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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女]桃花笑春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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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23:35:35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方大友登門

    小桃見喜鵲身後跟著的那人一副鄉農打扮,身材甚是壯碩,約有三十五六歲年紀,面色微黑,一副憨厚的模樣。小桃忙讓喜鵲去廚房將方嬸叫出來,自己將這壯漢讓進跨院。

    這跨院原來是片空地,因全家人吃飯還得將桌子搬來搬去,小桃嫌甚是麻煩,就叫父親樂山做了個能折疊的大飯桌,平日里就放在跨院當使用,來客人時還可以當做露天的會客室。此時小桃就將這壯漢讓到這桌前的椅上坐了,方嬸聽見自家兄弟來了,幾步從廚房竄了出來,那壯漢見了姐姐,連忙起身道︰“大姐,俺來了。”

    方嬸忙給小桃介紹自家兄弟,“姑娘,這是俺兄弟方大友,俺說那瓜田就是他租下的,你有什麼事兒盡管問他。”

    方大友來時路上正踫上送錢氏去仁心堂歸來的外甥女兒喜鵲,一路上喜鵲跟她舅舅已大概講說了小桃對他家瓜田很感興趣的事兒,方大友甚是奇怪,自己被那片鬧心的瓜地給弄得整日里焦頭爛額,只是沒個法子整治,這家的小姐卻能問出個什麼?

    小桃見方大友從進門時便有些愁眉不展的樣子,深知他是擔心自己那片半廢了瓜田,于是叫喜鵲端上茶來,對方大友笑道︰“方叔,我聽方嬸子說你那片瓜地恐怕收成會不好?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方大友最煩惱的便是此事,憋在心里也有一陣子了,此時見有人提了出來,滿腹的擔心憂慮總算是有了洩口,便打開了話匣子,嘆了口氣道︰“哎,提起這瓜田我就鬧心。本以為前幾年這里收成好,瓜田的西瓜又好又多產,我這才跟親戚東挪西借的湊了些銀子又抵了房子包下了這些瓜田,本指望著下些氣力弄個好收成,誰料想是種子惹的禍還是我時運不濟,這些瓜卻是籽多瓤少,看不吃的廢貨,如今我全家的身家性命全系在這三百畝瓜田上,它現在成了我全家的一塊心病了。再過幾月眼瞅著就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真不知怎麼過活?”說著,便緊皺著眉頭連連嘆氣。

    方嬸見兄弟這樣,也甚是擔心,只是幫不上忙,只好對小桃道︰“姑娘,你主意多腦袋也比我們這些人靈活,你幫著瞧瞧可有啥子辦法沒有?”

    小桃看著方大友道︰“方叔,你跟我講講那盡是籽的西瓜打開來里面是何模樣的?”

    方大友道︰“姑娘可問到點子上了,說來也怪,那瓜不出瓤籽長得卻好,個大厚實,一個瓜倒有一半是瓜籽,只是瓜籽若是做種明年又長出這一地廢瓜來,可如何是好啊?”

    到了此時,小桃已經肯定方大友那三百畝瓜田就是自己需要的籽瓜田。這種籽瓜又叫打瓜,與尋常西瓜正相反,專為取籽而用,現代里的黑瓜子便是由這種籽瓜的籽加工而成。小桃最愛吃黑瓜子,在這里卻沒有看到有黑瓜子販賣,哪里想到無意間讓她從方嬸口里知道方大友居然陰差陽錯種了三百畝地的籽瓜田,看來自己快要開間瓜子鋪了。

    方嬸見小桃在一旁滿臉帶笑,兄弟說得越慘她面上笑容越是燦爛,雖不明白小桃笑些什麼,但也知道這里必有事情,于是求道︰“姑娘,可是有什麼好法子?”

    小桃滿心歡喜,笑道︰“方嬸,你們不必擔心,那些瓜田我包了。”

    方大友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姑娘,你方才說什麼?”

    小桃重新說了一遍︰“我說你三百畝田的西瓜我全包了!不僅如此你往後便可一直種這種出籽的西瓜,你西瓜往常賣多少錢一斤?”

    方大友喃喃的道︰“五錢一斤。”

    小桃笑道︰“你那些籽瓜,我也按五一斤來收。你盡管放心種來,這下聽明白了麼?”

    方大友聽是聽清楚了,但是腦卻更糊塗了。方嬸急道︰“姑娘,你莫不是瘋了?這只生籽的西瓜吃不得的,咬一口倒是半口的瓜籽,你要了來何用啊?”

    小桃笑得更開心了,拍了拍方嬸肩膀笑道︰“正是要籽越多越好,我自有用處,方嬸你不必擔心,只叫方叔多多的種些,明年我再給他銀子多買幾百畝瓜地,全都種上這種籽瓜。”

    喜鵲也在一旁道︰“姑娘,你真要這些賣不出去的西瓜?”

    “當然了,哪個哄你不成?”小桃正色對方大友道︰“方叔,這種籽瓜我自有用處,你只管伺籠好瓜地,到了瓜熟時節,只管找個人來通知我,我自會找人料理,你只管來我這里拿銀子便是。保準你比種那些又脆又沙瓤的西瓜還賺錢。”

    方大友見她說得如此肯定,這才信了。心一塊大石終于算是落了地,連方嬸也放了心。方大友得了小桃的保證,喜笑顏開的自回家照料瓜田去了。小桃在這里便想著要打造幾個大型的烘烤爐子,以備將來烘烤瓜子用,還可以做些烤制類的食品。

    小桃想到便做,讓喜鵲拿了紙,畫了幾張圖,親自去了城有名的李鐵匠處,跟他詳細講了爐子的功用和構造,那李鐵匠收了小桃高價的定金,答應定在三月內完工。小桃回家的路上,想著籽瓜成熟後就可以腌漬各種口味的黑瓜子,滿足自己口舌之欲的同時又可以賺錢,一舉兩得。她早就注意到這個韶然國零食類的小吃太少,瓜子和花生也只是炒炒就吃,連個五香花生也無,等自己特制的烤箱做好了,便可以多做幾種零食,白花花的銀子就會滾滾而來。

    小桃黃金夢越想越是興奮,走路也不看路,直到猛得撞了一個人,才猛然驚醒,連聲道歉。卻見自己撞的那人仍是徑直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低著頭只瞧見兩只穿著月白皂靴的大腳,頭頂一個聲音笑道︰“樂姑娘想什麼如此出神?可否告知一二啊?”

    小桃聽這聲音甚是熟悉,抬頭一看竟是四皇子風湛然站在自己面前,“四皇子,好巧,怎麼是你?”話剛說到這兒,她突然頓住,轉頭四下看看,奇道︰“怎麼沒瞧見七皇子?”

    風湛然微愣了下,笑道︰“你找七弟有事?”

    “那倒不是,只是七皇子整日里和四皇子你常在一起進出的,我看見你,便習慣性的以為七皇子也在附近。”小桃收回四下打量的眼光,看向面前笑得柔和淡雅的男子,“四皇子出門辦事啊?”

    風湛然淡笑道︰“倒不是什麼重要事情,只是去畫舫替老七慶祝封王。”

    小桃吃了一驚,她知道古代雖然皇子地位高貴,但遠不及封了爵位來得實惠,皇子們加了爵位封為王爺,便可以接管封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稱王稱霸,而且封了王的皇子在皇宮里的地位是僅次于皇上和太子的。小桃沒想到那個脾氣似乎不是很好的七皇子風翊宣居然如此年輕就被封王了?

    她只顧著愣想著心事,風湛然好笑的用手指輕敲了敲了她腦袋,笑道︰“今日你怎麼象只呆頭鵝似的總是呆?”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四皇子,您幫我跟七王爺道賀吧,就說樂小桃恭喜他封王。”

    “那又何必捎話?你自己去道賀不是很好?”說著,指了指停在路邊的一輛華麗的馬車,“一起去如何?我包了燕城最豪華的兩艘畫舫,準備替老七慶祝一下,我堂姐雲平郡主也在。”

    小桃心里就有些活動,她原來在電視劇里看過那種豪華的舫船,美倫美煥難以形容,那里自己還在想若是能坐那畫舫游一次湖,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如今四皇子相邀,那美麗的畫舫就停靠在碧波湖邊等著她,這機會錯過了豈不可惜?她想了片刻,終是忍不住畫舫的誘惑,回頭對喜鵲道︰“你先回家去吧,告訴我娘我有事要辦,晚些回家。”

    喜鵲沒有見過四皇子風湛然,只覺得面前公子相貌出眾,一身的貴氣,看樣子似乎和自己小姐很熟絡,心暗道難道這位是將來我們小姐的姑爺,否則小姐怎會跟他走呢,可見二人關系非同一般。她哪里知道小桃來自二十一世紀,跟男性朋友吃飯屬于家常便飯,風湛然的邀約在小桃來看,不過和在前世里給朋友過生日屬于同一性質。喜鵲何曾能想到這些,高高興興答應了回家捎信兒。

    小桃上了四皇子的馬車,只見車內的裝飾布置貴氣十足,絲毫不遜于上次雲平郡主那輛豪華的馬車。只是布置裝飾更加男性化一點,車里除去了燻香,地上鋪的厚毯是精工繡制的百獸圖。

    小桃突然想起自己空著手去恭喜七皇子封王,似乎有些失禮,而那位七皇子如今的七王爺又是個性子古怪脾氣不甚好的人,不會挑自己的刺兒吧?但自己現在已然上了車子,要去買禮物卻是來不及了。她只顧想著怎樣解決這個問題,卻慢慢想出了神,沒覺有兩道春水般柔和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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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畫舫慶封

    風湛然的馬車跑得飛快,只不到半個時辰功夫便已到了郊外的碧波湖。

    小桃下得車來,一眼便瞧見那片碧汪汪軟玉一般的湖面,湖上兩只大型的華麗舫船停靠在湖邊,岸上已零零散散停了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看樣子都是來為風翊宣封王慶賀的。這碧波湖不愧是這燕城里著名的旅游景點,四周楊柳成排林立,望去不見邊際,湖岸上各色野花相映成趣,一副生機盎然的春日景象。

    風湛然見她只顧東張西望欣賞美景,不住口的贊嘆,又看她俏麗的面孔上帶著燦爛的笑意,心只覺春風吹過般的舒服清爽,輕拉她衣袖一下,笑道︰“樂姑娘,美景慢些欣賞不遲,你瞧,七弟已瞧見你我了。”

    小桃順著他眼光望去,果然見從畫舫走出一人,長身玉立的挺拔身姿,穿著淡月色龍紋錦袍,腰間系著碧色玉帶,五官俊美輪廓分明,正是新封的平遙王風翊宣。此時他唇角帶著一絲上揚的弧度,既有幾分優雅又帶著些許輕佻,就見他雙手環抱于胸,有些懶洋洋的立在甲板上,一對墨黑的星眸卻灼灼然地往小桃這邊瞧過來。

    只見小桃卻站在岸邊的一棵柳樹下,也正往畫舫上張望。風翊宣自從那次將軍府里百花宴便沒再見過她,此時見她突然出現在面前,心里卻有幾分驚喜,不由得細細將她打量起來。只見她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錦雲葛的衫裙,腳下淡青色的繡鞋,鞋尖上還繡了兩個鵝黃的小小絨球。風翊宣見那楊柳新翠的樹蔭映著她一身淡青的軟料衣衫,衣帶被春風微微吹起飄動,真有幾分飄飄欲仙的味道。正是‘淡淡衣衫楚楚腰,無言相對已魂消。’

    風翊宣站在那里已是看得呆了,就覺身後有人在他肩膀拍了一記,道︰“老七,看什麼如此入神?”

    風翊宣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自己的姐夫撫遠將軍蕭威,他身旁還站著自己的堂姐雲平郡主。

    “沒什麼,只是看四哥帶了位新朋友過來。”他收回眼光,輕松的道︰“堂姐可還認得她?”

    雲平挽住了丈夫手臂,定晴往正朝畫舫走來的那窈窕的身影看去,忽得喜道︰“那不是樂姑娘麼?”

    蕭威道︰“哪個樂姑娘?你認識?”他見那個小姑娘不過十四五歲年紀,衣著打扮和頭上式顯然是個普通人家未及笄的少女,他的嬌妻何時認得如此一個小朋友了?

    “那日百花宴後,我晚上給你留的那幾份新巧吃食,還有你連聲稱贊的那小長春,就是這位樂小姑娘做的,你說我認得不認得?”

    蕭威奇道︰“原來是她?她小小年紀廚藝竟如此絕妙,這可是件奇事。”

    夫妻倆說話間,風湛然已帶著小桃來到畫舫近前,船夫搭了船板將兩人讓進畫舫上。風翊宣的眼光意味深長的在風湛然和小桃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又收了回來,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樂姑娘,我們真有緣啊,又見面了。”

    小桃趕忙施了一禮,道︰“七皇子。。。不,七王爺,小桃方才偶遇四皇子,聽說您封了平遙王,特地來跟您道喜的。”轉身又向蕭威夫妻施禮道︰“將軍,郡主,小桃有禮了。”

    雲平郡主笑道︰“樂姑娘不必多禮,快隨我進來,今日四弟和七弟請得盡是些男人,我正覺得無趣呢,正好你與我作伴。”說著,上前拉住她手很是親熱。

    小桃被雲平郡主帶領著步入畫舫。這畫舫打造的甚是華麗,紅漆的船身,鏤空的艙房上配著淡青的薄紗,艙里空間很大,直能容納十幾人不成問題。小桃進得艙里,見屋內已擺了兩桌酒席,旁邊地上放著一摞打開的食盒,想是這美味佳肴都是快馬從城里酒樓里送了來的。旁邊還放著七八壇沒有開封的美酒,四五個丫環正在艙口處站成一排,等著伺候。

    屋里已有三個年輕男子,正湊在一處說話,見雲平郡主拉著一個妙齡少女進來,而這少女穿著打扮又不似名門千金,都有幾分詫異,暗暗猜這少女身份。小桃見這三人眼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略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臉孔微微紅。

    她明白今日能在這里給七王爺慶封的人自是他的知交好友,這些人定是些官宦後代或是皇親國戚之流,自己倒有些後悔跟著四皇子來了這里。她自知古代的階級觀念甚重,自己在這群人龍鳳當一站,象顆小石子般平凡,她雖心理上覺得並不矮人一頭,但畢竟身份上差了這些龍子鳳孫一大截,不免就有些不自在。

    跟著進來的風湛然見她低著頭略顯緊張的樣子,知道她感到局促,笑道︰“七弟,樂姑娘怕是被這滿屋子的男人嚇著了,她若半路落跑,這可如何是好?”

    小桃臉色更紅了,剛要辯解幾句,就聽風翊宣半真半假的道︰“那可不成?樂姑娘不是來恭賀我的嗎?豈有先走之理?再說,我剛才已命船工將船劃離岸邊了,樂姑娘想走,除非肋生雙翅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小桃見眾人都是笑盈盈的模樣,放心了大半,心道如今怎麼越大越沒有出息了?想當初自己連七王爺的銀子都贏過,那時的氣勢何等壯大?她在這里給自己建立信心,那邊眾人見她小臉上神情陣陣變幻,都覺有趣得很。

    那三個年輕男子有個穿藍衣的,生得濃眉大眼,一副英武氣派,剛才聽了雲平郡主喊小桃為‘樂姑娘’就心起疑惑,終于忍不住大聲道︰“嫂子那日開百花宴,宴上的紫玉槐花糕聽說只有城里一家‘樂家小食’有賣,你又姓樂,莫非你就是那家的小掌櫃?”

    小桃聽他說到自家出品的槐花糕,又見這藍衣男子管雲平郡主叫嫂子,心道原來這位是雲平郡主的小叔子,倒是個爽快人。不由得就有了三分好感,對他笑道︰“蕭公子,你知道我家的槐花糕?”

    那藍衣男子爽朗笑道︰“我叫蕭十一。那日百花宴嫂子本要我也參加,我又不想娶親去摻和那些賞花觀景的事做什麼,沒的讓那些千金小姐們當貨物相看,我哪里料到嫂子竟不知從何處請了個手藝高的能人,晚上我回家才吃了給我留的兩塊紫玉槐花糕,悔得我腸子都青了,早知有如此美食,被那些小娘子們相看一下又如何?”

    小桃聽蕭十一說得甚是有趣,對他好感大增,聽他說話就知道這蕭十一是個性格爽朗之人,這脾性倒和她家二哥有幾分想像,很好相處。小桃不由得對這個大咧咧的將軍府二少爺很是對眼兒,頗有點兒異世里遇到好哥們兒的感覺,于是她話便也多了起來︰“那槐花系列的點心,我們鋪子里有的是。”

    蕭十一老神在在地道︰“那還用你說,我這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游山玩水嘗遍天下美食,觀賞天下美人,那兩塊糕餅不夠我填牙縫的,我第二日便叫個家人去你家鋪子里買了十包回來,連續幾天直到吃夠了才罷,”說到這里,又嘆口氣道︰“只是可惜,大哥說的那個什麼小長春,五色湯圓,還有什麼焦 丸子我可是沒口福了。”

    說罷,兩只眼睛閃著盼望的光芒盯著小桃。小桃被他逗得整個人都快笑軟了,捂著肚子強撐著笑道︰“這有何難?我家快開分店了,到時候蕭二公子盡管去吃便是。”

    “待你開業,我想是頭白也花白了,遠水解不了近火啊。”蕭十一故做可憐狀。

    小桃爽朗笑道︰“蕭二公子若是等不得,後日便可去我鋪子里,我明日準備了東西材料,單為你做上幾樣,可好?”

    蕭十一等得便是她這句話,當下滿臉笑容的答應下來。蕭威故意板著臉訓他道︰“你成何體統啊?將軍府里的二少爺跟人家小姑娘討東西吃,難道家里原雞鴨魚肉你吃不飽麼?”

    眾人平日里見慣了蕭十一隨性無謂的性子,早就習以為常,都笑著看他搞笑,只見蕭十一濃眉一擰,長嘆一聲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你二弟我長了一張刁嘴,沒有美食慰藉,便要形毀骨銷,香消玉殞了,大哥你可忍心啊?”

    雲平郡主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指著小叔子笑道︰“十一,你莫要說了,我肚子都笑痛了,看叫樂姑娘笑話你。”

    小桃忙笑道︰“哪里啊,蕭二公子是真性情,和我二哥的脾氣倒有些象呢。”

    蕭十一打蛇隨棍上,笑嘻嘻的湊到小桃身邊笑道︰“樂姑娘,你手藝既這樣好不如多開些新巧吃食,我就來給你試吃,若是過得了我的舌頭這一關,保準任誰也提不出毛病來了。”

    眾人忍不住大笑起來,風湛然手茶水都灑了出來,忍著笑道︰“十一,你是饞鬼投胎麼?”

    風翊宣笑道︰“他哪里是饞鬼投胎,分明是得了餓癆,永遠吃不飽似的。”

    眾人圍著蕭十一打趣玩笑,小桃被他們這樣一鬧,方才緊張的心情早已消失不見了,笑著看他們斗嘴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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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奇異禮物
   
     風翊宣吩咐開席,那四個丫環忙上前來擺置碗碟,蕭十一提起一壇酒,拍開了泥封,笑道︰“這是我爹酒窖里私藏的好酒啊,若不是為了給你七王爺慶祝,要從他手里弄了出來,恐怕也是不易。”

    風翊宣早已聞到一股撲鼻綿長的醇香,笑道︰“算你有心,蕭老將軍家的酒窖是出了名的,天下名酒幾乎沒有他老人家搜羅不到的,今天能讓老將軍舍幾壇珍藏出來,已是好大的面子了,改日定當登門道謝。”

    蕭威攬著妻子坐在椅上,道︰“父親聽說你封王,最是高興不過,你的功夫畢竟是他親授,在他心里,你比我們這兩個做兒子的還要爭氣些。別說幾壇美酒,就算把他的酒窖搬空了,他也舍得。”

    風翊宣笑而不語。小桃心道原來這位七王爺的師父就是蕭老將軍,就不知道他的功夫怎樣?上次救方嬸母女時她曾看過他手下陸平的身手,不過那也只是驚鴻一瞥,那幾個小混混沒幾下就被打跑了,她真正想看的是劇里那種縱躍房上如履平地的輕功,和碎碑裂石的絕世武功。就不知道這位皇室貴冑的七王爺行是不行?

    她念頭轉動間,風翊宣已經命丫環們給各人面前的玉杯里都倒滿了美酒,眾人舉杯向這位新王爺敬酒慶賀。小桃在家里從沒喝過酒,不知這里的酒水和現代的相比有什麼不同,于是也舉了杯子抿了一小口,只覺這酒入口甘甜醇香,微微有些辛辣味道,卻比現代里的酒水味道淡得多了。她這才放心,若是這種酒她怕是喝一壇子也不妨事。

    風湛然見她一口便抿了一杯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派輕松自在的悠閑模樣,倒是出乎意料,將她面前筷子遞到她手里,柔聲道︰“樂姑娘慢些喝,這酒雖剛飲時不醉人,象甜水兒似的,後勁兒卻是不小,小心喝醉了。”

    小桃見這位四皇子溫柔相勸,心里十分舒服,便聽話的點頭放下了手玉杯。風翊宣冷眼瞧著兩人間的互動,心里卻猶如有幾只貓爪來回搔撓一般,甚是不爽。

    小桃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兩只眼睛都快掉落在桌上了,一門子心思只顧著研究桌上的美食,哪里看得到在自己身上睃視的帶著興味的眼光。

    她現這滿桌子的菜肴九成是大魚大肉,很少素菜,這古代宴客好似只有雞鴨魚肉才可以擺得上台面,那些蔬菜在這酒席上幾乎全不見了蹤影。小桃心暗嘆道,這樣的餐飲搭配營養太不均衡了,若是有儀器檢查一下,估計這些整日魚肉為食的富人九成都有高血脂了。

    蕭十一坐在小桃對面,見她只顧盯著滿桌子佳肴呆,停下筷子笑道︰“樂姑娘,可是飯菜不可口嗎?”

    “哪里啊,不是的,我從沒吃過這樣豐盛的酒席,我只是在看能不能學到別家所長。”

    蕭十一贊道︰“你倒是很好學,不錯不錯。”

    風翊宣道︰“樂姑娘,你的新鋪若是開張,別忘了派個人去通知我們,我們也好去嘗嘗新鮮美味,順便捧個場子。”

    小桃驚喜非常,趕忙道︰“那我先謝謝七王爺了。到時一定要光顧哦。”

    風翊宣看她晶瑩的眼眸里充滿笑意,心里舒爽了些,想了想道︰“樂姑娘打算如何謝我呢?”說罷,笑盈盈的看她如何作答。

    小桃心道這皇室貴冑子弟個個都是人精兒,擺明了不做賠本的買賣。答應幫她捧場還沒實踐,倒先要她的謝禮,不是她小氣,而是對方是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平遙王,恐怕自己買個禮物還入不了這位七王爺的法眼。

    她沉思了半晌,突然想起來個主意,于是笑道︰“七王爺,民女倒有幾個小小把戲,等會酒宴撤下,我便表演給您看,博王爺一笑,就算盡了民女的心了,可好?”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好奇起來,風翊宣微笑點頭,他倒要看看這小丫頭除了詩詞廚藝,還有什麼拿手之處?這些富貴子弟吃酒席便如家常便飯一般,多是應景而已,如今都想瞧瞧小桃所謂的把戲究竟為何?便都草草的撿了幾口菜便說飽了。風翊宣笑呵呵的拍拍手招來待女將酒席撤了,便邀眾人去畫舫的第三層品茶。

    此時天色已昏暗下來,湖邊晚風柔柔徐徐的吹來,天邊幾縷紅霞隱隱帶著金邊,正是一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妙景色。小桃看著這絲毫沒有被污染的自然美景,瞧著眼前清波蕩漾,生出一種人在畫里的奇異感覺。

    暮色風翊宣讓船家點起了繽紛的彩色燈籠。這畫舫共修有三層樓,雕梁畫棟陳設氣派自不必說了,眾人隨風湛然上了最頂層,見房間寬敞,兩邊的窗戶全部鏤空雕花,垂著兩面巨大的紫色珠簾,內間里錦凳桌案齊全,花架上擺設著各色花卉,待女打開了兩面窗戶,湖面上晚風吹了過來,帶來了一室的涼爽。

    風翊宣環著手倚在窗邊,衣袂飄飄,束髮的金冠旁幾縷絲飛舞,四十五度的側臉線條分明,極是俊美。小桃不由得在心里暗贊一聲,這位七王爺論外表果然是級大帥哥,五官英俊不說,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更是難得。再瞧瞧風湛然的俊逸溫和,蕭威的威武陽剛,蕭十一的風流瀟灑,竟是各有各的妙處。小桃心道若是將這幾個古代帥哥湊到一起演部愛情劇,管保迷死韶然國的男男女女,只可惜的是他們不是皇室子弟便是高官位顯,她開戲院賺銀子的打算根本就不成立,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她的食鋪好了。

    風翊宣見她愣愣的盯著他的臉呆,不由得好笑起來。這小丫頭的眼神甚是古怪,盯著他垂涎三尺還放著異樣的光芒,象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他們風家的兄弟個個模樣都是上等,他更是這群極品的極品,自小他就知道自己長相俊美,走到哪里都會受到艷羨傾慕的眼光的洗禮,對此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是這樂小桃卻是個奇怪的特例。初見他時她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好象他在她眼里就是個大木瓜似的,那時她似乎看四哥比看他順眼得多了。現在就算她緊盯著他打量,他也有種感覺她那眼光象是在評估物品似的,對了,就跟古董鋪老板鑒定古玩時的眼光一模一樣!

    于是七王爺又郁悶了,聲音下降到零下二十度,冷冷的開口調侃道︰“樂姑娘看得可還滿意?”

    小桃的意識已完全進入美男欣賞狀態,不假思索的道︰“嗯,很好,比我的金城武還帥!”

    話剛出口,就見風翊宣的俊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小桃心頭猛的一顫一把捂住了嘴,糟糕,她剛剛說了什麼?果然看美男不能連續過三分鐘,否則容易陷入意識混亂狀態。

    “金城武是誰啊?”風翊宣的聲音冷颼颼的飄了過來,“還是你的。。。意中人?”

    蕭十一滿臉三八的神色,笑嘻嘻的湊上來道︰“樂姑娘,你還未及笄吧,這麼早就訂親了?那人是誰啊,聽你說得好象很不錯嘛,說來聽聽啊?”

    小桃見眾人都用充滿興趣的眼光打量著自己,頓時滿頭黑線,看來禍從口出果然不假。她要怎麼跟這些古人解釋何為明星,何為偶像啊?難道要跟這些人講自己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過來的?

    “不是的,不是的,七王爺你們全都誤會了,”小桃連連搖手,信口胡謅,唯今之計她只有拿她的偶像大做章了,“我小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座黃金城池上站著一個身穿黃金盔甲的武士,威風凜凜,氣宇軒昂,剛才我見七王爺很威風的樣子,比我見過的那個金城武士還帥呢。哪里是什麼訂親啊,只是個誤會啊。”

    小桃忍著心虛,抽動著嘴角隨口瞎編,希望能蒙混過關。老天保佑,她再也不敢信口亂說了。眼見著風翊宣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小桃的心總算落了地,只是看他那眼神似乎還沒完全相信自己的說辭。

    雲平郡主見小桃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還以為她是被訂親之說給羞到了,于是幫腔道︰“人家還是個小姑娘,你們這幫男子問人什麼訂親不訂親的話,看把樂姑娘臊的,還不快別問了。”

    小桃見有人給她解圍,更是急于轉移眾人的注意力,故做沒事的笑道︰“我給眾位變個魔術,可好?”

    “魔術?那是什麼?”蕭十一插口道︰“很好玩麼?”

    小桃笑道︰“不只好玩,還會很精彩呢。大家只管睜大了眼睛看著就是。”

    提起變魔術,她可是自信滿滿,小時候她就對魔術很感興趣,看了無數關于魔術方面的技巧書籍和視頻,雖然離魔術師還有一大段距離,但是表演幾個小節目是綽綽有余,完全不成問題。

    眾人看著她從荷包里掏出一個銅板放在桌上,雲平郡主忍不住問道︰“這枚錢用來做什麼?”

    小桃笑道︰“等會我會讓這枚錢在大家眼前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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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技驚四座

    “消失掉?那是什麼意思?”雲平郡主滿心好奇,她曾在皇宮看過女伶風姿綽約的舞技,也曾聽過動人的樂曲演奏,甚至連異國的雜耍馴獸也見識過,只是‘魔術’這兩個字眼卻從未聽說過。她看向兩個表弟,現他們也是一臉的興趣,顯然跟自己一樣充滿期待。

    小桃見氣氛已被自己調動了起來,決心一展身手,她讓眾人在她對面坐成一排,自己則在退到離他們四五步遠的距離上站定,將那枚銅錢在眾人眼前慢慢晃過,口笑道︰“我要開始了哦,眾位睜大眼睛看仔細嘍,這枚錢我把它握在右手里嘍。”

    說著,將那枚銅錢放在右掌心里,合拳攥在手心里,同時將另一只手掌也握緊成拳,將兩只拳頭伸出,笑道︰“眾位可以猜猜,銅錢現在在哪只手里?”

    蕭十一搶道︰“在你右手里。”

    “哦?蕭二公子敢肯定麼?”小桃神叨叨的抿嘴笑道︰“若是猜不,可要罰銀十兩?”

    風翊宣忍不住就是一笑,這丫頭干什麼也不忘記賺銀子。蕭十一端著茶杯,信心十足的道︰“我若猜錯了,情願輸你一百兩銀子,你若輸了呢?”

    小桃笑道︰“我若輸了,情願蕭二公子落。”

    蕭十一大笑道︰“好好好,你便伸出手來讓我看看。”

    小桃心暗笑,這一百兩銀子我又到手啦。她慢慢走到眾人面前,笑對雲平郡主道︰“郡主,您是大富大貴之人,就請您往小桃的右拳上吹口氣,幫我贏了蕭二公子的好彩頭,可好?”

    雲平郡主點頭笑著往她送過來的右拳上做勢輕吹了一下,覺得新奇無比,捂著嘴不住的笑。

    “好啦,蕭二公子,你輸啦。”

    小桃邊笑說著邊松開兩只拳頭,眾人只見她白玉般細嫩的雙手上空無一物,登時全都呆了。蕭十一震驚得嘴巴張大,都能塞進一只雞蛋了。其余眾人也都不相信的睜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面前巧笑嫣然的小桃,仿佛都沒有從剛剛的震驚清醒過來。

    “不。。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那枚錢就在她右拳里握著。”朝李丞相的公子李丙仲不可置信的將頭伸到小桃攤開的雙手前,細細打量,“怎麼沒了呢?”

    雲平郡主興奮得臉都紅了,上前一把抓著了小桃雙手,翻來覆去的看著,連指縫都沒漏下,也沒看出個端倪來,“樂姑娘,這。。。這太神奇了,那枚錢呢。。。”

    小桃眼光向風翊宣瞟了一眼,笑道︰“那枚錢啊十分頑皮,它喜歡七王爺,就跑到七王爺那里去了。”

    眾人的眼光刷的一下聚集到了風翊宣臉上,風翊宣也愣了,“什麼?在我這里,不可能啊。。”他啥時候踫那枚錢了?

    小桃向他身前走近幾步,臉上帶著頑皮的笑意,“七王爺,恕民女無禮了,這就把那枚淘氣的銅錢叫出來。”說罷,她故意裝模作樣的叫道︰“銅錢啊銅錢,你快出來吧,你再不出來,七王爺生氣嘍。”

    邊說邊伸手飛快的在風翊宣耳邊一探,也就是電光火石的瞬間,等她收回手來時,一枚銅錢已被捏在她縴縴玉指上了。這下滿屋子的人都炸了鍋了,雲平公主忍不住就拍起了手,蕭十一興奮得連連拍起大腿,連風湛然和蕭威也湊在一起滿臉驚喜的議論起來。

    蕭十一賭品甚好,從懷掏出銀票便要付賭債,小桃連忙攔下笑道︰“我方才是跟蕭二公子開玩笑的,今日是七王爺的好日子,我哪里就見錢眼開了,蕭公子快收回去。”

    蕭十一見她堅持不收,也只好罷了。

    風翊宣心驚喜交加,閃耀著興味的黑眸牢牢的盯在了小桃身上。他沒想到這丫頭臨時給自己準備的賀禮竟是如此神奇莫測的表演,這丫頭為何會時時帶給自己驚喜和新奇?在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奇異表現?風翊宣覺得此時的小桃就象是個充滿誘惑的神秘未知物,引得人想去接近她探索她,她平凡的身份底下似乎包裹著不平凡的經歷和趣味,就連他這個見多識廣的皇室王爺也不能輕易窺破。

    很好!他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

    那邊的蕭十一忍不住道︰“樂姑娘,你會法術不成?難不成你會五鬼搬運咒法,能驅動小鬼給你運動錢財?”

    小桃哭笑不得,古人再聰明也還是封建思想甚濃啊。她苦笑著道︰“蕭二公子,我若有那本事,直接變了花不盡的銀子來使,游遍名山大川豈不美哉?何苦為了生計絞盡腦汁賺那辛苦錢?”

    眾人雖都明白這是障眼之法,只是無奈小桃手藝實在高,他們七個人十四只眼睛盯著她,也沒看出絲毫破綻,就似她會法術一般,實在另人不由得不震驚佩服。

    雲平郡主拉著她的手,直叫她再演幾個出來,其他人也是轟然叫好,小桃笑著答應了。又問雲平郡主要來一方湖絲手帕,又在旁邊花架上掐了一截雪白的茉莉花,她見旁邊站著伺候的小丫環脖頸上系著條細細的銀鏈,便上前借用過來。那兩個在旁邊伺候奉茶的小丫環也跟著看到了小桃剛才的魔術表演,激動得滿面通紅,早已將小桃看做和神人差不多了,聽小桃來借銀鏈,幾下解了下來遞給她。小桃又將另一個丫環手指上戴的絳紋石的戒指借了來,統統擱在桌上。

    就見小桃拿起那枝芬芳的茉莉在手給眾人看了,又將手帕在眾人眼前慢慢過了,見眾人都無異議,便將那方手帕蓋在了茉莉花包了起來,那茉莉花被手帕包著疊了起來,她將那疊成方塊形狀的手帕遞到蕭威面前,笑著︰“蕭將軍,民女代您將這枝茉莉獻給郡主,您只要心里想著您的嬌妻,對著這手帕吹口氣便是。”

    蕭威平時嚴峻的臉此時也掛上了靦腆的笑容,對著手帕狠狠吹了口氣。蕭十一打趣道︰“大哥,你對嫂子的情意我們都知道,使那麼大力做什麼,莫不是要將花吹到大嫂頭上不成,這唾沫星子快吹到我臉上了。”一句話說得眾人忍俊不止,雲平郡主紅了臉狠狠瞪了這頑皮的小叔子一眼,心里卻是比蜜還甜。

    小桃笑道︰“蕭將軍的心意這朵茉莉花已感受到了,大家來看。”

    說著一抖手散開了手帕,只見那朵包在手帕里的茉莉花已蹤影不見,徒留一陣香氣沾染在絲帕上。眾人又是一陣興奮叫好,小桃走到雲平郡主身邊,說聲‘民女冒犯’,一伸手在郡主烏黑的髻上探了一下,郡主只聞得撲鼻一陣幽香的茉莉花香氣襲來,再看時小桃手上已拿著那朵剛剛消失不見的花枝,笑意盈盈的遞到了蕭威面前,蕭威驚喜的接過,轉過身看著臉色緋紅的妻子,將花朵插在了她髻上。

    雲平郡主雖平日里和蕭威將軍甚是恩愛,但丈夫當眾給自己簪花,卻是首次,不禁又喜又羞,本就美麗的面孔飛上紅暈,更顯容光艷麗。

    小桃看美人含羞,不由得脫口道︰“郡主真是美麗,連我都很喜歡呢。將軍真有福氣。”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蕭威也爽朗笑道︰“幸虧你是個姑娘家,若是個男子,這般出神入化的手段,我還真得小心些呢。”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雲平郡主輕輕擰了丈夫腰間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小桃又趁興表演了心心相連,她讓眾人一一將那條銀鏈提起,將戒指穿過鏈子,無一例外的戒指全都掉在了地上,而當小桃拿起銀鏈,用戒指穿過時,那戒指居然自己套在了銀鏈上,直驚得眾人連連叫妙。

    眾人被小桃挑起了興趣,還要她再繼續表演,但小桃卻道今日沒有準備更多的道具,只能表演簡單的手法,更精彩的得預備了才能演得。見眾人略有些失望的表情,小桃心念一動,笑道︰“今日這魔術表演只是給七王爺助興而已,算不得什麼,我小時候遇過一個游方高人,他教我幾種棋牌的玩法,很是奇特有趣,不如我玩給大家看看,若是感興趣便可以湊個趣玩個盡興了。”

    蕭十一聽說她有新點子,第一個舉雙手贊成。小桃便叫丫環拿了圍棋,將現代里五子棋的玩法細細講解了一遍,眾人從沒見過圍棋可以這種玩法,連呼有趣,小桃又將黑白棋也順便教了,這里的人個個都是聰敏靈秀之人,聽她講解完便已了然于胸,當下兩人一組玩了起來。

    小桃見他們一對對一雙雙玩得興起,不由得笑了,轉眼看到窗外夜色已深,她便悄悄繞了出去,站在外間的船板上向夜空遠眺。風翊宣靜靜的跟了出來,見暮色那昏黃的燈影下,那抹窈窕縴細的身影背對著自己,仰頭望天不知在想著什麼。他輕輕走過去,跟她一起倚在船欄桿上,隨著她抬頭看向夜空。

    只見夜空一輪銀鉤似的彎月,漫天璀璨閃耀的繁星布滿天際,他偏過頭,見柔紗似的銀白色月光淡淡的灑在她身上,她柔美的側臉線條如真似幻,瑩白的肌膚在月光下猶如透明一般,她似乎知道身邊他的存在,轉過頭來向他微笑了一下,那淡淡的笑容卻令他心髒似擂鼓般的狂跳起來。

    風翊宣直覺此時的她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因為他在她剛才的眼神看到了一抹轉瞬即逝的淡淡憂傷,他聽到她清亮的嗓音低聲道︰“多美的星星啊。那里很難看到如此美的夜空。霓虹燈和星星哪個更美呢?”

    他微微的皺眉,看到她垂下眼簾,濃密的長睫毛在眼瞼下投映出兩排淡淡的陰影。他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伸手抹平她眉宇間的憂傷,他喜歡看她開開心心的樣子,這個念頭嚇了他一大跳,他還沒理清這念頭的由來,就聽見身邊的她輕輕說道︰“七王爺,你有過想念故鄉的感覺麼?”

    “有過!小時候我和四哥曾被敵國做為人質,軟禁在敵國的皇宮里三年!”他語音平靜無波,似乎在陳述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小桃猛得扭過頭來,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張平靜的俊臉。好半晌,她輕輕說了一句︰“你好樣的,七王爺。”

    他渾身觸電般地一震,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湧出一股暖流。他看她回身從樂器架子上取過一支長笛,對他微笑著輕聲道︰“曾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支曲子小桃就獻給七王爺。”

    說罷,橫笛在手,遠眺著夜空,一曲悠揚宛轉的笛聲緩緩吹出,正是小桃最喜歡的曲子‘故鄉的原風景’,想當初她就是聽了這醉人心脾的樂曲才專門報了業余民樂班。

    畫舫眾人猛得聽得笛聲悠揚淒美,都停下了手棋局臨窗觀望。

    此時明月朗朗,湖岸上春花香氣微吐,晚風輕掀起小桃裙擺衣帶,月光下吹笛的她便似下凡的仙子一般如夢似幻,眾人已是看得癡了。饒是眾人所聽樂曲無數,也從未聽過今日小桃吹奏的這一曲,只覺韻律宛轉如泣如訴,纏綿帶有一種淡淡的難以言喻的憂傷,那種意境卻使人欲醉。

    良久,一曲奏完,眾人才恍若如夢初醒。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小桃淡淡笑著告辭,雲平郡主見天色已晚,提出由自己家馬車先送小桃回去。

    風翊宣遠遠看著那個越行越遠的窈窕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暮色。

    他這才轉身倚在船欄上,撫著剛才小桃吹奏的長笛,唇邊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淡笑,心里隱隱地有種感覺,從今以後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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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愛女心切
   
     小桃那晚回到家里,夜已深了。

    雲平郡主的馬車剛拐到她家街口,小桃挑窗便見到自家門口有人持著一盞燈籠站立門前,細看時正是喜鵲。小桃忙謝過蕭威夫婦兩人,匆忙跳下馬車奔到門口,喜鵲只見一條人影直奔了自己而來,拿起燈籠一照,正是自家姑娘,忙一把扯了她急道︰“我的好姑娘,姑奶奶小祖宗,你怎麼竟玩到這個時辰才回來,沒把全家人急死。”

    小桃吐了吐舌頭,在門前探頭探腦道︰“我娘可曾生氣?”

    喜鵲皺了皺眉頭,拉著她進屋,在她耳邊小聲道︰“大嬸說了,要揭你一層皮呢,你可小心著些。”

    小桃心道今晚自己這通罵是挨定了。故意挪慢腳步邁進後院,卻著實嚇了一跳。只見全家人都圍攏在跨里,在平日里吃飯的那張大餐桌前悶聲坐著,桌上放著一盞大蠟燭,燭光忽明忽暗映得人臉上的表情也陰沉沉的。

    小桃心先就暗叫不好,林氏一眼看見她進來,悶聲就是一句︰“瘋丫頭,還知道回來?”

    小桃厚著臉皮掛著諂媚的笑溜到林氏身邊挽住了她,撒嬌道︰“娘,這不是郡主她們不放人,實在走不脫嘛。”

    樂山見女兒這三更半夜的不歸家,本攢了一肚子的怒氣,此時見了女兒平安歸來,心先放下了一大半,又聽女兒說跟郡主在一起,不由得問道︰“什麼郡主?”

    “還有哪個郡主?不就是當今聖上的親姪女,威遠將軍的夫人雲平郡主啊。”先抬出大人物,說不定可以震一下場子,自己也好免了一頓教訓。

    果然眾人聽了郡主兩字,好半天沒有動靜,過了會林氏才慢慢問道︰“你這回出去,竟是跟郡主在一起。”

    小桃忙將今日在路上偶遇四皇子風湛然的事情講了,又引得眾人大吃一驚,不知自家的女兒怎樣竟識得了朝的皇親國戚?小桃這才將怎樣在幾月前在桃花村偶遇當時的兩位皇子,怎樣賭詩贏來了七王爺的金葉子,並後來的一系列事情一一講了,直驚得眾人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樂山忍著滿腹震驚問道︰“你。。。你那金葉子竟是贏了七王爺的。。。。”

    “是啊。”小桃痛快承認,“有什麼不對麼?”

    林氏如今早就忘了追究女兒晚歸的事情,腦子里被自家女兒的膽大妄為攪得暈暈的,“四妞兒,你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連王爺的銀子都敢拿,你。。你。。。”

    小桃無奈的翻個白眼,“他當時又沒說自己的身份,我哪里會知道,再說拿都拿了,還有什麼好說的。願賭服輸麼,他若是仗著是自己身份賴帳,那才是沒品呢。”

    一邊的樂文被她這大膽的言論嚇得一驚,忙道︰“小妹快別說了,朝中皇子豈是你我平民百姓可輕易議論的。”

    小桃心里雖大不以為然,但畢竟這里還是階級制度十分嚴格的封建社會,她識趣的閉上嘴。樂武的心思可沒有那樣深沉,一把拉了小桃胳膊,滿目的興奮探究的神色,“小妹,那皇子和王爺長得什麼模樣啊,威風麼?”

    “當然啦。四皇子和七王爺都是很出類拔萃的英俊男子,至于那個威風嘛,當然是平常人身上看不到的。”小桃在腦回想風家兄弟兩人的舉止,那身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卻是學不來的。“還有雲平郡主真是個大美人,她相公威遠將軍也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還有那個蕭家二少爺蕭十一,也是很瀟灑倜儻的一個人。哎呀,總之那群人都是人龍鳳,你能想到他們有多優秀,大概就有多優秀了。”

    樂賢在一邊插口道︰“那。。。他們沒有小看你這平民小戶的閨女麼?”

    小桃倒被小哥這句話問得愣了一下,又見眾人的眼光齊聚到了自己身上,這才覺得剛才這個疑問在大家眼里似乎很重要,可笑的是她卻從沒未想過這個問題。她回想一下眾人對她的態度,過了半晌才微笑道︰“他們心里怎樣想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從面上看來對我倒是極好的,那個四皇子和蕭將軍夫婦都沒什麼架子,很平易近人的,那位七王爺派頭倒是大些,但也沒為難我什麼,爹娘兄長不必擔心。”

    林氏緊張的神色終于放鬆下來,過了半晌才道︰“四妞兒,咱們終是平民小戶人家,那些天皇貴冑怕不是我們能高攀得起的?”

    林氏這飽含意味的話語一說,小桃只覺心內一動,轉眼間便明白了娘的意有所指,不由得好笑起來。“娘,你可是想太多了,女兒如今是一門兒心思撲在賺銀子上,其它的事情一律沒有多想,再說女兒如今還沒及笄呢,娘莫非是以為女兒看上了某位皇室貴冑?”

    “這。。。這倒沒有。。。。”林氏見女兒臉不紅心不跳的將事情直接挑明,看著她那雙明亮無邪的眼睛,倒覺得自己有些擔心過頭了,“為娘只是擔心你若見慣了皇室子弟那種威風的氣派,眼光養得高了,將來給你說婆家時,你會瞧不上人家。”

    小桃心道我娘一個農村婦女,眼光倒還挺遠,怕她女兒看慣牡丹便瞧不上野花,提前給打個預防針,可惜她卻不知道她這穿越而來的古代身子現代思想的寶貝女兒的想法,若是她娘知道她將來要的婚姻必須是一夫一妻,會不會被她的驚世言論給嚇暈了?為了避免未來那日的來臨,她還是得從現在開始就在她娘耳邊慢慢吹些耳邊風,逐漸滲透個個擊破,以免將來自己被當做怪胎看待。

    “娘啊,你這就是標準的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你瞧著自家女兒是個寶兒,人家眼里就是根草呢。那些皇子王爺們什麼樣的美女沒有見過,你女兒又沒有長了迷倒眾生的臉孔,你擔心個什麼?那七王爺初見我那次直叫我是鄉野村姑呢,你還以為他口味獨特,看上你的村姑女兒麼?”

    林氏已是被女兒這番話說得放了心,但轉念一想,心里卻又滿不是那麼個滋味,盯著女兒俏麗的臉蛋兒看了半晌,見燭光下女兒那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說不出的宛轉靈動,終于忍不住道︰“哼,我生的女兒哪里比人差了,就算做個王妃也不算折辱了他們。”

    “娘啊,你可真有意思。”小桃上前縱身撲進林氏懷里,笑得抬不起頭來。這就是做娘的,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任著自己怎樣說都可以,若是讓別人說上一句半句不聽的,卻是堅絕不讓的。

    樂山見她娘倆抱在一起,笑成一團,搖頭道︰“你們這一大一小莫要在這里胡鬧了,回房睡吧。”

    小桃見這一場晚歸風波就這樣波瀾不驚的過去了,倒是放心了。見喜鵲還拿著燈籠站在那里,知道她因等自己沒有回家,便拉了她一起回自己房里去睡。

    豈料,上了炕卻怎樣也睡不著。翻來覆去象烙燒餅似的難受,一看旁邊的喜鵲倒沉沉的睡去了。索性悄悄起身,披了件外衣將被子在牆上倚了,靠著向窗外看去。夜空仍是那輪彎月伴著無數繁星,璀璨得耀人眼目。

    小桃忽然腦海閃過了風翊宣那張俊美又略帶著幾分高傲的臉孔,她想起當她問起他可曾有想過故鄉時,他深潭般墨黑的瞳孔曾一閃而逝的寂寞沉痛的神色,也就是那一瞬間,她突然有種感覺,面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室王爺一定有段不平凡經歷。她素來就不是喜歡打聽別人隱私的人,但是她卻對風翊宣那段小時候被敵國當作人質軟禁了三年的經歷很是在意。

    還有那位向來溫和有禮的四皇子風湛然,那段囚禁的經歷是他和風翊宣兩人一起承受的,他們究竟是怎樣渡過那難熬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身份高貴的韶然國皇子,軟禁敵國三年的囚徒,這似乎很難畫等號的兩件事同時存在于一個人身上,小桃突然有種疑問,生活在那種外人看起來繁華富貴的深幽宮廷里的人,真的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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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又入房產

    第二日一大早,倒是個陽光明朗的好天氣。

    方嬸卸了門板打開門做生意,就見錢氏早已站在門口,倒把方嬸嚇了一跳,問她何時來的?原來昨日里錢氏得了小桃預付的銀兩,還讓喜鵲陪著去仁心堂找了趙大夫去自家給相公看病,那趙大夫診了半日卻道她相公無甚大礙,只是身體虛弱又加操勞過度,又沒有適時的供上有營養的飯食,以致于身子虛脫,于是給開了幾副調養補身的藥,又囑咐多休息些時日便無事了。

    錢氏這才將一顆吊得老高的心放了下來,忙上了市集上用支來的銀子買了些米面,準備給自家相公好好調養身體。這錢氏此時心內對小桃感激到了十二分,當天忙活了家里的事情,叮囑了大女兒雁兒在家好生伺候父親,第二天便起了個大早,換上身縫補得干淨些的衣裳,就來到樂家小食來上工,只是她來得早了些,人家還沒開張,她又不敢就去敲門,只得在門口站了等著。所幸只等了兩刻鐘功夫,就踫上了方嬸來卸門板。

    方嬸忙帶她進來,小桃見錢氏今日不似昨天那樣愁容滿面,便知她相公病況不大,也替她高興。錢氏言說今日開始便可上工,小桃便將她交給方嬸調派,幫著小食鋪做日常買賣。

    因槐花已謝,樂家小食的槐花系列糕點到今日為止已停做了。倒是小桃那日里到威遠將軍府上做的幾樣美味小吃已教了方嬸和秦氏,又讓她倆教會錢氏,方嬸早被囑咐到豬肉鋪子里跟那掌櫃的說好了,每日里送定量的剁成泥狀的肉茸來,就在自家後院 成皮子晾曬了,以便做那肉燕之用。剩下的那幾樣食村都易得也好做,就沒有那樣麻煩。

    樂家小食因有了秦氏和錢氏的加入,人手充足了許多,還有秦升幫忙,小桃現他對帳目方面很是細心,是個精明仔細的人,就有心將來開了新鋪後,培養他替自己管帳,也省了自己一份心。

    這天晌午,小桃正在後院寫新食譜,就見上次幫自己賃房的李牙儈風風火火的一頭闖了進來,一頭汗一頭喘,便忙問他怎麼了?李牙儈接過喜鵲倒過來的茶水,一灌而下,喘著粗氣道︰“樂姑娘,你托我的事兒,有眉目了。”

    小桃一聽便知是自己托他相看鋪面和家宅的事情有了著落,忙問道︰“李叔不愧是這行里的頭把交椅,這樣快就成了?”

    李牙儈臉上帶著幾分自豪,笑道︰“這是姑娘運氣好,偏就趕上了這宗兒巧事。”

    原來那李牙儈的娘子有個遠房親戚,原本是個茶商,前幾年托人認識了宮里負責采買的管事,做了幾宗大生意著實了一筆財,于是便在這燕城里的落花胡同買了一處宅院,雖這宅子不是很大,但卻被打造的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十分的雅致秀美。誰料才住了一年不到的功夫,那原本跟他相交甚好的宮時的管事因犯了事被撤了職位打了出去,這位親戚一下了斷了幫襯,著慌之下又跟著人做了幾筆生意以徒東山再起,哪想卻時氣不濟,銀子打了水漂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外債,無法可想之下,忽得想起鄉下老家還有幾畝薄田,便想著將這處宅子賣了,帶著老婆孩子回鄉下過活。正巧李牙儈接了小桃的差事,回家無意提了起來,李娘子便想起了她家這位遠親,李牙儈覺得這買賣不錯,即幫了親戚的忙又交了小桃的差事,何況那親戚手里還有兩家茶葉鋪子的店面想一並兌了出去,便一早來找小桃報信兒。

    小桃叫來了爹娘兩人商議,都覺得這個機會不錯,樂山更是覺得如今的日子都是過得女兒的,銀子也是她掙下的,只說她滿意便是。小桃便說要帶著林氏跟著李牙儈去看看那房舍和鋪面。李牙儈見事情有門兒,自然欣喜,引著她們來到落花胡同。

    這落花胡同地角不算遠,他們三人只走了兩刻鐘便到了。那李娘子的親戚聽見有人叩頭,忙親自笑臉相迎著將三人接了進去。

    小桃見這所院子雖不甚大,倒也不算小,里外兩進院子,外面一進的門口處迎面便是一堵粉壁的石屏,將正屋與前院一分為二。這外間的構造頗有些象是舊時的四合院,只是地方更加寬敞些,有六間正房,都是面南背北,滿屋子明亮的陽光。正房最右邊角落里有一處半圓形的月亮門,被艷紅的薔薇花爬滿,倒像是一堵花牆。進去後是一條青石子鋪成的寬敞甬路,兩邊種著十幾株綠柳,再向前便是一座人工的假石山,周圍汪著一池碧水,里面有幾條金魚緩緩游動,竟是一座露天的觀賞魚池。假山旁忽現出兩邊的抄手游廊,拐進去便是後面的院落,同樣是五間廂房,只是比前面的小巧透氣些。庭院倒是很敞亮,牆邊十來株翠竹交錯搖曳,粉牆上爬滿了紅黃兩色的薔薇花,另一邊的空地上還有兩架葡萄藤,正對著廂房的花圃正開著幾叢嬌艷的月季,微風吹過,一陣陣芬芳的花香傳來,使人欲醉。

    小桃一眼便看了這所宅院,雖說不是富麗堂皇,倒也清新雅致,尤其是這後院甚是幽靜,滿園的鮮花給這院子增色不少。那李牙儈看小桃的臉色就知道她的心意,便又問那親戚價錢,那人急于出手再加上又是自家親戚幫忙出賣,也就沒要幌子,直接喊出三百兩帶房契轉讓。又說他那兩間鋪面地角甚好,也是連房契一起買來的,本來喊價一百五十兩一間,若是小桃一並買下這三間地產,便給五百兩銀子便是。

    林氏嚇了一跳,忙轉頭看女兒。就見她正低著頭盤算。小桃心算盤打得 叭亂響,她知道這樣的房舍這樣的價錢還算是合理,買了下來全家人就算真正在京城安了家,也省去了賃房的麻煩。而且家里人口越來越多,那個小鋪子里眼看著便要住不下了,再者再過幾個月便是夏天,自己三個哥擠在一張床上也實在是太遭罪了,就連方嬸和喜鵲家里鋪子來回的跑來跑去也不甚方便。她便有意要買下這所房子,便又讓李娘子親戚帶著去廚房看了幾眼,見廚房是三間通著的大屋,旁邊便是口水井,甚是方便。

    她又跟著去了城西的街市看了兩家鋪子,這附近商鋪也是不少,是城里另一處繁華的商業街區,雖不如自家鋪子那里地片繁華,但客流量也是不少。小桃見那兩間鋪子挨著不遠,比自已家現有的鋪子大了三倍,後院只有兩間小室供人休息,卻沒有灶台。小桃卻不以為意,壘幾個灶台不費功夫,便不去再意。

    她逛了這一頭晌,心里已拿定主意要將這三間房舍全部買下,只是有些心疼荷包,這幾月來自己鋪子的收入和畫圖樣並到將軍府做百花宴得的銀子加在一起,剛夠這三間房舍錢的。她左思右想覺得放棄這個好機會可惜,何況自己還真挺喜歡那雅致清靜的宅院。

    李牙儈何等人物,看了小桃神色便知事情成了七八成,便湊過去低聲道︰“樂姑娘,這三間房舍可還滿意麼?”

    小桃笑道︰“李叔的眼光自是不必挑了,說句實話,我也知道這價錢還算公道,並沒有故意訛人,這五百兩銀子我現下倒拿得出來,只是若一下子將銀子全置辦了這些房產,我一時半會我鋪子里卻無錢周轉,我倒是件為難事兒,只量這房子我也確是相了,不知李叔有何好辦法沒有?”

    她故意將這皮球踢給李牙儈,是知道他整日里鑽營這些買賣事宜,腦子靈活,便讓他想個主意。

    李牙儈也想將這宗買賣做成,一來幫了親戚,二來自己得了人酬金,所以剛才小桃將話挑明,他也認真想了一想,半晌過後笑道︰“樂姑娘說得我明白,咱們又不是官宦巨富之家,不過小本買賣混個溫飽的平頭百姓罷了,有幾個能一下子拿出那好幾百兩的銀子來,我這里倒有一個辦法,說來給姑娘聽聽。”

    見小桃點頭,便接著說道︰“我常做這給人牽線的買賣,時常踫到不能一次付清銀子的事,這種時候大都是分期付銀便可解決了。”

    小桃一愣,沒想到這古代里居然也有‘分期付款’一說?便忙問細情,那李牙儈便細細解釋給她聽,原來買賣雙方若一次性付不清全款,便可以先付全款額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百分之三十約定一個期限內付清,並同時寫下欠銀的條子,付最後一次銀子時買家就可收回欠條,兩不相欠了。

    小桃忍不住心好笑,這明明就是現代的分期付款,看來古人的精明不在現代人之下。她覺得這方法甚好,忽又想起一事,問李牙儈如此分期付款要不要收利錢,李牙儈言道這就要跟賣家商量,又說這賣家是自己親戚,自己又跟小桃辦過事情,算個主顧,便包攬下來由他負責去跟親戚商量。

    小桃放了心,跟李牙儈笑道︰“李叔操心了,那就麻煩你去跟你家親戚商量下,若是他答應分期付銀,又不收利息,這三所房舍我當下就可定下了。你只管叫他放心,我先付他三百五十兩的頭期,剩下的一百五十兩,包管三月內一次還清,叫他不要擔心才好。”

    李牙儈時常到小桃鋪里買些糕點,知道她家生意做得紅火,這如今又要買鋪面開店,自是對她充滿信心,就答應了去勸他家親戚。就見他將那親戚拉到一邊,兩人低聲說了陣子,那親戚也是從過商的人,知道這分期付銀在商場頗為常見,倒不覺得怎地,又見李牙儈當做保,便放下了心答應了。

    李牙儈見做成了生意,自是高興,忙請買賣雙方到自己牙行里簽了契約,按了手印,小桃將從銀號里現取的三百五十兩銀子當面交與了李家親戚,並約定三月內就將余款付清,到時由李牙儈轉交便可。

    那李家親戚說他三日內便會離京,讓小桃準備三日後就可搬入園居住。那鋪子卻是已經清理完畢,在官府備了案便可開張營業,小桃和林氏喜出望外,忙回家準備打點家物事準備搬家,臨走時小桃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封紅包偷偷塞入李牙儈手里,當是酬謝。

    李牙儈收了兩面的謝禮,自是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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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紫煙贈衣
   
     小桃回家訴說了買宅的事情,全家人都興奮不已。

    樂家三兄弟卻有些悶悶的,覺得妹子整日辛苦賺錢養家,他三個卻使不上力,頗有些無力感。小桃見了他們的表情便知道這三個的大男子主義作了,便道等鋪子上了正軌,自己便不操心了,直將鋪子交給三個哥哥每人負責一個,自己只等著管管帳收銀子便是。他三人臉上這才好看了些。

    小桃這番話倒不是誆他們,還真是有這打算。她來了這里長了十四年,除了桃花村和京城其它的地方一律沒有去過,如今她是想快些做些能夠安身立命的事業,能穩定的保證全家人的生活質量,過段日子這幾家鋪子營運正常起來,她便要讓哥哥們負責監督看管,自己只要算算帳目開些新點子便好了,剩余的時間她還想周游一下韶然國的名山大川,要知道她在現代就是旅游達人,放著秀美的古代山水不去游玩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不僅是韶然,就連這時代並存的臨雲、赤玨、術水三國,她也非常感興趣。聽說這三國地貌各有特點,臨雲國山嶺眾多,森林遍布,如今天下的珍奇木材多是出自那里;而赤玨國則一年四季氣候炎熱,冬日飛雪的景象在赤玨是看不到的,但那里卻遍產奇珍異卉,名貴藥材;而那術水則是臨海的島國,水運十分達,水產也十分豐富,世面上珍稀的珍珠類首飾品幾乎全都是術水國出產。

    小桃對這特色分明的三個國家十分感興趣,再加上韶然國,這個四國旅游計劃放在她心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等將來自己賺夠了銀子,就要痛痛快快的遊遍這異世里的奇美風景,也不枉穿越一回。

    她這里正自胡思亂想,喜鵲卻將她推了幾推,她順著喜鵲手指看去,見是錦繡坊的一個小丫頭正站在自家鋪子前面招手叫她,她估計著是程嬤嬤有事找她,便跟林氏打了聲招呼跟著小丫頭去了。那小丫頭每次都被派來找小桃,幾次下來兩人卻十分熟了,小桃邊跟她走邊問她道︰“程嬤嬤可是有花樣子要我畫麼?”

    那小丫頭琳兒眨著眼睛搖了兩下頭,直甩得頭上兩只綁著紅繩的小辮一晃一晃的,十分可愛。只聽她帶著幾分神秘的口吻道︰“桃姐姐,是我家紫煙姑娘要我來找你呢,要給你什麼好物事兒。”

    紫煙跟小桃甚是和得來,便漸漸產生了濃厚的友誼。經常是你得了什麼好東西分我一點,我有了什麼好玩意兒也不忘留你一份,兩家鋪子又隔得十分近便,偶爾紫煙還會來串個門子,兩人走動得十分熱絡。半月前她去錦繡坊時就聽紫煙提起,說是托了從南面進貨的人捎了幾樣好玩的東西,還說東西到手就叫小桃來挑幾樣拿回去玩。此時八成就是這神秘的禮物到了。

    兩人來到錦繡坊,小桃突然想起上次有人在鋪子門口鬼鬼祟祟的盯梢的事,便下意識的往咱兩旁瞄了幾眼,見一切如常,暗笑自己太多疑了,紫煙早就從鋪子里迎出出來,將她請進二樓自己的閨房。

    程嬤嬤今日有事出門去了,紫煙便叫底下人照顧好鋪子,自己在房里將擱在床鋪邊兒的一個布包拿了打了開來。只見里面兩套衣衫,一套是煙紫色,一套是淡淡的輕紫色,兩套衣衫都是薄絹質地,做工甚是講究精細,煙紫色的那套衣裙上繡著深金色的如意紋,袖口略收,邊上滾著金邊,甚是好看。那套輕紫色的卻在裙角和衣角處挑繡著幾枝紫色豌豆花,這件的袖口跟煙紫的那套不同,卻是敞口,只在袖邊上縫了一圈紫色的小圓球,微微垂下很是可愛。那兩雙繡花鞋卻是一樣的綠絨緞面,只是一個上面繡著一串荔枝,一個上面繡著一串枇杷。

    小桃一直知道紫煙對穿著打扮甚是在行,對衣飾的顏色搭配也很是講究,可能是因為她家開的是繡坊,沾染時間長了自然掌握了其間技巧。後來才從紫煙口得知,這些打扮、禮儀、詞令等都是程嬤嬤從小便教的,雖然那時程嬤嬤多是呆在宮中,但卻時常托宮出來辦事的管事兒帶出書信來,里面除了問候哥嫂外,便是十幾頁紙的規矩,包括怎樣描眉打鬢,怎樣塗脂抹粉,又是宮流行的顏色搭配,林林總總加起來,夠寫兩本書的。紫煙是個認得字的女子,那時整日里跟著先生讀些死書也甚乏味,對于姑姑寄來的這些美容書籍雖不十分感興趣,倒也比那些之乎者也的書本看著輕松,便時常翻看,時間長了便將程嬤嬤姝教導了然于胸,練就了一身穿著打扮十分得體的好本領。

    後來,她父母相繼病逝,她無人照料,那時程嬤嬤早已離宮,就接了她一起居住撫養,又親授了些行禮儀方面的規矩,紫煙也一一記了,倒為她後來經營前錦繡坊挑選繡活奠定了基礎。

    這里小桃稱贊衣物漂亮,紫煙笑道︰“桃妹,這兩件衣衫是我家進貨的人從南邊帶了來了,手藝樣式都是難得的,我留一件,你再挑一件去穿,我送你的。”

    小桃見這衣衫雖不是華麗耀眼,但也精細雅致,不是尋常衣鋪所出,少說一件也值個幾兩銀子,便有些不想收,推說道︰“紫煙姐姐,這衣服還是你留著穿吧,我整日里呆在鋪子里,穿這樣的好衣服煙燻火燎的卻是糟蹋了。”

    紫煙卻搖頭笑道︰“你哪里就一天十二個時辰呆在灶房里了?便是那深閨千金也還得外出透透氣呢,你少跟我打馬虎眼,定是你嫌一件太少,想兩件都要了去。”

    小桃被她的玩笑話逗得笑了,知道今天是推辭不過了,心道收了也就收了,過幾天端午節的粽子出爐,派人來給程嬤嬤和紫煙送上兩大包回禮也就承了情了。這才答應了去挑衣服,她見那件煙紫的雖美卻不適合自己,倒是挑繡了那個豌豆花的合自己的眼,也顯得青春亮麗,符合自己的年紀。紫煙見她挑了淡紫的那件,笑道︰“我猜的果然不錯,你喜歡這件豌豆花的,我也覺得你穿這件好看,既挑了就換了來我瞧瞧吧。”

    小桃也想看看自己穿上的效果如何,就笑著將那件淡紫衫裙換上了,果然十分俏麗,尤其那別致的袖口,人微動那垂累的紫色小圓球便來回晃動,十分討喜可愛。連進來送茶的琳兒也連聲說好。紫煙笑著打開自己一個衣箱,從里面拿出一個嶄新的紫紗縫制的斗笠,給她戴在頭上。

    這斗笠是夏天里婦女們出門時遮陽的必備物品,原來在桃花村時林氏也給小桃買過一個,只是那個是草編的,雖然功能一樣,但就遠不及紫煙這個美觀大方了。就聽紫煙笑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連這斗笠一起拿去吧,過幾月就能派上用場了。”

    小桃忙伸手要將斗笠摘下,道︰“那怎麼行,已經拿了姐姐的衣衫和繡鞋,再要拿東西,可是要將姐姐的衣箱通搬空了。”

    紫煙擋住她手動作,柔聲笑道︰“你紫煙姐姐雖不是富家千金,但這衣衫倒還不缺,這斗笠我有好幾個呢,你只管拿去戴便是。”說著打開箱子,又拿出兩個斗笠給小桃看。

    小桃只得收了,笑道︰“我難不成等會就這樣打扮著回家去麼?”

    “有何不可,我看今日里日頭卻比平時曬些,桃妹你可小心曬黑了,就不俊俏了。”

    “我本就是張大眾臉,混在人堆里都認不出來,哪里俊俏了。我娘常說我象個野丫頭似的,成日里風風火火倒象是她的兒子呢,”邊說邊做了個鬼臉道︰“我娘在家里時常提起姐姐,說姐姐的言語行動是個標準的女孩子家,溫柔秀氣,讓我跟著你好好學著呢。”

    紫煙笑道︰“那是伯母謬贊了,我倒喜歡桃妹活潑直爽的性子呢”。

    兩人又說笑著吃了一回茶,小桃告訴她自己又購下了三間房產的事,這幾日要忙著搬家,言道安頓好了便請程嬤嬤和紫煙到家作客。紫煙笑著答應了。小桃看外面天色已暗下來,便起身告辭,紫煙待要送她,正巧趕上一個老顧客來挑繡品,小桃便讓她不要客氣,自己徑直去了。

    誰知剛走出錦繡坊門口,卻見對街迎面來了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跟她問路。小桃因頭上還戴著方才紫煙給她的斗笠,面紗遮住了臉,卻看不清這婦人的面貌,又聽她問的地方正是錦繡坊對面一個小胡同里,便告訴了她。哪料這個婦人似乎耳力不好,又連問幾遍,同時指了指自己耳朵。小桃便帶了她到了那小巷子里,轉身剛要離開,一只手從身後猛然捂住了自己嘴巴,一股力量拖著自己便走。

    小桃心狂跳,難道自己是遇上綁票了?她來不及細想,拼命掙扎想要掙脫束縛,卻覺得兩只手臂被人扭到身後用繩子飛快的綁了起來,自己的嘴巴又一個人用帕子堵住,看來下手的絕對不只一人。她此時極度後悔怎麼上輩子沒學點女子防身術啥的,關鍵時刻也能保護自己啊。只是這時想啥都嫌太晚了,就覺腳上一陣緊,竟是腳也被繩子綁住了,然後就有人將自己抬上了一輛馬車,她隔著頭笠只看到車廂里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而看那女人身形胖大,正是剛才裝作問路的婦人。

    小桃這才明白這是人家故意做好的扣兒,等著自己來鑽的,想到自己的好心卻遭來如此對待,如今自己象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卻半分動彈不得,不由得心里大怒。心里把對面坐著的一男一女還有此時趕馬車的那個給罵了個遍,連祖宗也一個不漏地問候到了。正要問候他們第八輩兒祖宗時,就聽那婦人聲音有些顫抖地道︰

    “程小姐,奴婢得罪了,只是情非得已,請你原諒,過後奴婢任你處罰絕無怨言。”

    去你媽的情非得已,你以為你是庾澄慶啊?你還想唱一曲怎麼地?小桃心怒罵,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才那婦人叫自己程小姐,忽得全身一震,難道他們要綁的人是程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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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陰差陽錯
  
     小桃方才聽那婦人嘴里冒出程紫煙三字時,就已經肯定她們是綁錯人了。再看看自己的這身裝束,淡紫的衣衫,平日里紫煙都很少穿其它顏色的衣裳,再加上這一頂把臉擋的嚴嚴實實的紗笠,難怪對方會誤以為自己是程紫煙。

    小桃這時驚怕的心卻安定了一些,因為剛才聽那婦人口氣里叫她這個假冒的程紫煙為小姐,還說過後認罰,看來他們不是強盜劫匪一流,那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呢?難道是搶親?也不象啊。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小桃索性不去費那腦子了,反正都已經被人綁來了,到時候自然會知道一切。

    她嘴里堵著帕子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隔著紫紗用惡狠狠的眼光凌遲著對面的一對男女,那兩人雖也看不到小桃此時臉上的表情,但就是感到從她身上出的一股凌厲的氣場,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對面那個男人暗道,那程小姐我曾見過幾回,那樣柔柔弱弱的一個溫和可人的女子,怎麼此時身上竟有種令人害怕的感覺,看樣子小姐氣得不輕。可是如今事情已做下了,再後悔也是枉然,只希望老天爺保佑老爺知道後不會把自己打死。

    馬車上的三人各想著各自的心事,小桃雖給扔在馬車座位上動彈不得,但這馬車的座位鋪著厚厚的幾層軟墊,倒不是很硌人。小桃無奈的翻翻白眼,看來這次的綁架是蓄謀已久了,連細節都策劃好了。

    小桃心道︰程紫煙啊,看來你的衣服不是那麼好穿滴,才穿了一下下就被當成你被綁架了,我冤不冤啊?只是這些人為什麼管你叫小姐,你和這些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馬車的度慢慢的緩了下來,最後停在一家宅院的後門處。那婦人和那男人將小桃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從車廂里給抬了出來,小桃這時也不掙扎了只當自己是具死屍任他們搬抬,干脆配合著看他們究竟要搞什麼把戲?那兩人將小桃抬進一所宅子後院,她隔著斗笠看到院子里種著蔥蔥郁郁的樹木,似乎這院子很大,正想間,自己就被抬進一間房間里,並被放到了軟綿綿散著淡淡燻香的床鋪上。

    那兩人隨即就出去了,那婦人在轉身關門前說了一句︰“小姐,委屈您再這樣呆一會兒,等會兒老爺就來了。”說完,便關上門出去了,跟著傳來門被上鎖的聲音。

    小桃心里暗罵一句,什麼老爺?該不會是想搶了程紫煙來給老頭子當小老婆吧?既然屋里只有她一人,她決定開始自救。她剛剛被放上床時就感覺到綁在手腕上的布條似乎有所松動。這些人既不是專業的綁架犯,而且看樣子還認識程紫煙,也就難怪下手不重,只是方才在小巷里事出突然,她太慌神了,才被嚇到了。如今她膽怯之心既去,就在床上一個翻身,將兩只被綁住的手腕來回掙動,過了一盞茶功夫,那布條果然松脫了下來。小桃大喜,恢復自由的雙手在床上一按,整個人坐了起來,她一把掀掉頭上惹禍的紫紗斗笠,又將雙腳上的布條解了,揉著有些疼的腳腕,打量起軟禁自己的這個房間。

    這房間明顯是個女子住的閨房,房間里打掃得窗明幾淨,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青石條案,案頭上放著一個白色瓷瓶,里面插著幾枝新鮮的紫薇花枝,只是小桃感覺這房間卻不象有人住過的模樣,雖然房間很是干淨,但她打開衣箱里面卻只有兩套舊衣,而且衣衫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打開了,小桃不禁有幾分迷惑。待她走到梳妝台前,卻見明亮的銅鏡下放著一個紫紅的荷包,她好奇的拿在手上觀看,只見那荷包紫緞的面料,上面繡著一對鴛鴦在蓮池並頭纏頸游動,旁邊一枝白蓮開得娉娉婷婷。小桃雖自己的刺繡功夫有限,但她母親林氏是刺繡高手,她見這個荷包的手工甚精細異常,就連那鴛鴦都是用金線勾邊,翻開反面看時卻也是一絲不亂,顯然繡這荷包之人手工之巧不在林氏之下。小桃正贊嘆著,就見荷包底部繡著蠶豆大小的一個金色的‘聶’字。她突然之間覺得有些眼熟,好象以前有什麼人也給自己看過這麼一個底部繡字的荷包,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難不成繡這荷包的女子姓聶?她尋思間又看那梳妝台前的簪環匣子,里面竟是一整匣子的簪環首飾,金釵玉簪都有,只是樣式有些老舊,象是很久以前的款式,同樣是蒙了些灰塵。

    小桃正在暗自揣測這屋子的主人和紫煙的關系,就聽窗外走廊處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著響起幾個人的說話聲,只聽一個老者的聲音大聲罵道︰“混帳!誰讓你們擅做主張這樣做的?你們反了天了不成?”

    緊接著一個男人壓低了嗓音道︰“老爺,咱夫妻倆實在不忍心看你整日思念小姐和夫人,你這都病了十多天了,只是不好,怕不是想小姐夫人想出病來,我和我家婆娘實在看不下去,就把小姐。。。請。。。請來了。。。”

    放屁!小桃暗罵道,有你這樣請人的麼?你這分明是搶人好不好?而且還是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的強搶良家女子!她還沒腹誹完,就聽外面那個老爺聲音大喝一聲道︰

    “放屁!有你這樣請人的麼!這是明搶!跟強盜有什麼區別,我聶府的人都給你丟盡了!”

    小桃聽了忍不住好笑,沒想到自己心所想卻被這老者給說出來了。咦,聶府,剛剛那個精美的荷包上不就繡著個聶字嗎?難道那荷包是有人繡給這位聶府老爺的,小桃滿頭黑線的想,該不會是紫煙吧?

    這時外面兩聲撲通聲,分明是人下跪的聲音,就聽一個婦人的聲音道︰“老爺,聶忠都是聽了我的挑唆才做出這樣的行事來,老爺要罰就罰我一人吧!”

    只聽那聶老爺一陣劇烈的咳嗽,好半晌才停了下來,嗓子也暗啞了起來,“你們都反了反了,等我過後跟你們算帳,還不快去把門打開。”

    接著一陣開鎖的聲音,小桃心道正主兒終于來了,我今兒倒要瞧瞧你們聶府究竟什麼來路,敢在大街上綁人?剛想到這里,就見房間的門嘩啦一聲打開,一個穿著家常青緞長衣的老者一步跨了進來,小桃見他五十來歲年紀,胡子灰白,髮髻有些散亂,似乎剛從床上匆忙爬起來,連腳上穿的鞋子也不是一對。小桃看到這里禁不住笑了,因為她已經認出眼前這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一個多月前在錦繡坊門前被程嬤嬤趕出來的那位!看來事情很有趣哦。

    那老者聶川見了小桃也是一驚,整個人都呆住了。跟著他腳步進來的那一對綁架夫妻也是一愣,臉色剎那間蒼白起來,同時大叫道︰“你是誰?”

    “我還想問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綁了來?”小桃瞄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夫妻倆一眼,慢悠悠的道︰“我倒想聽聽你們的解釋。”

    聶川登時一個頭如栲栳般大,漲痛不已。他剛才進門時還有幾分擔憂幾分惱怒甚至幾分暗自的竊喜,誰知眼前這個坐在床邊穿著淡紫衣裙的少女竟不是他想見的人。這少女年紀和紫煙相仿,甚至更小一些,一對靈動的剪水明眸在他身上打量來打量去,俏麗的臉上還掛著一絲盈盈的笑意。

    聶川對著這意料之外的情況不知如何開口,只是狠狠地瞪了早已跪在了地上的聶忠夫妻倆一眼,此時小桃卻開口道︰“聶老爺,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錦繡坊程嬤嬤特聘的畫師,你們要綁的程紫煙的好朋友樂小桃,幸會幸會。”

    聶川聽了程嬤嬤三字,心一顫,眉頭緊皺臉上神情黯然。

    小桃暗自嘆了口氣,這事果然跟程嬤嬤有關,上次在錦繡坊見程嬤嬤大雷霆將這位聶老爺趕走,她當時就覺得兩人關系不簡單,現在看來這里面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又想起方才在梳妝台上看到的那個繡著聶字的荷包,猛然想起有一次紫煙給她看程嬤嬤在她小時候給她做的荷包,同樣的精美絕倫,同樣在荷包底部繡了個金色‘程’字。又聯想起剛才在馬車里,那聶忠的婆娘自稱奴婢的話,現在串聯在一起,她已隱隱明白了這三人間的關系。

    只是這其還有自己不明白的一些事情,于是她再加一把火,清清楚楚的說道︰“聶老爺,我在錦繡坊前曾見過你一面,還有一次見到你的家僕在錦繡坊外盯梢,這次卻是直接把我當做紫煙姐姐綁了來,你就是以這種方式對待妻子女兒的麼?”

    聶川象被雷電擊一般,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心頭忍不住暴怒起來,但是小桃絲毫不怕,亮晶晶的黑眸直視著他,聶川眼漸漸浮現出一抹傷痛的神色,緊握的拳頭瞬間無力的松開了。

    小桃的話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雷雨夜。他的妻子在痛苦、悲憤和絕望下,終于對他徹底死心了。

    他還記得她那雙帶著恨意的燃燒著的雙眸死死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聶川,從這刻起你我夫妻恩斷義絕。’記得她將那紙休書慢慢在手里撕成粉碎,化成一屋子飛舞的雪片;記得她抱起尚在襁褓哇哇大哭的女兒,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雷電交加的傾盆大雨。

    十六年了,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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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聶府主人

    回憶象根帶倒刺的鋼針,在聶府主人聶川的心里攪起一團團血霧。

    小桃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大伯差不多年歲的聶老爺,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同情。她親眼看到他聽了她的話後,在一瞬間滿身的威儀失了神采,呆呆地站在那里,那雖已不年輕但仍然稜角分明的五官仍可看出年輕時的風采,是什麼讓這個擁有知天命年紀的人如此撕擄不開。

    跪在那里的聶忠現了自家老爺身子竟然有些搖晃,也顧不得再繼續跪著,起身搶步沖到聶川身邊,扶住了他,連聲叫道︰“老爺,老爺,您怎麼了?保重身體才是啊。”說著,眼眶也紅了。

    那聶忠的妻子聶氏也上前扶住了聶川另一邊,淚已是下來了,看得小桃倒愣住了。難道是她自己將話說得重了,還是話里面有什麼刺激了這位聶老爺。

    只見聶川緩了緩心神,臉上神情也漸漸恢復了正常,他看了看一臉迷惑表情的小桃,低聲道︰“聶忠,將這位小姑娘請到正堂,我要親自跟小姑娘賠禮致歉。”說著,轉身出去了。

    聶忠給妻子使個眼色,讓她扶了老爺去更換見客的衣裳。自己板板正正的站在小桃面前,給小桃一躬到地,說道︰“這位姑娘,今日之事實是我夫妻做的,老爺一直病著並不知道這件事,請姑娘不要怪我家老爺,跟姑娘去見官自由我去。”

    他這一番誠懇的認罪態度倒是端正,弄得小桃哭笑不得,她本來心氣憤自己被無緣無故綁票了一回,但如今現聶府竟然跟程嬤嬤和紫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便不好再作了。于是笑道︰“聶管家,不必如此,你的歉意我接受了。紫煙姐姐和我是好友,看在她面上,這事我也不會追究了,你放心好了。”

    聶忠驚道︰“你怎知道我是聶府管家?”

    “若不是聶府的管家,怎能隨意動用府的馬車,我看那馬車甚是華麗,象是你家老爺平日里坐的,一般府的下人怕是調撥不動吧。”

    “樂姑娘的心思真是聰敏,”聶忠由衷的誇贊,想了想又道︰“姑娘請跟我去正廳里,那里是我家老爺見客的所在。”

    小桃不由得肚里好笑,才一會兒功夫,她就由肉票升級為客人了,還真是快啊。她答應一聲,起身跟著這位聶府管家往前廳里去。

    小桃這時才細細看這聶府,只見這宅子甚大,自己剛才呆的這屋是內宅,一並二十幾間房舍,俱都是紅磚綠瓦,氣象壯麗。東西兩邊開著角門,進了垂花門,便是抄手游廊,正是條穿堂,間放一個紫檀的架子,豎起一扇赤金嵌八寶鏤空花海上三山的屏風。轉過屏風,又是一個大院子,四棵大木犀,四周游廊皆有側門。上了台階去便就是二層儀門,長遮廳、四圍廊檻,愈覺得整齊富麗,一色的掛了綠絲長簾,擺列著各色花卉。上面三間大正廳,兩旁各兩間書房。小桃見這所宅子實在造得堅固華麗,就知這聶家定是個級富豪無疑!

    正思想間,已到了正堂里,只見兩排各十二張華麗座椅,上面都套著嶄新的緞面椅套。聶川此時已換了家常見客的綠色錦袍,顯得人精神了許多。見聶忠已將小桃帶來,便讓旁邊丫環將小桃讓進客位,獻上茶來,小桃也不客氣,品了一口那茶,她對茶葉不甚了解,但覺入口舒爽奇香,也知是頂級好茶。

    “樂姑娘,今日之事老夫實在抱歉,只是下人雖行事魯莽也只是為了我這主人分憂,得罪了樂姑娘,請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饒他們這次吧。”

    這番于情入理的場面話一端出來,小桃笑了,這聶老爺果然是見管慣了大場面的人物,說出話來滴水不漏。她本就不打算追究,如今正好就坡下驢,笑道︰“聶老爺言重了,今日之事恐怕是一場誤會,既然您這樣說了,紫煙姐姐又和我素來交好,程嬤嬤又算是我的東家,而您又和她們。。。嗯。。。頗有淵源,這事小桃已不放在心上了,您也不必再責罰他們了。”

    聶忠夫婦倆聞言往這邊投來感激的目光,小桃淡淡一笑只當沒瞧見。聶川見她年紀雖小,但言行處事卻有一股從容成熟態度,倒象是個懂的人情事故的成年人一般,倒是有幾分贊賞。忽的又想起小桃說她和紫煙是好友,忍不住便想多問幾句。

    “樂姑娘年紀輕輕,卻有容人之量,老夫這里先謝過你了,”頓了一頓,又接著道︰“老夫想跟樂姑娘打聽幾件私事,可方便麼?”

    來了來了!就知道你不只道歉這麼簡單。小桃心道你問什麼我都猜得到,于是淡然一笑道︰“聶老爺可是要打聽程嬤嬤和紫煙姐姐的近況如何?”

    聶川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樂姑娘果然聰明,老夫也不隱瞞了,正是想知道她們近況如何?”

    小桃想了半晌,道︰“聶老爺,她們的近況我倒是略知一二。只是小桃還有疑問未明,不知您和她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據我猜想你們三人本是至親,卻弄到如今盯梢綁人的這步田地,卻是為了何事?程嬤嬤上次在錦繡坊門前趕你,我也見到的,看樣子她是不願跟你扯上一絲關系。說實話,我畢竟和她們親厚些,若是我不明您的目的,是絕對不會透露一字半句的。”

    聶川聽了她這一番不軟不硬的話,絲毫沒有生氣,卻大笑起來,道︰“好好好,紫煙有你這樣的好友,我也放心了。”說罷,將桌上茶水端起一飲而盡,象是下了決心般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今日聶忠既陰差陽錯誤綁了樂姑娘,讓姑娘受了場無枉的驚嚇,老夫本就心有愧,既然姑娘問起這其原由,老夫也不隱瞞,家老輩的僕人都是知道的,就連朝也不少人知道此事,也算不得秘密,只是這是老夫年輕時的一段錯事,悔恨至今!”

    聶忠此時含淚道︰“老爺,都是那。。。那人心太惡毒,怨不得老爺和老太爺當時上當。。。。”

    “不,是我的錯,只怪我當時為什麼不相信她?若是我能冷靜下來就不會犯下大錯,我還記得當時玉蓮看我的眼神,她怪我怨我恨我,十六年了,她那天的眼神我到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聶川邊說邊看著這座空蕩蕩的大廳,慢慢說道︰“十六年前的那天,就在這里我把她趕走了。”

    于是,伴隨著聶川的記憶,小桃知道了這段時間跨度二十多年的一場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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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3 23:56:01
正文 第四十章 前塵舊事(一)

    原來程嬤嬤的本名叫做玉蓮,家祖上也曾出過兩任官員,只是那兩位老長輩官運不濟,家道漸漸的敗落了下來。到了程玉蓮父親這一代,只有她跟哥哥程保兩個子嗣,家卻是連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無奈之下托了家一房遠親,將十四歲的玉蓮送入了宮做了宮女。這宮的規矩是宮女到了二十五歲便可出宮嫁人,程父抱了這樣的心思,只盼渡了眼前的難關,待得女兒出宮後便找戶好人家過活。

    其實那個時代女子到了二十五歲還沒嫁人已是異數了,程父心深知對不起女兒,但無奈畢竟兒子是繼承香煙的人,他心里還是偏向著兒子多些,為了讓兒子能找個好先生讀書將來上考場入仕途,只得犧牲了女兒。玉蓮自小和哥哥感情深厚,也就不提什麼,乖乖的進宮待奉了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李妃。

    那李妃是朝戶部尚書的千金,剛進宮不久,只比玉蓮大了一歲。玉蓮只盼平靜無波的做好自己的差事,平平安安的等著十年後出宮,做事分外小心謹慎,平日里只帶著耳朵和眼睛行事,嘴巴口風很緊,從不跟其它的小丫頭太監們嚼嘴嚼舌,因此很受李妃喜歡。幾年過去,倒成了李妃的心腹,跟她同批進宮的宮女還在做著打掃院子浣洗衣服的工作,她已經開始負責李妃的起居住行,成了李妃身邊第一個得用之人。

    程父雖指望著兒子沾染仕途,但程保卻無心官場,反倒對經商十分感興趣,程父罵也罵過打也打過,總是不見成效,無奈下也就放任他不管了,只是暗自可惜白搭了女兒的青春卻沒換來兒子的前程。那程保雖讀書不是塊料,但卻是塊不錯的商人料子,他跟著一個朋友合伙開了家綢緞鋪子,因為眼光獨到為人又圓滑,買賣十分紅火,後來那位朋友因有事將鋪子全折給了他經營,程保咬緊了牙要做出一番成就來,兩年時間將那鋪子經營得風生水起,有模有樣,儼然便是燕城里數得上的商號。

    玉蓮是程保的一塊心病,他總覺是因自己妹妹才進那經年見不得人的深宮,心里對妹妹甚是愧疚。程父見兒子雖未入仕途,但眼看他經商有成,家日子大好,也算欣慰。只是想起女兒十四歲就被送入了宮,心有愧。一次隆冬里感染上了風寒,身子竟一天不如一天了,眼瞅著便是辭世的光景。程父心唯一牽掛便是女兒,程保明白他心所想,便生出想將妹妹弄出宮來的念頭。但只是皇宮不比別處,不是拿了翻倍的銀子就能贖出人來的。程保卻不死心,暗地里動起了心思。

    那次他抓住半年一次探望妹妹的機會,將自己的想法偷偷跟玉蓮講了。玉蓮雖心嚇得肝顫,又心疼老父病情,但面上仍是鎮定自若,旁邊看著的小太監愣是半點跡象沒看出來。那玉蓮也是個有主意的,想著拼死也要回去陪老父這最後一段,她回去後當下便按哥哥的授意進行,將哥哥偷偷塞給自己的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吃了進去。

    那次探望後只過了三天,玉蓮便生病了。渾身熱,高燒不退,水米不進,宮太醫換了好幾個,只是診不出是何病癥?李妃也甚是心急,眼瞅著玉蓮日漸消瘦下去,一日她捉住了李妃娘娘的手,求她讓自己能在死前出了這宮門,跟家人最後團聚一場。李妃本就是個心慈之人,又跟玉蓮有了六年的感情,見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眼看著便要病死在這深宮里,便起了同情之心。這時李妃娘娘已得了聖上的寵愛,便大著膽子給皇上吹了一晚的枕邊風,誰料這枕邊風甚是好用,皇上反贊她菩薩心腸,應了她的要求。

    玉蓮看著跟自己相處了六年的李妃娘娘,心也是不舍,無奈思父心切,已顧不上許多,只好將戲演到底。第二日便由兩個小太監將她抬了出去,李妃偷偷塞給她一個包袱,里面有五百兩銀票並一些金銀首飾,並告訴她這是自己的嫁妝,並不是宮賞賜的,讓她盡管拿著出去後好好養病,說著那淚便滾落下來。玉蓮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只是這幾日被這奇藥折騰得也是筋疲力盡,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兩人含淚分別,小太監剛將她抬到最外一層的宮門處,便迎頭踫上了當時剛進宮太醫局的聶川。

    那時的聶川才只二十三歲,正是意氣風的年紀。他們聶家世代行醫,到他父親聶老太爺那輩,終于混上了皇糧,成了宮太醫。聶川自小耳喧目染,又由祖父親自傳授修習得一身好醫術,就被招進了宮的太醫監,只是現下他只是位新進的實習醫生,還不夠資格給宮的大人物診病,只是負責給那些太監宮女侍衛們看病,日子久了跟太監們倒是混了個臉熟。

    他一看太監們抬出來個面如菜色的年輕宮女,只當是得了傳染病要拖出去活埋的,便上前跟那小太監打聽。那小太監認得聶川,便跟他講了玉蓮的病癥。聶川年少氣盛,偏就不信世上有如此怪病。當下擄起袖子便要給玉蓮把脈,玉蓮不知他是何路數,當場嚇出了一身白毛汗。

    所幸程保花大價錢弄來的這藥甚是神奇,這位熱心太醫把了半天脈也沒弄明白這究竟是個啥病,只覺她脈象忽穩忽亂,又見這個面色憔悴的宮女剛才不過是氣色難看而已,這時親眼看到不過一眨眼功夫,便又是一頭冷汗刷刷而下,倒真把聶川給弄愣了。他哪里知道玉蓮是嚇出了冷汗,還只當是這女子果真是何疑難雜癥,搖頭嘆了口氣,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玉蓮心正暗惱這個差點兒幫了倒忙的臭小子,就見兄長程保已來接自己了,一顆心總算安穩了下來。那程保偷偷塞給了兩個小太監一人一個大大的紅包,便將妹妹抱上馬車去了。

    程保策劃的這場苦肉計精彩,本打算全家人離開京城,無奈程父已病體嚴重根本受不得路上顛簸,只好做罷了。這時玉蓮卻收到李妃娘娘從宮托小太監帶出的一封密信,只有一句話‘裝病裝到底,送佛送到西,保重。’玉蓮這才知道原來一切也沒有逃出自己主子娘娘的法眼,只暗自慶幸自己攤上一位菩薩心腸的好主子。她這里放下了心,整日里除了照顧重病的父親,剩下時間里便是和嫂子一起在家里刺繡打時間,也不出門,生怕被多事的人看出什麼蹊蹺惹禍。

    誰料她雖不去招惹事非,但事非卻找上了她。半月後,那位聶川卻找了來,直把玉蓮嚇得魂不附體。這位鑽研好學的聶大夫自從那日見了玉蓮的‘病癥’,便一直記在心上耿耿于懷。他打聽到這位患奇病的宮女被開恩提前送回了家,便使銀子在內務局查到了她家住處,非要跟這奇病斗爭到底。

    不想他猛的闖了來,瞧見玉蓮臉色紅潤精神奕奕的樣子,便愣住了。此時的玉蓮殺了他的心都有了,暗罵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但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滿來。只說是兄長遇到了一個世外高人,給了一付奇方,才將病醫好。聶川半信半疑,以觀察病情是否反復為借口,三天兩頭的到程家看望玉蓮,直把玉蓮氣得暗地里跳腳,卻是無可奈何。明里暗里趕了他幾次,也不知他是聽不懂還是裝的,依舊常常上門騷擾,玉蓮的病他沒有琢磨明白,倒是將程父的病給治好了大半。

    程父見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整日里來找自己閨女,又將自己的風寒病治愈了大半,心思便有些活動起來。女兒已二十歲了,是個老姑娘了,上門提親的雖有但都是奔著程家的生意和玉蓮將來的豐厚嫁妝來的,都被程保和玉蓮回絕了。這時見這位聶公子一表人材,家世又好,便在女兒眼前繞著彎的吹著耳邊風,玉蓮哪里會不明白老爹心思,但這聶川就是自己的一塊心病,如今更成了眼釘,巴不得他消失在自己眼前才好,對聶川更煩了。

    這聶川也是古怪,這程玉蓮次次見了他都沒有好臉色,他也不氣,仍是不溫不火的跟她講話,對于拋來的白眼也只當沒有看見。日子久了,連兄嫂也覺得他人不錯,倒覺得妹妹對他有些過分了。其實玉蓮倒不是真的討厭聶川,只是怕裝病的事情敗露,才想將他遠遠的推到一邊,後來現聶川問也不問她出宮的事兒,心里安穩了許多,看聶川也就慢慢順眼起來。

    那聶川實時確是奔著對玉蓮的病情好奇來的,但日子久了卻對這位常常不給自己好臉色的姑娘感了興趣,醫病倒是其次了。玉蓮率真真爽的性子著實吸引了她,兩人間情愫漸生。

    聶家夫婦聽說兒子看上了一位從宮出來的宮女,本不太樂意,後來聽說這程家的買賣做得甚大,宮的新衣布料都是從程家進的,還聽說程家祖上也做過兩任小官,勉強算是官宦後代,何況聶川言明非此女不娶,兩老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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