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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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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不題撰人]劉墉傳奇[107回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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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9 11:3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回     聖水廟老婦失愛女

  話說劉大人,這一天正坐堂,要將那未結的民詞判斷,忽見一婦人跪進角門,口內嚷:「冤屈呀,爺爺!」眾青衣一見,趕上前來,用手一齊往外推搡,說:「別嚷,別嚷!」那婦人那裡肯聽?只急得口中叫道:「要不叫我見官,我就要撞死在這了!」劉大人一見,公位上吩咐左右:「不必攔她,叫她來見我。」「是。」眾青衣答應,各自歸班。那婦人這才上堂,雙膝跪倒,座上的清官留神觀看。
  清官座上留神看,目視伸冤告狀人:原來是個年殘婦,年紀大概有七旬。面皮蒼老相帶病,腔腔咳嗽跪埃塵。頭上罩定烏綾帕,藍布夾襖穿在身。腰繫青布裙一件,她的那,竹枝放在一旁存。大人看罷開言問:「那婦人,有何冤枉對我云。」婦人聞聽爬半步,「青天」連連尊又尊:「若問民婦有何事,大人貴耳請聽明:民婦祖居江寧府,翠花巷內有家門。民婦夫主名李貴,早已去世命歸陰。膝下就只有一女,並無墳前拜孝根。女兒今年十九歲,可喜他,在我跟前盡孝心。並非民婦誇其女,樣兒本來見得人。只因民婦身得病,眼看不久見閻君。民女端姐行孝道,她對民婦把話云:她說奴聽街坊講,離咱家,三里之遙有座廟門,全都是,女僧焚修在廟內,『聖水姑姑』誰不聞?廟內出了一泉水,其名『聖水』效如神,遠年近日身得病,一喝就好不同尋。為兒今到廟中去,拜求聖水治娘親。民婦聞聽說不可,幼女如何進廟門?女兒說:『此廟並非男僧廟,都是女僧把香焚。』民婦也是盼病好,說道是:『快去快來轉家門。』民女聞聽將衣換,天有巳時去求神。只等到,一天一夜無音信,我女兒,想必路上遇強人。」劉大人,聽到此處忙插話說:「民婦留神聽我云。」
  劉大人聞聽,在上面說:「那婦人住口。本府問你:你既知道幼女不該獨自上廟,就該求個老者街坊同去才是,為何叫你女兒獨自出門?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民婦說:「回大人:我女兒要去的時節,小婦人也曾說過:『你去求東邊的街坊王老伯一同去。』我女兒聞聽,說:『母親,人家說聖水廟聖水姑姑有言在先,若有求水治病者,只許親丁前來,不許外人跟隨。
  再者,不許男子進廟。』因此我女兒才獨自去。爺爺呀,只到如今日,整整三天了,想必是路上遇見強人,將我女兒搶了去了。望大人與民做主。」說罷,只是叩頭。
  大人聞聽,心中暗自沉吟,說:「廟中莫非有什麼緣故?
  不然,為什麼不叫男子入廟?再者,廟中乃是十方之地,大有隱情。此事必須如此這般,方知其情。」大人想畢,眼望民婦,開言說:「到後來怎麼樣?」兩旁青衣斷喝一聲,說:「快講!」
  劉大人說:「你等不用威嚇於她。」「是。」青衣答應,一旁伺候。且說那婦人望上開言講話。
  只聽老婦開言道:「大人留神在上聽:小婦人,懇求鄰居挨路找,又到廟中問影形,回來街坊告訴我,一路到廟並無蹤。我女兒,屍骨全無不知去向,民婦無奈到衙中。
  望大人,可憐寡婦無倚靠,明鏡高懸照分明。」劉大人,一見民婦這光景,說道是:「不必著急要你聽,我問你:此廟尼僧有多少?來往施主有幾名?當家女僧怎麼樣?或是年老或年輕?你若知道從實講,快些說來莫消停。」民婦見問將頭叩,「大人」連連尊又稱:「民婦一概不知道,從無到過這廟中。」婦人言詞還未盡,有一名,青衣跪倒地埃塵。
  只見有一名青衣,上前打千,說:「回大人:小人知道這廟中之事。小人的家離此廟不遠,這廟在南門外邊,西北角上,王家村北邊,座北向南。此廟共是五層,全是新近翻蓋的:頭層殿,供的是藥王;二層,供的是送子娘娘,龕前懸掛一個大金錢,聽見說打著金錢種子;三層殿供的是靈官。當家的尼僧,法號叫悟清,年有三十多歲,胖胖的,因她能汲聖水治病,軍民與她送了個號,叫『聖水姑姑』。手下徒弟有七八個,年紀嗎,都不過在二十上下。還有三個尼僧,年有五十多歲,可是廚房之僧。每逢初一、十五日,才叫男子進廟燒香,別的日子,只許婦女進廟。回大人:本來廟中的聖水靈應,無論是什麼病症,一喝就好。再者,那些尼僧,佛法最嚴,輕易連山門也不出。」
  劉大人聞聽,心中暗想,腹內說:「這件事,依本府想來,其中定有緣故。」大人想罷,將手一擺,那名青衣退去不表。
  忠良眼望民婦。開言說:「也罷,本府暫且准你呈狀,待五天後,聽傳圓案。外面不必聲揚。快些去罷。」
  清官座上開言道:「婦人留神要你聽:不必聲揚回家去,本府與你查訪明。」民婦聞聽忙答應,叩頭站起往外行。自去歸家不必表,單言忠良叫劉墉。大人一見民婦去,退堂翻身往後行。衙役三班將堂散,各歸家,也有伺候在衙中。不言公差外面話,且說大人往後行。登時來到書房內,祿兒慌忙獻茶羹,賢臣飲罷接去盞,吩咐看飯莫消停。
  長隨答應往廚房去,不多時,捧盒托來手中擎。原來今朝是熱面,一碗倒有半碗蔥。連忙放在桌兒上,大人一見那消停。三碗熱面吃個淨,剩下點湯兒碗內盛。祿兒一見心暗恨,腹內說:「要想剩下萬不能!」賭氣將碗撤了去,回來與大人獻茶羹。大人眼望祿兒講:「你吃飯去,回來我還有事情。」內廝聞聽說「飯還早,窩窩頭兒還未蒸。王能那裡才做菜,白水加鹽煮大蔥。」
  大人聞聽說:「既如此,你快去,把大勇叫來我有事情。」
  大人說:「祿兒,你去把陳大勇叫進來,我有話對他講。」「是。」
  長隨答應,轉身而去。不多一時,則見張祿在前,陳大勇在後,二人走進書房。祿兒一旁站立。陳大勇來至大人的跟前,打了千,說:「大人,叫小的麼?」忠良一見,說:「起來,起來。」
  好漢聞聽,站起身來,在一旁伺候。大人扭項說:「祿兒,設一個座兒,叫他坐下。本府有話講。」「是。」內廝答應,慌忙設座。張祿眼望大勇,說:「大人叫你坐下呢。」好漢一見,哪敢怠慢?上前打了個千,說:「大人在上,小的焉敢坐?」忠良說:「無妨,只管坐下。」
  這好漢,聞聽連忙將恩謝,這才坐下在下邊存。大人眼看英雄把話講:「好漢留神要你聽:本府傳你非別故,就是方才事一宗。李氏丟女這一案,依我想,廟中一定有隱情。必得本府親去訪,觀瞧廟中眾女僧。好漢隨我一同去,方能無事保安寧。若是訪著拿兇惡,我本府,提拔好漢爭前程。別要灰心朝後退,將來有日定高升。」大勇聞聽忙站起,說道是:「大人吩咐敢不遵!赴湯投火也願意,皆因為,恩官拖帶我與眾不同。」大人聞聽心歡喜,滿面添歡長笑容。
  忠良與大勇說話之間,天有太陽平西。大人眼望張祿,開言說:「看飯。」張祿答應,轉身而去。眾公,為什麼大人這麼重待陳大勇?當面又賞他座,又賞他飯吃,這是什麼緣故呢?有一個緣故在內:陳大勇一來是科甲出身,又是個武舉的底子;二來又有本事;再者,劉大人雖然身做四品黃堂,天子的命官,理刑名,斷民詞,不過是仗著胸中的才學,推情問事,設法拿賊,這是他老人家的本等。再者,還有一說,設法擒賊,若不能拿,難道他老人家還親身去拿賊不成?斷無此理。所以他老人家才重待陳大勇,為的是好叫他盡心辦事。講了個「牡丹花雖好,還得綠葉扶持」。書裡言明。
  且說張祿去不多時,則見他手托油盤,走進屋內,放在那八仙桌上,一樣一樣地擺開。都是些什麼菜呢?今日算是待人,自然比每日的菜飯體面些了:一盤子炒肉絲,一碗黃芽菜,一盤子生醬拌大蔥,一碗小豆腐,鬧了個兩盤子兩碗,還有昨日剩下的硬面餑餑,兩碗小米粥。劉大人開言說:「陳大勇,過來,咱倆吃飯。」好漢一見,又打了千,說:「謝大人的賞賜。」
  這才坐在下面,一同起箸。不多一時,將飯用完。張祿將傢伙撤去,獻上茶來。劉大人手擎茶杯,眼望好漢,開言講話。
  清官座上開言道:「大勇留神你是聽:因為前堂一件事,丟女一案難判明。俗言說,為官不與民做主,枉受皇王爵祿封。可巧明日是十五,咱爺倆,假扮香客走一程。
  聖水廟中瞧動靜,一定是,妖言惑眾哄愚氓。古語廟大必有險,其中一定有隱情。但得真情回家轉,定拿妖言惑眾人!」好漢答應說「正是,大人言語果高明。」說話之間天色晚,張祿慌忙點上燈。清官爺,吩咐大勇「歇著去,明日早起進衙中。」好漢答應說「知道」,退步翻身往外行。
  大人這才安寢了,一夜無詞到早晨。張祿說:「請起大人將面淨。」吃茶已畢把衣更。此乃是,十月天氣不算冷,南邊不與北邊同。劉大人,紅纓帽兒頭上戴,山東皂鞋足下登。身上穿,繭綢薄棉袍一件,青布夾褂有窟窿。劉大人,改扮已畢剛坐下,忽聽那,大勇掀簾往裡行。但見他粗布鞋襪足下登。藍布襖袍穿一件,青布褡包繫腰中。原來是個鄉民樣,手內還抱香一封。清官一見心大悅,眼望好漢把話云。
  劉大人瞧見陳大勇走進門來,一旁站立。忠良帶笑說:「你來得正好。」扭項說:「祿兒,看飯來,吃了,我們爺倆好燒香去。」「是。」張祿答應,翻身而去。不多一時,全都端來,擺在桌上。大人一同好漢吃完,祿兒撤去傢伙,獻上茶來。大人漱口已畢,站起身形,眼望大勇說:「咱們走罷。」「是。」好漢答應。忠良在前,大勇在後,張祿暗自把他們爺倆送出箭道的後門。祿兒關門,不必細表。
  且說大人一同陳大勇,打背衚衕繞出江寧府的聚寶門,逕奔聖水廟大路而行。
  大人走著開言叫:「大勇留神要你聽:要據本府推情想,廟中必有壞事情。既出聖水能治病,為何又,單叫婦人進廟中?每逢初一、十五日,才許男子把善行?求聖水,為何又分男共女?難道說,神聖心中有偏情?再者還有李氏女,取水不見影共蹤?你我少時將廟進,必要留神察訪明。但得消息回衙去,本府定拿做惡僧。與民除害方為本,不然枉受制度卿。」好漢回答說「正是,大人言詞果高明。」但已人多不很少,老少男女鬧哄哄。人人手內將香捧,說說笑笑往前行。這個說:「聖水姑姑多靈應,江寧一帶盡聞名。」那個說:「但要喝他一口水,一輩子不能把病生。」這個說:「前者在下長瘩背,半盅聖水就長平。」
  那個說:「不瞞爺上別見笑,在下屁股長個疔,未從走道撅著走,要想見外萬不能。喝了聖水有半碗,就好咧,褲子沒脫就出恭。」這個說:「在下得了陽痿症,要想行房萬不能,憑你什麼總不起,好像那,醉漢臥倒一般同。我妻子,今年倒有三十二,跟前並無子親生。我們商量取聖水,打發拙荊去至廟中。你說聖水真靈應,不多時,他就有孕在身中。大概也有十個月,養下一名小兒童,又白又胖又好看,臊死猶如少土形。」眾人聞聽一齊笑,大家邁步往前行。正走著,三里之遙來得快,則見那,古廟山林眼下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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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尼姑庵暗藏好色僧



  話說劉大人,一同眾人來至聖水廟外,離著有半箭多遠,就聽見鐘聲。眾人登時之間,來至廟門前。
  大人與大勇跟隨那些燒香的男女,進了山門,閃目觀瞧:頭層大殿,香煙繚繞,又見聖像甚是齊整,法像上掛的是黃袍,兩座十大名醫,供桌上擺著香爐、蠟台、花瓶等項,還掛著黃緞子圍桌,桌子旁邊站著一眾女僧,光景不過二十二三歲,長得雪白的臉蛋,黢青的頭髮,兩道蛾眉,一雙杏眼,襯著那小腰子嘴,臉蛋上還有兩個酒窩,光景是一口白牙,身上穿著醬色綢子薄綿僧襖,月白綾子僧襪,腳上穿著一雙大紅緞子治公鞋,有二寸厚的底兒,手內拿著磬槌,口內說:「我彌陀佛,我彌陀佛。」雖然他念佛,心可不在佛上,他那兩隻眼睛,單看青年俊俏的小伙。那些輕狂少年的男子,也都瞅著他。劉大人一見這個光景,不由得心中暗恨。
  清官一見心暗恨,腹內說:「尼僧露著不孝成,那有出家修行意?一片淫邪狂又輕。」大人想畢往後走,霎時來到殿二層。此處比前邊更熱鬧,燒香男女亂紛紛。也有那,背搭鞍子爬著走,為爺為娘許願心;也有那,走一步來跪一跪,磕著頭來往裡行;也有那,蠢婦村姑愛行好,手內高擎香幾封;也有那,俊俏女子把香降,渾身打扮甚輕盈;也有那,年老之人將香降,保佑他,腰不疼來腿不疼;也有那,浪蕩子弟把香降,他可不為把好行,為的是,單瞧年少婦共女,又看廟中眾女僧。又見那,大家一齊將頭叩,有個尼僧把磬鳴。大人扭項回頭看,神龕內坐著一女僧:打扮各別實在好,她就是,「聖水姑姑」養漢的精!
  年紀約有四旬內,雪白大胖可人情。五佛冠在頭上戴,身上穿,大領僧衣是黃綾。眾人與她將頭叩,你說這個牛日的,閉目無語在龕中。還有那,兩個童女分左右,十五六歲正年輕。全都是,大領僧衣真好看,頭上邊,兩個抓髻繞紅絨。手擎寶劍旁邊站,好比觀音善財童。恰似那,彰義門外西峰寺,五十一年事一宗。出了個,妖言惑眾張寡婦,她的家,住在順義小縣城,假稱神仙來降世,活菩薩,晃動京都錦繡民。後來事敗遭拿問,七月十二命歸陰。江寧這座聖水寺,就與西峰寺相同。按下閒言歸正傳,再把忠良明一明。
  且說劉大人,在一旁觀看「聖水姑姑」這樣動作,腹內說:「好款式,好做派,必是妖言惑眾,哄騙愚民。」又見龕旁有一個女僧,手拿銀墩子,打那瓷瓶內的聖水,倒在各人的傢伙內。求聖水的人,這才散去。
  忠良看罷,剛要到後邊看個動靜,則見打那邊來了個年少的坤道,年紀還不過在十八九歲,手內拿著一股香往裡面走。
  你說後面那些浪蕩子弟,跟了來的可就不少,一個個指指點點,說說笑笑,恰似那游蜂彩蜜,蒼蠅見血一般。劉大人一見這個光景,暗說:「不好!」
  清官舉目留神看,少婦露著不老成。但見他,挽著蘇州髻,烏雲恰似墨染成。兩道蛾眉新月樣,杏眼含春暗有情。鼻如懸膽空中掛,相襯櫻桃一點紅。美容面比丹霞樣,想必是,糯米銀牙在口中。萬卷書兒別住頂,旁邊斜插一丈青。身穿月白鬆綾襖,青緞雲肩上掐金。水紅汗巾腰間係,桃紅裙上繡芙蓉。金蓮窄小剛三寸,仔細聽,高底之中帶著響鈴。白綾褲腿把鴛鴦繡,深州的,絲線帶子大有名。真乃是:人還未到香風至,那一宗,柔香熏人了不成。
  說什麼西施王嬙女,就是三國貂蟬也不能。就只一件大不好,舉止動作露狂輕。並無跟隨人一個,他的那,手中扶定一小童。年紀不過五六歲,身上衣服甚鮮明。皆因他,手扶幼童往前走,現露尖尖十指蔥。琺瑯戒指手上戴,玉腕上,響鐲叮噹透玲瓏。又見他,來到神前將頭叩,他把那,「天仙」處處叫幾聲:「保佑弟子生兒女,掛袍上供到廟中。」祝告已畢忙站起,走到那,金錢底下看分明。一回玉腕將錢取,露出中衣是大紅。你說那,浪蕩子弟直了眼,個個發呆心不寧,帽子丟了不知道,手內煙袋地下扔。
  按下眾人且不表,再把少婦明一明。掏出銅錢一大把,挑出一文往上扔,只聽「噹啷」一聲響,正中金錢震耳鳴。
  女僧一見將佛念:「我彌陀佛聖有靈!施主多把香資助,小尼好念《種子經》,保佑施主身懷孕,一年一個不脫空。」
  小婦聞聽反倒笑,越現嬌姿美芳容。按下色鬼乾急躁,再把忠良明一明。
  劉大人觀看這個光景,心中暗恨,說:「一個青年的婦道進廟,如何並無人跟著?一會兒必定鬧出事來。」
  不言忠良心中之話,你說那少婦,聞聽尼僧之言,不以為恥,反倒帶笑說:「我彌陀佛,要的是那麼著才好呢!」劉大人一見,說:「也怨不得狂徒無禮,原本他輕狂,引誘於人。這如今,有幾個柳下惠?」大人正然說著話,又見那婦人給了香資二百,他這才轉身往後而去。那些狂徒,就說說笑笑,跟在後邊。明公想理:先前不過是說說笑笑,指指點點,到這會兒,見無人跟隨,他們的膽子就大咧!擠上前去,摳摳摸摸,就動起手來咧。你說,摳得那少婦,唧嗎喊叫,說:「躲著些罷,浪娼婦養的們!怎麼這故意地擠人!」你說那些年少的男子,聞聽此話,反倒嘻嘻帶笑,說:「小娘子,大廟場上人多勢眾,道路狹窄,那就擠著咧?」你說,劉大人一旁觀看這光景,不由心中動氣,慌忙走上前來,說:「列位,閃一閃,讓這位小娘子出去。再者,眾位既是來燒香的,就是行好只顧這等胡為,豈不白行了好了?」眾人聞聽劉大人之言,抬頭觀看。
  但見那,一群老土抬頭看,打量這,假扮私行劉大人:一頂秋帽頭上戴,纓子發白年代沉。青布夾褂精窄袖,藍綢袍子不算新。腳穿青布山東皂,活脫一個侉鄉屯!老土看罷私行客,不由一齊帶上嗔。內有一人開言道,怒目橫眉把話雲,說道是:「你這言詞好無理,多管鬧事混充人。
  莫非是你親供養?怕人擠著別出門!」說著說著就動手,要打皇家私訪臣。大勇一見不怠慢,走上前來攔那人。好漢說是「休撒野,動一動兒抽你筋!」老土一見忙站住,打量公門應役的人。則見他,白氈帽兒頭上戴,藍布袍兒穿在身。年紀約有三旬外,五短三粗像兇神。料著講打打不過,脖子一縮就翻身。說道是:「等著我去將人找,你要跑了算丟人!」這小子,搭搭訕訕回裡跑,登時間,大勇震散多人尊。按下老土全四散,再表皇家私訪臣。瞧著那,浪蕩子弟全都散,要到那,神林後面探假真。那一個,年輕少婦出廟去,算他是,黃連入膽苦在心。明公想:年輕少婦休上廟,難道家堂沒有神?家中尊敬老父母,何必上廟秉虔心?按下少婦出廟去,再表私行劉大人。
  且說劉大人,見陳大勇趕散眾人,心中歡喜,一心要到後邊探看個動靜,望著好漢講話,說:「咱們到後邊看看。」大勇答應。說罷,爺兒兩個,一直地往後面而去。穿門越戶,來至三層殿上,一看:詩曰:金光閃閃透九重,香煙繚繞瑞氣濃。
  威嚴全仗鞭一把,感應聲名到九重。
  原來供的是靈官聖像。桌子旁邊,也有一名女僧打磬。劉大人觀瞧眾人燒香禮拜,又見那西邊配殿旁邊,有一個月亮門,站著一名女僧,高聲說:「施主們,要看聖水井,往這邊來呀!真是聖境!我彌陀佛!」又見那些男女,都往月亮門中而去。忠良看罷,扭項望著大勇說:「咱也到那裡看看怎麼樣個聖井。」好漢答應。
  清官看罷不怠慢,邁步慌忙向西行。進了月亮門一座,忠良舉目看分明:四時不謝花竹景,真乃是,魚米之鄉果真情。有一座,小小的亭子蓋得好,彩畫莊嚴綠配紅。眾多男女無其數,大伙相爭看分明。忠良一見忙邁步,來至那,井邊之上立身形。漢白玉石鑲井口,寬窄三尺有餘零。
  井中泉水「呼呼」響,猶如開鍋一般同。其水碧綠真好看,井有聖意在其中。水離井口剛半尺,要想湧出萬不能。又聽那,井邊女僧開言道:「施主留神請聽明:我們這座聖水廟,全是真心守法僧。」一邊說話將人看,瞧見那,年輕子弟動了情。這尼僧,今年才交二十二,因為多病入廟中,出家猶如將寡守,慾火陣陳把心攻。兩眼只顧將人看,手中磬槌胡亂扔,「叭嚓」打在花瓶上,一下打得碎紛紛。
  眾人一見哈哈笑,齊說是:「這一傢伙打得不輕!」女僧也是臉發訕,扯脖子帶臉赤通紅。大人一見這光景,暗說「此尼不老成。可惜一座聖水廟,卻為何,住著一群好色僧?本府偵得實情事,決不輕饒善放鬆。」大人越想心越恨,虎目直瞪那女僧。尼僧一見錯會意,只當是,大人愛上他美容。淫尼反倒心裡笑,說道是:「這樣人才也作精!
  渾身並無風流肉,好比那,癩蛤蟆要吃櫻桃萬不能。」不言女僧錯會意,再把忠良明一明。劉大人,倒背手兒井邊站,哈著腰兒看分明。忠良正把聖井看,身後來了個愣頭青,冒冒失失只一撞,碰著清官叫劉墉。蓋不由已往前倒,只聽「撲通」響一聲。大人掉在聖水井,嚇壞大勇人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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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探穢廟權借風流妓



  且說劉大人正然在聖水井邊站立,觀看那井內的泉眼,忽然身後來了個冒失鬼,往前一碰,劉大人蓋不由己,往前一栽,只聽「撲通」一聲水響,把一位忠良掉在聖水井內。亭子上邊站著那些男女一齊嚷,說:「這個人必是會水,跳在井內洗羅鍋子去了!」眾人只這麼一嚷,打磬的那個女僧,也顧不得打磬咧,慌忙跑過來,說:「誰跳在井內洗羅鍋子去咧?還不快出來嗎!看髒了我們的井,聖水就不靈了!」眾人一齊眼望女僧,都說那個燥脾的話:「快叫他出來吧,還在裡頭泡著呢!」
  尼姑也不醒腔。列公,人要掉在井內,往下一沉,要往上冒,要是下邊有掛腳之物,或是淤泥,那就上不來了。這個聖水井,同不得咱們那本地的井,這是石頭縫兒長出一道泉眼,底下焉有掛腳之物?再者,水又不深。且說劉大人不防,被冒失鬼撞在井內,在下一沉,喝了一口水,又往上一冒。
  且說承差陳大勇,瞧見劉大人被人碰在井內,好漢魂都嚇冒咧!連忙趕上前去,往井中一看,恰好大人往上一冒,大勇並不怠慢,一貓腰,左手扶住井口,一探右臂,將劉大人後領抓住,往上一提,借著水勢,輕輕這才將忠良提出井外,放在塵埃。大人甦醒多時,這才站起來,渾身精濕,不由打戰。尼姑一見,用手一指,開言講話。
  女僧一見用手指:「你這人行事欠掂掇。要洗羅鍋討聖水,跳在井內是怎說?你心只顧羅鍋好,髒了聖井了不得!我同你去把當家見,且看師父是怎說!」大人聞聽忙講話:「師父留神你聽著:誰人願把井來跳?哪個願去洗羅鍋?皆因身後有人撞,在下才掉在井中,幸喜上來念彌陀。」女僧聞聽說「這就是,我說你,安心跳井理不通。」
  這劉大人連忙將身轉,說道是:「快些回去把衣脫。」好漢回答說「正是,速速回去才使得。」忠良聞聽忙邁步,不由冷得戰哆嗦。不顧再往後邊訪,虎步忙移向外挪。眾人一見這光景:「這人精濕為什麼?」知者聞聽忙答應:「他跳在井內洗羅鍋。」眾人聞聽一齊笑,說道是:「這人呆了個了不得,萬一井內將身喪,好了羅鍋命難活!」按下眾人齊議論,再把忠良說一說。剛出廟門留神看,忽聽那,大勇開言把話云。
  大人剛出廟門外,陳大勇開言說:「我與你老將衣服換了罷。」大人說:「不必,回署再換罷。」好漢答應。官役兩個並不怠慢,一直徑奔江寧南門而走。三里之遙,不用多敘。
  忠良與承差大勇,頃時間進了聚寶門。穿街越巷,不多時,來至府門,打後門而入。張祿接爺到書房,大人也顧不得坐下,眼望小內廝講話:「快拿我的衣服來!」「是。」張祿答應,去不多時,把大人的衣服、靴鞋、小衣,全都拿來,放在牀上。賢臣爺脫了濕衣,將乾衣換上,才坐下,內廝把濕衣拿去,回來獻茶。忠良爺茶罷擱盞,吩咐立刻看飯來,與大勇共桌而食。
  吃完,撒去傢伙,清案漱口,劉大人望好漢講話。
  清官爺,本是忠良的後代,將相之苗別當輕,天生扶保大清主,萬古千秋留美名。忠良耿耿無二意,愛民如子一樣同。只因為,接了民婦李氏狀,大人為難在心中。聖水廟內瞧一遍,回衙要定計牢籠。眼望好漢陳大勇,說「好漢留神聽我云:雖然咱去將廟進,無得破綻事難行。」
  大勇回答說「正是,大人言詞理上通。」忠良復又開言道:「這事實在有隱情。要得尼僧根與底,必須個坤道方可行。
  聖水廟中住一夜,探著女僧假共真,但見得了真實信,立時提拿眾僧人。與民圓案除禍害,也不枉,身作皇家制度臣。就只是,良家之女難以去,必須得,妓女假扮到廟中。」
  大勇聞聽忠良話:「恩官計策果高明!」大人復又來講話:「好漢快去莫消停,速傳妓女將衙進,必要俊美在年輕。」
  大勇聞聽答應「是」,邁步翻身往外行。頃的來到大門外,眼望那,青衣得用把話云。將他拉到屏風後,大勇低言吩咐一聲:「大人叫你急速去,花街柳巷走一程,俊美姑娘叫一名,急去快來莫消停。」好漢言詞還未盡,只聽那,得用開言把話云。
  陳大勇話還未曾說完,青衣得用說:「陳爺你別嫌我咧!
  我不信。咱們大人不好那齣戲,他捨不得花這宗錢。素日連斤肉還捨不得呢,淨鬧小豆腐子,再不然,買倆燒餅吃,就算是開齋咧!他捨得幹那個?」大勇聞聽,說:「混帳行子才哄你呢!快些去罷。」得用見好漢這個腔來得瓷實,不敢再問,只得去叫。
  青衣出了衙門,一邊走著道,一邊說話:「細想劉大人真胡鬧,今想起什麼來咧,虎不拉的要叫個媳婦!這是怎麼緣故呢?啊,是了,他老人家上任,並無家眷來,今日必是要鬆鬆腰兒,鬧袋水煙。定是這個緣故!」青衣思想之間,來到紫石街風流院的門首,一直走將進去。
  且說這家老鴇子名叫楊大兒,養著四個姑娘,內中就只有一名俊美,又在年輕,會彈會唱,絕好的酒令,今年才二十一歲。老鴇子見是公門中爺們進門,只當是打紅磚來咧。連忙站起,說:「上差爺請坐。咱爺們有兩三個月沒見,你老人家越發發了福咧!孩子,過來裝煙。」四個妓女答應,一齊過來,還未到眼前,只聽這麼一陣子蘭芭香,鑽入鼻內,越聞越近咧,一齊說:「老爺子,你老人家好婀?」說罷,裝了袋煙遞過去。
  公差說:「又擾煙。」說罷,接過來,一邊吃煙,一邊腹內說:「真!小模樣子難說,楊樹上喜鵲--茂高!」復又說:「你姐兒們也坐下。」四名妓者聞聽,齊坐下。青衣眼望著掌櫃的楊大,開言講話。
  但則見,青衣得用開言道:「老楊留神要你聽:今日裡,大人差我來到此,其中就裡你不明。我們官,上任不曾帶家眷,只隨內廝人一名。想必是,這幾天中慾火盛,夜裡睡覺不安寧。俗語說,『精滿自流』真不錯,小和尚,摸不著洗澡把氣生。所以差我來到此,傳一名,俊美姑娘進衙中。必得年輕模樣好,大人立等在公堂。」楊大聞聽說「我不信,聞聽大人做官清,從來不喜風月事,江寧一帶盡聞名。」青衣聞聽說「真是,大人立等在衙中。」老鴇子,一見公差這光景,真是實言無假情,忙叫秀蘭快打扮,好衣穿上兩三層,臉上多多搽上粉,烏雲恰似墨染成。秀蘭聞聽忙答應,頃時齊備站身形。外邊又將小轎僱,抬進門,妓女上轎往外走,公差連忙跟在後。老鴇子,托咐照應在衙中。青衣答應「交給我,撈毛營生我很能。」言罷後面跟著走,穿街越巷不消停。轉彎抹角來得快,大人衙門眼下橫。
  小轎人抬,公差跟隨,來至衙門,一直抬進儀門,剛要落轎,公差說:「別放下,抬進宅門去,再落轎!」轎夫答應,一直又抬進宅門。轎子是放著簾子,別人焉能知道?公差帶領,直到內書房外,這才落轎。妓女出來,轎夫自去不表。且說青衣帶領妓女,來到書房門,妓女站住。青衣掀簾進去,打了個千,說:「小的奉大人之命,將妓女喚到,現在門外伺候。」大人說:「叫進她來。」「是。」青衣答應,站起身來,出門眼望妓女,說:「大人叫你。」妓女聞聽,移蓮步,進書房,花枝招展,跪在塵埃,說:「大人在上,賤人秀蘭叩頭。」
  說罷,叩頭在地。忠良上面開言,說:「你叫何名.?」妓女回答:「賤人叫秀蘭。」大人說:「起來。」「是。」妓女答應站起,在一旁侍立。大人眼望青衣得用,開言說:「你也歇著去罷。」公差答應,退步翻身,往外面去,自己說:「好的,街坊家的雞--把我轟出來咧!」
  不言青衣自去,且說劉大人眼望妓女秀蘭,講話說:「本府叫你前來,非為別故,只因前者,有人告狀丟女一案,因母病,女兒到聖水廟中求水,一去無回。又言此廟不許男子進廟。
  每逢初一日、十五日才男子進廟燒香。本府假扮香客,到了那聖水廟內觀瞧,廟內之尼,大露不端,事有可疑。皆因那是女僧廟,不能宿歇訪他的根底。為此,本府傳你到衙,今晚你急去到廟,假扮良家之婦,只說為母病求水,只管宿在廟內。若有別端,你只管依法,務要留神,用心察看他廟動靜,事畢回來,本府有賞。小心急去。」秀蘭聞聽,說:「大人的召命,賤人焉敢不遵?」大人又吩咐:「張祿,送出她去。」「是。」小內廝將妓女領到宅門外,青衣傳了轎子來,秀蘭坐上轎,轎夫上肩,出了衙門,穿街越巷,不多時,來到風流院的門首。
  則見轎夫不怠慢,將轎輕輕放在塵。妓女下轎往裡走,轎夫等候不必云。且說秀蘭把鴇子叫,說道「媽媽聽我雲」他把大人言詞說一遍,楊大聞聽把話云:「原來為的是這件事,這是他,為國為民一片心。既然如此快梳洗,打扮急速到廟中,須要小心加仔細,訪明回來回大人。」秀蘭答應說「知道,不用媽媽你費心。」說罷慌忙就梳洗,頃時間,變作良家女釵裙。鬢邊斜插花一朵,微施官粉點朱唇。耳上戴著珠子墜,別頂簪兒素白銀。身穿月色綾子襖,青緞坎肩上掐金。八幅湘裙腰間係,三寸香鉤可動人。細瞧恰似良家女,那有風流院內行?楊大看罷說「甚好,我兒快去莫消停。」這天就有晚飯後,秀蘭答應向外行。門口上轎把簾放,又聽那,老鴇子開言把話云。
  楊大復又開言,說:「我的兒,務要留神。明日早來。」妓女答應,轉身上轎,轎夫上肩。
  不言老鴇子回去,且說那小轎人抬如飛似箭,頃時出了江寧府,逕奔聖水廟而來。三里之遙,趕天有掌燈之時,來到廟門口落轎,妓女出轎,轎夫等候,秀蘭一直徑奔裡走。剛至山門之內,盡頭撞見一個二十多歲尼姑,說:「那邊來的?這時候進廟,有何事情?」妓女聞聽,說:「女師父,奴乃府城內之人,家住紫石街。因母得病心疼之症,夜不安眠,看看至死。
  奴聽說寶剎聖水如神,故此誠心前來求討,望師父慈悲引領。」
  女僧聞聽,信以為真,說是:「既然如此,隨我來。」
  女僧說罷不怠慢,帶領妓女向裡行。穿門越戶來得快,來到那,當家禪堂把步停。女僧回頭說「稍等」,秀蘭答應立身形。小尼掀簾將房進,說「師父留神聽我雲」
  就將那,妓女之言說一遍,只聽那,聖水姑姑把話云:「既然如此將她叫進。」小尼答應向外行,開言就叫「女施主,快見師父莫消停。」妓女答應移蓮步,慢款金蓮進房中。
  聖水姑姑留神看,打量妓女貌與容:年紀至大二旬外,長得乾淨可人疼。老尼看罷開言叫:「施主留神要你聽:你的來意我盡曉,方才小徒盡回明。今日天氣晚得很,料想難以進江寧。眼看城門就關上,暫且宿在我廟中。明日一早去求水,管保你母免禍星。」秀蘭聞聽答應「是,師父言詞敢不遁?」老尼復又吩咐話:「性本留神要你聽:你把這,施主帶到西邊去,預備茶水莫消停。」小尼答應說「知道」,帶領妓女向外行。穿過角門好幾道,又進那,月亮門內看分明:另是一座板子院,這個所在又不同。秀蘭這一將房進,泄機關,劉大人大難臨身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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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煙花女禪堂遇熟客



  且說性本將妓女秀蘭帶至這一所板院內,原來是三間禪堂。
  門上掛著大紅猩猩氈的簾子,窗戶上糊著玻璃鏡。又聽裡面「叮噹」山響,原來是鳴鐘聲。秀蘭正觀未盡,小尼將簾子掀起,說:「施主請進。」妓女忙移蓮步進禪房,只聞得這屋內有安息香、檀香、百合香之味。當中堂屋,迎面放著一張紫檀八仙桌,桌上擺著個大宣窯的古瓷瓶,內插著一枝一尺多長菠菜葉根的珊瑚子樹,右邊是個白玉盤,相襯著三個大香櫞、兩個佛手,當中是一個古銅爐。牆上懸掛著一軸畫,原來是趙子昂的八駿,左右一副對聯,上句是:「雅致塵心冷」;下句是:「清香古桂煙」。西邊套間上,掛著水紅簾子,可是卷著呢,因此才瞧得見裡邊的擺設:迎門放著一張南竹子月牙桌子,後頭畫著個假門,之上還畫著個香色綢子簾子,恰似套間一樣。
  列公,瞧著是個假門,原來此就是個真門。推桌而入,令人難測。
  妓女看罷,暗暗點頭,說:「好富貴廟呀!」忽見打套間屋內,走出一小尼來,年紀有個十七八歲,原來就是看這禪堂的。
  性本一見,用手把秀蘭一指,說:「這位是前來求水的貴客,師父叫我在此處安歇。告訴你咧,我還在前邊伺候著師父去呢。」說罷,翻身而去。
  性本說罷翻身去,再把那,性定淫尼明一明。眼望妓女來講話:「施主請進這屋中。」秀蘭聞聽忙邁步,跟著尼僧往裡行。進了屋門留神看,這裡款式更不同:八步牙牀掛帳幔,蘇州絨造是大紅,一對銀鉤上面掛,牀上氈子是白絨。上邊是:閃緞被褥真好看;又有那,鴛鴦枕上繡著那,一雙鸞鳳去和鳴。牀前還擺一物件:檀木腳凳放流平。
  銀燭高照明又亮,真有那,椒房之美妙又精。妓者看罷心納悶,忽見那,小尼開言把話云:「施主你也歇著罷,天氣眼看交二更。桌上燈燭不必滅,這就是,玉盞常明萬年燈。」言罷將簾來放下,小尼就往邊行。按下性定出門去,再把秀蘭明一明。獨對銀燈心犯想:瞧光景,準是尼僧不老成。且別管,暫且睡個舒服覺,明日一早進江寧。秀蘭看罷不怠慢,摘去銀環鬢鬆。光景不是好婦女,他與良人大不同:身上衣服全脫去,露出那,雪白身子玉琢成,兩個乳頭真好看,恰似那,發面饅首一般同。還有一件值錢物,價值十二錦連城:就是那,小肚子底下那道縫,好比那,殺人的鋼刀不見紅。有多少,英雄好漢因此喪,萬里江山上面扔。君王好色失天下,官員好色誤前程,買賣好色傷血本,財東知道把你輕。勸君不可入此道,休落得,悔之晚矣總是空。按下閒言歸正傳,再把妓女明一明。
  且說妓女秀蘭,將身上衣服全然脫去咧,躺下還沒半個更次工夫,只聽那月牙桌子一聲響,有一扇門往兩下一閃,那張桌子就不見了。假門變作真門,打那門內,走出一眾僧人。
  明公,你道那僧人打裡邊來的?聽愚下交代明白:他也是鎮江府內,有一個丹徒縣之內,有一座紹興禪林,他就是那廟裡同和尚第二個徒弟。因出來化緣,來至江寧府。偏偏的他害眼,到這廟內求水,因此與這聖水姑姑就好上咧。他今年才交三十二歲,法名叫淨空,紹興寺學來拳棒,又能飛簷走壁,手使一把單刀,可以擋五六十人。他又招了兩個僧人:一個是滾馬強盜,懼罪削髮,才入空門,法名天然;他本是紹興人氏,才三十六歲,黑面,目大,大鼻子,一雙牛睛,滿嘴的鬍子好像鐵針一般,手使一條鐵彈杖,重三十五斤,也能飛簷走壁,兩膀有五百斤的力。那一個可是江寧縣的本地之僧,法名了凡,年四十七歲;他與這聖水姑姑早有交情,並不會武藝。因此上,三個和尚就在這聖水姑姑廟內,暗室棲身,合廟僧人,任意姦淫。後又想出聖水治病的方法來咧,不過是哄那愚人以為生意。這三個禿驢,壞得婦女也就不少。書裡講明,言歸正傳。
  且說妓女秀蘭留神觀看。
  且說妓女留神看,打量出來這名僧:年紀不過三旬外,才剃頭皮亮又青。生成一雙調情眼,雪白大胖在妙齡。身披僧衣是醬色,厚底雲鞋足下登。見他進屋牀上看,妓女在牀眼朦朧。凶僧一見動意馬,上前抱住不放鬆。開言不把別的叫:「可意人兒要你聽。」秀蘭故意一聲嚷:「是誰膽大了不成!擅自強姦良人婦,送到當官罪不輕!」凶僧聞聽說「不怕,就要我命也願情!常言寧在花下死,黃泉做鬼也有名。」說著說著不怠慢,摟住妓女豈肯容?書中難以深言講,列位明公豈不明?和尚與他成好事,秀蘭沉吟在心中:怪不得,大人差我將廟進,果然這廟有隱情。
  正是秀蘭心裡想,假門內,又來江寧本地僧。秀蘭一見嚇一跳,說道是:「此事今朝了不成!」
  且說秀蘭正然沉吟,忽見假門內又走出一個僧人,仔細一看,並不是別處之僧,就是他們本地和尚,法名叫了凡,原先在江寧府城裡,紫石街東頭,玉皇廟內出家--他們兩個早有交情。且說了凡和尚,這一會子色攻了心咧,也等不得淨空乾完了,他就出來咧!來至牀前,借燈光一看,見了妓女秀蘭,他「哼」地一聲,後又說:「奇怪呀!我當是那個,原來是秀姑娘嗎?」秀蘭聞聽,也就難以推托,只得說:「好哇?了師父!」
  且說淨空剛完了事,則見了凡走進來咧。一見面,他們倆認得,聽口氣,是有交情。淨空在一旁說:「了師父,你們認識嗎?」了凡聞聽,說:「這是我的乾親家母。」淨空聞聽,說:「站著,站著,你這親家母,家裡還有個什麼人?」了凡說:「老淨,你真不開眼,連個窯內賒果都不鑽嗎?你還和哥哥成天家碎大套!」
  眾公,這句話,知者的明白,不知者聽之納悶。待在下破說明白!了凡說「窯內賒果都不鑽」,是「連個出門子的養漢老婆也不知道」,書裡言明。
  淨空聞聽,說:「這事就奇怪!」
  自聽了凡一句話,淨空開言把話云:「非是不懂你的坎,此事一定有隱情。他是花街柳巷女,為什麼,又扮良民到廟中?莫非是,何人差他來到此,探聽你我做的事情?
  此事不可不在意,必須把此事問分明。別等到,馬到臨崖收韁晚,船到江心補漏遲。」了凡聞聽說「有理,老淨言詞理上通。」了凡和尚開言道:「秀姑娘留神聽我云:何人差你來到此,假扮良人到廟中?已往從前實言講,方顯咱們舊交情。你要是,瞞哄不肯說實話,想要出廟萬不能!」
  秀蘭聞聽嚇一跳,暗說「此事了不成!大人差我來探事,不承望,遇見本地了凡僧!奴今有心說實話,勞而無功少厚成;有心不把實話講,凶僧光景未必容。」秀蘭正在為難處,忽見那,淨和尚急忙跑進去,拿出把,明晃晃鋼刀手內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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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淫和尚行刺劉知府



  話說妓女秀蘭,正自沉吟,忽見那淨空凶僧,打假門內進去了,他拿了一把明晃晃的一把鋼刀出來,眼望妓女一聲喊叫,說:「你今要不說實話,我這一頓刀,剁你個稀爛!」秀蘭一見,魂不附體,戰兢兢眼望和尚,講話說:「師父不必動手,待我實講。」
  眾位想理:像他們這宗娼家之婦,見銀錢忘恩義,見刀劍且顧水性揚花,反覆不常,孔聖人的話不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朱洪武怎麼說:「我要不是婦人所生,天下的婦人我全殺盡。」所以這婦道之中,最難得其賢德。且妓女秀蘭,乃是娼家,又不是良家之女,這一會眼看刀劍臨頭,他如何不怕?
  話不可重敘,他就把那劉大人假扮香客;到廟中私訪,無得真底,然後又打發他假扮良人之婦,求取聖水,夜宿此廟,探看虛實的話,說了一遍。淨和尚聞聽,暗說「不好!」
  凶和尚,聞聽妓女秀蘭的話,暗自吃驚說「了不成!
  原來是,羅鍋子差他來到此,假扮良家婦女到,探看廟內根與底。想必是,風聲走漏被他聞。多虧了凡來看破,險些中了計牢籠!劉羅鍋,我不尋你你找我,你竟是,無故生非顯你能!」淨和尚,跟望了凡來講話:「去請天然二師兄。大家商量拿主意,遲財生變悔不及。」了凡聞聽不怠慢,走進去,叫出來,綠林殺人萬惡僧。淨空一見開言道:「師兄留神你是聽」用手指定娼家女,就將那,已往從前盡講明。天然聞聽說「氣死我。而今竟有這事情!這算他自己來找事,成心不做府江寧!咱們若不先下手,禍到臨頭悔是空。常言俗語一句話:『無毒不是丈夫行』!」天然僧,眼望淨空叫「賢弟,留神聽我講分明:愚兄有條牢籠計,兩全其美保安寧。火燎眉毛顧眼下,這就是:二虎相逢爭一爭。」淨空聞聽天然的話:「請問師兄怎樣行?」
  淨和尚眼望天然僧,說:「師兄,你說了這麼半天,到底是怎樣的行?」天然聞聽,說:「這件事,要依我的主意,咱們是生米醋--舍著做。」淨空又問,說:「怎麼叫舍著做?」
  天然說:「老弟,你聽俗語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用手又把秀蘭一指,說:「這個人,千萬別放出廟。等我前去施展飛簷走壁之能,趁此夤夜之際,暗帶鋼刀一口,到劉羅鍋衙門行刺,暗暗將劉羅鍋子殺害,逃出府城,回古廟藏身,朝夕與尼僧美娘快樂,豈不是好?如不然,劉羅鍋子豈肯干休?你我也難住此廟!」
  只聽那,天然之言還未盡,淨空聞聽把話云:「師兄言詞真有理,就是如此這般行!」天然聞聽不怠慢,慌忙就去把衣更。脫去長衣穿短襖,青布褡包繫腰中。薄底快鞋登足下,雞腿襪兒是皂青,花布手巾將頭係,背後插,一口單刀耀眼明。他本是,綠林殺人真強盜,漏網脫逃到江寧,皆因番役拿得緊,他才削髮去為僧。雖然出家空門入,不過是隱姓暫埋名。天然僧,收拾已畢往外走,到外邊,眼望淨空把話云:「小心防守別大意,愚兄行刺就回程。」天然說罷不怠慢,邁步一直往外行。走到院內抬頭看,一天星斗在當空。這和尚,並不開門往外走,越牆而過令人驚。登時就過牆幾道,出了禪林古廟中。一直不往別處去,逕奔江寧聚寶城。此廟離城三里路,眨眼之間到江寧。城門業已早關閉,聽了聽,梆鈴三下震耳鳴。天然僧,來至城下不怠慢,施展飛簷走壁能。頭朝下來腳朝上,倒爬金陵錦繡城。眨眼之工急似箭,垛口上,上去了行刺萬惡僧。這凶徒,輕輕又把城來下,順著城根向東行。走不多時又往北,一直的,逕奔府衙那消停?穿街過巷急似箭,霎時間,劉大人的衙門面前存。
  天然和尚穿街越巷,不多時,找到劉大人的衙門以外。聽了還是三鼓。這凶僧,繞到那箭道的牆下站著,只見他兩腳一跺,「嗖」,躥上牆頭,留神觀看。
  和尚閃目留神看:原來是,衙門照房是後層。凶僧看罷不怠慢,兩足一縱快如風。輕輕站在流平地,躡足潛蹤往前行。夤夜前來要行刺,要與忠良把帳清。轉彎抹角來得快,霎時來到前院中。和尚舉目留神看,側耳留神仔細聽。則見那:上房五間在正面,六間廂房列西東,各屋不見燈光亮,真可巧,天上陰雲把星斗蒙。凶僧看罷不怠慢:「蒼天幫助我成功。」和尚看罷不怠慢,抽出單刀手內擎。躡足潛蹤把上房奔,上礓石察,來到那,游廊底下站身形。舉目瞧,兩扇房門關得緊;用手推,紋風不動開不能。凶僧推罷不怠慢,暗把羅鍋叫幾聲:「今夜晚,要想脫過我的手,除非轉世再脫生!」和尚看罷將頭點,用刀尖,撬得門「咯叮叮」響,大人和內廝正美寢,作夢兒,不知竟有岔事情!凶和尚,撬開插關整兩道,只聽得,「噹啷」一聲了不成!
  眾位明公,你說是什麼響?原來是個銅鏡子掉在銅盆裡頭咧!說這個書就說離了,鏡子在哪?銅盆在哪?怎麼鏡子就掉在銅盆裡頭咧呢?眾明公有所不知:這一位劉大人做事,底細到萬分。到而今,那些富貴之家,都有按著劉大人這個法兒行的許多。說到底,是怎麼個方法兒呢?眾位留神細聽;用小銅鏡子一個,鏡鼻兒上拴上一塊紡絲手巾,到了晚上鎖門之時,那鏡子上拴的那塊紡絲,夾在那兩扇門縫之內;下邊正對那鏡子,擱一個洗臉的銅盆。明公想理:莫說你有時遷之能,要破開這個法,不能。你想,這個門略薄兒的往兩下裡一分,上邊的那個鏡子一點掛頭無有,豈不往下掉?這一掉下來,又在這銅盆上頭,這兩宗東西一響,這個聲音,就讓你入夜不睡覺的人,管保也吵得醒!書裡講明。
  且說的是,天然凶僧,用刀尖剛將那上房門的兩道插關撬開,才用手一推,只聽「噹啷」一聲響亮,凶僧只當是裡面知覺,有了準備,嚇得他倒退閃幾步,留神觀看。
  按下凶僧看動靜,再把忠良明一明。大人與張祿正美寢,睡夢中,忽聽那「噹啷」震耳鳴。忠良驚醒留神看,屋中黢黑看不明,復又側耳聽仔細,鴉雀不動靜無聲。張祿夢中也驚醒,嚇得他,拉過被子,蒙上腦袋聲也不哼。
  按下忠良且不表,再把那,好漢承差明一明。這一夜,正是大勇該值日,帶領朱文與王明。大人並無把家眷帶,三人伺候內衙中。西廂房內來上夜,為的是,早晚聽差辦事情。按下閒言不必表,再講三位美英雄。正然睡在廂房內,睡夢中,忽聽那,響亮一聲震耳鳴。三家好漢全驚醒,陳大勇,慌忙爬起看分明。窗戶眼中往外看,好漢眼尖看分明:瞧見那,上房門外台階上,一人站立把刀擎。大勇看罷嚇一跳,腹內說:「這人膽大了不成!竟敢衙內來偷盜,不怕拿住喪殘生!」好漢瞧罷不怠慢,忙穿衣,牆上摘刀手中擎。顧不得,告訴朱、王人兩個,開門一直往外行。
  大叫一聲「休撒野!膽大蟊賊了不成!衙門竟敢來偷盜,不怕拿住喪殘生!」言罷趕上用刀剁,和尚禿驢閃身形。
  剛然躲過刀又到,僧人還手不相從。只聽「叮噹」聲音響,這就是,狹路相逢二虎爭。大勇就使龍探爪,和尚的,丹鳳朝陽架式精。承差慌忙跟箭步,僧人急急退身形。這和尚,口中大叫「劉知府!私探禪林為何情?你為何,來到江寧多管事?我明人不做暗事情!無是無非來胡鬧,我也是,路見不平到衙中。特地前來為行刺,要害羅鍋是實情!
  誰知你今夜不該死,驚醒你手下人一名!」這和尚,大叫「那人休撒野,你今要活萬不能!」說罷將刀緊一緊,綠林傳授實在精。幸虧遇見陳大勇,刀棍無敵本領能。二人鬧夠時多會,陳大勇乾急躁,要想成功萬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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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擒賊盜羅鍋暗遣兵



  話說當院中僧俗二人動手,不見高低,這且不表。且說上房裡劉老大人和長隨祿兒,這一會嚇得一聲兒也不敢言語。
  列位,劉大人生性膽壯,那是傲上忠直。像這樣拿刀動槍的,大人如何不怕呢?可憐嚇得這位大人,睜著倆眼睛,口內打「哼哼嚕嚕」,呼聲不斷。張祿這會子嚇得把他老爺的棉被也溺了,低聲叫:「老爺,別睡!」大人聞聽,也低聲把老爺山東話嚇出來,說:「得兒他媽媽,借個廠兒,有了銀咧!院子北邊動手!」
  不言大人和長隨屋中害怕,再說那陳大勇,見那人刀一路緊似一路,那刀釤砍劈剁,削耳撩腮,直奔致命之處。好漢觀瞧,暗暗喝采,說:「此人的本領,在我以上,我倒要留神。
  萬一有失,可惜我這幾年的英名,付與流水。」想罷,也將刀的門路更改招架。此時大勇把拿人之心,減去八成。
  他兩個復又來動手,狹路相逢豈肯容!一個是,因為瞧破廟中事,膽大行刺進江寧;一個是,身在公門現應役,速拿賊人好立功。想罷鋼刀眼前晃,好漢忙忙用刀刃迎。
  一個就使掛面腳,一個慌忙仰身形。大勇登時渾身汗,和尚也覺膀臂疼。正是那,棋逢對手難藏性,將遇良才是真情。一個是,綠林出身真強盜;一個是,運糧千總把台把官扔。陳大勇,一個箭步躥上去,刀刃中直奔他前胸。和尚用力忙招架,這好漢抽回刀來,凶僧利刃竟剁空。大勇即便抬左腿,只聽「吧」,一腳正中那凶僧。天然手腕著了中,手內刀,「噹啷」一聲落在流平。和尚心中並不怕,頭一低,往前跑,使了個小燕穿雲架式精,一直徑奔陳大勇,成心與好漢定雌雄。大勇一見不怠慢,手中刀,高揚起,逕奔凶僧下絕情。和尚又往旁邊閃,大勇鋼刀竟剁空。
  凶僧左邊只一閃,這好漢不防備,腿上著中晃身形。僧人得便托右肘,陳大勇,想落鋼刀萬不能。和尚左手往上起,掐住脈門不放鬆,使力往下只一按,凶僧的,右拳舉起下絕情。只所「吧」的一聲響,陳大勇,手背著傷刀落空。好漢一個跺子腳,和尚鬆手退身形。二人鋼刀齊落地,各施拳腳來鬥爭。一個就使五花跑,一個忙用手來迎。按下二人當院鬧,再把那,屋內承差明一明。
  且說西屋內的承差朱文、王明被響聲驚醒,正自發呆,忽見大勇穿上衣服,打牆上搞下刀來,拿在手中,將門開放,一聲喊叫,跑出院子裡,有個人趕上去,他們倆動起手來咧!朱文、王明,見這光景,腹內說:「必是個蟊賊,前來偷盜來咧!
  看陳大勇本事?他們倆也知道,他既出去咧,料想也跑不了那個人咧,因此上他二人大意咧,慢慢穿上衣服,各拿兵刃在手,一齊跑出房門,一聲喊叫。
  他兩個,跑出房門齊吶喊,大叫「陳頭兒別放鬆!齊心並力拿賊盜,大家一同把賊擒!」一邊喊叫往外跑。和尚一見暗吃驚,腹內說:「今朝難取勝,要害羅鍋萬不能。
  手中又無吹毛刃,眼下又添人二名。萬一有失落人手,半世英名火化冰。」凶和尚,正自思想朱文到,手使攮子往上攻。僧人一見忙躲閃,王明鐵尺那放鬆?蓋頂摟頭往下打,和尚的,身體靈便躲得精。王明觀瞧心好惱,大叫「蟊賊了不成!你竟膽大把官衙進,來偷府尊瞎二睛!」大勇接言說「不是,他是前來把刺行。二位快些來幫助,大家並力把賊擒!」朱文、王明聞此話,一齊又奔那凶僧,和尚一見微微笑,說道是:「倚仗人多萬不能!要是好漢個對個,叫人相幫匹夫行!並非我今將你怕!我還有事要回程。」說罷將腳只一跺,「嗖」一聲,縱上房去不見形。
  且說天然和尚,正與陳大勇動手,心中想要追了好漢的性命,然後將劉大人謀害。不想又來了兩個人:一個是鐵尺,一個是攮子,也來動手。和尚這會又無兵器,如何敵持?他也是恐遭毒手,瞅空將雙腳一跺,躥上房去,霎時間蹤影全無。陳大勇、王明、朱文三人一見,說:「不好咧,被賊人逃走了!」
  明公,這件事要出在往常間,陳大勇必要追趕,今他可不敢去迫。這是怎麼個緣故呢?一來是黑夜之間,二來方才與那個人動手,那個人的武藝比他又不差,就是趕上他,也難取他之勝,所以他才不去追趕,眼下保了個平安無事,他就念佛,焉能他還肯去追趕?書裡講明。
  且說上房屋中的劉大人與小內廝,聽見院子眾承差與賊人動手,不由得發毛。後來又聽見三個承差一齊說賊人跑咧,大人與內廝這才放心咧。忠良吩咐內廝:「快些把燈燭點上!」祿兒答應,不多時,燈也點上咧,門也開咧,陳大勇等這才找著院內的兵器,又找著和尚扔下的那把刀,慌忙齊進上房,與大人請安,說:「小的等無能,使大人受驚!」劉大人一見,說:「起來,起來!賊人半夜而來,焉怪你等?」說話大人坐在炕上,陳大勇將和尚扔下的那把刀,獻與忠良。劉大人接來,留神觀看。
  清官接過留神看:光輝奪目眼難睜。復又留神仔細看,刀上有,字跡兩行鑿得分明,「妙法禪林聖水廟」;一邊是:「暫入空門隱姓名」。大人看罷刀上字,眼望那,大勇三人叫一聲:「今夜晚,這人不是來偷盜,他原來,暗進宮衙把刺行。鋼刀上面明明寫,他是那,聖水禪林廟內僧。
  要依本府心中想,大有情弊在其中。定然是,尼姑廟內藏和尚,妖言惑眾哄愚氓。妓女廟內把機關泄,才有這,僧人行刺進衙中。幸虧本府不該死,蒼天庇佑我劉墉。你們三人將他趕跑,這件奇功別當輕!」大勇聞聽忠良話,說道是:「恩官留神在上聽:既然刀上將字造,定是禪林聖水僧。機關不密他先知曉,曉夜行刺狠又凶。待等天明將人派,暗自出離府江寧,團團圍往聖水廟,一概全拿進衙中。大人堂前將他來問,真贓實犯問典刑。除去江寧這一害,上司喜,恩官指日要高升!」說話之間天將曉,東方送上太陽星。大人開言又講話,說道是:「大勇言詞理上通。」
  忠良聞聽大勇之言,說:此話有理。」忠良復又吩咐:「祿兒,賞他三人酒飯。」「是。」祿兒答應,不多之時,擺上飯來。
  大勇等三人謝過,這才用飯。不多時,三人用完,祿兒撤去傢伙。劉大人眼望大勇,開言說:「好漢,這件事情,怎麼樣個辦法?」陳大勇聞聽劉大人之言,說:「這件事,要依小的的主意,事不宜遲,小的等三人,再帶上十幾個伴門,各帶兵器,暗自出城,將那一座聖水廟圍住,把廟內所有的人,全都拿來,大人審問他的口供,料想昨夜行刺的那個僧人,雖然逃去,也未必敢隱藏此廟。先拿了尼僧,然後再捉拿行刺的那個和尚,不怕他飛上天去!」劉大人聞聽,滿心歡喜,說:「此計大妙!」
  清官聞聽前後話,滿面添歡長笑容,說道是:「此計大妙真不錯,事不宜遲急速行!」好漢答應說「知道」,一同那,朱、王二人向外行。又帶捕役十數個,全都是,暗藏兵器在腰中。出了衙門急似箭,一個個,逕奔江寧南正門。霎時來到南門外,陳大勇,悄語低言把活云:「此去廟內拿人犯,大家齊心事有成。非是陳某言此話,皆因那,行刺的僧人本領能。豈知廟內無餘黨?不可不防要用功。」
  眾人回答說「正是,陳爺言詞理上通。」按下公差人數個,再把那,綠林賊,殺人寇行刺的凶僧明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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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戀女尼淫僧藏庵廟



  且說聖水廟行刺的天然和尚,被劉大人的承差陳大勇等三人圍住,鬧夠多時,自己覺著怕機關敗露,難以謀害忠良,腹內說:「何不暫且逃走,回廟另想良謀,再進宮衙,連這一起狗腿全然殺害,方解心頭之恨!」凶僧想罷,將腳一跺縱上去,躥房越脊,這時間出了官衙,穿街越巷,來至城根,又施展飛簷走壁之能,出離了城。回到聖水廟中,見了淨空,就把行刺無成,實然難以動手的事,從頭至尾,告訴了一遍。淨空未語。
  天然復又開言,說:「老弟,這件事依我瞧,你我也難住此廟。
  倒不如趁此遠走高飛,另投別處棲身,再為後圖,未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眾公想理:別的事可以,唯有姦情這件事了不的。或是爭風,或是因奸不得,鬧著鬧著急咧,動了刀咧,鬧出人命來,後悔也就遲咧!你想,這個淨空年紀只有三十二三,正在妙齡,與這一起尼僧鬧熱了盆咧,還有隱藏下的幾個婦女,在聖水廟中暗室之內,無有不為,任意快樂,焉能一旦割捨得就離此廟呢?淨空聞聽天然之言,說:「師兄,不必害怕,聽我一言奉告。」
  淨和尚開言把「師兄」叫:「要你留神仔細聽:不必著急休害怕,丈夫做事要留名。畏刀避箭非男子,師兄你,枉在江湖綠林中!這件事,雖說官府來看破,依我瞧來更稀鬆!如有差人將廟進,管叫他有死並無生!你的單刀我的拐,可以能搪百萬兵。事情緊急咱再走,眾狗腿,焉能擋住咱弟兄?縱有拿住咱命喪,花下死,黃泉做鬼也有名。」天然僧,聞聽淨空前後話,說道是:「老弟言詞理上通。」了凡聞聽心犯想,這個禿驢膽戰驚!皆因他,各般本事全不懂,要講嫖賭屬他能。雖然害怕捨不得走,窮色大,貪著廟內眾女僧。也是禿驢惡貫滿,遇見那,賽包公,乾隆爺把他升,御筆親點到江寧。按下凶僧不肯走,依舊隱藏在廟中。妓女秀蘭也留坐,還有那,李家瑞姐人一名。
  這些節目全不表,再把那,奉命的承差明一明。
  且說好漢陳大勇、王明、朱文等,奉劉大人之命,前往聖水廟。眾人出了江寧的聚寶門,一直徑奔聖水廟而來。此廟離城才三里之遙,霎時間來到山門以外,瞧了瞧,山門緊閉。
  上部書,愚下已經表過,這座聖水廟,每逢初一、十五開廟,方許男子女子進廟燒香;除此以外,平常日期,只許婦女進廟求聖水,不許男子跟隨進廟。所以,他這山門常常的關閉,書裡講明。
  且說陳大勇等,來至聖水廟山門以外,瞧了瞧,山門緊閉,用手推了推,紋風不動。大勇才要望眾人講話,忽聽見那邊有一個騎馬的,帶著一個水晶頂子,領著二十多個兵,蜂擁而來,眨眼之間,來到跟前,下了坐騎。大勇一看,不是別人,乃是江寧府的守備王英王老爺。好漢一見,先就講話,說:「王老爺到此,有何貴幹?」這守備王英見問,說:「陳頭兒,我奉劉大人之命,帶領本營兵丁,前來協同你們等擒捉此廟的凶僧,怕的是這廟中餘黨勢眾,難以擒捉,所以才打發我前來,共同協辦。」陳大勇等聞聽王老爺之言,不由滿心歡喜。
  這好漢,聞聽守備前後話,滿面添歡長笑容,說道是:「這座禪林寬大得很,前後相連五六層。如若一齊將廟進,怕的是,賊僧知道越巷行。要依小的糙主意,老爺你,帶領手下眾兵丁,廟外巡邏加防範,我們進廟去拿人。如此兩班方為妙,大事定矣必成功。」王老爺聞聽說「很好,陳頭兒計策果高明!就是如此這般樣,速速進廟莫消停!」
  好漢聞聽說「正是」,眼望朱文與王明。說道是:「咱們哥兒仨將廟進,著意留神要小心。」二人答應說「知道,不用陳頭兒再叮嚀。」好漢聞聽不怠慢,用手推門把話雲,說道是:「快開山門求聖水!」這不就,驚動裡面小尼僧。
  他就是,聖水姑姑大徒弟,法名性本在年輕,今年才交二十二,長了個茂高,那一個,小模樣子倒可人疼。這淫尼,正在前院來說笑,忽聽那,山門打得震耳鳴。慌忙來到山門下,往外開言問一聲:「那邊來的有何事?快把情由對我云。我好回稟家師去,如若不聽你枉用功。」好漢聞聽將頭點,隔著那,山門縫兒把話云。
  陳大勇山門外面開言說:「我們是龍潭村特意到此求聖水來的。」裡面的小尼僧又問,說:「是男客女客?」好漢說:「男女都有。」女僧聞聽,說:「等我替你們回稟家師一聲。」說罷,翻身往裡面走。
  且說山門外面的好漢陳大勇,眼望朱文、王明講話,說:「少時要有人來開門,見一個,拴他一個。」眾人聞聽,齊聲答應。陳大勇正然要與伙計伴兒們議論,只聽裡面有開門之聲,原來還是頭裡進去的那個女僧,將好漢陳大勇的言詞,回稟他師父一遍。聖水姑姑聞聽,吩咐:「將女客請進廟去,將男子留在廟外。」所以又出來開門。女僧剛然開開了山門,往外一看--那裡的女客?竟都是男子!仔細又一看,那些人的穿戴,都是公門中的打扮。眾明公,唯有公門中的爺們,有個貴官脾氣,很愛穿個細毛藍的官罩,腰中係上一條褡包,或是縐綢的,或是足青布的,必要弄一個四塊瓦兒的青布單褂子,可不是穿著,胳臂一搭。
  苦死了,要鬧個嚇雀的纓帽,所以令人好認。書裡言明。
  且說大勇見了山門已開,不問青紅皂白,帶著眾人硬往裡走。女僧一見這個光景,不由得害怕,乍著膽子開言,說:「我們這是女僧所在,豈是胡鬧混闖的麼?」大勇眼望王明,說:「老弟,拴起這個來。」王明答應,掏出鎖子,趕上前去就要動手。女僧一見,嚇得往裡飛跑。
  女僧一見心害怕,邁步翻身跑似風,意亂心忙腿發軟,二門檻,「咕咚」絆了一個倒栽蔥!四腳拉叉躺在地,露出那,腰中的汗巾是大紅。雲子鑲鞋也摔掉,雪白的襪底兒,兩腳高揚叫人動情。僧帽卻在旁邊扔,顯露出,新剃頭皮是亮又明。胸坎上,兩個乳頭高四指,好一似,發面的饅首一般同。王明一見渾身軟,手提鐵鎖忙上前,竟奔貪淫好色僧。他未曾一鎖摸一把,點頭咂嘴口內哼,腹內說:「這個女僧長得好,他的那,小模樣子叫人疼。」王明無奈上了鎖,帶起紅顏白面的僧。陳大勇,帶領眾人又往裡走,進了那,二層角門看分明:三層大殿在正面,藥王聖像在當中。十大名醫分左右,都是那,五彩莊嚴綠配紅。
  東西配殿俱關閉,看不見裡面眾神靈。眾人看罷朝後走,穿過大殿到二層。一直又把三層過,抬頭看,殿旁邊,五間禪堂蓋得強,獨門獨院真清雅,原來是,聖水姑姑在這屋中。陳大勇,來至門外忙站住,側耳聽,禪堂裡面說笑聲。好漢聞聽不怠慢,三兩步,闖進房門看分明。
  陳大勇闖進屋門,留神觀看:原來是當家的聖水姑姑與她的手下幾個徒弟,還有幾個凶僧、淨空,在這屋中飲酒作樂,耍笑謳歌,挨肩擦背,無所不為。淨和尚正喝到高興之際,一伸手,摟住小尼姑性定,要了個嘴,說:「我的小乖乖子!」要完了嘴,一回頭,打外面闖進個人來,年紀不過在三十五六,五短身粗,相貌威武,雄赳赳將門堵住。淨空和尚一聲大叫:「呸!你這人好無道理,擅入內室,令人可恨!」
  只聽和尚一聲斷喝:「你這人,膽大無知了不成!擅闖內室做何事?快些說來莫消停!」凶僧言詞還未盡,只聽那,大勇開言把話雲,說道是:「廟為十方稱善地,女僧焚修在其中。依我看,你這禿驢非姑子,你如何,也在此處胡亂行?你們的,事情敗露機關泄,不必裝憨與推聾。
  快些受死是正理,少若接遲了不成!」好漢言詞還未說盡,只聽那,淨空和尚把話云:「我當你倒有何事,卻原來,找我老爺進衙門。想來是,羅鍋差你來到此,也是你,大數難逃此處坑。」和尚說罷不怠慢,打牆上,摘下那一口單刀手中擎。「刷拉」一聲亮出鞘,光華奪目眼難睜。一直徑奔陳大勇,照著那,好漢頂上下絕情。承差一見忙閃退,和尚的鋼刀竟砍空。好漢觀瞧哪敢慢?衣衿底下取鋼鋒。折鐵鋼刀亮又明,照著那,凶僧背後砍下去。淨空豈是省油燈?使了個,鷂子翻身躲得巧,好漢的,折鐵刀砍在門上響一聲。他兩個,就在屋中動了手,這不就,嚇壞了聖水姑姑養漢精。還有性黃與性定,三小尼,鑽在那桌子底下不敢哼!按下淫尼不必表,再把那,門外眾人明一明。聽見屋中動了手,刀聲響亮震耳鳴。朱文開言把「王哥」叫:「老哥留神要你聽:你與這,眾位伴們將門守,等我進屋助一功!」朱文、王明不怠慢,取出鐵尺手中擎,一聲大叫闖進去,說道是:「賊禿要跑萬不能!」和尚聞聽人講話,舉目瞧,又來了公差人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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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惡滿盈兇犯落法網



  且說淨空凶僧,正與好漢陳大勇動手,忽見打門外又闖進一個人,手擎鐵尺,惡狠狠指著他,趕上前來就是一下。淨空和尚慌忙躲過,回手也就還了一刀。朱文用鐵尺相迎,大勇在一旁相觀,並不怠慢,使了個箭步,「噗」,躥到淨空和尚的背後,照他的下三路就是一刀。淨空一見,往前邊一跳,也是和尚的惡貫滿盈,可可兒的那邊擱著一張椅子,淨空和尚不防,被椅子一絆,險些栽倒。朱文一見,哪肯容情?趕上前去,照著他的腦後「嘡」就是一尺,只聽「吧叉」「咕咚」「喀嚓」「嘩啦」,這一路亂響!
  有人說,你這書可不用說了,怎麼滿嘴裡都是舌頭?到底是「咕咚」,是「吧叉」,是「喀嚓」,是「嘩啦」?你鬧了個老西兒拉駱駝--擺了這麼一大溜!眾位明公,別心急,聽在下的慢慢破解明白:淨和尚中了朱文鐵尺,是「吧叉」的一聲不是?淨和尚往前一撲,栽倒在地,是「咕咚」的一聲不是?
  兩隻手又一扳地下的高桌,把那些個蓋碗咧、茶盤咧、瓷瓶咧這些東西都掉在地下咧,是「嘩啦」的一聲不是?所以,才這麼一路亂響。書裡講明。
  朱文一鐵尺打倒了淨空,趕上前去,「吧叉」,踝子骨上又是一下,淨和尚不能動轉。大勇這才向外面講話。
  這好漢向外高聲叫:「眾伴們,快些進來莫消停!朱文打倒囚和尚,快將這囚徒上綁繩!」手下人,他們聞聽不怠慢,進來了公差人幾名。先拿了淨空人一個,然後又綁眾尼僧。按下閒言且不講,再表公差人數名。陳大勇,吩咐手下把尼僧看,帶領朱文與王明,出了這座禪堂院,一直又往廟後行。按下承差人幾個,再把那,天然凶僧明一明。
  且說天然和尚,正在暗室之中,與別的尼僧還有妓女秀蘭說笑,飲酒作樂,忽聽前邊有打鬧之聲。凶僧吃了一驚,慌忙站起身來,拿了他的那一條鐵杖,要去看一個動靜。事逢湊巧,天然僧剛出那暗室之內,正遇見陳大勇帶領朱文、王明前來,兩下裡相見,那裡能迴避?天然僧眼望陳大勇,一聲喊叫,說道:「口歹!你們是做什麼的!擅自到此,有何貴幹?」大勇一見,微微冷笑,說:「禿驢!休推睡裡夢裡,你們的事情敗露,我等奉劉大人的命令,前來拿你,快些前來受綁,還多活一會;但若捱遲,管叫你這禿驢死無葬身之地!」
  只聽那,好漢之言還未盡,天然凶僧把話云:「原來為的這件事,擅敢前來到廟中。今日要饒過這狗腿,其情可惱理難容!」天然僧,說話之間趕上去,鑌鐵禪杖舉在空,逕奔好漢陳大勇,承差一見閃身形。朱文觀瞧迎上去,手中鐵尺禪杖騰。只聽「咔叉」一聲響,朱文的,鐵尺掉在地流平。王明一見不怠慢,「噗」一個箭步奔凶僧。手中的攮子要取勝,凶僧的,大腿上面下絕情。只聽「哧」
  的一聲響,和尚順腿淌鮮紅。天然「哎喲」眉一皺,不由動怒眼圓睜,一聲怪叫「氣死我!倒被這小輩暗算了不成!我今容你們出廟去,有玷從前綠林名!」正是天然要報恨,又來了,承差大勇美英雄。手內單刀急又快,光華奪目眼難睜。泰山壓頂削下去,和尚忙用禪杖迎。只聽「喀嚓」一聲響,鐵禪杖,被刀削去二尺零!凶僧一見心害怕,暗自思量說「了不成!」
  天然僧的鐵禪杖,被陳大勇的折鐵鋼刀削去半截,凶僧腹內思量,暗說:「不好!這廝的刀果然厲害,怪不得捕盜拿賊,常立奇功。倚仗他手內利刃,削鐵如泥,是一把吹毛利刃!我若與他鬥力,只怕不是他的對手。三十六著,走為上策。」凶僧的主意已定,將兩腳一跺,「嗖」的一聲,躥上房去。陳大勇、朱文、王明三個人,一見凶僧逃走,不由心下著忙。朱文、王明淨剩下乾瞅著。
  陳大勇一見,不敢怠慢,將身形一縱,也跟上房去,手提鋼刀,聲言大叫:「凶僧,你往哪裡跑!」
  陳大勇,一見凶僧要逃走,不由著忙心下驚。則見他,身形一縱跟上去,聲言大罵叫「凶僧!要想逃生不能夠,拿住你,好見本官劉大人!」兩腳如飛往下趕。凶僧回頭吃一驚,口中說:「若叫承差趕上我,我的那,性命殘生活不成!」無奈之何妄想走,躥房越脊往前奔,心虛只怕他趕上,拿住之時了不成!大勇後面追得緊,凶僧在前面擔怕驚。只顧在房上往前跑,廟房上,獸頭掛住他的後衣衿。大勇一見不怠慢,手掄刀,大叫「凶僧要想逃生萬不能!」
  凶僧天然只顧往前逃命,你說,無巧不成書,廟房上獸頭,將凶僧的衣衿掛住。承差陳大勇一見,不敢怠慢,手掄利刃,身形一縱,就趕上凶僧,摟頭一剁。凶僧估量著身後面一揪,心裡想著:這必有什麼東西,將衣衿掛住咧!人到了急處,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了。又見後面的承差,手掄明晃晃的利刃,從背後趕來。這凶僧心內一急,渾身攢勁,往前一躥,不提防瓦滑,腳底下一溜,幾乎栽倒。大勇得便,探身將凶僧揪住。陳大勇,一見凶僧要栽倒,好漢連忙一探身,伸手揪住凶和尚,掌住身形把話云:「禿驢你要逃命走,怎麼回衙見大人?幾個禿驢拿不住,喪盡了,已往從前我的名!」
  說罷之時一攢勁,將凶僧,按在房上不容情。此時間,朱文、王明也在此,往上開言把話雲,口中只把「陳頭兒」
  叫:「要你留神仔細聽:廟內的,眾多女僧全拿住,拿住凶僧完事情。」此時間,大勇聞聽不怠慢,他將凶僧往下扔。凶僧到此難扎掙,摔了個不死小發昏!朱文、王明忙按住,就將凶僧上綁繩。大勇也把房來下,廟內四下全搜盡,並無一個裡邊存。男女僧人裝車上,公差又往別處尋。
  密室找出李瑞姐,還有那,妓女秀蘭人一名。叫地方看守這古廟,眾人這才往外行。三里之遙不算遠,進了江寧聚寶門。正遇大人把晚堂坐,大勇、朱、王往裡行。大人一見開言問:「你們仨,可曾拿住做惡的僧?」大勇、朱、王將躬打:「大人在上請聽明:凶僧淫尼全拿住,請討大人示下行。」劉公聞聽將頭點,座上開言把話云:「急速帶進眾兇犯!」下役聞聽應一聲。一齊邁步往外走,口中說:「大人叫呢快些行!」門上之人忙不住,帶定眾人往裡行。
  來到堂前齊下跪,劉公上面驗假真。只因私訪進過廟,淫尼個個認得清。惟有三名凶和尚,並不認識做惡僧。扭項眼望大勇講:「昨夜晚,行刺卻是那名僧?如何又多二和尚?」大勇聞聽把話云:「大人留神聽詳細」已往從前細講明。劉公心內早明亮,吩咐「速傳周李氏,本府當堂判個清。」下役答應往外走,民婦進衙聽口供。進衙瞧見女兒瑞姐,母女見面慟傷情。大人吩咐帶眾犯,男女僧人跪在塵。劉公上面來問話,僧尼不敢不招承。已往從前俱實訴,大人聞聽滿面嗔。提起筆來明判斷:瑞姐他母帶了去,可喜清白沒失身,官賞白銀五十兩,以表此女孝娘親;僧尼掐監南牢內,詳文上報等信音。大人判斷剛完畢,只見那,有人來說「聖旨到,快接欽差莫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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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乾隆帝贈金試清廉



  劉大人才要退堂,忽見土報連聲,三元跪在下面,說:「大人在上:有京都欽差來到,離此不遠,回大人定奪。」劉大人聞聽,一擺手,說:「再去打探。」土報叩頭而去。
  劉大人不敢怠慢,隨後換了吉服,帶領官兵出了江寧府衙門,迎至十里接官廳,把欽差接進衙中。滴水下了坐騎,站在當堂,把旨意打開。劉大人跪在下面,欽差官高聲朗誦。
  欽差官高聲把旨意念,朗朗聲音吐字清。念的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曉喻賢卿叫劉墉,朕聞你,江寧做官多清正,治國安邦把百姓疼。今將你補升都察院,旨意一到速進京。欽此欽遵休遲誤,星夜前來見朕躬。」欽差念罷皇王詔,劉大人,磕頭謝恩把身平。眼望欽差來講話:「有勞貴駕走一程。」欽差回言說「豈敢,可喜大人往上升。」
  說罷告辭往外走,欽差緊急要進京。劉大人送出交界外,拱手相別各西東。欽差進京吾不表,再把劉爺明一明。回到衙門不怠慢,叫張祿,裝上褥套要登程。總督遣官將印署,大人交代甚分明。眾屬下,把大人送至交界外,辭別州縣要起身。劉大人,爺兒兩個才要走,忽見那,前面人等鬧哄哄。大人不解其中意,舉目抬頭看分明:原來是,江寧愚民眾百姓,一齊與大人來送行。擔酒牽羊無其數,慌忙齊跪地流平。一個個,眼含痛淚把「大人」叫:「公祖留神在上聽,小民等,聞聽大人將京進,位列三台往上升。大人來到了江寧把官做,愛民如子一般同。眾百姓無以可為報,水酒一杯來餞行。新靴一雙爺穿去,舊靴脫下在江寧。」劉大人聞聽百姓話,不由心中也傷情,開言不把別的叫:「眾多良民要你們聽,本府有何德能處?倒叫你等來餞行!這如今,劉某無可為遺念,幾句言詞要你們聽:奉公守法行正道,嚴妻教子把人疼。」軍民聞聽將頭點,說道是:「大人言詞聖訓同。」忠良說:「爾等也都回家去罷,本府的,欽命緊急要進京。」眾百姓聞聽無其奈,一個個,退步翻身回裡行。
  不表眾人回去,再說劉大人爺兒兩個,還是像上任來的那個景,喬裝改扮,一路上盤腳,饑餐渴飲,曉行夜住,非止一日。那天,來到彰義門。進了城,順著大街往東走,到了菜市口,朝北一拐,又進了宣武門。劉大人抬頭觀看。
  這清官舉目抬頭看:北京城,果與外省大不同,各樣鋪面全都有,茶軒酒肆鬧哄哄。來來往往人不斷,淨都是,奔奔忙忙為利名。還有那,各樣江湖無其數,大人留神看分明:頭一檔於是八角鼓;第二檔,慣說評書是佟亮公;三檔就是《施公案》,這人在京都大有名,他本姓黃叫黃老,「輔臣」二字是眾人稱,說的是,施公私訪桃花寺;西山廟內拿惡僧。大人看罷又往北走,這一檔子更不同:有個人,黑不溜湫像個鬼,年紀四十有餘零。頭上戴著花一朵,鬍子叫胭脂染了個通點紅!綠綢子褲子敞褲腳,你瞧他,扭扭捏捏來往行,兩根弦胡琴拿在手,拉的是:「姐兒南園栽大蔥」。拉夠多時他就唱,這小子,浪不溜丟開了聲,唱的是:潘金蓮勾搭上西門慶,來了個,替兄殺嫂的名武鬆。眾明公,要問此人名和姓,他就是,胡琴黑子,外號叫作「色公蟲」!大人看罷又往北走,這一檔子倒受聽:原是評書說得好,喉嚨響亮吐字清,說的是,《鋒劍春秋》燕孫臏,走石飛沙鬧秦營。眾明公,要問此人名和姓,號叫老黑本姓滕。大人看罷又北走,只聽那,鑼鼓喧天響又鳴。
  劉大人爺兒兩個又往北走,只聽那鑼鼓喧天,人聲喊叫。
  忠良舉目觀瞧,有一個白布大帳圍著,並不知裡面是什麼玩意兒。大人看罷,不解其意,扭項回頭,望張祿說:「這白布帳子圍著的,是什麼東西?」張祿聽說,說:「那是玩老虎的。」
  大人聞聽,說:「哎呀,傷人之物,也弄來玩耍,可見得人能!」
  大人說罷,又向北走,只聽那東邊鼓聲震耳。
  這清官,舉目抬頭觀仔細,只聽那牛皮鼓打響嘣嘣,他手中,還拿一副核木板,上邊穗子是大紅。你瞧他:一邊打鼓一邊唱,指手划腳不安寧,起來坐下身不定,使得他,汗似瓢潑一般同。唱的是:咬金下了瓦崗寨,帶領一盟眾弟兄,一心想要坐天下,大破孟州一座城。有人問他名和姓,他本是,久慣擂鼓的秦記生。劉大人,看罷多時心明亮,說道是:「這玩意兒出在我們老山東。想必是,年景有限柴米貴,餓得慌,情急無奈才跑上京。」大人想罷又北走,只聽那,嘩啦啦山響不絕聲。有個人,光著脊梁當中站,手拿著,一桿鐵叉繞眼明,來來往往渾身滾,好一似,黏在身上一般同。眾明公,要問此人名和姓,他本是,榆垡人氏叫黑熊。這大人,瞧罷多時又北走,這一檔子鬧得凶:仔細看,三人原來沒有眼,都是金行的老先生,一個個,號天宿地招人笑,這一個,故意又擠瞎眼睛。
  眾位要問名和姓,他就是「跑瞎子」,八怪之中也有名。大人看罷又北走,西單牌樓眼下橫。劉大人爺兒兩個,瞧看之間,到了西單牌樓根底下咧。爺兒倆僱了輛羊車,大人在裡頭,小內廝跨轅,一直地向北而走。
  到了外西華門,順著皇牆又往北去,打皇牆拐角往東而走,不多一時,來至後門,順著裡牆又往北走,打皇牆拐角往東而走,到火神廟內。
  為什麼他們爺倆又不上驢市衚衕家去呢?又在廟裡住一夜,這是什麼緣故呢?眾位明公有所不知:奉旨進京,必得先去見了聖駕,然後這才敢到各人的私宅。書裡交代明白,言歸正傳。
  且說劉大人爺兒兩個,住在後宰門外,路西火神廟內,一夜晚景不提。到了次日早旦清晨,大人起來,淨面更衣,又僱一輛羊車,大人坐上,一直的進了後門,到了神武門外下車。
  劉大人整整衣冠,進朝見駕。朝中之事,在下也不敢細敘,咱們就是剪斷截說。
  劉大人見了聖駕,聖主爺命他吉日上任。劉大人不敢怠慢,這才出朝,才坐之車,還在那裡,立刻坐上羊車,立刻來到了東四牌樓,路東鑲白旗四甲喇驢市衚衕。剛一下車,就有看門的人看見,不敢怠慢,把大人接將進去,合家問安道喜,此書中不必細表。忠良茶酒飯畢,就到都察院去上任。升得麻利,丟的剪決,這一任做了三天,因為他老人家上本之事,不知道是上的什麼本章,皇爺不但不准,而且還是革職為民。劉大人只得交代印務,回到驢市衚衕,擇日要回山東原籍而去,暫且不表。
  且說聖主皇爺,雖說把劉大人革職,並非是真心不用他,定要試探試探他往日的清名真與不真,這是太上皇爺一計。隨後差了三位大臣,拿了三千兩紋銀,到東四牌樓驢市衚衕劉大人府中,假說是幫送盤費,看他是收與不收。
  有人問我這說書的:哪三家大臣?我知道哪三家大臣!此書不想滿嘴混說。乾隆爺又稱呼「羅鍋子劉老大人」,哪的這麼件事情?哪的這麼宗稱呼?很欠把牙打了去!竟由他的嘴想。
  在下說的這部書,並非是不知三位爺的名姓,是愚下不敢深講。
  書裡交代明白,言歸正傳。
  且說三位爺打海甸遵奉老主的君命,不敢怠慢,一路無言,來到東四牌樓劉大人的宅中。見了劉大人,敘禮已畢,分賓主坐下。家人獻茶,茶罷擱盞。三位爺這才開言講話。
  只聽那,三位開言來講話,「大人」連連尊又尊:「主公一時在盛怒,大人革職是屈情。聞聽說,不日要回山東去,就還故土轉家中。我等無可以為敬,奉送那,紋銀三千以表情。路上吃杯茶與酒,也不枉,咱們同做一殿臣。」
  三家爺,口中言詞還未盡,劉大人冷笑把話云:「既承費心我就領,焉敢推卻這高情?」三位爺聞聽大人這句話,腹內說:「羅鍋可中計牢籠!」扭項回頭把內廝叫:「快些搬銀莫消停!」手下人,聞聽此話不怠慢,登時間,盤進紋銀六十封。劉大人一見他才講話:「三位留神在上聽,你們的紋銀三千兩,暫且放在我家中,等我去把主子見,明人不做暗事情。」吩咐家丁「快鞴馬,細想來,並無穿往大交情,問了主公什麼緣故,我上海甸見聖明。」三位聞聽這句話,腹內說:「真正羅鍋不愛銅!」按下三位爺回府,再把那,大人的家丁明一明。登時將馬來鞴上,回明忠良幹國臣。劉大人聞聽不怠慢,邁步翻身往外行。大門外,大人上了叼狼馬,餓得都不動咧!一步剛挪四指零。
  大人不上別處去,逕奔西直門大路行。出城上了厚土道,催開坐騎往前行。此書不講桃花店,杏花村不在這書中,大清小傳不多敘,海甸圓明園在眼下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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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9 13:0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回     訛聖駕劉墉賺銀兩



  劉大人思想之間來到海甸,不過是穿街越巷,不多一時,來至宮門以前,東轄哈外下了能行。進了大宮門,來到奏事門前。等夠多時,則見打裡面走出一員接事官,走出門來。剛然站住,就有那八旗六部眾多文武官員,一齊走至奏事官跟前,將奏折全都遞將過去。劉大人一見,並不怠慢,隨即也走上前去。接事的一見,帶笑開言,說:「老大人,今日到此,有何貴幹?」劉大人說:「今有一事,特來求大人替廢員劉墉,轉達天顏。」說罷,將本章遞將過去。
  住了!說書的,我且問你:劉大人那時候業已革職,他算是廢員,焉能還奏得著事?列位明公有所不知,劉大人那時候雖說是革了職,誰不知道他是皇后的乾殿下?官革的了,他的乾殿下可革不了!所以與別人不同。書裡表明,言歸正傳。
  且說奏事官接了眾位王大臣的折子,不敢怠慢,翻身往裡而去。來到裡面,將眾位大人的本章,遞與黃本的內侍。內情呈到聖主面前,龍目御覽。太上皇爺看到末尾,瞧見劉墉劉大人的奏折,上寫著:廢員臣劉墉,奏聞聖上:今因三位大臣(下贅著某人某人)拿著三千兩銀子,到臣的家中,說我劉墉實在寒苦,情願將三千兩銀子送與微臣,以作路費。臣子家中有心收下,想來素與他們並無這樣交情來往;臣子有心不收,又恐怕三位大臣見怪,廢員臣子禁當不起。望乞聖主看臣子素日的勤勞,把他們三人宣來,當面問明了,有什麼緣故,送臣子銀三千兩。主上將此等問明了,劉墉感聖恩於萬世矣!
  聖主爺看罷,不由龍心甚喜,說:「劉墉果然清廉,不是虛傳。倒是朕躬多疑,才差派人拿了銀子三千兩,去試探於他,看他收與不收。倘然收下朕躬的銀兩,那時節管叫他有口難分訴。這如今他不肯收下,前來見朕,真正是不愛錢財。這是朕躬的洪福,才出這樣賢臣。」
  太上皇爺龍心悅,聖主金腮帶笑容:「也是我朕洪福大,才出這,幹國忠良保大清。自從朕躬登九五,四海昇平五穀豐。到而今,一統華夷十七省,萬國來朝參朕躬。
  朕躬的,八旗兵丁如驍虎,外國聞名膽戰驚。又有這樣賢臣子,何愁江山不太平?也不愧,太后當初將他保,認為殿下作螟蛉。他的父,一品當朝居宰相,烈烈轟轟大有名。
  不幸一病身亡故,朕也曾,親身到過他家中。到而今,劉墉又像他的父,耿直無私不愛銅。恰似那,嘉靖年間名海瑞,不亞如我朝於成龍。」聖主越想龍顏悅,往下開言把話云。
  皇爺想罷,眼望兩邊朝臣講話,說:「朕躬方才御覽眾卿的本章,末尾看至劉墉上的一道本章,為的革職要回原籍,有三人送了他三千兩銀子的路費,他執意不肯收下,前來見朕。
  他哪裡知道,係朕躬一計,要拿他一款?誰知他是真正無私。
  罷了,到底是忠臣之後,將相根苗。」說罷復又開言。
  聖主座上開金口,帝露銀牙把話云:「快宣劉墉來見朕!」眾多官員不消停?應一聲,邁步翻身外邊走,來至了,奏事門外喚一聲:「劉墉進見參聖駕,皇爺有話問分明。」劉大人聞聽不怠慢,高聲答應往前緊行。一同邁步把禁門進,驚動了,聖主皇爺細留神。「廢員劉墉來見駕,辜負我主大恩情。」聖主爺一見腮含笑,往下開言叫「劉墉,方才你遞這件事,紋銀三千六十封,非是他三人送你的物,有個緣故在其中:那是我朕銀共兩,試探你劉卿清不清。」羅鍋子聞聽這句話,就手叩頭說「謝恩!又蒙我主把盤費賜,三千紋銀賞劉墉。」聖主聞聽這句話,說「好哇,倒中羅鍋計牢籠!訛去了,我朕銀子三千兩,朕倒沒把他問住,朕躬這倒花了銅!」聖主爺復又開言叫:「賢卿留神要你聽:果然你的清名無虛假,倒是我朕不公平。今點你:保定府去做主考,不可遲捱快出京!」聖主爺,明升暗降把他攆,怕的是,專動參本閒事生。劉大人,只得叩首將恩謝,叩頭站起在流平。聖主爺,又說「快著去上任,就是今朝便起程。」劉大人聞聽辭別了主,退步翻身往外行。登時出了宮門外,家人伏侍上了走龍。劉爺馬上心犯想:要想攆我萬不能!又訛銀子三千兩,買件棉袍好過冬。又叫我,直隸省城去做主考,明升暗降我學生。少不得暫且去上任,想個方法我再進京。劉大人,思想之間來得快,進了西直門的城。穿街越巷急似箭,逕奔東四牌樓行。往南不遠來得快,來至了,自己門前下了能行。
  劉大人來到自家門首,下了坐騎,手下之人接過馬去,大人進了內宅。家人獻茶,茶罷擺飯。
  大人用過飯,立刻傳出話去:「預備轎,今日起程,上任保定府公幹。」手下人答應一聲,往外而去。去不多時,前來回話,說:「轎夫俱已齊備。」劉大人聞聽,站起身來,往外而走。來至大門上轎,轎夫上肩,並不多帶人役跟隨,就是自己兩個隨人張祿、王安。張祿頂馬,王安在後,城裡頭不過是街越巷,霎時間出了彰義門,上了大路。
  劉公大轎出城外,順著石路往南行。小井大井穿過去,又到盧溝曉月城。常新店上住一夜,次日一早又起程。良鄉縣打尖吃了飯,逕奔涿州大路行。過去就是鬆羅店,眼看來到定興城。劉大人,坐轎人抬正往前走,猛抬頭,瞧見那男女一群鬧哄哄:也有老來也有年少,一個個,攙老扶幼往前行。大人不解其中意,吩咐暫且把轎停。轎夫聞聽止住步,大人把「王安」叫一聲:「快些叫過男共女,問他們,為什麼棄捨家園往何處裡行?」王安聞聽不怠慢,來到了,男女跟前把話云:「大人叫你們去問話,快些前去莫消停。」眾百姓聞聽抬頭看,一乘大轎在流平。前後跟役人兩個,四名轎夫在年輕,玻璃鏡只剩半塊,轎桿子折了綁著條麻繩。眾民瞧罷不怠慢,走上前來跪在塵。劉大人轎內來問話:「你等留神仔細聽:你們都,家住何方哪州縣?為什麼,棄捨家園何處行?」眾民見問將頭叩,「老爺」連連那住聲,「要問我等家何處,就在深州那座城。年景荒旱實難道,米貴如珠一般同。無奈何,棄捨家園去逃難,要上京都一座城。」大人聞聽前後話,轎內開言把話云:「聞聽說,奉旨放賑賣官米,因甚黎民奔京城?」
  劉大人說:「風聞深州奉旨放賑,濟賣官米呢,為什麼你們不買?」眾軍民聞聽,說:「老爺有所不知,雖然賣官米,與市價也不差麼。」劉大人說:「賣官米多少錢一斗?」有一老民上前回說:「賣四百京錢一斗。」劉大人說:「奉旨賣三百錢一斗,怎麼的他要四百錢?這一百錢誰要呢?」老民說:「老爺還不曉得,有一斗多賣一百銅錢,州官吃七成,衙役、書辦、長隨等吃三成;這還不算賑呢,一斗只給七升!老爺想想,裡折外扣,七米算八糠,與市價不差什麼!」劉大人聞聽,說:「好一個萬惡的贓官!你剋扣民糧,該當何罪?」劉大人說:「你們不必上京逃難,暫且回家,不用聲張。十天之內,我要叫你等三百錢買不了一斗米咧,我就白受皇恩咧!」眾百姓聞聽,叩頭而去,不必再表。
  且說劉大人吩咐起轎,轎夫上肩,往前而走。路上言詞,不必多敘。逢州過縣,登時來至省城保定府北邊河沿,就有保府官員,把大人接入公館。考童不過文才,高低取中,不上幾天,諸事已畢。太陽西墜,秉上燈燭,一宿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早旦清晨,劉大人起來淨面吃茶,公館內上了大轎,吩咐暗自去訪,由保府上深州公幹。手下人答應,不敢怠慢,暗暗出了保定府城,上了深州的大道。此書剪斷,不過是穿州過縣,登時驚動深州的百姓。大人進了深州的交界,離城不遠,約有二十五里之遙,有一個李家鎮,雖然鎮店不大,倒也熱鬧得很,劉大人就住在李家店內。大人用的飯好備,用的兩個子兒火燒,一碗豆腐腦兒就結咧。再喝上一碗子末兒茶,共總花上三十來的錢。劉大人吃完了飯,就晚咧。張祿秉上燈燭,一夜無詞。到了第二天一早,大人起來,淨面吃茶已畢,望張祿開言。
  劉大人,眼望張祿來講話:「你且留神仔細聽:這如今,我要把深州城去進,為的是,賑濟饑民這事情。轎馬人夫全不要,你們暫且住店中。申正以後去找我,千萬不可走漏風!」張祿聞聽說「知道,大人言詞敢不聽?」賢臣復又來吩咐:「快叫店家莫消停!」張祿答應往外走,不多時,把店家叫到上房中。進門跪在流平地,說「老爺叫我有何情?」大人帶笑來講話:「店家留神要你聽:你把那,破草帽兜找一頂,灑鞋一雙要足青,月白汗褂找一件,口袋一條共四宗。速速拿來我要用,事完之後有賞封。」店家答應不怠慢,翻身站起往外行。去不多時來得快,四宗穿戴盡拿來。店家出去不必講,再把那,大人見物那消停?
  站起身來把衣換,袍子褂子全脫去,靴子拉下把鞋登。身上光剩白布小褂,店家的汗褂套在外邊,破草帽兒頭上戴,口袋搭在肩上橫,帶上乾隆錢三百,要上深州走一程。諸事已畢又講話:「張祿兒,我的言詞要你聽。」小廝答應說「知道,不用大人再叮嚀。」劉大人說罷不怠慢,邁步翻身往外行。原來是個鄉民樣,出了李家小店中。一直不往別處去,逕奔深州大路行。劉大人,一邊走著心犯想,說「皇恩浩蕩不非輕,聖主疼民把官米賣,為的是,年景旱澇不收成。誰知州官將弊作,貪贓誤國把民坑。好一似,民打幌子州官賣酒,我劉墉,焉能容過這事情?等我查出他的過,管叫那,狗官腦袋長不成!」劉大人,思想之間來得快,深州北門眼下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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