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16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86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8085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一章 患難
四周沒有光, 只有插在冰面上的那柄
冰窟兩端的出口都已經被封閉, 這是小金離去前所做的最後一樁事。這樣, 也許可以躲過負責搜索的祕宗高手, 那一雙雙比鷹隼更銳利的眼睛─ 當然, 那不過是出於花纖盈心中最良好的期盼而已。
小金的離開是花纖盈的主意, 鄧宣自然不會反對; 因為一個陷入深度昏迷、高熱不退的人, 是沒資格提出反對意見的。她必須拜託小金, 將自己和鄧宣受困的消息盡快傳出, 更重要的是, 要通知林熠前來解救容若蝶。
時間不等人, 這顯然是目下花纖盈能夠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做完這件事, 當冰窟被小金完全封閉後, 她現在亦只能聽天由命。
希望林熠接到小金轉送的那枚容若蝶的玉墜時, 自己和鄧宣都還沒死。而除了林熠, 花纖盈再也想不出還有誰, 可以從祕宗白衣法王和他成千上萬狂熱信徒的手底下, 救出容若蝶。
「該做的和能夠做的, 我都已做了。無論接下去是生是死, 至少可以和他一起面對。」她對自己說道, 懷中緊緊擁著昏睡的鄧宣。
他的身體像火炭一樣地滾燙, 卻在昏迷中不時低低呻吟著同一個辭:「冷─ 」
好冷啊, 這幽暗死寂的冰窟, 猶如一個巨大而冰寒的墓穴, 禁錮著他與她, 兩個青春而火熱的生命, 頑強地做著最後的抗爭。
她忽然深深覺得, 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如同頭頂倒懸的那一根根晶瑩而細長的冰稜, 一直以為經歷亙古冰封而來的它們,是如此的堅硬強悍, 其實禁不住輕輕地一拗。
黑暗裡, 鄧宣粗重急促的呼吸, 和一口口熾熱的氣噴在她的臉龐上。「怦、怦─ 」他的心還在跳, 卻更像是緩緩遠去的步履; 或許, 不必祕宗的人大費干戈, 他也很可能再無法活著見到冰窟外的藍天。
者花纖盈幽幽地一嘆, 視線落到腳邊盛有水母石蓮的冰盒上, 心裡又是淒苦又是甜蜜, 卻是從未有過的一種溫暖滋味。
「水, 水─ 」鄧宣的呼喚打斷了她的遐思。他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著, 舌尖一次次地舔過起泡破裂的唇皮, 搜索著哪怕一絲的濕潤。
這裡到處都是水, 冰凍的水, 花纖盈想了想, 折下頭頂一根冰稜, 真氣到處, 末端的寒冰「嗤嗤」冒起白霧, 一滴滴融化成透明晶瑩的水珠, 滴落在鄧宣的嘴唇上。
懷裡的鄧宣卻猛打了一個激靈, 迷迷糊糊地叫道:「好冷!」
花纖盈呆了呆, 忽然先自心慌起來, 臉漸漸地紅了。
她俯首怔怔凝視鄧宣許久, 驀地一咬貝齒, 將冰稜的融水滴入自己的口中, 小心翼翼地含潤住, 待感覺到溫度不再那麼刺骨, 才緩緩俯下身, 用那兩瓣顫抖的櫻唇封上鄧宣燙熱的嘴, 將溫水度入。
鄧宣貪婪地吮吸著, 像一個受著哺乳的嬰兒。
花纖盈覺得自己的嬌軀, 竟比鄧宣來得更熱更燙, 幽暗裡, 玉頰宛如玫瑰紅色的朝霞燃燒, 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放飛雲端,不能自持。
她的鼻翼隨之急促地翕動, 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充滿男性火熱氣息的味道, 不停滲入她的呼吸, 令心扉搖蕩, 似有頭小鹿在懷裡撞來撞去, 令她既羞且惱, 偏又無法停下來。
也不知餵了多少口, 鄧宣終於心滿意足地再次沉睡。花纖盈如釋重負地抬起頭, 冰稜在手中化得只剩最後小半截; 她甩手扔了冰稜, 飛速地環顧過四周; 還好, 周圍漆黑無聲, 沒有一個人, 而懷裡的鄧宣此刻更像足一頭死豬。
「你等著, 這筆帳咱們日後再算!」羞意略褪, 花纖盈咬牙切齒地想道。
冷不丁又聽見幾聲輕輕的呼喚:「纖盈, 纖盈─ 」
花纖盈心頭突地一跳, 急忙垂首問道:「幹什麼, 你還想喝?」
鄧宣卻沒有回答, 又低喚了兩聲她的名字後, 重又安靜下來。
花纖盈剛剛褪熱的玉頰, 立時騰地劇烈燃燒起來, 喃喃低責道:「豬頭, 連睡覺都不安穩。」
回想前塵往事, 兩人從金陽堡雙方第一眼的怒目對視、荒野古寺的「偶然巧遇」、青木宮祠堂內聯手抗敵、千里雍野隨行相護到塞外西域尋奇歷險, 花纖盈的心田, 仿如被注入一縷甘甜溫潤的清泉, 唇角不自禁地逸起一抹微笑。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已習慣了一路行去, 總有他相伴的日子; 習慣了和他鬥嘴和他嘔氣, 也習慣了不去想念楚凌宇。
「我和這傢伙還曾經有過婚約呢!」這想法一冒出來, 連花纖盈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想到這上面去呢? 他既沒有楚凌宇的英武帥氣, 也遠談不上會討女孩子的歡心, 就會傻傻地站在自己的身邊。只有當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 才會擋在自己的身前─ 就像這次一樣。
一念至此, 花纖盈心瀾起伏, 說不出是酸是甜, 情不自禁低頭, 在鄧宣寬廣的前額上輕輕一吻。
似得天祐, 此後數日, 祕宗的搜索隊居然一直沒有發現他們藏身的冰窟。鄧宣的傷情逐漸好轉, 斷手也因著青木宮「枯木逢春膏」的神奇藥力, 而慢慢復原。
好幾次花纖盈都湧起破開冰壁, 攜著鄧宣離去的衝動, 但一想到祕宗可怕的勢力與封鎖, 又只能苦苦忍耐。
這天, 她正俯身給鄧宣餵水, 不料這個一直睡得死死的傢伙, 突然毫無徵兆地睜開了眼睛。
一時之間, 兩人的黑白雙眸距離幾乎不到一寸, 彼此呆呆對視半晌, 俱都楞住了。
「噗─ 」花纖盈好不尷尬, 管他三七二十一, 含在嘴裡的半口水, 兜頭蓋臉噴了鄧宣滿面。
鄧宣居然還能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神情又是古怪又是詫異, 那模樣, 就好像花纖盈真的做錯事, 不但如此, 最糟糕的是: 被抓了個現行。
她在羞惱與憤怒中清醒過來, 第一時間裡趕緊挪開視線, 凶巴巴地道:「臭小子, 你看什麼看?」
鄧宣嚥下嘴裡的半口水, 那裡兀自留有花纖盈的溫香。他
花纖盈伸出袖口在他面龐上胡亂地擦了兩把, 低罵道:「活該!」
偷眼再看, 鄧宣依舊目不轉睛地瞧著她, 只是眼神裡多了一點星光。花纖盈恨自己的心在不爭氣地猛跳, 轉開話題問道:「喂, 你感覺好點了吧?」
鄧宣點點頭, 卻又很快地搖了搖頭。
花纖盈奇道:「你不是已經清醒, 熱度也退了麼?」
鄧宣的眼珠轉動, 欣賞著花纖盈嬌俏紅潤的柔唇, 那裡, 猶凝著兩滴水珠, 直如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般動人。他放低聲音含糊道:「我想再喝兩口水行不行?」
一語未了, 自己背部的某處肌肉, 已經被硬生生扭轉一百八十度, 耳邊就聽見花纖盈嬌嗔道:「臭小子, 去死!」
鄧宣被掐得齜牙咧嘴, 仍舊一本正經地看著花纖盈忍疼道:「想喝水也算很過分麼?」
花纖盈瞪圓的黑眼睛似乎很快變得柔和, 羞澀道:「笨蛋, 還不閉上眼睛, 乖乖張開嘴?」
鄧宣眨眨眼, 他原本是想和花纖盈開個玩笑的, 難道這丫頭居然真的變傻了? 略一猶豫, 他老老實實把眼睛閉上, 張開了嘴巴, 嘴裡被猛一下塞進一截冰稜, 耳邊響起花纖盈咯咯的嬌笑聲。
鄧宣忙不迭吐出冰稜, 作勢要從花纖盈的懷中跳將起來, 苦笑道:「臭丫頭, 你想謀財害命麼?」
花纖盈聳聳鼻子道:「哼, 本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想佔我的便宜, 沒門!」
忽發覺鄧宣正瞇眼看著自己, 帶著一臉的詭笑, 立馬一瞪眼道:「你笑什麼?」
鄧宣收斂笑容, 一本正經回答道:「沒什麼, 我不笑了就是。」
花纖盈滿腹狐疑, 有心把這混蛋遠遠扔出去, 可又怕震裂他的傷口, 轉念間終於恍然大悟過來; 敢情這小子正躺在她的懷中, 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呢! 自己的便宜, 不是早讓人家佔足了麼?
花纖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只得又恨恨掐了鄧宣一把道:「還不給我滾起身來!」
鄧宣「哎喲」呼疼, 神色誇張, 一面勉力起身一面道:「起來就起來, 幹嘛使那麼大力氣掐我?」
花纖盈聽鄧宣說話有了中氣, 顯然傷勢已經無礙, 心中喜悅, 可餘怒未消, 依舊緊繃著俏臉嬌哼道:「本小姐好心沒好報。」
鄧宣靠到壁上笑道:「花大小姐的好意, 鄧某謹記在心, 此生不忘, 往後做牛做馬, 你儘管使喚就是了。」
他藉著微光環顧冰窟, 訝異道:「咦, 小金去哪裡了?」
花纖盈回答道:「它去南海萬潮宮尋林大哥報訊了, 走了也有幾天啦。」
鄧宣神色一緊, 思緒登時被拉回冰天雪地的現實裡。他嘆了口氣道:「也不曉得容姑娘現下情形如何了, 但願林教主還趕得及救她;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林教主發起狂來, 恐怕沒人能擋得住他。」
花纖盈「呸呸呸」連聲啐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盡揀不吉利的說。」
鄧宣道:「我何嘗不希望容姑娘安然無事? 可別哲法王一心要對容姑娘不利, 而從西域到南海萬潮宮, 一來一往少說也要十餘日的工夫, 誰知道到那時─ 」
他的話音漸低漸微, 可花纖盈曉得未說完的半句必是:「祕宗是否已對容姑娘下手?」
對這個問題, 花纖盈也無解, 半晌方悠悠道:「要真是那樣, 林大哥非要向祕宗討個公道不可。他是冥教教主, 手下高手如雲, 雙方一旦開戰,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鄧宣搖頭道:「咱們遇險的消息一旦傳回, 青木宮和金牛宮也勢必不會袖手旁觀。再加上林教主這些年在道上結交的朋友,呵呵, 可有別哲法王好瞧的啦。」
「是啊, 爺爺倘若知曉我被祕宗追殺, 定會盡起宮中高手前來接應。你是金牛宮的宮主, 底下的人更要找祕宗拚命。」
鄧宣道:「除非別哲法王肯放了容姑娘, 否則此事萬難善罷。」
花纖盈眼前浮現起別哲法王高高在上的身影, 不覺又生怒意, 哼道:「真把無相宮砸個稀巴爛, 也是他們自找的, 誰讓別哲法王恩將仇報? 依我說, 這幫口是心非、道貌岸然的傢伙, 統統完蛋了才好。」
鄧宣道:「對, 咱們趕緊把傷養好離開此地, 不然沒等救到容姑娘, 你我先把性命丟在冰山裡, 太不值得。」
當下兩人不再多聊, 各自盤膝運功療傷調息。
冰窟內昏暗冷清, 了無晨昏之別, 忽忽又是幾日。花纖盈的傷勢遠較鄧宣為輕, 大體已經愈可; 鄧宣的手有枯木逢春膏對症下藥, 恢復速度也是頗快, 雖活動手指時仍有點刺痛感覺, 但已能握物, 只是想完全治癒內傷, 則遠非一時之功可為。
兩人屈指算來, 在冰窟裡藏身已近十日, 也不清楚外面情況如何, 假如一切順利, 林熠與冥教的人馬, 這幾天就該到了;說不定, 其中還會有前來營救他們的青木宮與金牛宮的部眾。
一念及此, 鄧宣和花纖盈再不能平心靜氣, 繼續躲在冰窟內療傷; 兩人稍作商議, 決定先暗中潛回聖城, 一面設法打探容若蝶的消息, 一面尋機與林熠等人會合。
當下, 鄧宣用金槍小心翼翼破開洞口封凍的冰牆,「喀喇喇」冰塊碎落, 從打開的缺口外, 射入一線奪目的陽光。
鄧宣「咦」了一聲, 停住金槍。
花纖盈不明就裡, 握緊
鄧宣奇怪道:「你仔細聽, 這是什麼聲音?」
花纖盈凝神聆聽, 冰窟外傳來「嘩嘩」水聲, 像是附近有一條溪流。她詫異道:「此處怎會有水?」
想那唐納古喇山天寒地凍、終年冰封, 乃是一片冰雪天地, 更何況兩人藏身之處, 位於冰山深處, 更不可能有溪水瀑流的存在。突然聽聞到潺潺水聲, 實在是蹊蹺。
鄧宣揮動金槍不斷擴展缺口,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並非洞外景色, 而是一道從上而降、遮掩住洞口的清澈瀑布。
花纖盈目瞪口呆, 喃喃道:「見鬼了, 什麼時候咱們的冰窟成了水簾洞?」
鄧宣沉吟道:「多虧有這瀑布遮擋, 祕宗派來追捕咱們的人, 才沒有發現這地方。冥冥之中, 老天爺又幫了你我一個大忙,才能安然無事地躲了這麼多天。」
他已打開了可容一人出入的縫隙, 卻並不急於立即出去, 皺起眉頭道:「我很清楚地記得, 別哲法王曾說過, 唐納古喇山的冰雪亙古不融, 聖城方圓千里的水源, 悉數來自無相宮前的那座神龜壇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纖盈想了想哼道:「一定是祕宗想害容姐姐觸怒了上蒼, 遭到天譴, 所以冰川消融, 大水氾濫! 否則哪有這麼巧的事?」
鄧宣不願相信, 可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索性不去多費腦筋。他振奮精神道:「我先出去, 你隨後來, 咱們離開這兒吧!」
一馬當先躍過水簾, 飄落在洞外的冰面上。
花纖盈緊跟著躍出, 站到他的身邊打量四周, 捂嘴驚呼道:「天哪, 好壯觀!」
只見莽莽雪山冰川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 從山巔崖頂披落下一道道銀練般的瀑布, 或大或小、或遠或近, 視線所及, 粗粗一數已不下十數條。
這些瀑布衝到崖底, 順著山勢谷壑汩汩流淌, 朝著山外迤邐而去。一路上不斷匯合大小溪流, 挾著千百丈落差, 造成的磅# 氣勢宛如雪龍奔騰。
花纖盈看得心曠神怡, 竟一時忘了離去, 感嘆道:「真漂亮, 要是飛到高空俯瞰, 一定會更加精彩!」
鄧宣笑道:「你是覺得精彩了, 但祕宗如今定然頭大如斗。不等所謂的冥海泉湧、末日蒞臨, 僅這從唐納古喇奔流而出的洪水, 也要先把聖城方圓千里盡數淹沒。」
花纖盈點頭道:「難怪咱們能太太平平藏這麼久。祕宗眼見唐納古喇冰川消融、洪水成災, 哪還有心思搭理咱們兩個? 忙著搬家還來不及呢。」
鄧宣道:「走, 到聖城去看看。最好能見到喇巴次仁, 向他打聽一下消息。」
兩人御風離去, 果沒有遭遇祕宗僧侶的攔截圍捕, 好不容易遠遠地瞧見一座集市, 鄧宣建議道:「現在天色尚早, 咱們不如先到前面的鎮子上暫作歇息,用些茶水,順便也可向鎮上的人詢問一下冰川融化的事; 等到天黑再進聖城,會容易安全許多。」
花纖盈領教過了祕宗的厲害, 也不敢再魯莽行事, 聞言點頭道:「好極了, 我正想找個地方大吃一頓, 這幾天只喝些冰水,差點把我給憋瘋了。」
鄧宣笑笑, 率先降下身形, 與花纖盈並肩走入集市。兩人暗自留神, 唯恐迎頭撞見祕宗的僧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僧眾倒也罷了, 萬一不巧遇見紅衣法王級別的祕宗高手, 那簡直就是在自投羅網。
好在這不過是座普通集市, 寺院倒是有一座, 但規模甚小、門戶緊閉, 也不見有僧人出入。街道上到處是人, 卻不是在做生意, 只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麼。
鄧宣和花纖盈不通西域語言, 但聽眾人嘰哩咕嚕神情激動, 徒嘆聽不明白。兩人逕自尋到一家酒館, 裡面同樣人頭攢動,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裡找了個位子坐下, 等了半天, 才有個夥計模樣的人上來嘰哩咕嚕道:「兩位來點什麼?」
花纖盈見他嘴巴一張一合西域話說得飛快, 不由氣惱道:「你們開店做生意, 招呼的是四面八方的客人, 怎麼說話永遠只有一個調調?」
那夥計見花纖盈拿眼瞪他, 醒悟到花纖盈和鄧宣無法聽明白自己的話, 幸虧他甚為機靈, 指手畫腳比畫了起來。
花纖盈一揮手, 只用了兩個手勢, 但意思卻再明白不過:「把你們酒樓最拿手、最有特色的酒菜, 統統端上來。」
所謂將複雜的點菜問題簡單化, 最有效的法子, 莫過於拍著口袋示意: 你有東西, 我有銀子, 上菜!
那看起來全無修為的夥計, 面對眼前兩位非常重要的客戶, 雙目中居然泛起了神光, 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顯然在加速滲出,屁顛屁顛地奔去廚房。
鄧宣偷偷觀察周圍食客, 沒有發現異常情況, 心情稍稍鬆弛微笑道:「你猜這些人都在討論什麼?」
花纖盈想也不想道:「那還用問, 一準是冰川融化了, 他們要往哪裡搬家。這些人也真坐得住, 換作是我, 早就有多遠逃多遠了。」
鄧宣道:「你沒瞧見城門口新貼的一張告示麼? 雖然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想來多半是祕宗頒布的安民告示。西域各族都是祕宗信徒, 對別哲法王奉若神明, 儘管心裡驚惶, 可也不亂套, 更沒有棄城逃亡。」
花纖盈對祕宗只有惡感沒有好感, 嗤之以鼻道:「好啊, 這回我就看看別哲法王如何神威蓋世, 把冰川重新封凍。」
她的聲音甚大, 引得酒館裡的客人和夥計扭頭看來, 鄧宣一顆心緊懸, 趕緊低垂下頭, 好在那些人一瞥之後, 又都視若無睹地重新自顧忙活起來, 並無人聽懂中土官話。
兩人又聊了許久, 卻不見一壺酒一碟菜端上來。花纖盈不耐煩了, 喊道:「夥計, 怎麼這麼慢?」
那夥計跑了過來, 察言觀色已知問題所在, 滿臉惶恐地比畫著解釋說客人太多, 忙不過來, 請鄧宣和花纖盈再稍候片刻。
鄧宣看了眼門外的天色, 揮手道:「沒事, 我們等就是了, 你去忙吧。」
好不容易酒菜陸續上來, 花纖盈卻沒高興起來。
西域食物與中土迥然不同, 端上桌的儘是大盤牛羊瓜果, 對吃慣了中土精緻菜餚、挑剔色香味形的花纖盈來說, 絕對稱不上佳餚美食。可這些天著實餓壞了, 再說, 當地最拿手、最有特色的食物, 可不就是這些嗎?
兩人埋頭一通狂吃海喝, 像足一對嚴冬後出山覓食的餓狼, 眼看一張大桌上堆得高高的食物, 剩下不足半數, 胃裡才總算有了點實在的滿足感覺。
猛聽門外腳步紛沓一陣騷動, 鄧宣立時警覺抬頭, 十數名祕宗僧人已氣勢洶洶湧了進來。
他目光一掃已放下心來, 對方領頭的老僧僅只四迭法冠而已。
酒館裡的客人見一眾僧人手持棍杖闖將進來, 不等吩咐紛紛起身躲讓。
那招呼鄧宣和花纖盈的夥計跳到老僧跟前, 以手指點道:「德楞佛爺, 就是他們!」
德楞慢條斯理地頷首, 也不理睬夥計, 邁步走到兩人桌邊, 左手持法杖、右手施禮道:「請問兩位可是鄧公子和花小姐?」
他的話音雖然生澀, 語調起伏古怪、含混不清, 好歹花纖盈聽懂了意思, 學著對方的腔調道:「老和尚, 你專程趕來替我們結帳?」
德楞道:「我特來請兩位前往敝寺稍歇。」
花纖盈道:「可是我們還沒吃夠, 今晚也沒打算在和尚廟裡過夜, 免了吧!」
德楞道:「請二位移步。」
鄧宣笑問道:「要是我們不移步呢?」
德楞道:「恐怕這也由不得兩位自己的意思了。」伸手一引:「請!」
花纖盈抹抹油嘴, 滿不在乎道:「不去又怎麼樣? 本小姐對和尚廟沒什麼好感, 更不需要受你的支配。」
一名年輕僧人怒聲道:「敝寺住持親自來請, 你們竟敢不識抬舉!」搶步上前, 探手抓向花纖盈的肩膀。
花纖盈一挑柳眉, 嬌嗔道:「男女授受不親, 你身為僧人, 竟敢不守規矩?」
說話間, 那僧人的手指「噗哧」一聲插進了團什麼東西裡, 油膩膩好不難受。他變抓為甩, 只聽「咚」地一聲, 那東西掉在地上滾到腳邊, 卻是一大塊啃了一半的牛排。
原來花纖盈見他探臂抓到, 順手抓起件合手的東西往上一迎。那僧人不過是地方小寺的尋常弟子, 如何能躲得過?
德楞見弟子吃虧, 低喝道:「兩位, 得罪了!」右掌一抬拍向鄧宣的背心。
鄧宣側轉身, 提筷虛點對方掌心, 真氣運處卻猛覺頭暈目眩, 胸口滯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