大的腳,眼圈一紅,彷彿又要掉下眼淚來。

    看清楚是白雲飛後,她驚惶的表情漸漸的安定了下來:「公,公子,又,又是你,救了我?」

    白雲飛笑了笑,道:「我顧自己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救你呢?」

    小姑娘把花籃緊緊的摟在胸前,害怕的看著四周,四週一片黑暗。

    看著看著,她忽然「哇」的一聲哭開了。

    白雲飛也不說話,只是繼續往火堆裡添樹枝。

    一個女人哭起來往往沒完沒了,若要讓她不哭,他知道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哭個夠。

    許久,小姑娘才抽抽泣泣的停住了哭聲,白雲飛這才開口道:「你剛才洗花的小河邊到這裡只有一里地。」

    小姑娘轉過頭,怯生生的看著他,道:「是你帶我來的?」

    白雲飛點點頭,道:「你賣花怎麼賣到這種地方來了?而且那麼晚還在外面?」

    小姑娘眼圈又紅了:「前,前面是錦官城,我,我今天的花兒還沒賣完,回,回家會被爹娘罵,所,所以……」

    白雲飛聽得暗自歎息,道:「想不到這麼快就到錦官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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