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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雪落聽風]初熏心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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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36:20
第十二章 除夕夜
  
  很快就到了除夕。
  
  喬初熏早就釀好了屠蘇酒,雞鴨魚肉各樣蔬果也囤積不少。此時,廚房裡能用的鍋子幾乎都盛的滿滿登登,一多半在火上坐著,還有少數幾隻在一旁案上排隊等候。
  
  玫瑰香芋扣肉,八寶鴨,什錦太平蒸,山珍暖鍋……除了各樣大伙平時愛吃的菜,還有滿滿一屜的蒸年糕,餃子更是從頭天晚上就開始準備,務求讓大傢伙吃個夠。
  
  兩人從過了晌午一直忙到天黑,幾乎連閒話都顧不上說。喬初熏正拿著筷子拌一道涼菜,就聽身後小桃兒「呀」了一聲,接著啪嗒啪嗒跑到跟前:「初熏姐姐,你看這是不是玉啊?」
  
  喬初熏轉臉一瞅,就見小桃兒手心裡正當當放著一塊玉石,絳紫色澤,笙管形狀,與月前在大街上見到的那塊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好像略微長了一點。喬初熏忙放下筷子,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將玉石拿在手裡仔細端詳:「打哪來的?」
  
  小桃兒朝門口努努嘴:「就那個菜籃子裡呀,剛剛我去拿蔥,初熏姐姐不是說要切蔥花麼!」
  
  喬初熏蹙起眉心,快步走到門口,將整個菜籃子裡的東西都倒在案上。沒有……除了這塊玉石,再沒有其他異常的東西。這籃子菜,不還是頭天傍晚去集市的時候拿著的,今天清早出去時,帶的並不是這只……
  
  喬初熏想著心思,面色愈加凝重。數日前在店子裡吃麵時,聽景逸和伊青宇間的談話,似乎這塊玉石和七笙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記得那時伊青宇還說,不讓景逸瞞著,說最好知會「那邊」一聲。也就是說,那塊玉石是非常重要的證物。可如今,不知怎的又冒出來一塊,看樣子跟先前那塊是一起的,喬初熏踅摸著,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喬小姐!」門口傳來小綠的喊聲,喬初熏嚇了一跳,匆忙將東西塞進袖口。
  
  「喬小姐,公子讓我過來看看,需不需要端東西吶?」小綠剛走到門口,笑著朝小桃兒點點頭,又看向喬初熏,後面還跟著小爐和小蟻。
  
  喬初熏應了一聲,轉身到爐火邊,指揮著幾人將鍋子端下來。裡面有幾樣吃食早就盛好盤了,墊上塊布直接端走就可以。正好年糕也蒸好了,小桃兒在一旁幫著夾年糕,幾名影衛樂呵呵往外端碗碟。
  
  伊青宇和楚茴下午那會兒就過來了,跟景逸下了會兒圍棋,又品著茶天南海北的好一陣侃。這時也一起坐到偏廳,等著吃晚飯。
  
  菜陸續端上來,喬初熏將屠蘇酒在爐上溫過,才讓小晚端走。最後將幾隻糯米南瓜盅盛進托盤,走在了最後面。
  
  藥堂的事一早按照景逸說的做了。不單普通百姓,幾家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也不幹了,帶著家丁到那藥堂門口嚷嚷。孟莊主更是直接叫上護院在街對過的茶樓候了三天,見著藥堂門口出來人就追著打。最後,那個先前請人跟伊青宇施壓,勢要重開藥堂的當家人一直沒冒頭,眼看著又到了年關,家家戶戶都忙上過年的諸多事宜,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伊青宇雖然仍覺不痛快,但到底沒讓對方得逞,心裡也就沒先前那麼憋屈,又恢復了之前笑臉,見著誰都要逗上兩句。偏這人還是個地地道道的書生,也不會武,氣的一群影衛牙根癢癢,也不好動手揍人。
  
  所有人面前的酒盞都斟滿酒,大傢伙一齊舉杯,景逸也沒多廢話,只道了兩句吉祥話,就示意大家乾杯,隨便吃隨便鬧。一群大小伙子一陣狼嚎,歡聲雷動,舉筷大舉進攻桌上飯食。
  
  糯米南瓜盅綿軟甜糯,內裡餡料有葷有素,卻無一不帶著淡淡南瓜清甜以及糯米的香醇味道。每個人上去夾了一筷子,不一會兒幾隻南瓜盅就連渣都不剩。
  
  需要趁熱吃的甜品吃完,接著大傢伙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風捲殘雲的同時還不忘彼此調侃,轉移另一方注意,趁機多夾幾塊往嘴裡塞。平常往外面一站都英武不凡有模有樣的,這會兒簡直比七八歲孩子都強不了多少。搶不過了還跟景逸以及喬初熏告狀。
  
  「啊!公子,小泥搶我的魚!」某人直接把盤子端起來了。
  
  「主子你看小綠,我都夾到碗裡他還搶!」捧著碗轉身一臉委屈。
  
  「主子救命,小晚搶我的碗——」一腳踹過去!
  
  「喬小姐,是不是只有兩隻八寶鴨啊?」咬著筷子可憐兮兮。
  
  「過門都是客,伊大人還是回那邊吃吧,呵呵呵……」端起碗走。
  
  「那邊桌上的扣肉都沒了……唔,好吃!」跟著碗邊走邊夾。
  
  「殘羹剩湯,還是我來打掃吧。」繼續皮笑肉不笑的瞪視。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某位大人臉皮超厚,直接把自己碗裡的剩飯都倒進盛扣肉碗裡。
  
  ……
  
  景逸啜了口酒液,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喬初熏碗裡:「累了?」
  
  喬初熏牽起唇角,笑容有些勉強:「嗯,有點。」
  
  景逸瞇起眸子看她,放下筷子探手過去。怎麼一副懨懨的模樣,大過年的,別是累病了!
  
  喬初熏還是不習慣他動不動的親暱舉止,忙偏過頭躲開,筷子扒著碗裡的飯:「沒事的。歇會兒就好。」
  
  景逸沒摸著額頭,便順勢撫了撫她鬢角髮絲:「我讓高翎買了不少煙火,待會兒放給你看?」
  
  喬初熏乖巧點了點頭,彎起唇角:「好。謝謝公子。」
  
  景逸蹙了蹙眉尖,稍有不悅。什麼時候這丫頭能不這麼跟他客氣?他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這般生疏客套的致謝,只要能看著他的眼笑一笑,或者任他拉著手親親臉頰,他心裡不知會有多高興!
  
  喬初熏一直惦記著七笙教的事,袖中那方小小玉石,彷彿有千斤重量,總覺得手臂被牽扯的不斷下沉,心裡也總惴惴難安。這事肯定要跟景逸說,但不是現在,總要過了這兩天。本來過新年麼,大家就應該開開心心的,若是因這事攪了興致……喬初熏一想到景逸攥著玉石蹙眉沉思的情形,就沒來由的覺得心裡難受。這人從前因為七笙教的事吃了那麼多苦,真不該再為這事煩心,連個年都過不消停。
  
  景逸在一旁看著這人側臉,半晌沒有動筷。將酒盞裡最後一口酒飲盡,忽然拉上她擱在桌下的手。
  
  喬初熏也沒心思好好吃飯,拿著筷子撥著米粒,半天都沒吃上一口。這會兒乍然被景逸拉住手,再加上正想著心事,被嚇得一驚,手裡竹筷「啪嗒」一聲就掉在桌上。好在周圍人鬧得正歡,沒人注意到這邊動靜。只有楚茴,一邊聽著身邊小桃兒細聲細氣講著話,一邊吃著飯菜,抬首往這邊看了一眼,又很快轉開視線。
  
  景逸拉著小手示意她轉過來,低聲問:「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許瞞著。」
  
  喬初熏咬著唇,看了景逸一眼,又飛快撇過臉,另一手緊緊攥著袖口繡邊兒:「我……公子容我兩天。」等過了這兩天,她一定一五一十全都告訴景逸。
  
  景逸一聽這話,攥著人的手掌更收緊些,傾身過去貼近她耳畔:「現在就說。」
  
  喬初熏感覺到這人與自己離的很近,也不敢轉臉,只低著頭,嗓音微顫:「公子……」
  
  景逸語調微涼,淡聲威脅:「不說我就親了。」
  
  喬初熏嚇得忙往旁邊躲,瞠目看他,他怎麼能這樣!一對上景逸目光,才看清他眸中笑意,還有那微抬的眉,勾起的唇角。這人剛才根本就是成心嚇唬自己。
  
  景逸唇邊笑意更深,攥著她的手道:「好好吃飯。待會兒看完煙火跟我講。」
  
  喬初熏執拗著想挨過三日,被景逸這麼一說可是硬生生提前到今晚,忙撥浪鼓似的搖頭:「今晚不行。」
  
  也不知怎的,屋子裡忽然靜下來,喬初熏這句柔柔的「今晚不行」在偌大屋子裡就顯得格外清晰。眾人一陣靜默,緊接著就敲著酒盞紛紛歡呼起哄,伊青宇端著酒盞晃晃悠悠走到桌前,指著景逸笑道:「小侯爺……未免也太心急了些!這三媒六聘還沒請,喬小姐這樣的美人,可不能如此薄待……」
  
  喬初熏當即就羞紅了臉,甩著景逸的手讓他鬆開。都怪他,若不是他非逼著自己說,她也不至於講出那麼一句惹人遐思的話。這下可好,原本大伙平時對她的態度就好像半個主子,這麼一鬧,往後這些人指不定又要出什麼妖蛾子!
  
  景逸眸色冷凝瞪著伊青宇,結果這廝依舊一臉坦蕩笑嘻嘻看著兩人,完全沒有半點說錯話的覺悟。景逸看了高翎一眼,微一揚下巴,示意他趕緊把人架走。順便收拾出一間客房,這傢伙明顯已經喝高了。
  
  高翎起身將人扶到另一張桌子,順便不斷跟其餘眾人使眼色,都不說話傻愣著幹嘛,喬小姐待會兒要是哭了,還不有你們好看!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噢」了一聲,又趕緊恢復之前的吵吵嚷嚷,繼續說笑著搶菜斟酒。
  
  ……
  
  到了子時,景逸拉著喬初熏站在門口,稍遠處一群影衛或蹲或站,忙活著點煙火。最後一切都準備妥當,大家都站到一邊,留下高翎負責點信。
  
  高翎手裡拿一隻細長竹竿,手臂一揮,將一溜圈煙火點燃,接著倒退著用輕功往回撤。就聽「彭」的一聲,接著頭頂就炸開一個朱紅色的亮圈,彷彿水中觳皺,悠悠蕩蕩的鋪散開來,接著冰藍,翠綠,鵝黃,桃粉,五彩繽紛的煙花次第綻開,在漆黑夜空中顯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第一撥放完,高翎又上前將第二堆都點上,空中不斷綻開色彩曼妙的花,如同幼時嘗到的五顏六色的糖果,總能給人帶來一瞬的甜蜜與欣喜。眾人都仰頸望著,頭頂炸開的明燦光影映照在臉上,忽明忽暗,彷彿夢境。
  
  煙火即將放完的時候,景逸便拉著人進到屋子。從與溫泉連通的小門出去,拉下頭頂小棚上的幕簾,漆黑夜空頓時被阻斷在外面。藉著身後屋子裡的燈光,可以看清面前那泓淺碧色的池水,冒著氤氳白霧,暖暖的熏人面頰。
  
  池邊鋪著一層厚實毛毯,丁香紫的色澤,手感綿密,且透著源源暖意。景逸將兩邊燈盞點著,兩人身處的幽閉空間頓時亮堂許多。拉著喬初熏在池邊坐下,微笑著問道:「暖和麼?」
  
  喬初熏點點頭,可能是挨著溫泉的緣故,感覺非常溫暖,空氣也濕潤潤的,很是舒適。撩起裙角往後坐一些,生怕自己的衣裳沾到泉水,這裡平常是景逸沐浴的地方,要是弄髒了池水就不好了。
  
  景逸卻滿不在乎的抱著她往前坐了坐,伸手去脫她的鞋子。喬初熏嚇了一跳,小腿被人托在掌中,也不能亂踢,只抬手推景逸的肩:「公子!」
  
  景逸紋絲不動,卻很注意手上輕重,很快就連鞋帶襪褪了下來,將她裙子往上撩起一些,扶著喬初熏小腿放入池中,接著又去脫另一隻腳。
  
  腳尖沾到溫熱細滑的泉水,喬初熏先是一縮,接著便撐著手上身後仰想往後躲:「公子不要……會弄髒水的。」
  
  景逸這會兒已經將兩隻小腳都剝了個乾淨,索性握著她腳踝放入池水:「不會。這池水是流動的,而且,你的腳也不髒。」腳丫子白嫩嫩的,指甲粉粉如同貝殼,光看著都想親一口。
  
  喬初熏兩手捉著裙子,臉早就燒的通紅:「公子……」
  
  景逸摁著她的腳在裡面泡了一會兒,半傾身向前,握了握嫩如春筍的腳尖:「會疼麼?」從晌午一直站到剛剛,忙著給大傢伙做飯,腳應該很酸了吧。
  
  喬初熏這才明白過來景逸的用意,登時心坎一甜,聲音也軟下幾分:「謝謝公子……」
  
  景逸又握著小腳摁了摁腳心,動作輕柔的按摩半晌才鬆開,挪到一邊拿過香胰淨了淨手,用布巾擦乾,才坐回喬初熏身邊。
  
  喬初熏輕咬下唇乖乖坐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景逸按揉的力道剛好,雖然心裡羞的不行,可確實很舒服,連帶僵硬的小腿都舒緩許多。臉頰微紅的半垂著頸,喬初熏輕聲道了句:「有勞公子。」
  
  景逸被她左一句右一句謝的煩躁,湊到她頰畔偷個吻,道:「如果真要謝,我寧願這樣。」
  
  喬初熏臉上更燒,連帶耳朵都紅通通一片。偏過頭瞥了景逸一眼,見他面色微冷看著前方,鼓起勇氣半閉著眸子緩緩湊過去,輕啄一下又飛快退回來。頭都快垂到胸口,眼睫也微微濕著,再也不敢看旁邊一眼。
  
  景逸一愣,半天沒回過神。待反應過來,就見喬初熏不知何時已經穿好鞋襪低頭站在一旁,小聲道:「很晚了,公子好眠。」說完不待景逸開口便提著裙子一溜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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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上元節
  
  前幾日,喬初熏找了個機會,將那塊絳紫玉石給了景逸,並將前因後果都解釋清楚。本以為會因為自己隱瞞事實遲遲未說而被責罵,未想景逸什麼也沒說,只將玉石接過去,又接著說別的事,彷彿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這日吃過晚飯,喬初熏便煮了一大鍋浮元子,除了多做幾種餡料,又在臨出鍋前放入一些桂花醬以及甜酒釀。元子能吃出淡淡桂花甜味,酒釀的味道微熏,喝下去溫胃暖身,格外舒坦。
  
  剛吃完浮元子,小桃兒就不見了蹤影,喬初熏想起頭天晚上小丫頭鑽在被窩裡忙了小半宿,也不知是在做什麼,八成跟楚茴脫不了關係,也就隨著她去了。
  
  景逸則拉上喬初熏出門,說城南那條街上今晚會賣幾樣特色吃食,都是平常沒有的,而且還能順便逛逛燈市,留下一堆影衛孤苦伶仃站崗看家。
  
  兩人走的不快,一路慢悠悠往城南溜躂。只是剛走一小段路,天竟然飄起雪來。一整個白日都挺晴朗,壓根沒人會想到有雪,路上許多行人都小跑著抱怨,有的回家去去傘。因為仍在正月裡,許多店家還未開張,因此也很難找到地方買傘。
  
  景逸撐著大氅幫喬初熏擋去雪花,擁著人快步進到一家布莊,讓那老闆取幾件女子穿的披風出來,特別說明要帶帽子的。
  
  那老闆正捧著碗浮元子吃的香甜,打算吃完就關鋪子去逛燈市的,壓根也沒想到這時還能有生意上門,高興的連連應聲。不一會兒就抱出好幾件不同顏色樣式的披風來。
  
  正巧喬初熏穿了一身水紅衣裳,也不好再配艷色,景逸從裡面拎了件奶白色帶兔毛鑲邊的。伸手摸摸料子,展開來給人披上看了看,便直接繫上領口細帶,又將帽子掀過來。最後幫她捋了捋額邊髮絲,從腰間掏出銀子遞給老闆。
  
  回到街上,喬初熏一隻手扶著帽子邊緣,抬首看他:「謝謝公子。」
  
  景逸突然露出一抹有點壞的笑,道:「我不是教過麼,要怎麼謝?」
  
  喬初熏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後忙撇過眼看向一旁,臉頰微熱輕聲埋怨:「公子總愛欺負人。」
  
  景逸停在原地,幫她理了理帽子,拉下小手握在掌中:「挺好看的。不用老扶著,凍手。」
  
  喬初熏被他突如其來的稱讚說的心裡一甜,翹起唇角,乖乖跟在身邊。
  
  走了一段路,喬初熏拉了拉景逸的手,彎起唇角問:「公子想吃糖葫蘆嗎?」
  
  景逸被她主動拉自己的動作取悅,微微笑道:「好啊。」
  
  買了兩根紅潤潤亮晶晶的糖葫蘆。還好雖然下著些雪花,卻沒起風。兩人慢慢溜躂著,邊走邊吃。景逸先吃完了,因為山楂的酸味微蹙著眉尖,買了碗熱騰騰的清茶漱了漱口,又側身遞給喬初熏。
  
  見她唇邊沾著星點紅色糖漿,景逸勾起唇,伸指撫過那抹黏稠,放到自己唇間舔了舔。幽深眸色以及唇邊那抹笑看得喬初熏面上一赧,忙垂下眼喝茶,未想被熱乎乎的茶湯嗆了一口,咳嗽個不停。
  
  景逸輕輕拍著她背脊安撫,慵懶嗓音裡帶了絲故意而為的無奈:「怎麼這麼不小心。慢點喝。」
  
  喬初熏掩著唇抬眼瞪他,這人,總沒個好心眼!
  
  景逸把那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拿過來:「天冷,吃多了容易咳嗽。」又扶著她的手將茶碗端起一些:「多喝兩口,喝完咱們再走。」
  
  旁邊茶攤子前的大娘笑瞇瞇看著兩人,小兩口感情可真好!
  
  兩人踩著薄雪,剛行至一個丁字路口,景逸突然停下腳步,眉間一凝。帶起喬初熏幾步飛奔到一間飯莊門口:「在這等我,別亂走。」說完就朝一個方向跑去,看樣子像是急著去追什麼人。
  
  喬初熏站在飯莊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身上沒帶荷包,也不好進到人家店子裡喝茶。可要是出去到別的地方,外面還下著雪不說,待會兒景逸回來找不到她怎麼辦……正兩廂為難,就聽身後傳來店家問候:「姑娘是幾個人?小店剛煮出一鍋新口味的浮元子,來一碗嘗嘗麼?」
  
  喬初熏轉過身朝店家微一頷首:「老闆,不好意思,我和一位朋友約好,在這等他。您看外面下著雪,能讓我在這……」喬初熏露出一抹歉然淺笑:「不會擋到客人進門的,可以嗎?」
  
  店老闆是個中年男子,見喬初熏一身打扮不似貧寒出身,再看看外面天色,也有些不忍,點頭答應了:「好吧。姑娘若是等的累了,不妨先到裡面點些吃食,慢慢等。」
  
  喬初熏忙跟男子行過禮,溫聲道謝。那店家也沒多說什麼,就回大堂去了。
  
  站了約莫一刻功夫,腿漸漸就凍的沒知覺了。也沒帶暖手爐出來……喬初熏探出手在唇邊呵了口氣,又朝景逸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心裡始終有些不安,他那麼貿然追過去,又沒影衛跟著,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
  
  正垂眸想的入神,突覺面前籠上一方陰影。喬初熏蹙著眉心抬頭,登時睜大了眼:「喬……」
  
  那人一身玄黑棉袍,外罩一件黛藍披風,細長眸子微微瞇著,白皙面容略顯病態。眉間透出幾許陰鬱,卻是微微笑著的神情:「初熏,總算找到你了。」
  
  喬初熏倒退一步,正巧後面是一道門檻,身子直接就往後跌倒,面上卻是難以掩飾的驚恐與慌亂。那人一把拽住喬初熏手臂將人拖到面前,唇邊仍噙著笑,卻無端讓人覺得齒冷:「怎麼總這麼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
  
  喬初熏揮著手臂掙扎,聲音隱隱透著顫抖:「你放開我!你放開……」
  
  那人反手一擰,將喬初熏兩隻手臂折在身後,強迫她與自己緊緊貼著,低下頭湊到凍的青白的臉頰:「怎麼一見到我就嚇成這副樣子,當初不是跑的很快麼?嗯?以為上了小侯爺的轎子就追不到你了?跑到江南來就找不著你?」
  
  男子說著話,越湊越近,最後一個字吐出口,唇已經貼上喬初熏臉頰,格外深情的落下一個吻,又退開些距離看她:「傻丫頭,為什麼要跑呢?為什麼要躲進別的男人的轎子?你只要多等一刻,耐心多等一刻……」
  
  喬初熏只覺得肩胛傳來一陣撕裂的痛,兩眼不由得迸出淚花,卻仍睜得大大的看著眼前男子:「這輩子我做過最不後悔的事,就是從喬府一路跑到城門。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跑,再給我遇到他,我還會進那頂轎子!你放開我!」
  
  男子似是被某句話激怒了,手掰的更用力些,抵著她的額咬牙切齒道:「你這丫頭,就非要惹我生氣嗎!」
  
  喬初熏撇過臉,拼盡全身力氣朝旁邊街道大喊:「救命!救我,我不認識這個人,救命啊!」
  
  街上原本就有些人注意到兩人動靜,這會兒聽得其中那名女子高聲呼救,不禁圍上前觀望。有膽子大些的男子已經出聲制止:「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強迫未出閣的姑娘……」
  
  男子略鬆開手臂上的鉗制,轉而攬著喬初熏腰側,一臉無奈笑容:「各位別聽小娘子胡說,不過今日忙生意晚了,沒能陪她一塊吃飯,這就跟我鬧脾氣了。」
  
  「不是!我不認識他!」喬初熏掙扎著欲掙脫身後懷裡,一雙杏眼紅的不成樣子:「各位幫幫我,我不認識這人。我是城北景府的人……唔!」
  
  頸背兩處大穴傳來劇痛,喬初熏只覺眼前一黑,便軟倒在男子懷裡。街邊圍觀的人不少,可都沒看到男子手上動作,只見女子是突然暈厥,雖然覺得怪異,卻不懂得其中蹊蹺。只愣愣看著男子將人打橫抱起,朝人群輕聲解釋兩句,就抱著人揚長而去。
  
  男子抱著人轉進一條小巷,彎身進到一輛馬車,沉聲吩咐外面的人趕車。馬車四面皆罩著玄黑布匹,連頂子都是黑黢黢的木材,內裡也不知掛了什麼東西,待車行起來之後便發出森森脆聲,初次聽到的人總會覺得毛骨悚然。馬車行的很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蒼茫夜色,只留下雪地裡兩行車轱轆印。
  
  ……
  
  景逸回到飯莊門口,四下都不見人。進到大堂裡面,將整個二層小樓翻了個遍,臉色冷冽的滲人,又聽到店家說有位披白披風的姑娘跟他提過要在門口等朋友,心更沉了幾分。
  
  將整條街來回走了三遍,心裡卻明白若不是出了什麼事,她絕對不會亂跑。心懸在半空,砰砰跳著,撞得胸腔一陣比一陣劇烈的疼痛,景逸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惶惑。
  
  惶然無措的感覺越來越清晰,甚至忘了最有效的方法應該先到府衙以及家裡叫人幫忙。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不願意承認他竟然將人弄丟了!
  
  為了追那個只有一點可能是七笙教主的人,他把她一個嬌弱的姑娘家扔在大街上,結果現在人不見了。景逸臉色漸漸由蒼白轉為鐵青,心彷彿被揉成一團,擰著個的疼,又懷著愈演愈烈的不安,直覺這次的事與自己一直在查的案子脫不了干係。
  
  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府衙,直接翻牆進去將伊青宇拎出屋,派手底下人去自己家叫人,限時所有人半盞茶時間內到府衙。接著飛身上馬往城門趕。
  
  好在城門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關閉,依照方才飯莊老闆所說,那時喬初熏還在門口站著。景逸咬著牙低咒,這個傻丫頭,怎麼就真那麼聽話!讓她站在門口等,她怎麼就不知道先進去坐著,外頭天那麼冷,又下著雪,就那麼凍了半天,現在還被不知是什麼人擄了去……
  
  到城門前,景逸直接飛身上了城樓,掏出令牌調令守城軍隊,所有人統統出動,立時出去找人。將喬初熏樣貌以及穿著仔細描述過,又對兩名將領低聲交待幾句,縱馬疾馳回府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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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36:58
第十四章 一飯之恩
  
  肩胛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意,唇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濕潤潤的拂過……腦海裡浮光掠影一般閃過一幅幅畫面:
  
  梳著兩隻羊角辮的小姑娘遞了碗蒸水蛋給一臉泥污的小乞丐;臉色蒼白的十來歲少年偷偷爬牆過來,給女孩兒送楓葉做的書籤;兩人一前一後偷跑出門,剛走到大門口就被下人發現告訴老爺,女孩兒被關在屋裡禁足,少年咬著牙在冰天雪地裡挨鞭子;幾年後,男子站在門口一臉冷傲的宣誓自己遲早會離開喬家自立門戶,驚世之才絕不會甘心俯首與蠢人做事;數月前,帶著一干家丁,冷笑著追逐穿一身大紅嫁衣的女子,在轎外淡聲詢問要將人帶回,送入一個素未謀面的鰥夫家裡做妾……
  
  唇上濕熱的觸感益加鮮明,身上彷彿有什麼重物壓覆上來,喬初熏動了動眼皮兒,一張開眼,就被眼前景象嚇得駭然出聲。撇過臉躲開那人的親吻,登時眼前一陣暈眩,手無力的抬起,又重重垂下。緊閉著眸子從齒間顫聲擠出一句問話:「你……給我餵了什麼?」
  
  男子將唇貼在微涼頰畔,深深吸了一口氣,嗓音微啞:「你不是知道的麼?第一次煉這藥時,那朵白色的曼陀羅,不還是你親手摘給我的……不記得了?」
  
  喬初熏緊緊閉著的眸子沁出細小水滴,沾在不住顫著的眼睫:「曼陀羅有毒,卻是治病救人的良藥,你……拿它來害人……早知你會變成現在這樣……」
  
  男子一把擒住喬初熏手臂將人撈起來,抵著她的額問:「早知我會變成現在這樣,你要如何?後悔救我了麼?」
  
  喬初熏緊閉著唇不語,眼緊緊闔著,彷彿無知無覺一般任他左右。全身上下完全脫力,即便真要逃出去,也必須等藥效過了,口中瀰漫的淡淡澀味,證明自己剛被餵下藥不久,依照他從前製藥的習慣,至少要過了六個時辰,藥效才會過去。
  
  男子知她不欲理睬自己,眉尖一蹙,張口便咬上兩瓣血色盡失的唇。喬初熏悶哼一聲,一滴細小淚珠兒溢出眼角,牙齒緊緊咬合,努力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男子卻誤會了喬初熏初衷,以為她早已知道情事才會懂得鎖唇拒絕,心中早有的猜測此時終得印證,一直壓抑的怒火與情狂此時終於找到了合適出口。一手捏上下頦,四指罩著半邊臉龐,另一條手臂挾著人往起一拎,咬著已然出血的唇瓣,舌頭肆無忌憚的向內探去。
  
  奈何喬初熏雖然全身酥軟,牙齒卻一直緊緊咬合,無論他如何咬噬如何舔|弄都不肯張開嘴。男子怒火更盛,索性也不急著攻陷那想往了多年的嫩唇,一徑順著圓潤下頦親了下去,在白淨的脖子上又親又啃,手也游移到前方,罩著一方柔軟大力揉搓。
  
  喬初熏一直屏息閉氣,門齒緊咬著自己舌尖,絲絲鐵銹味兒逐漸在口中散溢開來,喉頭湧上淡淡腥甜。那人在身上的遊走肆虐讓她幾欲嘔吐,眼前陣陣發黑,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男子已經解開外面衣裳,伸手往裡探去,突然覺得懷裡人有些不對勁,抬眼一眼,也是心中一驚,忙探指到鼻端。再濃興致也被如此情形一掃而空,男子只得將人放回床上,攏了攏半敞外裳,取過被子蓋上,起身出了屋。
  
  ……
  
  另一邊,府衙捕役以及守城軍隊全全出動,連帶景逸手底下一干影衛,三天三夜下來將整個越州城翻了個個兒,硬是沒找見半點蛛絲馬跡。
  
  東西南北各主要街道已經張貼出喬初熏的畫像,以及根據事發當晚在飯莊外頭圍觀的一些百姓的口述,描繪出的那名男子畫像,且重金懸賞有關陌生男子一絲一毫的信息。即便只見過一面,看到他打哪來往哪去在什麼地方喝過茶吃過飯,也都給賞錢。可即便如此,除了一些濫竽充數企圖趁機騙錢的,並沒有得到一星半點有關這人的消息。
  
  到了第三日傍晚,景逸找來守城士兵那邊近半月以來的記錄,一絲不苟的排查任何可能有嫌疑的過路商賈。面上寒霜籠罩,神色陰翳如同修羅,一雙鳳眸佈滿血絲,整整三日下來,無論是軍隊那邊還是自己手底下人全都避他如蛇蠍,有什麼事一律都找伊青宇,到吃飯時辰了就攛掇著他過去送飯,順便將事態進展跟小侯爺統一匯報。
  
  因為還沒出正月,所以進出城門的記錄並不多,一連查了三遍,景逸闔上冊子,揉了揉眉間。想起曾經有人握著自己的手,指腹柔軟嗓音溫甜,輕聲指導他按揉哪幾處穴道可以解乏,眉間神色更陰鬱了幾分。
  
  一抬眼,就見伊青宇不知何時已經候在一邊,端起茶盞雙手送到面前,賠笑道:「喝口水潤潤嗓子。」
  
  景逸接過茶盞,只啜了兩口便放在一邊,打開冊子打算再看一遍,然後到飯莊附近轉一圈,再做其他打算。一旁伊青宇「哎」了一聲,有些急切的道:「我說小侯爺您倒是先吃口東西喂!別倒是喬小姐沒找回來您先暈了,傳出去多沒面子是不是?來來,別的吃不下,把這盞燕窩吃了,特意吩咐廚子燉的清淡點,這幾天大伙都火氣大……」
  
  景逸聽到「燕窩」兩字時,翻冊子的手一頓,眼都沒抬淡聲道了句:「端走。」
  
  伊青宇愣了愣,抬手一拍後腦勺,也反應過來這道燉品給的不合適,這不上趕著讓小侯爺觸景傷情嗎!癟著嘴可憐巴巴的將燉盅端回來,待會兒出去又得被那群傢伙唾棄,他肯定是全大宋國最淒慘的府尹,被小侯爺壓搾,被下屬嫌棄,現在還要被一群武功高強的影衛武力脅迫外加口頭暴力……
  
  垂頭喪氣的端著燉盅走到門口,迎面撞上一臉急切往裡奔的高翎,伊青宇忙半擰過上身,寶貝似地將燉盅護在懷裡,口中唸唸有詞:「連盅帶湯可是整整五十兩金吶!」
  
  高翎連抱歉都顧不上說,錯開步子讓過伊青宇,快步奔到書案前道:「公子,我想起來了!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當初在汴京城裡追著喬小姐的一路跑,在轎子外頭還跟屬下說過話的那個!」他這兩天總盯著那幅畫像看,影影綽綽有些印象似乎在哪見過這人,結果剛剛跟小綠說起在汴京時候的事,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景逸一蹙眉,伸指指著紙上一個名字問:「這個?」
  
  伊青宇這時也放下燉盅湊到跟前,見景逸指著「喬子安」三字,不禁微愕:「也姓喬?喬小姐的哥哥?」
  
  高翎也看清楚紙上字跡,忙搖搖頭:「不是。喬小姐沒有哥哥,只有弟妹,還是家裡二娘生的。」接著又雙目炯炯看著景逸,「公子,很有可能就是這人。那日他領著一群人追喬小姐,我聽到旁邊有人叫他管家的。」
  
  一般有錢人家的買了下人,簽了賣身契,通常都會將人冠上自家姓氏。這個喬子安正是十日前進的城,冊子上記載的是做藥材生意。喬子安,喬初熏……景逸臉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初安堂!」
  
  這幾天大傢伙一路追查,無論是景逸還是伊青宇以及一干影衛,都覺得喬小姐被擄走的事跟七笙教脫不了干係,壓根也沒想到是她家裡的人追了過來。可眼下揪住一個線頭找到根源,眾人卻絲毫不敢鬆懈。因為以一個單純開藥堂的生意人,根本不可能繞過重重追兵,連帶一點蹤跡都不留下。這個喬子安,來者不善!
  
  喬初熏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裡一片漆黑。動了動手腳,身體已經恢復了些知覺,撐著床畔勉強起身,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火光。無意識的伸手擋住,又緩緩放下手,就見屋子裡已經點燃幾盞白蠟。喬子安手裡端著一隻白瓷湯盅,微笑著上前:「醒了?好幾天沒吃東西,餓了吧。」
  
  喬初熏背脊一陣發寒,仰頸看他:「幾天?」
  
  為何她一點知覺都沒有?之前醒來那次,她以為不過是第二天早上。還是剛剛一覺就睡過好幾日……不可能,如果是那樣,身上的麻痺感應該更重才對,而且舌尖的傷口還在,所以是當初被他擄走之後,就一直昏睡直到今天白日那會兒才醒來。
  
  想到這兒,喬初熏不禁打了個寒顫:「你對我做了什麼?」
  
  如果只是壓迫她身上兩處大穴,頂多昏迷半日,若沒有藥力或者其他外物輔助,她怎麼可能昏迷幾日而不自知?
  
  喬子安微微一笑,目中閃過一抹得色:「過了今晚,你心裡不會再有任何人的影子,你便只是我一人的初熏。」
  
  喬初熏一手扶著床畔,杏眼微紅,瞠目瞪著眼前風度卓然的男子:「你瘋了!」
  
  喬子安依舊微微笑著,彷彿沒聽到她那句評斷,搬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舀起一勺蛋羹送到唇邊,吹了吹熱氣,不慌不忙送到喬初熏嘴邊。
  
  喬初熏撇過臉面朝裡側,就聽身後傳來湯盅「啪」一聲放在硬物上的碰撞聲,接著那人一把攬過自己頸子,俯首喂唇過來。
  
  喬初熏這時也恢復一些力氣,別著臉躲開他的唇,雙手並用狠狠推搡著男子胸膛:「走開!」
  
  喬子安一手就將她兩隻手臂扯過頭頂,趁她張口說話的空當,嘴對嘴貼緊,舌頭一頂,就將溫熱蛋羹餵了進去。
  
  喬初熏搖頭往外吐,氣管因為掙扎嗆入些許蛋羹,一時間咳個不停,原本蒼白的臉此時漲的通紅,眼角也溢出點點淚花。
  
  男子離開一些距離,伸指抹過微紅眼角,放在舌尖嘗了嘗,柔聲問道:「不喜歡蛋羹的味道麼?你第一次見我,就是遞給我一碗蒸水蛋,還用手絹幫我擦臉,求著管家爺爺收我當家丁。你當時不過才五歲大,是不是時候太久,忘記了?」
  
  喬初熏覺察到他餵進來的蛋羹味道有異,又記得他之前的淡聲恐嚇,一時間先時拚命隱忍的淚簌簌落下,捂著唇不說話。她不要忘記景逸,忘記大家,忘記過往的十八年,即便不儘是美好的回憶,但總有些人事她死也不願忘記。如果過往一切盡數遺忘,以後的生命中只剩下眼前這個人,那還不如直接殺了她乾脆!
  
  男子伸指掰著她下顎,及時制止她自戕行徑,彷彿歎息一般吻上光潔額頭:「傻丫頭,不過剛吃了一口,藥勁兒沒那麼大……而且,我也有點捨不得你忘記咱倆之間那些回憶……」
  
  身上曼陀羅的藥力尚且未褪,再加上男子餵入的那口蛋羹,愈加龐大的絕望與驚懼之下,喬初熏只覺腦中益加混亂,幼時的孤獨無依,長大後的閣樓久坐,長長久久的練習點茶,二娘與弟妹不時來到小院兒的挑釁與謾罵……淚眼朦朧中,眼前男子換成另一個人,會帶點邪氣的笑,會偷吻自己臉頰,會擔心她腳痛帶她到溫泉池泡腳按摩,會抱著她縱馬在梅海漫步陪她一起摘花……
  
  身體漸漸失去控制,隨著記憶不斷顛倒混亂成一團,喬初熏掙扎的愈加大力,手腳並用踢打著將自己抱入懷中的人,瘋了一般尖叫出聲:「你放開我放過我放過我!我不要忘記他不要……嗚嗚……婆婆,小袖,救我呀……景逸……」
  
  男子眉皺的越來越緊,在聽到最後一個名字時,神色驀地轉為狠戾,再次點過她週身幾處大穴,抓著喬初熏身子扛在肩上。起身的時候,衣角帶倒放在椅子上的湯盅,伴隨著「啪啦」一聲脆響,乳白色的蛋羹灑了一地,被人毫不留情的踐踏而過。
  
  十幾年前,溫暖的冬日午後,一臉純真的小女孩兒將手裡還沒來得及吃的蛋羹遞給一個瑟瑟發抖的小乞丐。兩人一站一坐在陰影籠罩的牆根。站著的小女孩兒不懂那麼多,只單純覺得眼前這個人比自己更需要這碗蛋羹。蜷縮成一團的小乞丐卻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好好報答她,即便用盡自己一生時間。
  
  時光水般流過,當年暗自宣誓的男孩兒早忘了內心初衷,一飯之恩,最終卻以掠奪與傷害來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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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碗白粥
  
  意識模糊間,走來一道朦朧身影,一身玄黑勁裝,手裡端一隻白色湯碗,喬初熏只覺全身酥軟,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那人卻越走越近,在床邊站定,輕輕攪了攪小勺,彎腰朝她俯身過來……
  
  不要……她不要吃那碗藥……喬初熏想大聲呼喊,卻發現嗓子彷彿哽住了,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那人的手已經觸到她的手臂,抱著她坐起來擁入懷中。喬初熏輕輕蠕動著唇,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紛紛滾落……
  
  那人似乎抽了口氣,伸指過來輕撫過她的臉頰,又拿過什麼東西為她擦淚……身子被人圈在懷中,眼看著那人將碗越端越近,另一手握著湯匙舀起一勺烏黑藥水,朝她唇邊送來……喬初熏在心底發出一聲尖叫,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手臂軟塔塔的一推,撇過臉嗚咽出聲:「不要……我不要吃……」
  
  那人似乎沒想到她會有力氣推這一下,手中湯匙一歪,一勺湯藥傾灑在冰藍色的錦被上。頭頂傳來一聲輕歎,那人將藥碗放在一邊,將她更往起抱了一些,湊到她耳邊似乎說了什麼……絮絮說了許多,可她一句都聽不清,她也不要聽,推著那人手臂想要躲開,喉間發出某種細小嗚咽:「走開……」
  
  身子被人摟的更緊了些,臉頰印上一個又一個的輕吻,帶著某種急欲安撫人心的意味。喬初熏一邊躲著,一睜眼就又灑下一串淚珠,眼前情景卻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雪色床幔,冰藍錦被,不遠處是一方花梨木的軟榻,同色高幾,上面扣著兩隻青瓷茶碗……
  
  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眸,指尖不自覺掐著手下玄黑色的布料,格外艱難的轉過頭,仰頭看向抱著自己的人。身體幾乎完全癱軟在那人懷裡,挪了半天依舊沒能轉過去,抽了抽鼻子,更多的淚爭先恐後滑出眼眶……那人似乎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摟著她半轉過身,托著臉頰吻了吻她的唇:「看清楚了?」
  
  「是我。不是別人。」
  
  喬初熏拚命眨著眼,不想因為淚水模糊眼前景象,可偏偏事與願違。只簡單一句低語,整整三日的恐懼與委屈此時傾數化作眼淚,簌簌灑在那人衣襟……喬初熏一隻手緊緊攥著那人衣袖,終於哭出了聲。
  
  半晌,哭聲才漸漸消歇。景逸從旁邊拿過一方帕子,為她擦拭著臉上的淚,一邊道:「藥都冷了,我去讓他們再盛一碗過來。」
  
  說著便鬆開懷抱,將人扶著靠在豎起的枕上,起身到門口喚了人來,低聲吩咐數句。折身回到床邊,就見一身素白中衣的人兒緊緊扒著床沿,可憐兮兮的咬著唇,一雙杏眼紅通通的,眼神朦朧望著他,臉上仍帶著尚未褪卻的驚恐,不安,以及更多的茫然。
  
  知道是藥力未褪的緣故,景逸在心中暗罵數聲,快步上前將人扶住。剛坐下身,柔軟嬌軀便主動撲進懷裡,兩隻小手緊緊摟著他脖頸,嗓音裡仍帶著濃濃哭音,且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小小細細的如同小動物一般:「公子……」
  
  景逸聽著這聲輕喚,只覺心中一抽,緊接著就是密密麻麻的疼,並不是天塌地陷的崩潰,而是那種小口小口細細嚙噬的疼。知道她這會兒意識也不清楚,說什麼也不一定聽得明白,便輕輕拍撫著她披散在身後的髮,無聲撫慰著。
  
  喬初熏緊緊摟著人,臉頰貼在景逸頸側,小小聲的道:「公子,我是不是在夢裡……」她現在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太感覺得到景逸身上的溫度,即便如此與人緊緊挨著,仍舊沒有半分真實感。如果是夢的話,待會兒醒來豈不是又要回到那人的身邊,繼續跟他抗衡著,無論如何也不要吃他給的任何東西……
  
  景逸眉尖一聳,扶著她的腰將人推離一些,一條手臂環在她後背,另一手撫上蒼白冰涼的臉頰,看著她的眼道:「感覺到了麼?」
  
  剛才大夫過來把脈的時候說,她醒來之後十幾個時辰之內有可能會出現視覺以及聽覺的退化,觸覺上的暫時麻痺也是正常的。因為他們趕到的時候,喬子安正在用銀針封住她頭頸幾處大穴,打算將她的記憶封住。再加上一連幾天都被餵食慢性毒藥,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可能都會覺得四肢無力。她又沒有什麼功夫底子,這次已經傷及內裡,須得好生上調養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喬初熏能感覺到有東西貼在自己臉頰,卻不太感覺的出景逸手掌的溫度以及細節觸感,就好比換一塊木頭過來貼在臉上,她此時也感覺不出太大區別。但心裡的滿足卻能夠填補觸感上的缺失,喬初熏露出一抹有些虛弱的笑,輕輕蠕動唇瓣:「感覺的到。」
  
  景逸定定看她半晌,撫著她臉頰的手改為托著,湊上前去吻住她的唇。先是吮著唇瓣輕輕的啃,進而探進去捉住那截香舌含著,由裡到外狂風驟雨般的霸道搶掠。眼卻一直睜著,每次稍微退開,都看著喬初熏睜得大大的眼,然後再湊上前繼續肆意輕薄。
  
  長長的睫撲扇滑過細膩卻蒼白的臉,略顯火熱的氣息噴吐在濕軟唇畔……兩人的氣息漸急,開始只是喬初熏起伏著胸脯微微喘息,反反覆覆的退後再上前,吸吮勾纏,景逸也有些失控。扣著人後腦溢出一聲低吼,舌頭長驅直入,好幾次都頂到懷裡人兒的喉嚨,吸著小舌細細的咂,擱在人後腰的手也不停歇的按著揉著,彷彿恨不得將人嵌進懷裡一般……
  
  再一次鬆開那被自己吻成艷色的唇,景逸托著人臉頰,氣息微亂,嗓音低啞:「這回感覺到了麼?」
  
  蒼白臉頰彷彿敷了一層胭脂,原先迷茫的眼亮晶晶的,向來溫潤的眉眼此時映出幾分少有的嬌媚,喘著氣點頭:「嗯。」
  
  景逸勾了勾唇,柔聲哄道:「待會兒乖乖吃藥,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
  
  喬初熏蹙著眉,急欲往前湊一些,神色焦急的彷彿要哭出來一般。
  
  景逸心頭一沉,知道她又有些聽不到了,忙摀住她的耳朵,吻了吻她的唇,接著扶著她慢慢躺倒。很快門外響起輕輕叩門聲,景逸起身去取了藥過來,托盤裡還有一碗白粥。
  
  再次扶著人靠在自己懷裡,景逸幫她將頰邊的髮往耳後掖了掖,舀起一勺藥,輕輕吹了吹,送到喬初熏唇邊。因為從來沒伺候過人喝藥,開始兩勺只餵進去少半,其餘的都順著唇溢到下頦。
  
  喬初熏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要擦,被景逸直接摁住手腕不讓她亂動。一邊拿帕子擦著藥液,一邊湊到她耳邊低聲逗她:「要不換個喂法兒?」
  
  喬初熏正靠在景逸一側肩窩,因此看人也比之前方便一些,便微側過臉抬眼看他,不懂他說換個法子是什麼意思。
  
  景逸勾起唇角,舀起一勺藥餵入自己口中,接著不待喬初熏反應過來,貼上她的唇哺了過去。喬初熏傻愣愣微啟唇瓣,感覺那口藥被他壓著自己舌尖送了進去,咕咚一口嚥下喉嚨。那人的舌卻依舊戀戀不捨,在裡面徘徊半晌,又舔了舔軟嫩嫩的唇瓣,才又離開,端起藥碗又含入一口。
  
  喬初熏這下完全明白過來這人的意思,忙往一邊躲著不讓,奈何身子軟軟的使不上力,又被人摟在懷裡,躲也躲不到哪去。不一會兒景逸就將整碗藥都嘴對嘴餵了下去。
  
  唇瓣被人親的略微紅腫,臉頰也一直帶著兩抹艷色,喬初熏靠在景逸肩側,雙眼含怒瞪著他開始舀粥。
  
  景逸微微一笑,看著她道:「還像剛才那樣餵好不好?」
  
  喬初熏慌忙搖頭,抿著唇小聲埋怨:「不要……公子別總欺負我……」
  
  景逸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她唇邊,淡聲笑道:「傻丫頭,這就叫欺負了?」
  
  喬初熏一聽這話,又想起之前被人囚禁在屋裡,那人反折她手臂粗魯急切想要佔有的情形,不禁眼眶一澀,一顆淚珠兒又滑落臉頰。
  
  景逸見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眼皮兒仍微微泛著桃紅,腮暈薄粉唇瓣微腫,真如一隻紅著眼的小白兔兒似地,也不禁既心疼又心癢,放下湯匙,伸指拂下沾在臉上的淚,放柔嗓音哄道:「別哭了。」
  
  喬初熏抿著唇點點頭,乖乖靠在景逸懷裡等著喂粥。白粥裡什麼也沒擱,卻熬的細滑微稠,帶著粳米本身的淡淡清香。一勺一勺的由人餵著,且不時用手帕拭著唇角,一碗白粥下肚,口中也漸漸覺出些滋味來,有米粥的清香,以及之前那碗藥的苦澀。
  
  身上漸漸感到這人圈著自己的熱度,以及隱隱約約的藥香,熟悉溫暖的胸膛以及自己為他做的那只香囊味道,讓喬初熏一點點安下心來。吃過粥之後也不想睡,腦子仍有些迷糊,耳朵似乎又不太聽得到聲音了,指尖輕輕拉著景逸衣襟,細細描繪過上面繡著的祥雲圖案。
  
  景逸將粥碗放在一邊,將沾了湯藥的被子直接揚手扔到軟榻上,從床裡側拽過一方罩著被面的羊絨毯子,將人從上到下裹個嚴實。見她雙眼蒙霧迷迷糊糊的樣子,玩著自己衣襟的神情好似孩童,也知道她這會兒正糊塗著,索性拉下帳子陪她一塊躺下。
  
  裹的蠶蛹似的人兒半躺在自己懷裡,白嫩指尖輕輕在胸口畫著,唇邊一直噙著淺淺笑渦,漸漸那雙輕輕撲扇著睫毛的眼慢慢闔上了,手指卻不忘拈著自己衣襟。
  
  景逸顧著懷裡人,盡量減小動作幅度,抬手解下自己發間簪子,撩起帳子,彈指一揮將兩盞燈打滅。室裡一片黑暗,兩人青絲交纏氣息融兌,很快便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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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38:21
第十六章 香露鴿湯
  
  第二日到過了晌午熏才悠悠轉醒。身相比昨晚輕生不少看東西不總霧濛濛一片了。抱著毯坐身伸手撩開床幔就見屋裡空無一人。軟榻邊的高上放著只茶碗冒著縷熱氣應該才倒了不久。
  
  抱著被坐了一會頭腦漸漸清醒過來回想昨晚自己又抱又哭還著人不鬆手的形熏不禁面上一熱輕輕抿唇的動作讓她驀地憶景給她的那個纏綿火熱的親吻臉上熱意更盛分。
  
  抬手背蹭了蹭臉頰熏解開被往床邊挪了挪昨晚上到後來的事她已經不太記得似乎景餵她吃完一碗白粥後自己就睡過去了。往床邊瞧了一眼沒有鞋又看看身上不知何時換上的柔軟中衣上好的月白綢緞領口處還繡著一圈鵝黃色的小花。
  
  著領口的指尖顫了顫再不敢去想昨晚自己醒過來前到底何形熏扶著床沿站身。腿仍有些打軟足尖因為青磚傳來的冰冷觸感微微蜷縮著。
  
  抬首看了眼稍遠處高上的茶碗喉嚨的乾渴最終戰勝了身體的虛軟。踉蹌步走到屋正中小腿已經抖的不成樣正環著臂打算憋足勁快走步就聽門「吱嘎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伴隨著刻意放輕放緩的腳步聲一高大身影出現在屏風邊。
  
  還來不及開口說話身就已經被打抱轉眼間就回到床上。景拿過被給她蓋在身上握著兩條小腿將她腳抱在腿上凝眉冷斥:「誰准你下床的?醒了怎麼不出聲?外頭那麼多人候著想要什麼還用得著你下床?
  
  熏被他罵的身一瑟縮咬著下唇不敢出聲。腳連同小腿被他捧在掌中來回摩挲著幫她暖著熏緊緊攥著被角全身僵一動都不敢動。
  
  景覺察自己口吻確實沖了些吸了一口氣:「剛才下床想做什麼?
  
  熏縮著腳想躲回被手悄悄攥緊被面小聲:「我只想喝點水。
  
  景握著冰涼裸足又捂了一會才順著她的意將兩條小腿塞進被窩。取過投濕的布巾淨過手走到軟榻邊重新倒了碗熱水遞到唇邊欲餵她。
  
  熏抬手扶住茶碗抬眼看了景一眼:「公不必麻煩我拿得動的。
  
  景接在床邊坐下來一手在她後背將人抱在懷裡另一手微傾杯沿執意要喂。熏拗不過他只得順著景手上動作乖乖喝了口。
  
  景從懷裡掏出帕為她拭了拭唇角見兩瓣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不禁探出指尖輕觸溫熱氣息伴隨著低聲問話噴吐在微涼頰畔:「不喝了?
  
  熏微微偏頭躲過景的指垂著眼簾點點頭纖長的睫卻不住抖著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蝶翅。景停在唇邊的指轉而扣住下頦半強迫的讓懷裡人轉過臉來:「後悔了?
  
  熏抬眸看他目中閃過一抹迷茫不懂景指的什麼。
  
  景捧著她的臉頰唇瓣格外優雅的勾著漆黑眼瞳定定看著她微擰的眉卻顯出他此時心不豫:「昨晚的事後悔了麼?
  
  水杏眸有些慌亂的閃躲著景追逐的目光蒼白臉頰漸漸浮上兩朵紅暈。昨晚一幕幕在閃過腦海雖那時意識有些混沌視力和聽覺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但自己做過些什麼卻完全出自本心並且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從未在意識完全清醒的況下與他這般親暱熏越想越感羞怯最後索性閉上眸不敢看人了。
  
  景卻不能確定懷裡人心思只在她閉上眼的同時吻住了血色盡失的唇烙下一個短暫卻結實的親吻抵著柔軟唇瓣低語:「不許後悔。昨晚親親了睡了睡了從今往後再不許藉口主下人那一套的躲著我!
  
  熏剛往後錯開一些想好好跟他說話後腦就被一隻手掌摁住同時唇間霸探入一截火熱的舌不待她出聲就一個火辣辣的深吻。熏又羞又慌連連嗯了聲抬手推著景胸膛他這樣她怎麼說話呀!而且現在還白日萬一被人撞見了
  
  景原本就因為心中的不確定感而有些激動一聽那聲又嬌又軟的哼聲頓時覺得心頭一把火焰燒來纏著人的舌頭又咬又吮。咂咂水聲聽得熏羞不欲生原本推著他胸膛的手乾脆改為拳頭一個勁的捶。
  
  那點力景根本不痛不癢但被她推拒的舉動弄的有些煩躁索性擒住她搗亂的小手往身後一扭壓著人就往床上倒。床邊雪色床幔被景的動作帶的往一揚。同時門被人一把推開伊青宇笑嘻嘻的聲音極風景的傳來:「侯爺飯食都備好了我特地給小姐
  
  剛繞過屏風就瞧見半掩床幔後兩糾纏身影小侯爺一身黑衣壓在小姐身上兩人中間只隔著一條被伊青宇半句話噎在喉嚨小姐都被剝的只剩下中衣了那豈不他進來的很不時候?伊大人看著想著呆愣站著登時冒出一頭冷汗結結巴巴的盡量減低存在感:「我我我我什麼都沒看見!不不我壓根沒來過
  
  說完便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門娘喂!他這個府尹還想多做年他還沒吃夠小姐做的飯呢!嗚嗚他不想因為一時腿腳勤快眼神犀利而英年逝啊!
  
  景全身一僵一臉恨不得殺人的表撐著手臂坐身。理都沒理正慌不擇路逃竄出屋的某人深吸一口氣捺下胸中欲|火一轉過臉就瞧見熏張著被自己吻得艷紅的小嘴急急喘息的模樣一杏眼又浮現昨晚那般朦朧神色看得景下腹一緊。
  
  剛著人坐身熏就一把推開景攙扶的手臂抱著被往一邊躲。景鳳眸一瞇扯著被將人一把拽回懷裡好天都沒正經吃過飯了瞧那一臉虛弱的小樣這又鬧什麼脾氣?
  
  熏推著景胸膛往後躲原就虛軟的聲音此時還帶了淡淡鼻音:「公別雖說心底喜歡他的可不能一天到晚的耳鬢廝磨糾纏不休呀!剛剛被人看到那種形熏簡想死的心都有了偏這人丁點意識都沒有還一徑將她往懷裡貼。
  
  景擰著眉將人打抱到腿上著鬢邊的髮絲:「到底怎麼了?昨晚上不好好的麼!願意主動他親吻的時候格外乖順抱著入睡的時候還笑的那麼甜難真因為意識不清才願意接納他等到第二天腦清楚了就後悔了?
  
  熏半紮在他懷裡聲音細小如同蚊吶:「公以後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就像剛才那樣。
  
  景低頭盯著艷如朝霞的臉頰順著她的話問:「不喜歡我那樣對你?
  
  熏被堵的半晌說不出話到景等的有些耐不住了才輕聲說了句:「被人看到不好
  
  景心頭一動試探問:「那熏討厭我那樣麼?
  
  熏緊閉著眼紮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
  
  景聞言心頭一片敞亮唇角難以抑制的朝上翹。從進屋那股煩躁消卻不少語調恢復往常帶著些逗弄意味的慵懶:「熏喜歡我的不?
  
  熏咬著下唇又輕輕點了點頭。
  
  景一瞬不瞬盯著懷裡人輕輕點頭的動作只覺胸中如同煙火炸開一般滿滿的都喜悅。一時之間彷彿什麼言語都多餘的只要懷裡實實在在擁著這個人其他任何都再無所求了。
  
  著人抱了半晌才將人輕放在床沿走到軟榻前取了一疊嶄新衣物連同一乾淨棉鞋擱到熏手邊:「我出去端飯菜。自己把衣裳換上爐上坐著熱水旁邊桶裡冷水盆和香胰在一處放著。
  
  熏一都不肯抬頭只輕輕點點頭表示知了。
  
  景回來的時候就見俏人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一身淡粉色雅致冬裝襯著臉色好了許多。只頭髮還披散在身後而且明明聽到自己進屋的聲響沒抬眼看一下。
  
  將托盤放到桌上景走到床邊從袖中掏出珍珠銀簪遞了過去。熏眨了眨眼一臉驚喜的仰臉寶貝似地將簪牢牢握在手心:「我還以為
  
  景見她這麼重視自己送的東西不禁莞爾一笑著她的髮:「傻丫頭即便丟了沒事的。昨晚上將人接回來後一群人忙前忙後的請大診脈餵藥讓小桃幫著換衣裳他怕躺下後簪會刺到她所以一將人放到床上就取下來收入袖中。
  
  接過景遞過來的象牙梳很快將頭髮挽好又被人接抱到飯桌邊。景先端過一碗藥用湯匙攪了攪手把手的幫她握好:「先把藥喝了。
  
  剛才一半天都沒出現昨晚那種失聰以及視力模糊的現象不代表待會不會。大就囑咐了這藥至少要連喝半月才能停而且還要根據熏的狀況調整藥方有必要的話可能還要用上針灸盡量將病根祛除免得留下後遺症狀。
  
  熏倒不怎麼畏懼喝藥神色溫潤的將一整碗藥喝下沒一聲苦。景在一邊看著待她嚥下最後一口便送了枚蜜漬梅花到唇邊餵她吃下。
  
  熏緩緩嚼著梅肉一半垂眼簾眉眼間除了羞怯還透著些許黯。
  
  打開盅蓋了清亮湯水甫一抬頭就看到熏面上神色。修眉微蹙景將湯盅端到她面前緩聲:「不許胡思亂想先把身體養好再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見熏遲遲不動景索性握上白皙小手示意她先吃東西:「伊青宇找人燉的說用乳鴿連同樣藥材煨了一整個上午吃了對你身有好處。趕緊趁熱先把湯喝了。
  
  熏沒再執拗乖乖一勺湯送入口中乳鴿本就滋補之物湯裡又放了天麻枸杞以及淮山藥都明神補身的。湯水顏色清亮味卻格外醇厚吃不太出藥材的苦味且能品出一股淡淡醇甜應該在調味上花了一番心思。
  
  喝下一整盞湯剛放下湯匙面前又推過一隻碗裡面放了塊顏色雪白的軟糕景遞過一筷:「說用山藥和著茯苓粉做的吃一塊。
  
  熏夾來咬了一口山藥和茯苓本身都帶有淡淡的甜口味比較清新因此嘗來並不惹人厭煩反而很平津開胃。嚥下一口糕點熏抬首看向景輕聲:「公怎麼不吃?
  
  景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一隻扣著碟的大碗:「不急待會你吃好了我再吃。
  
  熏看了眼那只碗溫聲問:「面嗎?見景點頭忙伸手去取桌上另一筷「面擱久了就沒法吃了公不用顧著我趕緊先吃吧。
  
  景覆上她的手握在掌中眉眼含笑:「不急。好好吃你的。
  
  熏看了眼碗裡軟糕又看看桌上另外兩隻盤:「這個糕點做的很好吃公嘗一塊吧。不知找的哪家廚無論燉湯還糕點都做的這麼好比之她平常做的不差分毫口感味把握的恰到好處且深各樣食材的滋補藥效。
  
  景攥了攥她的手應了聲好。遂拿筷陪她一慢慢吃著。
  
  屋外冬日晴朗透過窗牖暖融融照映在花梨木圓桌上略微有些晃眼。景瞇了瞇眸看著一旁垂首小口吃東西的人日來第一次嘗出口中飯食的滋味。味不錯只不如某人做的那般熨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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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砌梅如雪
  
  用過午膳,景逸將人直接抱上軟榻,又取過毯子幫她蓋好,自己也跟著坐在榻上,伸手撫了撫她耳邊髮絲:「會冷麼?」
  
  喬初熏半垂眼簾靠著軟墊,咬著唇搖了搖頭。從前都是景逸這般半靠半躺,她在一邊搬著凳子幫忙斟茶倒水的伺候,現今整個兒顛倒過來,再加上兩人關係也不似從前單純,她心裡雖然歡喜,卻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景逸見她總也不肯抬眼,便伸指扣住下頦湊近些問:「怎麼到現在了還是不願抬眼?不喜歡看我?」
  
  記得兩人初識,這丫頭大睜著眸子與他對視恁久,明明驚疑惶惑嚇得要命,卻死活不肯眨下眼掉一滴淚。可自從跟著他之後,卻鮮少有與他長時間對視的時候,無論是吃飯走路還是說話,總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每每看得他一人氣悶。
  
  喬初熏搖了搖頭,有些嗔怪的瞟了景逸一眼:「公子姿容俊美天下皆知……」
  
  景逸一聽這套說辭只是嗤笑一聲,眉宇間頗有些不屑意味,看著她的眼道:「你喜歡我這張臉?」
  
  喬初熏蹙了蹙眉,有些不懂他這般問話,卻還是老實答道:「公子容貌確實出眾,怕鮮少有女子會不愛。」
  
  「只是單憑容貌,能讓人初見傾心;若要真心喜愛,還是要靠長長久久的相處。」說到喜愛二字時,即便明知自己表達的不單是男女之情,喬初熏還是禁不住語調一軟,面上也露出幾分羞澀。
  
  景逸看著她眸光脈脈,面色溫潤,聽她輕聲慢語說著自己見解,唇瓣微微彎起,語氣也不似方才尖銳:「那經過長久相處,初熏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喬初熏想了一會兒,方才溫聲答道:「公子智謀過人,文武雙全,對朋友對下屬有情有義,對待陌生的人也能施以援手,為百姓謀福卻不求名利,」說到這兒,喬初熏抬起眼,看著景逸道:「公子是個好人。」
  
  景逸靜靜看她半晌,嗓音微啞:「我不在意別人評斷我是好是壞,平生所為,但求俯仰無愧於天地。我也不怕你覺得我行事偏激手段陰險,只要你別離開我,一直伴著我,就足夠了。」
  
  說著,又湊近了些,捧起喬初熏臉頰,吻著她的唇道:「答應我,這輩子都陪在我身邊。」
  
  喬初熏大睜著眼,感覺到兩人貼的極近,那雙墨色的瞳一直凝視著她,唇上不斷傳來輕輕啄吻的觸感。彷彿被什麼東西蠱惑一般,喬初熏在被他親著的空當,出聲喃喃應道:「我答應你,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
  
  景逸動作一滯,唇瓣勾出一抹欣喜弧度,抵著她的額道:「記著你說的這句話,不許忘。」
  
  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接著是小桃兒怯怯問聲:「公子,初熏姐姐,我來送藥了……」
  
  景逸退開些距離,仍然握著喬初熏一雙手:「進來罷。」
  
  門板被推開的聲響有些詭異,伴隨著略顯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唧唧喳喳的小聲埋怨,景逸微側過身,就見呼啦啦擁進來一大群人,那扇紫檀木的屏風愣是被頂的一連晃了三晃,被站在最後的小晚和小來同時出手扶了一把才纔穩住。剛才出聲問話的小桃兒早不知道被擠到哪去了,反倒是以高翎為首的影衛齊刷刷站了一排。
  
  景逸似是早料到了,也沒責怪,只淡聲令道:「每人一句,說完了就出去,不許爭搶吵鬧,不許提做飯的事。」
  
  小晚扁了扁嘴,小小聲嘀咕:「我只是想說中午的面雖然好吃,但確實不比喬小姐做的順口……這樣也不行麼。」
  
  景逸瞟了他一眼:「你的一句已經說了。下一個。」
  
  小晚「啊」了一聲,可憐巴巴的往前擠了擠:「可是我連喬小姐的面還沒看到……唔!」
  
  旁邊小杯摀住他的嘴將人一腳踹出去,轉過身沉聲道:「喬小姐不必擔心飯的事,好好養好身體,想吃什麼儘管吩咐,我們去買。」
  
  小綠側目白了他一眼:「公子說了不許提飯的事!」剛轉過臉,就見景逸一臉陰沉的看著他,完了,他那一句是不是也沒了?而且,他好像一不小心也提到了「飯」字……
  
  十七個影衛一人一句很快就說完了,內容無外乎讓喬初熏好生休養以及他們「不急著」吃喬小姐做的飯,聽得景逸臉色愈沉,高翎眼角直抽,這些人的腦子……
  
  小桃兒被擠在最後,捧著托盤捧的手都酸了,撅著小嘴兒生悶氣。剛才推推搡搡你謙我讓誰也不敢敲門,最後把她叫來當擋箭牌,說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兒家,公子即便生氣也肯定不會跟她發脾氣。結果一進屋卻把她扔在最後頭,個個人高馬大的在前面擋著,她從進了屋連片喬初熏的衣角都沒瞅著!
  
  喬初熏卻因為幾日未見,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問候叮囑以及彼此打趣,覺得格外親切,笑著點頭說道:「謝謝大家。其實也沒什麼大礙,明天我就給大家做……」
  
  「不行。」景逸冷聲截斷喬初熏的允諾,眸色冷凝掃了眾人一眼,「大夫說了,至少要休養一月。這一個月,你們愛哪吃就去哪吃,銀子不夠了讓高翎給你們支。」
  
  明知道喬初熏耳根子軟,還一個個上這兒裝可憐。再裝,以後身體好了也不做給你們吃!景逸原先就因為喬初熏每日給二十多人一日三餐的做飯頗為不滿,一方面是心疼她太累,另一方面間接導致喬初熏能陪伴他的時間大為縮短,只是從前一直找不到合適藉口。這下好了,趁這機會趕緊該招廚子招廚子,該出去下館子上飯莊的也甭老琢磨著省銀子,以後偶爾給這群飯桶做一頓就好。
  
  眾影衛動作一致縮縮脖子,在景逸脅迫的冰寒目光下蔫頭耷拉腦的齊聲應聲,又沒精打采的出了屋子。沒辦法,主子最大啊!以後要是一聲令下不許他們吃喬小姐做的東西,他們也得沒二話的挨著忍著,只是一想到這種可能,眾人就禁不住涕淚縱橫悲從中來,明明冬天即將過去,那曾經的好日子怎麼就一去不復返了呢!
  
  景逸只叫了高翎留下,讓他先過去把門關好,接著便起身走到屋子中央,附耳吩咐他一些事宜。
  
  小桃兒見狀忙朝景逸微一福身,麻利兒把托盤端到高幾,先捧了一盅藥出來。打開盅蓋,將湯匙擔在邊沿,接著便湊到喬初熏面前,一雙圓圓眼眸也有些紅,小聲問道:「初熏姐姐,你覺得怎麼樣了?頭還疼不疼的?身子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她聽那些影衛們說,那個壞人用銀針刺入喬初熏頭部好幾處穴道,還給她餵了不少致人昏迷的藥。當初景逸把人抱回來,是她幫著換的衣裳,看到她兩條手臂以及腰側都印著烏青指印,當時就把她嚇的差點叫出聲來。
  
  這幾天大傢伙都不怎麼著家,她做了飯給送到府衙,也很少能見到人,都上城裡四處找人去了。她本來就擔心害怕的要命,卻連個能說上話的人都沒有,也沒那個心思回家。一連幾天下來,小丫頭也熬得見了黑眼圈,原本水嫩嫩的臉頰都瘦了一圈。
  
  喬初熏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也跟著眼眶一熱,卻還是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撫道:「別哭呀,我沒事的。身體覺得好多了,真沒那麼嚴重。」
  
  小丫頭看著喬初熏一臉蒼白,憶起頭天晚上看到她身上的瘀青,再聯想到影衛們描述的可怖情景,嘴一癟,豆大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撲進喬初熏懷裡嚶嚶哭出了聲。那邊景逸剛囑咐完,轉過身的同時就黑了臉,卻也不好說些什麼,臉色難看的看著倆人在那摟著哭。
  
  喬初熏撫了撫小桃兒的腦袋,也顧不得擦掉自己臉上的淚,輕聲哄了半晌,小丫頭才漸漸止住哭聲。高翎在旁邊眼看著景逸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咳了咳嗓子,出聲喚小桃兒:「先讓喬小姐把藥吃了,不然待會兒涼了又得重新煎。」
  
  小桃兒聞言忙站起身,抬起手背擦了擦臉,端起藥盅送到喬初熏手裡,細細嗓音尚還帶了一絲哽咽:「初熏姐姐喝藥。」
  
  喬初熏接過藥,淺笑著看了她一眼:「快別哭了,都成小花貓了。待會兒出去被哥哥們笑,可別又回來跟我告狀。」
  
  小桃兒面上一赧,扭著小手撅嘴:「初熏姐姐你笑話我!」
  
  兩人一邊說著話,喬初熏也將手裡的藥喝的乾淨。小桃兒見旁邊高翎一個勁兒的跟她打眼色,也覺出些門道來,又跟喬初熏講了幾句話,就跟著高翎一前一後出了屋,順便將藥盅一道帶了出去。
  
  景逸見托盤裡還擺著兩隻碟子,便掀開來看了眼。一個裡面是些糖金橘,另一個則擺了幾塊色澤艷麗的糕點。
  
  就見那糕點通體雪白質地細膩,每隔一指左右的厚度就夾了一層艷麗的玫瑰紅色,一層白一層紅的累疊了足有三寸高,最上面那層白色覆了薄薄一層細碎花瓣,隱隱能嗅聞出玫瑰花的馥郁。
  
  因為這款糕點的樣式頗似冬日落梅浸雪,再加上前朝曾有詩云「砌下落梅如雪亂」,便得了個「砌梅如雪」的雅稱,其實這所謂的紅梅卻是再真不過的玫瑰花瓣。
  
  景逸勾了勾唇,到爐子上取下水壺,倒了兩杯熱水端過來。接著便用小勺舀下一勺糕點,送到喬初熏唇邊:「從前我最喜歡吃這個,嘗嘗。」
  
  喬初熏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順從的微張檀口,含入那塊糕點。初一入口便嘗到滿滿的奶香以及玫瑰香,糕點做的柔滑綿軟,彷彿膏脂。齒間嚼著細碎的玫瑰花瓣,喉頭嚥下滑膩軟膏,口中頓時充溢著濃醇的牛乳味道,回味無窮的同時又齒頰留香。
  
  「喜歡麼?」景逸看著喬初熏神情變化,又剜起一勺,不過這回是送入自己口中。
  
  喬初熏見狀,臉上一燙,卻還是誠實的點點頭,確實是很別緻的一道甜點,應該是出鍋做得之後立刻冷凍過,再加上現在天也比較冷,不然依照膏體的軟滑程度,怕做出沒一會兒就化成一攤泥了。
  
  見他唇上沾了少許乳白,喬初熏猶豫再三,還是抬手用食指幫他輕輕拭去,也不敢看景逸是何神情,立時垂下眼輕聲解釋:「沾……沾了牛乳。」
  
  景逸勾起唇角,捉住她欲收回的手,捏著那沾了白色的指節到自己唇邊,探出舌一點點舔起。見她臉頰霎時如同火燒,更起了逗弄的興致,放下小勺湊近了些,用自己的唇蹭著那軟馥馥的唇瓣,低聲道:「初熏怎麼這般容易臉紅吶……」
  
  喬初熏撇過臉欲躲開那輕薄的唇,不想被他即時吻住唇角,擱在身前的兩隻手輕輕推著景逸胸膛,輕輕蠕動著唇抗議:「公子晌午才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什麼了?」景逸一邊舔吻,一邊語調平淡的耍無賴。
  
  喬初熏被他困在懷裡,怎麼都躲不開唇瓣追逐,眼眶微濕的小聲埋怨:「公子就喜歡欺負我……你明明說過,不總這樣……」
  
  景逸見再逗弄下去真要哭了,也不禁有些好笑,只得捺下胸中流火,伸出手臂將人摟在懷裡。解下喬初熏發間簪子,一邊撫著傾瀉而下的髮絲紓解心中那陣被她勾起的刺癢,一邊語含笑意道:「好了不鬧了。不許哭,再哭我真的親了。」
  
  喬初熏被他這麼一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從昨晚上到現在幾乎沒幹別的,盡掉眼淚了。生怕惹得景逸厭煩,喬初熏忙點點頭:「我不哭了。」
  
  景逸聽她那語氣就知道小丫頭又想岔了,不過也沒多再這問題上多做糾纏。在榻上坐起身子,將人抱到腿上,一手環在她身後,另一手端過茶碗餵她喝了幾口水,這才緩聲道:「你跟他,是從小就認識了麼?」
  
  乍一聽得景逸提及那人,喬初熏身子一僵。沉默半晌,一隻手揪著景逸衣襟,輕聲道:「公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景逸將茶碗放在一邊,輕輕撫著她的髮,示意自己在聽。
  
  喬初熏緊咬著唇,一想到景逸很有可能會因為這件事對自己產生嫌厭,心裡就蔓延過一陣撕扯的疼。直到舌尖嘗到淡淡血腥味道,才驀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開口時嗓音仍微微有些發顫:「我當初,遇到公子的時候,就是在躲避昨天那個人。他叫喬子安,是府裡的管家……那天,」喬初熏閉上眼,額頭抵著景逸胸膛,彷彿想多貪戀一刻這人給予的溫暖,「那天,我是要被家裡人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做妾……」
  
  景逸撫著她髮絲的手沒有絲毫遲滯,看著那雙不斷顫著的眼睫,感覺到她緊緊貼在自己胸口的動作,便低頭親了下她臉頰:「別怕,後來你不是遇到我了麼。」
  
  喬初熏靠著景逸胸膛,聲音有些發悶的問道:「公子……不嫌棄我嗎?」
  
  景逸蹙了蹙眉尖,這才明白過來她之前的躊躇是為了什麼。伸手覆上她緊緊揪著自己衣襟的手,示意她抬頭看著自己:「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嫌棄你麼?」
  
  微白下唇已經咬的見了血漬,喬初熏緩緩抬首,見景逸正定定看著自己,漆黑眼瞳神色沉靜一如往昔,找不見一絲一毫的嫌厭情緒。只眉尖一直微微蹙著,且緩緩朝她俯臉過來。
  
  四片唇輕輕貼合,景逸蹭著她的唇道:「那是你家人的過錯,與你有何相干?你既然下了決心逃出來,就已經表明不想嫁給那樣一個人的立場。我若是不喜,也是不喜你有那樣的家人,只是有時候,生在什麼樣的家庭,不是我們自己能夠選擇。」
  
  就好比他從懂事起就厭棄自己會有那樣的父兄,不止一次想要逃離與那兩人日日相對的生活,十五歲那年被趙璘設計下了藥後丟與兩名雛妓一夜廝混,第二日清早醒來,望著鏡中與他一模一樣的臉,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提著銀槍縱馬趕至城門,望著無邊晴朗天光,自己的身體卻由裡到外骯髒透頂。他一臉漠然行在軍隊最前面,曾經以為自己一定會戰死漠北,卻沒想到,仗打了足足一年,他不僅毫髮無傷班師回朝,還因為戰功卓著而加官晉爵。
  
  回到家裡,看著那兩人醜陋嘴臉,聽著府裡不分白天黑夜的淫|聲|浪|語,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少年幼女被如何糟蹋折磨最終不留一絲痕跡的消失在這個世上,他卻沒有絲毫辦法阻止。
  
  跟聖上在御書房談了半夜,半個月後,他就有了自己的府邸。雖然仍在離汴京城不遠的郊外,但能夠逃離那處堪比人間煉獄的地方,已經值得他歎一聲萬幸了。
  
  接下來的八年,他走遍大江南北,遊歷名山大川,極少回去汴京,也結識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只在每年夏初的時候,去母親墓前看看,進趟皇宮,走走極少幾處府邸,見一見幾位皇族中的長輩以及少年時候的摯友。
  
  直到今年夏天。
  
  死了三個兄弟,自己被打成重傷投入大牢,意識清醒過來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逃離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正因為他的一味逃避和試圖無視,才累得兄弟們跟著他一塊吃苦,也害了更多無辜百姓被折磨蹂躪。八年的積澱與等待,整整四十日幾乎不眠不休的籌劃,步步為營引君入甕,幾乎不計一切代價設下那個局,誓要將那兩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無法翻身。
  
  幾位長輩的鼎力相助,摯友無條件的配合,最終連當朝天子都被他算計在內,十八個兄弟的命連同他自己的,全都賭在那最後一搏。聽到宣判下來的那一刻,他一口血噴出去,望著府衙外晴朗蒼穹,他真覺得,其實就這麼死了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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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39:22
第十八章 細數前塵
  
  從兩人相識到現在,景逸頭一回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話。言語間沒有半點遲滯躊躇,彷彿在講述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般,將那段本應隨著一抔黃土掩埋地下的過往傾數講與懷裡人聽。
  
  說母親在他十歲時被他父親氣的吐血昏厥,拖了僅月餘就一命嗚呼;說他經歷了那樣混亂骯髒的一晚,第二日清早起身的時候若不是因為即刻要帶兵去漠北,險些自我了斷在自己屋中;說那三個兄弟死的時候,他當即就暗自在心中立誓,只要他還有命活著出那刑部大牢,定要自己兩名血親以命償還……
  
  說到最後,便講到他帶著一行人領聖旨被逐出汴京那日,喬初熏一身紅裳鑽進他轎子裡的情形……景逸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有些自嘲的笑,抵著她的額道:「現在你已知道我是怎樣的人,該輪到我問,你厭棄我了麼?」
  
  雖然仍是噙著笑容,語氣也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心裡那根弦卻從開始講述的那一刻就一直繃著。等待喬初熏回答的時候,景逸更是覺得一生中從未有過的煎熬,即便是等待聖旨下來那時,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賭快意,不像此時彷彿有無數根細線扯著,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心都會因為那一絲一毫的牽扯而疼痛。
  
  喬初熏嘴唇顫抖的不能自已,待景逸說完最後一個字,一直含在眼眶的淚如彷彿終得以打開閘門,前所未有的洶湧而出,大雨傾盆般潸然而落。即便景逸昨夜已經見識過喬初熏的淚水攻勢,見此情形卻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若說昨晚喬初熏掉淚還頗有幾分梨花帶淚的楚楚可憐,今日這般哭法兒則如天塌地陷似地,擦都擦不過來,阻也阻止不了。景逸連連苦笑,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只能笨拙的拍著背脊,一邊輕輕撫著她的髮,她這樣……
  
  喬初熏哭的愈發止不住勢,漸漸喘息都覺得艱難,卻還哽著嗓子要回答景逸之前的問話。連連吸了兩口氣,淚珠兒仍不間斷的順著臉頰滾落,喬初熏抬手抱緊景逸的脖頸,在景逸腿上坐直腰身,臉蹭著景逸頸窩,聲音破碎的道:「不會……我不嫌棄……我,我喜歡公子……」
  
  景逸也知道喬初熏究竟有多容易害羞,連牽個小手摟在懷裡都要掙扎半天的人,這會兒卻主動摟上自己頸子,且直白道出那句喜歡,足可見自己在她心中份量有多重。只是,她能不哭的這麼淒慘麼……明明是件值得歡喜的事,讓她這麼一哭,景逸反倒生出一種淡淡的荒謬感,儘管心底難以忽視的湧起一股脈脈暖流……她這個樣子,是因為心疼自己麼?
  
  喬初熏摟著景逸哭了足有一刻,末了實在是眼睛疼的厲害,雖然一直沒怎麼哭出聲,嗓子也是受不住的,再加上現在身體尚且虛弱,不多時就覺得胸悶氣短。可身體受不住是一回事,眼淚一時半會兒還真有點收不回來。只能略顯急促的喘息著,卻仍靠在景逸頸窩默默掉淚。
  
  景逸也覺得她這樣一直哭不是辦法,只得將人拖下來抱在懷裡,拿出帕子幫她擦拭臉頰,一邊歎著氣道:「說這個本是想讓你安心,若說嫌棄,我都被世人厭棄了二十多載,你那點事跟我過去所作所為相比,真算不得什麼……」
  
  喬初熏依偎在他懷裡,一聽他這樣說更覺得心裡難受得厲害,斷斷續續的喘著氣道:「公子不要這樣說……我,我……公子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好人……」
  
  景逸見她說著說著又要哭,也是被磨的沒法兒了,只得親上她的唇堵著嘴,渡了幾口氣過去。過了半晌才放開她,低聲威脅:「說了再哭就親,你當我只是說著玩的?」
  
  喬初熏眨了眨眼,不妨因為先前眼眶裡積聚的淚水,又掉了一滴出來,忙抬手摀住自己的唇,連連搖頭。景逸被她那嬌憨模樣逗的彎起唇,將她放在榻上,起身去投濕了塊布巾過來,幫她擦了擦面以及雙手,又倒了一杯水餵她喝下。最後又幫她把毯子往上拽了拽,握著她的手道:「現在給我講講,那個喬子安跟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日將人點住穴道關押入大牢的時候,那人曾瘋了一般大喊喬初熏是他的,且又笑又吼的說了許多事。雖然聽得不十分明白,但依照他的言語,喬初熏與他是自小便相識的。又聯想起那日他帶著家丁欲將喬初熏捉拿回府的情形,包括景逸在內的幾個知情人都覺不解。
  
  按照常理,他若是真心喜愛喬初熏,怎麼可能幫著喬府將人捉回去嫁給那樣一個男人做妾?可若不是喜愛的發癡發狂,又如何會一路追隨到此,做出這一連串喪心病狂的事來?
  
  話又說回來,且不說他強擄良家女子,私自囚禁並意圖傷害他人身體的罪行,單就他作為初安堂大當家這一點,官府就不可能輕易放了他。再加上先前初安堂有人跟上頭官員聯繫為初安堂疏通,以及此次整整三日將自己行蹤完全掩藏的不留一點痕跡,這個喬子安,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因此景逸跟喬初熏打聽喬子安的事,一部分是因為私人情感,畢竟他擱在心尖兒上捧著的寶貝被人無聲無息擄走三天險些救回不來了,他肯定要摸清楚對方底細,也得弄清這兩人從前糾葛。另一部分還有公事的成分在,從喬初熏這兒多瞭解一些情況,對於他們理清案情以及破解這人來路都大有裨益。
  
  喬初熏咬了咬唇,輕聲將與喬子安從相識一直到今時今日那些點滴一股腦講了出來。說到最後,半垂著眼簾,一雙手漸漸攥緊景逸手掌:「說起來,從十歲那年他因為私自帶我出府而被鞭笞之後,我就極少再見過他。他……每年逢年過節時見他……他變化很大,說話以及行事愈發不像小時候……」
  
  喬初熏猶豫再三,還是複述了喬子安十六歲時在她門前說的那句話:「他說,自古智者不必仁,仁者必智。我既有驚世之才,為何要托付於一般蠢材浪費時間!」
  
  「他讓我等他三年,說三年後,定會來……」
  
  景逸見她蹙眉咬唇的模樣,知道依照她的脾性,自是講不出那句話,便把話接過來,道:「定會怎樣,娶你麼?」
  
  喬初熏輕輕點了點頭,抬首飛快瞟了景逸一眼,眉眼間也透出幾許悵惘:「那天是我十三歲生辰,我當時……我不知道他是當真的。」如果早知道他那時便有了那麼重的心思,如若一早就跟他言明自己對他尚沒有半點情思,是不是就不會釀成今日災禍?
  
  景逸搖了搖頭,目中露出幾許深思:「初熏,你不懂人心。他既然會說出那樣的話,足可證明他一早就下了決心。這與他是否喜歡你無關,他自認有才思本領,又有足夠大的野心,這樣的人一旦走上歪路,便再沒有回頭一說。」
  
  喬初熏沉默半晌,有些遲疑的道:「他囚禁我的地方,好像是一處藥堂……那幾日我總能聞到一股很濃的草藥味道。」
  
  景逸也沒打算隱瞞她:「就是初安堂。」那日他們趕到的時候,先是派兵將整個藥堂圍了嚴實,接著景逸連同一眾影衛悄無聲息的進到裡面,四處找尋喬初熏的蹤跡。他們在院子裡一處房間看到那碗尚且打碎在地的蛋羹,見東西還溫熱著,又看床上明顯有人躺過的痕跡,就猜到人肯定還在這裡。
  
  最後還是高翎最先發現院中一處石桌似有蹊蹺,景逸率先下去,一進到密室就發現喬子安正一邊用銀針將人控制住,一邊還喂喬初熏吃下某種藥丸。事後證實正是喬初熏一連吃了幾日的曼陀羅。
  
  喬初熏也反應過來喬子安將藥堂取名為「初安堂」的寓意,一時間神色愈加黯然。那不過是幼時的童言童語,卻不想他一直都記在心上:「我小時候……那時爹還沒有將我關在院子裡不讓我出來。喬子安剛進府不過半載,我跟他講,長大了要開一家我自己的藥堂,每日給人診脈看病。他那時比我略長幾歲,便說要跟著我做我的藥童,每日幫我碾磨藥材……」
  
  景逸一聽這話當即就黑了臉。又見她眉間隱有懷念,更是有如吃了顆又酸又澀的杏子一般,拉起喬初熏手示意她看自己:「不許想他。」
  
  喬初熏抬起眼,微微一愣,復又淺笑著道:「小時候,我一直想有個哥哥,可是娘親生我的當日便難產去了。有那麼幾年,我心中確實隱隱將他認作哥哥的。」
  
  「只是後來愈發少有機會見面。初時是覺得因為我貪玩的緣故累得他受鞭刑,心裡很是自責。又因為婆婆告誡,即便是他爬牆過來找我,也不敢跟他多講幾句話。到了後來卻是覺得,每見一次,都陌生的厲害。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他,也就漸漸生分了……」
  
  景逸咬牙暗歎:生分的好!
  
  不然他哪還有機會見著喬初熏,更別提跟她兩人到這越州城來,在一座院子裡日日相處。若不是喬子安自詡聰明,一味為著出人頭地而與喬初熏漸行漸遠,也就沒有後面他倆陰差陽錯之下相識結緣這一檔事了。
  
  喬初熏瞧見景逸面色古怪,便小心翼翼的輕喚了聲:「公子……你生氣了?」
  
  景逸微微一笑,起身又坐的近些,將她摟在懷裡,撫著她的髮道:「你不是說一直想有個哥哥麼?那你以後叫我也是一樣的。」
  
  他老早就覺著聽喬初熏稱呼他公子彆扭,再對比高翎都能混上一聲又軟又甜的「高大哥」,就愈發覺得不是滋味。偏之前有次跟她爭這稱呼的事,因為自己沒掌握好,愣是弄得兩人三天沒講上一句話,還險些惹得喬初熏再不理會自己了。
  
  剛剛又聽喬初熏道出那句「有段時間把他當哥哥」,更是險些酸的背過氣去,因此便藉機橫插一槓子,想趕緊把這個稱呼問題解決了。
  
  喬初熏面上一熱,垂著眼委婉拒絕:「都是小時的事,公子聽聽就過了,不必當真。」真要讓他對著景逸叫哥哥,那可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的。
  
  景逸一聽就不樂意了,湊近些低聲質問:「怎麼不能當真?難道日後成了親,你也管我叫公子麼?」
  
  喬初熏這回連景逸的衣襟都不敢拽了,捻著自己袖口,聲如蚊吶:「哪有那麼快的……」
  
  景逸臉色越來越差,卻還捺著性子循循善誘:「那也可以先改口不是。不然乍一成親,你適應不過來,張口就是一個公子,豈不是讓外人聽了笑話。」
  
  喬初熏有些為難的瞟了他一眼,猶豫道:「可是,我叫不出……」叫景逸哥哥,怎麼想怎麼覺得難為情。要是被大傢伙聽著了,不定又怎麼取笑呢。
  
  景逸也不死腦筋,即時變通繼續勸誘:「要不叫逸之。我原先的表字就是這個。」不過從他娘親過世之後,就再沒人喊過了。他母親的娘家姓景,他現在景逸這個名字便是這麼來的。不過他還是最想聽她叫哥哥,只消得稍作想像懷裡人輕聲叫他哥哥的情形,景逸就覺得熱血沸騰筋骨酥軟。
  
  喬初熏磨不過他,抿了抿唇,半晌才輕輕叫出一聲「逸之」。眼看著天都黑了半晌了,估摸著小桃兒也差不多該送晚飯過來,喬初熏實在不想再被人看到被景逸抱在懷裡的情形,因此才勉強叫了一聲,好趕緊讓他鬆開自己。
  
  誰知景逸聽了頓覺自己之前想像的一點不錯,更加得寸進尺,親著她臉頰柔聲哄道:「再叫一聲哥哥……」
  
  門外傳來某人可憐兮兮的低聲央求:「……小侯爺,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我猜拳輸了,特被派來給您和喬小姐送飯……您看這喬小姐身體還虛著,又到了喝藥的時辰,我真的不是有意打擾。小侯爺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下官計較,小侯爺您……」
  
  門板被人倏然拉開,景逸接過伊青宇手裡托盤,一臉陰沉冷聲道:「你可以走了。」
  
  伊青宇連連點頭如蒙大赦轉身就跑,眨眼功夫就不見了影兒,說他不會輕功都沒人信!
  
  送過來的幾道菜皆做的偏清淡,功用卻旨在補氣養身,非常適合喬初熏吃。桂花魚腹條,核桃雞丁,酸甜乳瓜,以及兩盞加了清雞湯同煮的粳米粥。
  
  景逸吃的不多,盡顧著給人夾菜喂粥。喬初熏坐在榻上,被他伺候的愈發不自在,最後實在彆扭的不行了,匆忙嚥下口中的菜在景逸餵過下一勺之前輕聲叫了聲「逸之」,並說自己來便好。
  
  景逸舀粥的手一頓,唇角彎彎看向喬初熏:「再叫一聲。」
  
  喬初熏挨不過他目光灼灼的注視,依言又叫了聲。
  
  「再叫一聲。」
  
  喬初熏咬了咬唇,又想起這人方才講的那些過往,心疼他的情緒還滿盈盈揣在心間,為得討他高興也好,為了讓他不再一徑顧著自己好好用飯也罷,便又叫了一聲。
  
  景逸目中笑意更深,向來偏冷峻的眉眼也染上幾分躍動喜色,原就俊美的容顏因為神情變化更加讓人移不開眼。又為喬初熏夾了柱菜,才端起碗吃的暢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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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39:38
第十九章 焙玉蘭片
  
  早在年前審問那姓肖的大夫時,伊青宇和景逸便已獲悉一點,雖然整件事主要由他與那個初安堂的掌事過手,真正授意並且開出那道藥方的卻另有其人。而這個人,毫無疑問便是初安堂真正的大當家,也就是喬子安。
  
  如今再加上喬初熏提供的一些信息,可以初步判斷,這個喬子安是在當上喬府管家以及喬家藥堂的掌事之後,跟一些來路不明的人相互勾結私相授受。且不說他來到越州府前都做過哪些勾當,單就借喬家在江南一帶開分堂的機會,用假藥蒙騙無知婦孺藉機牟取錢財的事,就足以證明這人走的絕不是什麼正經路子。
  
  而他那位上面的朋友,原先在官場上也不是什麼清正廉明的好官。只不過景逸現在是被貶謫出汴京,那邊又一直盯得挺緊,兩三年之內他都不好在官場上有太大動靜。不然依照他從前的行事作風,早就找由頭擼了這人官職。不過眼下初安堂一案可以說是徹底捋順清楚,從主謀到同犯全部落網,只等刑部的折子批下來,就可以一一定罪懲戒了,於公於私都算得一件喜事。
  
  喬初熏養傷的這段時日,天頭一日比一日暖和,伊青宇手頭的案子也處理得當,景逸便愈發閒適,整日窩在屋子裡黏著喬初熏。老是拿話逗她。即便每日陪她出屋溜那一小圈也要先抱著走一段路,美其名曰讓她先適應天候冷暖,氣的喬初熏每每臉頰羞紅,卻一句爭辯的話都說不上來。又怕給伊青宇他們撞見,索性半紮在他懷裡不敢抬頭。
  
  這日,適逢先前那位大夫來給喬初熏看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喬初熏幫助那位陌生的懷孕婦人時結識的醫館老者。當初景逸將人從喬子安手裡救下,是丁點意識都沒有了,頭頸幾處大穴又定著銀針,景逸等人都不懂行,也不敢輕舉妄動。讓高翎等人出去請大夫,因為時辰很晚了,許多家敲了半晌也無人應門,唯獨這位老大夫從後頭院子聽得動靜,二話沒說便跟著過來救人。
  
  後來景逸也曾問及老人,緣何知曉那家初安堂有問題,老人只是笑笑,解釋道,不過是幾副安胎的方子,任一家藥堂醫館都開的出,沒道理全城懷著身子或者想懷孩子的婦人都往他家跑。再加上他曾聽行內的人說過,這家藥堂的底子似乎不那麼乾淨,只不過自古同行相輕,他又沒什麼切實證據,景逸和喬初熏追問了,他也只能稍作提點。這樣無論是否真有什麼問題,也不算他是小人之心了。
  
  老者為喬初熏號了一會兒脈,又察她顏色氣象,捋著鬍子連連點頭。見景逸在一邊略有些緊張的看著,便站起身笑著拱了拱手:「公子儘管安心,姑娘身子已無大礙。藥吃完現在這服便可停了,姑娘也是精通藥理的人,往後在飲食起居上多注意些便可。」
  
  說完,又朝喬初熏輕輕頷首,收拾好藥箱步出亭子。
  
  正是午後光景,初春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院子裡的梧桐已經發出新芽,空氣裡漂浮著淡淡草葉的清香,合當是個適宜出行的好日子。眼瞅著大夫走遠了,景逸轉過頭,拉著喬初熏的手道:「想出去走走麼?」
  
  喬初熏剛為景逸斟好一杯茶,一聽這話也很是欣喜,唇角含笑點了點頭,卻還是先將手邊的碟子往景逸面前推了推:「這道玉蘭片公子還沒嘗呢。」
  
  說是玉蘭片,其實是用鮮嫩的春筍烘烤出來的,因為無論色澤形狀都與春季時綻放的玉蘭花極為相似,才有此稱。是冬末春初時候一道挺平常的小吃,但要做的色香味俱美卻委實不易。
  
  要做這道玉蘭片,首先必須要是鮮嫩的冬筍或者春筍,所以一般做這道菜都以過了冬至一直到次年清明之前為宜。將帶殼的筍片放入木製小甑內蒸至半熟,取出放在陰涼處晾乾,剝下殼子,最後再放入篩子架在火上烘焙即成。
  
  蒸煮以及烘焙的火候很關鍵,一般個人家裡做的不出彩,就是壞在這兩道工序上。因此一般開春之後,許多賣小吃或者糕點的鋪子都會紛紛推出這道吃食。不過今日這碟,卻是伊青宇找來幫忙做飯的人做的。
  
  先前喬初熏已經嘗過一片,不僅色澤玉白光潔,而且味道清新雅致,沒有半分油膩,也不帶煙火熏燎的焦味,確實可以稱得上品了。
  
  景逸聽喬初熏說做的不錯,便夾起一片嘗了嘗,咀嚼嚥下後又啜了口清茶,也沒說什麼。
  
  喬初熏見他並未讚好,還以為是有什麼地方不滿意,便問:「公子是覺得哪裡不滿意?」說出來她也好記著,以後親自下廚做這道吃食,也好能借鑒一些。
  
  景逸放下茶盞,頗有些深意的瞥了她一眼,卻沒接這個話茬,反而揭她稱呼上的短:「如今也沒外人在,你怎麼還叫我公子?」那日兩人磨了一晚上的結果,就是只要有外人在場,喬初熏仍喚他公子;若只剩他二人獨處,便要依著景逸,即便是叫哥哥,喬初熏也不許抵賴。
  
  喬初熏半垂下眼,神情頗有些埋怨,小聲道:「公子剛不是說要出門的麼……」就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他也不忘抓自己話裡的疏漏,眼看就要出去了,難道還非要趁這一時半刻的抓緊叫聲逸之麼……
  
  說起來都有一個多月了,景逸從來不允她出府,但畢竟總悶在屋子裡也不太好,頂多只讓她在院子裡走走,起初那幾日連到亭子這幾步路都還是抱著過來的。好在高翎他們怕也是知道喬初熏面皮薄,從喬初熏能出屋那天起就很少往後院來,也就免了被人撞見兩人姿態親密的尷尬。
  
  不過還是被伊青宇碰上過兩回。這人先是雙目大瞠接著一臉曖昧進而目露驚恐最終落荒而逃,跑出沒多遠還倒退回兩步,背對著兩人以最快語速把公事跟景逸講個大概,然後說到影衛屋子裡先看看,等景逸過去再詳細講。
  
  景逸倒是一臉鎮定坦坦蕩蕩,該如何還是如何,只是看到喬初熏垂著眼簾小臉兒通紅不給他碰的樣子,心裡就覺得不爽快。接下來去過去找伊青宇的時候,便暗示一眾影衛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不必給他省力氣留面子。因此伊青宇每回都是興沖沖來,哭喪著臉回去,附帶面上額頭青紫腫包若干。雖然有小侯爺背後支招,可這代價,也未免太慘重了些!
  
  因此這回要不是真出了大事,伊青宇是萬不願直接往後院奔的。好在今日並沒撞見想像中的香艷情景,倒是直接跟兩人走個對臉。
  
  兩人都穿著淺色衣裳,景逸一襲月白長衫,青玉髮冠,襯得整個人愈顯俊逸;喬初熏披一件雪色薄披風,裡面衣裙則是隱約透著芍葯粉的白,兩人手牽著手言笑晏晏往外走,眉眼間是任誰也無法忽視的濃情蜜意,真如一對畫上走下來的璧人一般。
  
  伊青宇剛邁過門就愣在那,直到兩人走到面前才回過神,忙扯著景逸衣袖大聲道:「哎這回可是出大事情了!說起來這事也不能完全怨那幾個獄卒,也是我不好……哎可也不能都賴我的不是……總而言之,這次簍子可是捅大了,侯爺這次可非得您親自出馬,不不不……」
  
  景逸一臉淡然將自己袖子拽回來,打斷他顛三倒四的感慨:「出什麼事了直說,不然出門右轉慢走不送。」回回來都是這一套說辭,他也不知道換個路子。
  
  伊青宇急的一跺腳:「哎侯爺您別不信啊!這次真是出大事了。那個喬子安,他,他,他越獄跑了!」
  
  這回不單景逸吃了一驚,連帶喬初熏都輕呼出聲,拉緊景逸的手道:「公子……」
  
  這可如何是好,之前景逸早就跟她講過,且不提他把她擄走的事,單就初安堂的官司就足夠他吃上幾年牢飯。可這些還都跟越獄不能相提並論,喬子安這麼一逃,一旦被緝拿歸案那可就是罪加一等,數罪並罰,又得多吃一番苦頭了!
  
  景逸回握了下喬初熏的小手,此時已經恢復先時鎮定,示意伊青宇走先,他們也跟著一併過去:「州府牢獄雖無法與刑部大牢相比,卻也不是那麼容易逃出去的。有人裡應外合?」
  
  伊青宇連連擺手:「這個真沒有!」
  
  三人快步走到前院,正瞧見小綠幾人跟在小桃兒後頭玩跳格子,旁邊高翎連茶湯都忘了喝,坐在一邊扶額不語。
  
  伊青宇雖然沒那個閒心思跟人逗趣,也被這情形逗的露出一抹要哭不哭的苦笑,小侯爺的下屬,果然不一般哈!連帶興趣愛好什麼的,都那麼特立獨行。
  
  景逸卻彷彿沒看見一般,直接出聲吩咐高翎:「帶上幾人一起走趟府衙。」接著又瞟了正笑的嘴角抽搐的伊青宇一眼,「你認識的那位紅姑娘,今晚上在府裡做完飯再過去府衙。」
  
  喬初熏在一旁拉了拉他:「公子,廖姑娘已經辛苦許多天了,兩邊跑實在累人,今晚府衙那邊就由我來吧。」
  
  伊青宇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喬小姐真是貼心的人兒啊!知道他們都惦念她的手藝一個多月了……而且人家紅覃姑娘也不姓紅,都告訴過多少回了,姓廖的麼!
  
  景逸稍有猶豫,低下頭湊近一些,低聲道:「待會兒到了那要是覺得累,咱們就叫外面飯館送,你不必逞強。」
  
  喬初熏淺笑著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說話功夫高翎已經到門口叫好兩輛馬車,眾人分兩撥乘車直奔府衙,景逸,喬初熏,伊青宇和高翎在一輛車裡。車行起來後,景逸便問:「接著剛才的說,怎麼跑的?」若沒有人幫忙給放了空子,他始終不信州府牢獄能有這般疏漏。
  
  伊青宇見也沒外人,並且街上喧鬧聲也挺大,不怕外頭車伕聽得到他們對話,便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示意景逸伸出手接。
  
  景逸攤開手掌接過,就見又是一塊絳紫色的玉石!這次的比先前那兩塊都長一些,且是兩截笙管並在一起的。
  
  喬初熏直蹙眉心,怎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塊?雖然她並不瞭解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特別寓意,但既然是與七笙教有關,這三塊同色的玉石又都是笙管形狀,若是合攏在一起……喬初熏在腦海裡勾勒出大概形狀,分明就是一隻絳紫色的玉笙麼!
  
  車廂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半晌,景逸才將玉石收入懷裡,抬眸瞥了高翎一眼,才又看向伊青宇:「怎麼送到你手上的?」
  
  伊青宇一臉「那哪能啊」的神情:「雖說本府不懂拳腳,好歹一府之首的麼!朝廷命官喂,他們直接往我手裡塞這個,那不是……」在景逸的冷眼瞪視下,伊青宇咳了一聲,迅速拉回正題,「是在被迷昏的獄卒手裡發現的。」
  
  景逸面無表情:「有人員傷亡麼?」
  
  伊青宇擺擺手,頗有些慶幸的感慨:「這次倒是沒傷人。幾個獄卒都被迷昏過去了。巡邏的幾個裡有一個被打斷兩根肋骨,還有一個斷了條腿,不過並無性命之虞。」
  
  景逸點了點頭:「待會兒先過去看人,然後再去監牢。」
  
  喬初熏也聽出些門道來,面上漸漸籠上一層憂慮。聽伊青宇的意思,喬子安是和七笙教的人有所勾結了。不過一轉眼的功夫,事情比她先前設想複雜了不止一點半點……
  
  剛進到府衙門口,迎面奔來一名捕役,跟眾人行過禮,便與伊青宇附耳交談。後者先看了喬初熏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尷尬,待那捕役說完,伊青宇擺手示意他先下去。再看向景逸的時候,伊青宇明顯底氣不很足,踟躕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了句:「那個……孟莊主和夫人過來了,說是特地跟喬小姐道歉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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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39:57
第二十章 阿膠蜜棗
  
  要說景逸和喬初熏從前也沒對這事做過交談,但此時聽得伊青宇這麼一說,兩人多少都明白過來一些。
  
  幾個月前到孟氏山莊做客,那夫婦倆從頭到尾都盯著喬初熏打量,且那位孟夫人還總磨叨喬初熏面善,說好像在哪見過似的。一個多月前鬧出喬子安的事,雖然他最近一次進城的記錄是在年初五,但初安堂可是開了有段時日。再加上那位肖大夫以及管事都與孟氏夫婦頗為熟悉,想當然爾這兩位也與喬子安打過交道的。因此也便不難猜出,這兩人今日來道歉的緣故。
  
  景逸雖然在外人面前鮮少情緒外露,面上神情也總是偏冷漠,但無論是喬初熏還是伊青宇都看出他此時是不樂意到了極點。更別提跟在後面的高翎以及四名影衛,一齊垂首無聲為府裡那兩位默哀,他們家主子若真動怒了,那可是相當恐怖的!
  
  喬初熏剛要開口,已經被景逸拉住手,轉身就往回走。伊青宇一見就急了,忙上前擋在二人面前,賠著笑臉低聲道:「侯爺息怒啊!下官也不知那孟莊主怎麼就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可咱還是正事要緊不是?七笙教的案子可是上面整日耳提面命的,一刻都拖不得啊!」
  
  景逸一聽這話就笑了,神色慵懶睨了伊青宇一眼,緩聲道:「我不過一個被貶謫出京的侯爺,官不算官,朝奉減半,說到底,七笙教的事與我何干?」
  
  朝廷裡那麼些人吃著俸祿鎮日無憂,人人提到七笙教都談之色變嗟歎連連,卻鮮少真有人拿這事放在心上。真說起來,也就趙廷和周煜斐那幾人真把這事攬上身,其他各方官員,能不暗中勾搭抽取好處就很不錯了!
  
  伊青宇一聽這話也有些急,平日裡吊兒郎當的神色半點不見,臉色鐵青看著景逸:「侯爺這話可就說的過了。您不待見那兩人下官可以理解,說到底,喬小姐的事是與他們有些關聯,但人家當初確實沒有半點惡意,不小心將喬小姐的行蹤洩露給喬子安也是無心之失。」
  
  「而今聽聞喬子安的惡行,這不立時就上府衙來找我支招了麼。人提著大包小包都沒敢直接登門,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怕小侯爺您心裡不痛快直接給人趕出去麼?孟夫人雖說是青樓出身,卻也正經仁義脾性,都快生了還挺著肚子跟著夫君一塊進城,不就想表明那份誠心麼?」
  
  「退一百步說,即便今日這兩人真有千般萬般的不是,侯爺也不應說出七笙教與你無關的話來。我自問從打出生那日起,除了五歲之前曾經崇拜我爹懂得將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攬進家門,迄今為止就只佩服過侯爺一人。無論智謀膽識還是作風手腕,伊某都覺得侯爺在咱們大宋朝稱得上是這個……」
  
  伊青宇說著,豎了豎拇指,接著又冷笑一聲:「可而今,聽聞侯爺為了兒女私情說出這種話來,下官倒真覺得從前是瞎了眼,倒把頑石當璞玉了!」
  
  伊青宇這一番話說的著實有些重,尤其最後一句,根本已經不把景逸侯爺身份放在眼裡,恐怕即便是當今天子,也沒想過會把那般說辭套在景逸身上。身後幾名影衛都有些動怒,卻在高翎的制止下沒起動作,但明顯氣氛也已經劍拔弩張。
  
  景逸看著眼前氣的只喘氣的某位大人,半晌沒說話。待伊青宇恢復些理智,頓時恍覺自己剛才有好幾句話都說的頗為失儀,甚至很有冒犯皇家之嫌。可話一出口便是覆水難收,景逸若是借此擼了他的官職甚至將他打入大牢,他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伊青宇面色青白,心中正自懊惱,卻聽對面男子已經輕笑出聲。猛地抬眼,就見景逸是真的在笑,不單唇角勾著,連帶眉眼都透出淺淺笑意。從兩人結識到現在,景逸還從未有過如此好顏色,一時間伊青宇都有些嚇呆了,這算什麼?臨死前給頓斷頭飯,臨算計人前贈予好顏色麼?
  
  旁邊喬初熏卻是看出些端倪來,先抬首看了景逸一眼,才輕聲道:「伊大人莫要吃心,公子剛那番話並非出自真心,應該……是試探大人的。」
  
  伊青宇神情更呆,「誒」了一聲,仍舊回不過神。
  
  景逸攥了攥喬初熏的手,嗤笑一聲,神色鄙夷的乜了伊青宇一眼:「畢竟是你管轄的地方連連出事,眼下又跑了個至關重要的嫌犯,本侯爺位居當朝一品,因為有所懷疑稍作試探,不行麼?」
  
  伊青宇張口結舌,面色由青轉紅,撓著後腦勺,訥訥道:「行,行……那個,小侯爺,我剛剛……」
  
  景逸微微一笑,輕飄飄丟下一句「口才不錯」,便拉著喬初熏轉身往裡去了。
  
  伊青宇面上一陣紅一陣白,顏色變得比六月天景還快,拍著額頭喃喃道:「爹喂,您教了兒子這麼多年韜光養晦,都在今日一半天還回去了!」被小侯爺算計的把真面目揭了出來,以後再想裝傻充愣混吃混喝,可不太容易了哪……
  
  進到主屋,果不其然,孟氏夫婦已經在內等候多時。那孟莊主原本在屋子裡踱來踱去連連搓手,轉身瞧見景逸與喬初熏一齊走進屋,先是一愣,接著便漸漸漲紅了臉,踟躕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景公子,這回的事當真是孟某對不住了……」
  
  說完便拱手長作一揖。孟莊主不在官場作為多年,讀書人那一套也早就生疏了,再加上人到中年身子多少有些發福,這一揖手做的既彆扭又吃力,身後那孟夫人「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
  
  景逸牽著喬初熏的手走到跟前,伸手一扶,神色淡然卻並未顯出半分慍怒:「孟莊主哪的話。」
  
  那孟莊主站直身子還欲解釋,景逸微一抬手示意他勿須多言:「既是伊大人的朋友,又有同桌飲酒之誼,孟莊主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
  
  此時孟夫人也由丫鬟扶著緩步走到跟前,挽著自家夫君的手臂道:「讓景公子見笑了。這次的事,說到底還是妾身的不是,我家老爺這也是帶我給二位賠罪。」
  
  孟莊主打從女子行到身邊,便忙探出手臂攬著她腰身,像是想幫她減輕一點腰腹處的重量。雖然仍繫著薄披風,依舊可以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看樣子足有七八個月了。
  
  女子看了喬初熏一眼,嬌艷面容上露出幾許歉疚:「姑娘,這事說起來,還是壞在我這張嘴上。當初你跟著景公子來我們家做客,我不是總說覺著你面善麼?那日你走了之後,我才想起來,我從前確實見過你的。」
  
  喬初熏一聽這話頓時睜大了眼,怎麼可能!她去年夏末才跟隨景逸等人到越州,從前在汴京時更是鮮少有機會出門,平日裡若見過什麼生面孔,是絕不可能忘的。
  
  女子微微一笑,撫著肚子道:「不是真人。我是在一張畫上見過姑娘。」
  
  伊青宇此時也進了屋,一見眾人都在門邊談話,孟夫人又挺著大肚子頗為吃力,便出聲讓人奉茶,並端些點心過來,同時將眾人請到一旁坐下講話。
  
  那女子非要挨著喬初熏坐,偏屋子裡椅子一邊只擺了三把。無奈只得景逸和孟莊主坐一邊,孟夫人與喬初熏並坐一邊,伊青宇坐正位,高翎幾人都站在靠門位置。
  
  那女子繼續之前的話道:「那喬子安,去年入秋的時候便來過我們莊上,說是過些時日打算在越州府開處藥堂,與周邊州府幾家一樣,都是喬家藥堂的買賣。我家老爺向來好結交朋友,又覺得開藥堂這種生意,卻是比別樣生意來的好,除了能賺銀子,還能幫助不少人,也算為我這未出世的孩兒積些德行。」
  
  女子說到這,朝對面孟莊主嬌甜一笑,又挽著喬初熏的手道:「也因此那喬子安在我家住了不少時日,並說為我介紹了一位大夫,就是後來你們見過那個,姓肖的那個混蛋。」
  
  女子喘了口氣,似是一提起這人就忒來氣:「他在我家住著的時候,我不只一次看到他總在看一幅畫。後來有一日,也不知是說起什麼,他就挺大方將那幅畫給我和老爺看了。那上面畫的人,正是姑娘你。」
  
  喬初熏半垂著眼默然不語,背脊卻驟然行起一陣寒顫。喬子安何時對她懷了這麼深的心思,她竟然一點都不知曉,最後竟還想將她記憶悉數抹去,強行佔有。婆婆曾經讓她遠離這人,說他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良善,難道兩人相識這許多年,她竟從未將人看清麼?
  
  「後來的事,想必你二位也猜到一些了。」女子說著,輕歎了一口氣:「快過年那時,他又來到莊上,說那姓肖的做的事他全然不知情,跟我們倆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還差點給我跪下來,我當時也一時心軟,也便沒多責怪他什麼。後來說到當日吃那藥險些小產的事,我便提起了姑娘,他當時很是激動,直說要看姑娘當時吩咐管家寫的那張藥方……」
  
  「我若知道這喬子安是這樣的人,便是打死我也不會透露姑娘半句行蹤的!」女子說著話也有些急了,一邊拉著喬初熏的手,同時轉過臉看向景逸,「那喬子安被捕的事我們也是近日才聽說,雖然外頭傳言並未說明那女子是誰,可我們也猜到一些,前日又給伊大人遞了封信求證……累得姑娘遭這一番罪,險些毀了一樁大好姻緣,真是罪過……」
  
  女子將整件事解釋清楚,伊青宇便接過話打圓場,孟氏夫婦倆又頗為歉疚的說了不少話兒,旁邊桌子上也擺了好幾摞各樣補品,顯然為這次致歉可說做足了準備。
  
  眼見話也說的差不多,景逸跟伊青宇遞個眼色,朝孟莊主一頷首,便領著高翎幾人出了屋子,留下伊青宇繼續與這夫婦倆周旋,並且顧好喬初熏。
  
  茶水走了三巡,那孟夫人精神卻愈發的好,拉著喬初熏從喬子安一路罵到喬家藥堂,從今日天候說到城北某家飯莊熬的滋補藥膳。另一邊孟莊主見景逸未多苛責,心下一鬆的同時也來了聊天的興致,拉著伊青宇聊起了年初城裡的各家生意。
  
  兩邊都聊是一方聊的熱切,另一方連連微笑點頭稱是。那孟夫人嚥下最後一口丫鬟剛從隔壁街上買的首烏銀耳紅棗羹,拿出帕子拭了拭唇角。接著從丫鬟手裡接過一隻油紙小包,朝喬初熏眨了眨眼,唇畔綻出一抹嬌甜笑渦:「姑娘,來來,這個可是好東西……」
  
  油紙包打開之後,就見裡面是一小撮暗紅微黑的棗子,質地剔透光亮,且透出一股頗為濃郁的藥香味。喬初熏被人一迭聲的勸著,也不好推拒,況且也認出這確實是好東西,便輕聲道了謝,伸指拈起一顆送入口中。
  
  阿膠蜜棗或許聽著並不新鮮,但真正的阿膠棗,著實不多見。最重要的要原料上乘,好多所謂的阿膠棗,不過是加了別種藥材替代的蜜棗,並非採用真正的阿膠,更別提是否質地上乘了。
  
  都說「日食三棗,長生不老」,而阿膠棗更是滋補養生的絕佳食物,不僅滋陰潤燥,益氣養腎,且能改變體虛貧血的體質,更是養顏抗衰的佳品,因此對女子來說確是再好不過了。
  
  這孟夫人也確實是個懂得養生的主兒,只吃了三顆,便不再碰了。畢竟是懷著身子,阿膠補血也活血,所以孕婦不宜多食。
  
  因此喝了口水漱漱嗓子,便開始拿這阿膠棗跟喬初熏打趣,湊在她耳邊輕聲言笑:「這女人啊,一定要注重保養!姑娘雖然底子不錯,可當不住你家公子那兒要的狠哪!你不也懂些醫術的麼,這銀耳啊首烏啊阿膠啊平時可不能省,該吃就吃。不然眼下雖然鮮嫩,過個三五七年,定要被男人嫌棄的……」
  
  這孟夫人原就是青樓出身,一說到男女之事上,不單言辭比一般已婚夫人露骨的多,而且還越說越來勁兒。沒出三句話喬初熏就被她說的耳根子通紅,又不好即時站起身或者走開,只能咬著唇在那兒裝聾作啞的挨著。
  
  那女子嘰裡呱啦說了好一陣,末了拍拍她的手臂,頗豪氣的道:「別的咱不敢誇口,單就這方面,姑娘若是有什麼疑問,日後儘管問。包管將你家那口子治的服服帖帖,一日都離不了你!」
  
  喬初熏咬唇點了點頭,垂著眼皮兒道了聲謝,多餘一句話都講不出。
  
  「哎,姑娘,這阿膠棗我那還有一些,這包你便拿著去吃吧。」旁邊小丫鬟也很有眼色,聽到這話便上前幫忙將東西包好,放到喬初熏手邊。
  
  喬初熏推辭幾句,也說不過這位孟夫人,便唯唯收了下來,面上紅暈卻不曾消減半分。
  
  直到景逸再次進屋,走到跟前拉起人欲走,就見喬初熏雙目低垂兩腮桃粉,手裡捧著也不知是什麼,一臉不勝嬌羞的模樣。見到是他,還匆忙躲了開去,也不讓他牽手,匆匆忙跟伊青宇以及孟莊主行了個禮,就邁著碎步快步出了屋。
  
  景逸也有些懵,先看了伊青宇一眼,伊青宇一臉吃了苦瓜的神情,又用眼角掃了旁邊孟莊主一眼,示意自己從他走了就沒挪過窩。景逸又轉過臉看向掩唇藏笑的孟夫人,後者眼波流轉,吃吃笑了幾聲,又側過身吃起了蜜餞果子。
  
  景逸只得跟伊青宇點了點頭,說了句明早過來,便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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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8:40:18
第廿一章 煿金煮玉
  
  追出屋子,就見喬初熏並未跑出多遠,站在府衙後院一處角落,微垂著頭,側身對著院門位置。景逸走到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喬初熏卻先說話了,只是一直不曾抬眼:「剛剛和孟夫人談天,也沒顧上為公子準備飯食,公子是要接著辦案還是回府,要是辦案我這就……」
  
  景逸低下頭,視線與她持平:「你怎麼了?」
  
  喬初熏站的地方原就比較暗,景逸再往跟前這麼一擋,更是將後方屋舍照映過來的光亮遮個完全。喬初熏一時更慌,不由得倒退一步,連連搖首:「沒……」
  
  話沒說利索,就覺腳下一空,景逸眼看著她往身後那處低窪跌去,忙伸手摟住她的腰將人往懷裡一帶,看著她的眼道:「你慌什麼?」這些日子兩人漸臻佳境,喬初熏害羞歸害羞,卻沒從前那麼抗拒他了。他也從未做的太過,最多不過親兩口,抱一會兒,常常一塊看個書聊會兒天,能說的話題不少,兩人相處的也還蠻愉快。怎麼他才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好像又變回從前那樣了?
  
  喬初熏出屋沒走幾步就後悔了,覺著自己定是昏了頭,一點都不識大體。本來陪景逸過來就是忙正事的,剛才都沒顧上幫他準備晚膳就挺不對了,這會兒還使小性兒轉臉就跑,萬一景逸剛才不是要回府而是要接著忙事情,她這一跑不就耽誤他了麼!
  
  可打從剛才那孟夫人說了那麼一席話,她心裡面就一直彆扭著,沒見著人時候還好一些,一見到景逸懷裡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臉又燒又燙,根本就不敢看他。這會兒被人抱在懷裡,耳邊又響起孟夫人說的那些話,就覺眼眶都濕潤潤的,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連帶說話聲兒都變了:「我,我沒事……」
  
  雖說這處光線不好,可景逸還是清楚看到她臉上越來越紅,杏眼氤氳唇瓣微顫,好像要哭出來似地,不禁鳳眸一瞇,語調也冷了幾分:「剛才誰跟你說什麼了?」
  
  「到底怎麼了,說話。」
  
  喬初熏感覺到面前胸膛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熱度,腦子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這些日子兩人耳鬢廝磨的點滴,一時羞意更盛,擋在兩人中間的雙手忙不住推他:「公子……」
  
  景逸盯著懷裡人端詳半晌,終於看出些端倪,現在這神情,若硬要說是被誰講了什麼話受了委屈,倒也不太像……又想起方才在屋裡那孟夫人頗有些曖昧的眼神,景逸心中一動,覆上她的手,低聲勸誘道:「她剛剛跟你說什麼了,講給我聽。」
  
  喬初熏壓根也不敢抬眼看人,又磨不過景逸一遍遍的追問,便小聲解釋道:「沒什麼……孟夫人,她以為我和公子已經……」
  
  已經?景逸心下一轉,很快就明白過來,索性將頭更低一些,湊近她面頰低笑道:「傻丫頭,就因為這個就不願理我了?」
  
  喬初熏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要不理會公子……」
  
  景逸眼看她那害羞又彆扭的小模樣,也覺得好笑,在臉頰輕吻一下,便拉著她往外走:「家裡那些人這會兒早吃過了,咱們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原本他也不贊成喬初熏立時下廚,身體還沒完全養好,天也還冷著,況且如今府裡又請著別的廚子,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反正以後日子還長,正好借這段機會兩人好好培養下感情,穩固一下,為日後成親做做鋪墊,也省得每回一提這方面事喬初熏就又驚又慌,一副不甘願的樣子。
  
  高翎以及幾名影衛繼續留在府衙處理一些事,孟莊主送來的那些東西也便由他們回家時一併捎回去。景逸和喬初熏兩個步行著,找了家有特色的小館子用晚飯。
  
  春季裡各樣竹筍紛紛冒芽,因此許多店家都以新鮮筍子佐餐。兩人都不太餓,景逸就讓店家隨意上幾道口味清淡的時令小菜和兩碗粥。本朝曾有山野散人賦詩贊筍,云:拖油盤內煿黃金,和米鐺中煮白玉。趕巧兩人今日來的這家店子雖然不大,店主人卻頗有雅趣。給兩人上的幾道菜裡,第一道就是用薄面裹筍片拖油煎煿,外面色澤金黃,清酥微鹹,內裡堪比青玉,鬆脆甘美,引得人不禁胃口大開。
  
  再配上另外兩道一葷一素的小菜,原本不太覺餓的兩人也都來了興致。粥則是用江米連同青筍絲,春蔥絲同煮,與最初那道炸食陪在一起,正應了「煿金煮玉」的典故,不僅口味清新,而且頗俱意趣。
  
  兩人慢慢吃著,不多時就將幾碟小菜以及兩碗粥吃個精光。那店老闆似乎也被兩人吃的香甜的樣子勾來了食慾,一邊吩咐人收銀錢,一邊自己也去盛了碗粥來喝,看的喬初熏也覺可樂。一頓飯下來,原本還有些彆扭的心緒也漸漸消散,兩人都是心情頗佳。
  
  用過晚飯,兩人便一路溜躂著回去。路程走了一多半,喬初熏又記起心中始終掛念的事,多日來一直為之頗不安寧,踟躕片刻,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公子,萬一……」
  
  「嗯?」景逸攥著她的手,依舊一臉淡然模樣,似乎無論喬初熏說什麼他都不會意外。
  
  喬初熏咬了咬唇,一字一句的問道:「我是說萬一,我家裡人找了來……」
  
  初安堂的事鬧的這麼大,父親那裡肯定有所耳聞。介時過來越州解決藥堂的事情,萬一找到景逸府上強行把她帶走,她雖然是寧死不願從的,可這種事要是鬧開了,對景逸聲譽以及各方面都有影響。他現在身份又這麼敏感,萬一被好事者捅到上面,聖上拿這事開刀問責……近幾日,喬初熏每每想到這點,都覺得又不安又難過,她不想以後都見不到景逸,可若是因為她耽誤了仕途,她又是無論如何都不願不捨的。
  
  景逸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拉了拉她的手,道:「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她會想到的事,他又如何會沒有算計。活了二十五載,從來無所奢求,如今好容易遇上個真心喜歡的女人,憑他在汴京人脈以及在朝中勢力,還會要不起麼!
  
  喬初熏望著景逸側臉,略停下腳步,雙手挽上景逸的手掌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想離開公子。」
  
  景逸也停下腳步,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糾正道:「是『不會離開我』。」
  
  喬初熏咬了咬唇,心思踟躇間,已經被景逸摟進懷裡,捧著她的臉頰示意她抬首:「你曾經保證過的,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一直伴著我。忘了?」
  
  回想起那時旖旎,喬初熏微微臉紅,卻還是看著他的眼回道:「我沒忘。」
  
  景逸微微一笑:「什麼都忘了,這個也不許忘。」
  
  喬初熏點點頭,微垂下頭,頗有些小兒女情態的輕聲埋怨了句:「公子好霸道。」
  
  景逸怎麼可能聽不到她這句埋怨,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神色淡漠的道了句:「就這麼霸道,初熏不許嫌棄。」
  
  喬初熏被他那冷傲中含著淡淡撒嬌意味的話逗得彎起唇角,任由他漸漸攥緊自己的手。
  
  ……
  
  這些日子以來,景逸一直不允喬初熏回自己屋子,非說她那間屋子不如這間臥房暖和,又說萬一半夜有什麼危險其他人會照看不及,找了種種藉口強留她在自己房間過夜。喬初熏卻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頭一晚剛被景逸接回來時是意識不清楚,才非抱著他不放手。如今雖然身體還虛弱,頭腦卻是完全清楚的,這種情況下再跟景逸同床共枕,她可接受不來。
  
  兩人僵持半晌,末了景逸退了一步,又找出一隻枕頭和一床被子,把床讓給喬初熏,自己挪到軟榻上睡。被他這麼一鬧,喬初熏又向來心性柔軟,也便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因此這一個多月來,兩人都同處一室分榻而眠。
  
  從府衙回來,小桃兒給兩人端了新煮好的茶湯以及喬初熏喝的藥,同時還有幾碟水果點心,又跟喬初熏小聲講了會兒話,便出了屋。
  
  景逸起身過去將門閂上,到衣櫥前站了半晌,取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裳出來放在床邊。喬初熏剛喝完藥,轉臉看到景逸手裡的衣裳,就嚇的一嗆,連帶凳子都坐不穩了,臉兒紅紅軟著腳就要站起來,慌裡慌張的也不知是要往哪躲。
  
  景逸嗤一聲笑出來,抬起一邊眉毛看她:「又不是頭一回,怎麼膽子越來越小了?」
  
  看來那孟夫人不止說了一句啊,似乎打從出了府衙,這丫頭就處處表現得與從前不同,尤其是兩人舉止稍微親密些,反應好像比過去都要強烈。怎麼說呢,就這個面紅耳赤眼眸濕濕的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景逸原本半瞇著眸子琢磨,突然就愣了愣神,再看向喬初熏時,目中也露出淡淡笑意,眼神卻較平常深邃許多。
  
  喬初熏腿腳打軟站在榻邊,一雙手藏在袖中緊緊揪著袖口處的衣料。剛才她一看到景逸拿了一套嶄新的女子穿的中衣出來,就下意識的想躲想逃。之前許多次在景逸房中沐浴,除了羞澀以外,倒也不覺什麼,畢竟溫泉是在另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中間門一鎖上,兩邊誰也看不著誰。
  
  可經今日那孟夫人一說,喬初熏猛地感到一種身為女子本能所能感應的危險,眼前這個人是男人,而且還是個與她兩情相悅的男人。再想到從前景逸抱著她親吻那些場景,喬初熏剛才沒驚呼出聲就已經很不錯了,她現在恍然驚覺,自己過去……真的好遲鈍!
  
  景逸站在床畔,神色平淡到甚至有些冷凝,眸色卻幽深的讓人幾乎不敢正視。靜靜看了喬初熏半晌,景逸低聲道了句:「過來。」
  
  喬初熏原本就心中無措,一聽景逸那低沉中彷彿隱隱壓抑著什麼的語調,更是慌的厲害。飛快抬眸看了對面一眼,卻連對方神色都沒敢看清,便連連搖頭。右腳往後退了一步,已經抵到後方軟榻,頭埋的不能再低,卻真是退無可退了。
  
  景逸半點沒有過去的意思,抬起一邊手臂,不慌不忙的解著腕上紮緊的扣帶,眼卻一直看著不遠處那人。兩隻手腕都解完,便伸手到腰間束革,食指指尖一彈,羊脂白玉的銙牌便連同月白錦緞鞓帶一同鬆懈開來,發出「叮」一聲幽微脆響。
  
  喬初熏心尖一顫,順著聲響看過去,就見景逸一手拎著鞓帶,另一手揭開衣襟,雖然手臂擋著也不太看得到什麼,卻已然是衣襟大敞之勢。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先是抬手掩口,接著恍覺不對,兩隻手一起摀住眼,本就泛著桃色的小臉兒頓時如同火燒:「公子……」
  
  景逸勾了勾唇,逕自解開衣衫,褪了靴子,連帶內裡中衣一併脫下。彷彿是有意逗弄她一般,還赤著上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接著才到一旁取了件寬大袍子披上,腳上也換上在屋裡才穿的軟履。有意放輕步伐屏住氣息,待走到喬初熏面前時,對方仍無半點覺察,還捂著眼側身對著他,牙齒輕輕扣著下唇,細看兩隻小手還微微有些顫抖。
  
  景逸勾唇,無聲綻出一抹笑,伸手就將人摟進懷裡,如願聽到喬初熏強自嚥下的呼聲,兩隻手也顧不得再遮擋,不斷推著他的胸膛。
  
  推了兩下,好像也發現手感不對,喬初熏緩緩睜開眼,就見眼前並非自己所設想的那般情形,景逸不過是換身衣服罷了。明白過來他剛才是故意作弄自己,喬初熏也分不清是羞是惱,握起拳頭便打,嘴裡輕聲斥道:「公子壞死……唔!」
  
  景逸藉著她張嘴的空當直接探了舌進去,卻吻的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纏綿,不似之前幾次不由分說的霸道搶掠,這次彷彿是有意逗弄人一般,勾著小舌在口中起舞,教導她如何取悅自己。不一會兒功夫,喬初熏就全身軟的彷彿一攤水,艱難拽著景逸衣襟,才避免了腿軟摔倒的尷尬。
  
  景逸卻似乎有些不滿意她這樣,扣著人腰身兩人一起倒在榻上。一手枕在她腦後,另一手則順著幼白脖頸一路向下,手指幾下挑弄就解開衣裳繫帶,隔著一層又軟又薄的肚兜,撫著那方嫩汪汪的柔軟肆意的揉。
  
  喬初熏被嚇的倏然間睜開了眼,奈何舌頭被人叼著,下唇還不時傳來被輕啃的酥麻,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兩隻手不斷推著景逸的肩側以及脖頸,身子不斷的扭。從打兩人互許終身,景逸雖然三五不時的親吻摟抱,但也僅止於此,喬初熏何嘗見過這般陣仗,不一會兒就嚇得眼淚汪汪了。
  
  景逸鬆開兩瓣被自己親吻的一片紅腫的唇,順著袒露在外軟雪般的肌膚毫不客氣的一路親吻,沒幾下就吮出一枚枚的紅印,待隔著兜兒親上那方高聳時,就聽上方傳來一聲嗚咽,緊接著就是帶著哭音的哀求:「公子不要……」
  
  景逸動作微一停頓,抬眼看了過去,就見喬初熏雲鬢微散嫩唇紅腫,一隻手半掩著唇,有幾顆淚已經滑到頸邊,襯得本就嬌美的面容愈發楚楚。景逸只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半伏在喬初熏身上,舌尖抵著上顎深吸一口氣,卻在一低首的瞬間感覺那股烈焰又旺盛幾分。
  
  眼前銀色描白梅的絲製兜兒濕了一小塊,映出方才被自己以唇舌肆意憐愛那處,淺淺嫩嫩的紅,且隨著人兒的喘息輕輕顫了顫。景逸半垂了眼,情不自禁在那處輕輕親了一下,懷裡嬌軀登時重重一抖,擱在自己肩側的手軟綿綿的推搡:「嗚……」
  
  景逸深吸一口氣,撐著手臂起身,同時將人撈進懷裡抱在腿上,幫她攏了攏衣襟。以唇蹭著被淚水沾濕的臉頰,低喃的問:「嚇著了?」
  
  喬初熏只覺身上所有被人碰觸過的地方都滾燙不已,且隱隱透著些酸麻,週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得靠著景逸胸膛細細的喘。
  
  景逸被她這般青澀反應撩撥的情意更盛,卻也知道若再做些什麼,定會將人嚇得再不肯跟自己共處一室了,因此只得抱著她站起身。
  
  喬初熏被他起身的舉動嚇得一噎,以為他是要帶自己去床上,慌忙攥住景逸半敞的衣襟,聲音猶帶了幾分哽咽:「公子……」
  
  景逸親著那軟軟的唇,低聲威脅:「再叫公子,真抱你去床上。」說著話,已經以腳踢開那道小門,抱著喬初熏在溫泉邊上半跪下|身子。
  
  將人輕放在鋪著毯子的池邊,景逸折身回到房裡,取了之前找好的衣裳以及鞋子過來。看也未看蜷坐在一旁的人兒一眼,只淡聲令道:「洗好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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