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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看泉聽風]玉堂金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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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05:38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不反對

  崔家的家學是北地最出名的學堂,每年想要入崔家家學的人不計其數,崔家也是仁善之家,對前來求學的清貧學子來者不拒,只要他們通過家學的考試。南塢亭君聽說陸希要把兒子送來,早早的就讓人收拾了兩個孩子的房間,又親自過問了家學的先生。等陸希夫妻到崔家的時候,南塢亭君早早的就在家裡候著了,同時等著她的還有崔操之、陸耀夫妻。

  「老太君一早知道崧崧和山山要來,就讓人收拾這間屋子,她說山山還小,捨不得他去外面住,就讓他先陪自己住。」陸耀對陸希說,她正領著陸希往裡面走。

  「我就是丟他們來歷練的,也別太寵他們了。」陸希笑著說,「這兩個孩子太調皮了。」

  「男孩子哪有不調皮的。」陸耀含笑望著兩個粉嫩嫩的小娃娃,這兩個小娃娃牢牢的跟在陸希身後,陸希走一步他們跟一步,陸耀忍了忍,終於忍不住在高山山的小胖臉上摸了一把,軟軟嫩嫩的,好好玩的小娃娃!

  高崧崧和高山山正一人一手緊緊的攥著陸希的手。要送他們去崔家讀書的決定,陸希一早就跟兩個孩子說了,兩人一開始聽說崔家有很多小朋友陪他們一起上學,他們是很願意的,但是現在到了崔家,想到一個月才能見阿娘一次,兩人就捨不得了,可不可以反悔呢?兩人懊惱的咬住肥爪子想到。

  高山山拉了拉陸希的衣袖,陸希低頭,高山山張開雙手,陸希對陸耀歉然的笑笑,彎腰抱起了小兒子,「山山怎麼了?」

  「阿娘,山山可不可以回去?山山不想上學了。」高山山臉貼著陸希的臉小聲說道。

  「可是山山不是答應阿娘了嗎?」陸希柔聲說。

  高山山委屈的揉眼睛,小胖臉往陸希懷裡膩,「山山不想離開阿娘。」

  陸希拍了拍他的背,「阿娘不會離開山山啊,阿娘會在這裡陪山山幾天,等山山上學了,阿娘也會來看山山的。」

  「可是——」高山山眼眶紅了,「哇——山山不想上學!山山不要離開阿娘!」他才不聽耶耶說的,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呢!那些都是耶耶騙人的話,他偷偷看到耶耶膩在阿娘身上撒嬌呢!

  陸希無奈的一面抱著哭得抽抽噎噎的高山山,一面跟著陸耀去見祖姑。

  「哎呦,我的小乖乖怎麼哭成這樣了?」南塢亭君一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高山山連忙心疼的問道。

  高山山仰起淚眼瞅了瞅滿頭白髮的老婆婆,不認識,小胖手抹了一把眼淚,想起了阿娘的囑咐,奶聲奶氣的喊道:「老太君。」

  高崧崧也上前恭敬的給南塢亭君行禮,阿娘說過他是家裡的長子,已經長大了,出去不可以沒有禮貌,一定要給弟弟做個好榜樣。

  兄弟兩人一個一本正經,一個臉上還帶著淚痕,軟糯糯的叫他,南塢亭君一手拉一個,看著哪一個都喜歡,「你放心把孩子放在這裡,有我看著絕對不會出問題的。」南塢亭君對陸希說道。

  「有祖姑看著,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皎皎還擔心累著祖姑了呢。」陸希是真心感激祖姑,從她一入北地,祖姑就一直在照顧著她,現在又幫著自己照顧孩子。

  南塢亭君佯怒的輕拍她的手,「你這孩子,怎麼?把祖姑當外人了?」

  陸希笑著挽著南塢亭君的手,「皎皎怎麼敢把祖姑當外人呢?」她頭靠在南塢亭君肩上,「祖姑,皇后讓我給你帶了一些珍珠膏過來,據說是用虎油、貂油跟珍珠粉做成的,最是養顏。」

  「老婦人謝過皇后體恤。」南塢亭君起身謝過陸言的賞賜。

  陸希又把她從江南帶來的禮物給南塢亭君,基本都是南塢亭君最愛的江南食物,還有崔家諸位女眷最愛的江南綢緞、最新鮮的衣服樣式、首飾絨花,陸希本就出手大方,這次為了能讓兒子在崔家過上好日子,帶來的禮物更是價值不菲,南塢亭君抱怨了幾聲,心裡打定了主意更要好好對陸希兩個兒子。

  其實不用南塢亭君說,崔家人也早就準備好了,劉毅年紀大了,家中兒子也不成器,而高嚴風頭正勁,將來薊州遲早就是他的天下,他肯將兒子送來崔家家學讀書,正是結交最好機會。無論是先生還是同窗,都是精挑細選的,崔家本就大儒輩出,陸希一聽陸耀說教導兩人的先生,就知道崔家是花了大心思的,她感激的對陸耀笑笑。

  陸耀以前是不喜歡孩子的,不過自從自己生了孩子後,看到孩子心就不由自主的柔軟,她摸了摸趴在陸希身上抽咽的高山山,「山山不想離開阿娘?」

  「嗯!」高山山緊緊的抱著陸希的大腿,「阿娘陪山山一起上學好不好?」

  「山山,上學有好多好玩的,以後你就不要阿娘了。」陸希笑著讓兒子坐在自己膝蓋上,高崧崧也偎依了過來。

  「不要!山山就要阿娘!」高山山吸吸小鼻子說,「上學有什麼好玩的。」

  「誰說沒有。」陸耀含笑道,「山山喜歡射箭嗎?喜歡打拳嗎?喜歡打獵嗎?」

  「喜歡。」高山山點頭。

  「崧崧和山山想去看自己的房間嗎?這裡的房間可以自己擺設,也要自己收拾呢。」陸耀對高崧崧和高山山說道。

  到了一定年紀的小孩子都希望有自己的小空間,高山山還沒這個感覺,可高崧崧一聽眼睛就亮了,陸耀含笑帶著兩人去收拾打掃乾淨的房間。

  「這裡的學堂,不許隨身的小僮伺候,磨墨換紙翻書,都要自己動手,這裡先生教的課程很多,琴棋書畫騎射都有,除了基礎的外,餘下的都可以按著自己喜好選。」陸耀說。

  陸希聽得暗暗有趣,這學堂居然還能自選課程?陸耀帶著兩人走了一邊崔家的學堂,又帶著他們去看學生下課後打馬球、踢蹴鞠……陸希還在一邊鼓勵兩人跟學生去玩。崔家的幾個大孩子得了大人的吩咐,熟稔的帶著兩人玩耍,兩人很快的就融入了進去。

  「你真捨得?」陸耀問陸希,旁人要是有了兩個兒子,肯定恨不得把兒子拘在身邊一輩子。

  「捨不得也要捨得,總不能真把他們拘在身邊一輩子吧。」陸希說,「再說他們大了,我也想做點自己的事。」

  她是很愛兒子不假,可自從有了孩子後,她畫畫也不常畫了,刻章也不刻了,書也很少看了,以前是一天幾本,現在是幾個月一本……陸希有時候還真能想著把他們送到學堂去,雖然這樣她可能會想他們,可總比她全部的時間都被這父子三人侵佔了好。當然要是現在生個女兒也不錯,趁著她現在年輕還有精力。

  陸耀點頭頷首,「不錯,有了孩子後,的確很多自己以前愛做的事都不能做了。」陸耀也自我感覺生了女兒後幾乎時間全撲在她身上了,她頓了頓,悄聲在陸希耳邊問:「懷玉,你跟高嚴怎麼會這麼多年沒動靜的?」

  崔操之跟前妻有兒子,今年都已經成親了,馬上兒媳婦都要生孩子了,陸耀還真沒生子的壓力,所以生了一個後,她就不想再生了。但又沒特別好的避孕的法子。自從陸希生了高山山后,就一直沒再生孩子,按理說不大可能,畢竟陸希又不是不能生,而且她那兩個孩子歲數差的也不大,難道他們有特別的不生孩子的法子?他們感情那麼好,高嚴肯定不會用傷陸希身體的避孕法子。

  陸希抿嘴一笑,「你讓表哥去問仲翼不就是了。」

  「都成親這麼久了還害臊?」陸耀逗她。

  陸希睨了她一眼,「這跟我們有沒關係?」

  「哦?是給男人吃的藥?」陸耀吃了一驚,她知道高嚴疼妻如命,卻不知道他居然肯自己吃藥,這可是事關自己子嗣啊!

  「你想到哪裡去了。」陸希輕輕的推了推她,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陸耀聽得驚訝不已,「這魚鰾和羊腸真能做……」

  「你回去試試不就知道了。」陸希說道。

  陸耀點頭,「嗯,我這就回去讓人準備,湖裡的魚小了點,要海裡的吧?你們用的也是海裡的?」

  「……」

  讓高崧崧和高山山入崔氏學堂,最開心的就是高嚴,他甚至藉口要早點上任,拒絕了南塢亭君的挽留,帶著陸希下午就離開了,南塢亭君原本想留陸希多住幾天,但是陸希想著她現在要是留下了,崧崧和山山肯定鬧著又不肯上學了,乾脆狠狠心偷偷的離開了。

  「皎皎,怎麼了?」高嚴見出了崔家後,妻子就開始悶悶不樂,將她摟在了懷裡,「擔心崧崧和山山?」

  「不是。」陸希搖頭,「阿兄,你說他們發現我不在後,會不會哭?」

  「不會。」高嚴很篤定的說,這兩個臭小子只會在皎皎面前哭。

  「阿兄——」陸希摟住高嚴的脖子。

  「嗯?」高嚴低頭。

  「我們再生個女兒好不好?」陸希說。

  「再說吧。」高嚴不置可否。

  「那你是不反對?」陸希問。

  高嚴低頭親了親陸希的臉,「孩子的是隨緣好不好?」他心中暗忖,那套子帶了這麼多年都沒失效過,第三個孩子肯定跟他們沒緣分了!

  「好。」陸希心裡暗忖,不反對就好,到時候她在套子上戳幾個洞洞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會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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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15:05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一、達成協議

  高嚴和陸希到薊縣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陸希早在馬車上睡著了,高嚴也沒叫醒她,抱著她去了房裡,他動作很輕,但還是把陸希驚醒了,「阿兄——」陸希含糊的叫道。

  「我們到了,你睡吧。」高嚴安撫的輕拍她的背。

  「我要先梳洗。」陸希說。

  「好。」高嚴轉了一個身,直接往淨房走去。

  「阿兄,明天你讓人去看看崧崧、山山在崔家如何好不好?」陸希說,有時候她是覺得兒子挺煩的,但不在自己身邊,她又不放心了。

  「好。」高嚴簡單的應道。

  「郎君。」親衛的聲音在外響起。

  高嚴腳步頓了頓,將陸希放在了浴室,「沐浴完就早點睡。」他輕聲吩咐道。

  陸希點頭,「你也不要太晚睡。」親衛一般晚上不會叫高嚴,但是過來叫他肯定是有要事了,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高嚴很少晚上會回來。

  「我知道。」高嚴低頭親了親她後,就離開了。

  陸希洗完了澡,反而不怎麼困了,她也不讓春暄給自己擦頭,自己拿了白巾慢慢擦拭,穆氏以為她想等高嚴,勸了她幾句,讓她早點休息後,就跟春暄、煙微一起退下了。陸希等穆氏出去以後,從床上爬起來,翻出高嚴平時放避孕套的盒子,拿出了自己平時的女紅藤筐,翻出最細的針,放在火上仔細的烤過之後,對著放在最上面的一個套子戳了起來。

  沒有泡過的魚鰾很硬,陸希卯足了勁戳了幾下,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有點心虛,會不會太明顯了?阿兄又不是瞎子,這麼明顯的瑕疵他一定看得出來……她乾脆將那魚鰾往廢紙簍裡一丟,目光溜到了高嚴用來放溫牛乳的壺裡,那裡有幾個泡軟的套子,她猶豫了好一會,手才往那壺裡探去。

  「皎皎,你在幹什麼?」高嚴回房就見陸希赤著腳站在地上,「怎麼不穿鞋?小心涼。」

  高嚴快步往內寢走去,就見陸希抱著放避孕套的罐子,高嚴心頭閃過一絲疑惑,皎皎平時很少碰著套子,怎麼今天突然有了興致?不過嘴上還是戲謔道:「怎麼?想我了?」他手環住了陸希的腰。

  陸希偎依到了他懷裡,「阿兄,出了什麼事?」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陸希第一次被著高嚴做壞事,還差點被抓個正著,心臟嚇得撲撲亂跳,頭埋在高嚴懷裡不肯起來。

  要是換了其他人,高嚴早看出來不對勁了,但是陸希是他最不設防的人,再說他也從來沒想過避孕套上還能做什麼手腳,就壓根沒在意,「沒什麼大事,陛下想要立太子了。」高嚴渾不在意的說。

  「是廣陽王世子?」陸希問,「那陛下的身體是不是——」陸希最後三個字「不好了」說的很輕。

  「宮裡沒傳出陛下身體到底如何,但陛下鐵了心要立太子。」高嚴說,高嚴本身還是比較贊同廣陽王世子當太子的,他在薊州這麼多年,跟他接觸不多,可也算他的舊識,將來他登基對自己也有好處。

  「最可憐的還是阿嫵。」陸希歎氣,阿嫵雖沒怎麼提及自己的感情,但一個女人婚後幸福不幸福,從她平時言談舉止就能看出,阿嫵明顯跟皇帝感情很好,現在皇帝身體不好,最痛苦、擔心的就是她。

  「要是她有個孩子就好了。」陸希喃喃道。

  「陛下會好好照顧好她的。」高嚴並不覺得陸皇后有什麼可憐,就算她沒有孩子,也是未來的皇太后,一生榮華富貴還有什麼可憐的?

  陸希也知道自己的擔心屬於多餘,阿嫵還輪不到她來關心。

  高嚴低頭親了親陸希,「睡吧。」

  陸希往他懷裡靠了靠,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阿兄,我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放心吧,我會永遠陪著你的。」高嚴摟著她的手緊了緊。

  「阿兄,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好不好?」陸希說,「我想要個女兒。」

  「皎皎,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生女兒呢?」高嚴無奈的說,「你不是說過孩子多了,讓你連畫畫的時間都沒有了呢。」

  「可是我就是想……」陸希趴在高嚴胸口,「我們就再生一個,不管是不是女兒,以後都不再生了好不好?」

  高嚴眉頭一皺,「你的身體吃得消嗎?」生產是女人的鬼門關,每一次皎皎懷孕,高嚴都很擔憂。

  「我身體很好。」陸希抬起頭,「阿兄,我懷崧崧和山山的時候,你都沒完全的陪過我,我們再生一個,你全程陪著我好不好?」

  高嚴聽得心頭一軟,是啊!皎皎生崧崧的時候,正輪上大戰;生山山的時候,他又不在建康……「你真想生?」

  聽到高嚴這話,陸希大喜,戳洞洞是一回事,可她還是希望能得到阿兄的贊同,畢竟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

  「那你答應我,生完這個以後就再也不生了。」高嚴說。

  「肯定不生了,我都生了三個了,再下去年紀也大了。」陸希發誓,她又不是母豬,怎麼無止盡的生下去?她不想要身材,也想要命啊!要是一男一女,她肯定不會生第三個,可她現在是真心想再要一個女兒,但如果還是兒子,她也認命了,不會再生了,大不了去高家陸家看看有沒有孤女可以收養。

  「明天讓大夫先看看你身體,調養一段時間再說。」高嚴終於妥協了。

  「阿兄你真好!」陸希親了親他的下巴,太好了!她的小虎妞終於能來了!陸希打定主意從明天開始就在房裡掛滿漂亮小女娃的畫像,然後努力打造一個酸性環境,一切為了生女兒努力!

  「不早了,睡吧。」高嚴拉過被褥將興奮過度的妻子裹好,她要生就生吧,反正他有的是時間陪著她。

  高嚴新官上任,不說要放三把火,但起碼的應酬還是必須的,同時陸希也配合在家裡舉辦了好幾場宴席,將高嚴未來下屬的親眷們認識了大概。陸希有薊縣那麼多年的歷練,對於官場上的那套夫人外交,早就了若指掌,但熟悉不代表悠閒,等她稍稍喘一口氣,已經是幾個月以後的事了,同時建康也傳來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消息——陛下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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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15:15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二、見兒子

  皇帝駕崩,高嚴以前身為守軍將領,不需要回建康奔喪,但他現在是一州刺史,就必須要回建康了,他一接到了陛下薨逝的消息,就同薊州的其他官員一起,快馬加鞭的趕回建康。國喪期間,停止一切宴飲娛樂,陸希也不用應付其他官眷,就讓人收拾了行李,去崔家看兒子了。

  崔家來接陸希的正是崔操之和陸耀夫妻,「你不是說準備去雲南遊玩嗎?怎麼還留在清河?」陸希見到陸耀就錯愕的問。

  「別提了。」陸耀滿臉鬱悶,「還不是又有了一個小討債鬼!」她又拍了拍懷裡的小粉娃,「還有這個,離開一會都不行。」她嘴上抱怨著,可是望向女兒的目光卻非常的柔和。

  「這下你可以兒女雙全了。」陸希恭喜陸耀道。

  「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陸耀失笑,「我情願要兩個兒子。」她皺了皺眉頭,「這世道對女人太苦了。」

  陸耀的話讓陸希心有戚戚,別說是古代了就是現代對女子的要求也很多,但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生女兒吧?

  陸耀的小丫頭緊緊的揪著陸耀的頭髮,眼睛閉著,小嘴微微張著,睡的口水都流出來了,陸希看著這小娃娃,再看看陸耀,失笑問:「這孩子性子像誰?」

  「誰都不像!」陸耀無奈的搖頭。

  「叔母。」女童清柔的聲音響起。

  陸希尋聲望去,就見一名女童亭亭站在二門,這女童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左右,明眸皓齒、杏眼桃腮,一看就知道是個美人胚子,她見到陸希和陸耀相攜走來,上前幾步給兩人行禮,舉止優雅、氣質沉穩,一看就知道是教養良好的小淑女。

  「康平,你怎麼來了?」陸耀問。

  「老太君聽說陸家姑母來了,讓我出來看看。」崔康平緩聲細語的說道。

  「懷玉,這是大哥的女兒康平。」陸耀說道。

  「好孩子。」陸希執起崔康平的手,給了她一個小荷包。

  崔康平含笑道謝。

  陸希這女孩子舉止不同尋常,趁著康平乖巧的跟在兩人身後,朝陸耀望瞭望,陸耀極輕的說道:「這孩子是少族長的長女。」

  難怪舉止如此有度,陸希恍然,原來是崔氏族長的長孫女,難怪這孩子看著這麼討喜,陸希和陸耀說笑著往南塢亭君的住所走去。

  南塢亭君見陸希來了,心中歡喜,想讓人去把崧崧和山山叫來,被陸希阻止了,「祖姑,就讓他們先上課吧。」陸希笑著說,「等下課了再讓他們過來。」

  「也好。」南塢亭君拉著陸希的手,「既然高嚴都去建康了,你就留在這裡多住幾天,等著他過來接你。」

  「好。」陸希點頭。

  崔康平到了房裡後,就依然坐於書案前,認真的抄譽著佛經,陸希目光掃了一眼,發現這孩子的字出乎她意料的端正。

  「這是康平,以前一直在魏國,前兩個月剛回來,所以你沒見過。」南塢亭君對陸希說。

  陸希微微頷首,「這孩子字寫的真好。」

  南塢亭君聽了後就對康平笑道:「阿平你不是最愛你陸姑母寫的字嗎?你姑母都誇你了,還不趁機好好討教一番?」

  崔康平抬起頭,目露期待的望著陸希,陸希一笑,「祖姑你誇我了,我像康平這麼大的時候,還沒她寫的那麼好呢。」

  「沒有。」崔康平小聲說著,站了起來,將自己的字帖奉給陸希,「姑母寫的比我好多了。」面對大人的誇獎,她終於露出一點應該屬於她這個年紀小女兒的羞澀。

  陸希對這個乖巧溫柔的女孩子印象很好,她含笑接過字帖,認真的翻看了起來,不時的指點著崔康平某個字的短處。

  南塢亭君看著陸希和康平相處甚至融洽,心中微微一動,阿平今年八歲,崧崧今年七歲,兩人年紀正好合適,要是能說成這門親事也不錯,高仲翼雖然不是高家的長子,可高元亮並無嫡子,高仲翼將來又要接劉毅那位置,要是皎皎有意的話,她那族長侄子未必不肯答應。

  「老太君,阿崧和阿山兩位小郎君來了。」隨著丫鬟的通報聲,重重的腳步聲響起,南塢亭君笑道:「快讓他們進來。」

  崔康平好奇的往門口望去,就見兩個漂亮的跟女孩子似地小男孩掀簾走了進來,一見到陸姑母兩人眼睛就一亮。

  「阿崧/阿山見過老太君、母親。」兩個小男娃中氣十足的給兩人行禮。

  南塢亭君看到這兩個孩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快起來。」又疊聲問他們餓不餓,累不累?

  兩人皆一一乖巧的答了,陸希見兩個兒子突然變得懂事了,心中很是欣慰。

  南塢亭君又指著崔康平給兩人介紹,三人見過禮後,高山山再也忍不住了,撲到了陸希懷裡,大大的親了陸希一口,「阿娘,山山想你了,你想不想山山?」說著大眼亮光閃閃的望著陸希。

  高崧崧也躍躍欲試,但看到有外人,他有力持保持自己的大哥風範。

  陸希笑著回親了親小兒子,又攬過大兒子,「阿娘也想你們了。」

  「阿娘會在這裡住下嗎?」高山山問。

  「對。」陸希點頭。

  「太好了!」兩人歡呼。

  南塢亭君和陸希笑看著兩人胡鬧,崔康平一直乖巧的坐在南塢亭君的身邊,一聲不吭,陸希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心中暗忖,她這次一定要努力生個乖寶寶出來!

  南塢亭君等三個孩子玩累了,讓下人送他們下去吃點心後,才和陸希談起了正事,「皎皎,你是不是兩次回建康,都是跟新帝一起上路的?」前任廣陽王世子,當今的新帝兩次去建康,陪同人員中都有陸希,這消息早就全大宋上流社會都知曉了,要不是如今還在國喪,邀請陸希敘舊的人早就不計其數了。

  「就見過一兩次,也沒說過什麼話。」陸希說。

  南塢亭君遲疑了下,也不跟陸希繞圈子,直接道,「我們想送一個女孩子入宮,你能不能讓高太皇太后、陸太后在宮裡幫襯一下?」

  陸希想起了之前廣陽王和書生的談話,她搖了搖頭,「祖姑,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我覺得——」

  「什麼?」

  「還是暫時先緩緩吧。」陸希說,「我覺得新帝可能不一定會收後宮,畢竟皇后也不是無子。」

  「你說陛下暫時不會廣收後宮?」南塢亭君也沒太驚訝,就算是先帝,也沒有因為無子而廣納後宮。

  「我是覺得他這幾年都不大可能。」陸希說,以高嚴這幾年對新帝的瞭解,他應該不是那種上位就開始要選美的人。

  「嗯。」南塢亭君若有所思的點頭,心裡到也沒多大失望,皇后已經有兒子了,崔家再送妃子進去也沒多大意義,不過只是一個示好的符號罷了,有嫡子的情況下,嬪妃兒子再說,也不過只是一個擺設。崔家這次會選族女入宮,不過只是一個符號而已,魏國那邊朝政這幾年實在不大太平,崔家在魏國經營多年,當然不會放棄到手的基業,但是也不妨礙他們在宋國留給退路。

  陸希也知道崔家的打算,但是示好可以有很多種手段,送族女入宮只是其中比較低級的手段,如果說皇帝好色還好說,可這皇帝——陸希真心覺得這種手段說不定只有反效果,但她也只是說出來自己的觀點,崔家到底聽不聽就不關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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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雙季稻

  舉目望去,滿眼盡是一片素白,耳邊縈繞著的是震天的哭靈聲,陸言倦倦的靠在床榻前,雙目微合。

  「皇后。」宮侍小心謹慎的聲音響起。

  「什麼事?」陸言睜開眼問。

  「太子妃來了。」宮侍說,雖然陛下已經駕崩,但是太子尚未登基,還不算皇帝,故太子妃也不是皇后,陸言如今還是皇后。

  「讓她進來。」陸言說。

  「唯。」

  「母后。」一身孝衣的王太子妃隨著宮侍緩緩的走了進來,她是廣陽王妃的外甥女,太原王家的女兒,她年紀跟陸言差不多,卻恭敬的站在陸言面前喊著她母后。

  「都是自家人,以後不用這麼多禮。」陸言看著太子妃,即使是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也難以掩蓋她疲憊的神色,眼下還帶著濃濃的黑眼圈,陸言突然想起了阿舅駕崩時,她似乎也是這樣的?不過那時候她有大母、有舅母幫著,而如今——陸言已經不想動了,皇上走了,似乎把她的整個人也帶走了,她就想這麼躺著,或許過幾天皇上就會把她帶走了?

  太子妃是聽說陸言今天又是一天米水未沾才從匆匆趕來的,這幾天最累的就是她了。大宋以孝治國,無論是先帝和如今的太子都是至孝的性子,先帝突然駕崩,身為先帝臨終前過繼的太子,只要他們夫妻先帝的喪禮上有絲毫的疏漏,這輩子肯定是被史官口誅筆伐至死,甚至有可能她這個還沒到手的後位都會沒有了。先帝臨終前,當著所有托孤大臣的面,一再要求陛下一定要照顧好陸皇后,所以太子妃對陸皇后的身體格外注意。

  「母后,我聽宮侍說您一天都沒有進食了,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喚太醫令來。」太子妃說。

  「不用了。」陸言擺了擺手,「我只是沒什麼胃口。」她看到太子妃憔悴的神色,心頭一軟,「皇后你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別累壞自己了。」

  聽到陸言溫言勸慰,太子妃眼淚都差點落下來,「多謝母后關心。」太子妃受寵若驚道。

  這些天陸言一直對她和太子不冷不熱,太子一直認為陸皇后對他們有不滿的地方,一直讓她好好伺候陸皇后,不要惹皇后不開心,這讓太子妃壓力很大。太原王氏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可她畢竟不是宮裡長大的,出嫁後大家是自己從母,丈夫又是嚴謹自律的人,從來不給她小妾通房鬧心,太子妃之前的日子一直過的是順風順水。

  突然有一天一塊天大的胡餅砸到了她的頭上,她的夫君從了一個普通的皇室宗親變成了皇帝!她在經歷了最初的驚喜後,開始無所適從,要是讓她選擇,她情願選擇之前在薊州簡單的生活,而現在看似繁華實則空虛的日子。不過每次看到丈夫意氣風發的模樣,她又忍了下去,加倍的配合他,努力讓他更輕鬆些。

  陸言看到太子妃這樣,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你馬上就是皇后了,有些事無須親力親為,不然身邊這麼多宮侍是擺設嗎?」

  太子妃垂著頭稱是,這道理她何嘗不懂,可她初入宮廷,身邊親信全是廣陽王府的人,宮中那些宮侍各個都是人精,對她肯定不會怠慢,可要說她一來就急著表忠心,讓她用順手那是不可能的。

  「這是我的女官蒹葭,陪了我幾年,人還算聰明,你若是有什麼疑問,就問問她吧。」陸言把自己的近身女官之一調了出來給太子妃,廣陽王世子是六郎精挑細選出來的,是他看中的太子,當初高皇后手把手的教她,她現在沒那個閒心,但幫她一把還是可以的,蒹葭跟著自己多年,對宮中諸事都很熟悉。

  「多謝母后。」太子妃欣喜的道謝,陸言這舉動無疑是對她最大的支持。

  「過幾天我就搬去未央宮陪崔太皇太后。」陸言對太子妃道。

  「母后!」太子妃驚呼,慌忙的跪下,「可是兒臣有什麼伺候不周到的地方?」

  陸言現在依然住在椒房宮,按理她馬上就要成為太后了,理應搬離椒房宮,把這個皇后寢宮讓給自己。可是先帝如今屍骨未寒,陸言就搬離椒房宮,旁人會怎麼想?太子已經跟她說過了,不要讓陸言搬離椒房宮,她的一切待遇照比之前,每日晨昏定省必不可少,無論大事小事都要陸言點頭了才行……太子的話太子妃不敢不從。

  陸言皺了皺眉頭,她長這麼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行事一向率性而為,最不喜歡的就是太子妃這種嚴謹死板,規矩大如天的人,「行了,你下去吧。」

  「唯唯。」太子妃不敢惹陸言生氣,恭敬的退下了。

  陸言等太子妃退下後,目光怔怔的落在床頂,六郎真的不會回來了,他不回來她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

  「哢嚓——」一陣極細微的聲響響起。

  陸言眉頭一皺,頭往外一偏,毫無意外的看到窗前出現了一束盛開的正嬌豔的月季,花瓣粉嫩,猶掛著露水,花束上還系著一個油紙包,「劉鐵,你給我滾出來!」陸言冷聲道。

  窗外一陣沉默。

  陸言起身,拿起花束毫不留情的往窗口一扔,「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只是怕你生氣——」??的男聲想起,一條黑影一晃,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陸言面前,依然是曬得烏黑的皮膚、機靈的小眼,容貌可以說在俊男輩出的建康乏善可陳,但他高大碩壯的身材和這幾年歷練出的幹練氣質給他加了不少分,不過對陸言他依然一如既往的賴皮,「你胃口不好,我讓人做了山楂糕,很開胃的。」

  「滾。」陸言冷著臉對他說。

  「阿嫵——」劉鐵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

  陸言一聲不吭的關上窗戶,再也不理他了。

  劉鐵怔怔的望著窗戶半晌,比起阿嫵這種對他的徹底漠視,他情願她像之前一樣罵她,劉鐵撓了撓腦袋,他有點不懂,先帝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阿嫵為什麼這麼喜歡他呢?他死了她這麼傷心,傷心到都不肯吃飯了,他是不是也要去讀點書?

  陸言關上了窗戶,回頭看著空蕩蕩的椒房宮,一股子寒意從她心頭冒起,明天她就搬到大母那邊去吧,沒有了六郎的椒房宮太冷清了,她不願意住。

  太極殿外,官員們一天守靈結束,一個個的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往宮外走去。高威身為當朝品階最高的官員,他就跪在宗親之後,等守靈結束,他顫巍巍的樣子,晃悠晃悠的站起來,他的情況已經算好的了,很多年老體弱官員早就熬不住躺下,被內侍抬著去太醫署了。

  給陛下守靈是個苦差事,所以高嚴才不許陸希跟他一起回來,回建康奔喪是真正的趕路,一路幾乎是身不離馬,到了建康後就要不眠不休的守靈,官員甚至還有死在先帝葬禮上的前例,這種無疑會得到皇家的加封,可高嚴可不敢拿妻子冒險。

  高元亮在廣陵,一聽到聖上駕崩的消息就趕到了,高嚴還在路上,應該可以在陛下下葬之前趕到,他沉默的跟在父親身後扶著他,父子兩人慢慢的往外走。

  「高太尉。」一名官員站在高威身後喊著他。

  高威停步,就見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將站在他身後,「楊將軍。」高威對著來人拱手。

  「高太尉果然是老當益壯。」楊將軍含笑對高威還禮。

  「楊將軍過獎了,老夫現在也就只能走走而已,哪裡比得上楊將軍壯年有為,人老了,不中用了。」高威謙虛的道,身體更往兒子身上靠,高元亮扶得父親更穩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面走去,楊將軍也沒談什麼公事,只問了高威幾個平時保養寒腿的方子,高威也一一耐心的回答了。等兩人走出的宮門,高威要上馬車的時候,楊將軍話音一轉,「高太尉對於太子說的要在大宋推進雙季稻的旨意,你有什麼看法?」

  太子在陛下臨終前夕,就開始處理政事了,陛下突然駕崩,他因有之前的經驗,也沒太過手忙腳亂,他每日除了給先帝守靈外,還會找幾位重臣議事,在宋國大力廣種雙季稻就是他下的第一道聖旨。

  雙季稻是太子讓人從崖州帶回來的稻種,據說在崖州這種稻種可以一年種三季,太子得了此稻種後,在廣陽郡試種發現雖然不能種三季,但兩季還是可以的,種出來的稻米口感不是很好,但是一年種雙季可以增加很多稻米產量,味道不好總比餓死好,他就在廣陽郡大力推廣,等到了建康後,他就準備在全國範圍推廣。

  對於太子的決定,朝中大臣反應不一,有些人大力支持,畢竟國家以農為本,但也有謹慎的官員認為還是先在幾個地方試種一下,確定效果後再推廣,更有些保守的官員認為,自古以來稻種都種一季,兩季是違反自然規律,種了要遭天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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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雙季稻、三季稻,在海南島很早就有了,古代也有皇帝推行過雙季稻,所以這個太子真不是穿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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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15:51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四、頭暈

  「我就一個大老粗,哪裡懂什麼農事?自然是大家說什麼,我就聽什麼。」高威毫不在乎道,也沒有明說所謂的大家到底是誰。

  楊將軍暗罵一聲老狐狸,「不過聽說有不少人為了支持太子,準備開春就讓名下的莊客都種雙季稻。」

  高威雙目微合的靠在高元亮身上,楊將軍說了這麼一會話,他居然就打起了鼾聲。

  「高太尉?」楊將軍見高威如此,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高元亮輕輕的推了推高威,「父親。」

  「啊?」高威驀然驚醒,他對楊將軍歉然道,「唉,年紀大了,不服老都不行了,楊將軍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見高威如此,楊將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老太尉,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楊將軍老夫先告辭了。」高威說。

  「高太尉請便。」楊將軍笑道。

  高威讓高元亮扶著自己去馬車,等上了馬車後,高威一反之前的老態,睜開雙目,對高元亮道:「這件事你不要發表任何意見。」

  「我知道。」高元亮微微頷首。

  「太急了……」高威歎氣,太子一心為國是好,但是大面積的推行雙季稻卻有點操之過急了,高威是真不通農事,可國以農為本,民生無小事,太子可以選擇幾個地方試驗的種一下,如果過上十來年真可以,那可以大面積推廣,但是現在的確不是適宜大規模推廣。

  「父親,那麼要不要讓莊客不種那些種子?」高元亮問。

  「抽一成良田出來種植吧,如果真行的話,也是一個好東西。」高威說。

  「好。」

  「今天回去,你陪阿崢一起練武吧。」高威說。

  「父親——」高元亮眉頭一皺,對於高崢,他真不知道應該如何相處,畢竟他長那麼大,自己跟他說過的話,十根手指都數的來。

  高威見長子如此,暗暗搖頭,這方面元亮比仲翼差遠了,仲翼看著偏激,可做父親還是非常稱職的,思及此高威又想感慨一句,妻賢夫禍少了。

  雙季稻的推行,是新帝真正掌握後權利後第一次明確下達的旨意,雖然官員們反對的多,但畢竟新帝堅持,而朝中幾個重臣,如高威、王玨、顧律等人都不表態,餘下的官員也就沒有再堅持了,但依然不是大範圍的推廣,而是開闢小部分的試驗地以及讓民眾自主選擇。不過這些僅針對很多自主田地的人家,對於官府管轄的屯田,新帝還是以降低賦稅的形式,鼓勵民眾廣為種植。

  「雙季稻?」陸希聽到新帝推行雙季稻的時候,錯愕了好半晌,她腦海裡又浮起了之前的那個想法,這皇帝真不是穿越的嗎?

  「是。」司漪點頭說著從京裡傳來的消息,「過段時間朝廷就會發種子下來的,大娘子我們要讓屯民種植嗎?」

  陸希說:「這些不應該是縣令跟太守管的事嗎?」陸希一向很贊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說法,她雖然來自一個知識大爆發的時代,知道點這個時代人不知道的科學知識,可歸根結底她還是一個普通人,讓她自己在家琢磨下制度改革還行,搞些發明也可以,但農業——這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她什麼資料都沒有,怎麼可能做什麼決定?大宋那麼多官員又不是擺設。

  「他們也管,但是這裡附近的屯民都是軍屯。」司漪提點陸希道,「還有家裡的田地。」涿縣、薊縣這片已經屬於高嚴的領地範圍了,在這裡高嚴有絕對的話語權。陸希不管軍屯,也要管家裡的那些田地吧。

  陸希皺了皺眉頭,「還是先分一部分人出來試種吧,這裡這麼冷,能種植雙季稻嗎?」陸希再不懂農業也知道雙季稻應該是在氣候相對比較溫暖的區域種植的。但是陸希對雙季稻實在不報太大的希望,來古代這麼多年,她已經很能體會所謂的純天然綠色種植的辛苦了,如果肥力不夠,所謂的天然種植種出來的果實那叫一個難吃,更別說沒有農家,很多病蟲害……農民種一季糧食就辛苦的要命,如果是兩季,他們能支持的住嗎?

  司漪點頭應是,又對陸希笑道:「大娘子,當今陛下看來又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能這麼關心民生的皇帝可不多。

  「對。」陸希點點頭,但心裡又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妥,怎麼說呢,這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力沒上去,光搞這些會有效果嗎?陸希覺得這個時代,根本不用搞什麼跨時代的發明,只要讓大家重視科技就足夠了。

  「阿娘——」高山山咚咚的沖到了陸希面前,「給你!」

  「這是——」陸希驚訝的望著高山山捧來的一束野花。

  「阿娘給你。」高山山摟著陸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口水吻,「你喜不喜歡?」

  陸希失笑的回親了兒子一口,「從來找來的?」

  高山山咬著手指說,「我去外面給你采的,人家說女人都喜歡。阿娘,你喜不喜歡?」

  陸希小心的移開花束,儘量的不讓花束的上小蟲子落到自己身上,「喜歡。」

  「喜歡才怪!」一雙手伸了過來,直接把野花丟在,「全是蟲子,萬一咬到阿娘怎麼辦?」高崧崧進門就聽到高山山的撒嬌,很不服氣的將花束給丟了。

  「胡說,阿娘喜歡我的花!」高山山一見大哥踐踏自己心意一下子紅了眼眶。

  「阿崧!」陸希沒好氣的呵斥長子,「不許欺負弟弟。」說著她小心的拾起花束,牽著小兒子的手柔聲道:「山山,跟阿娘一起去把花上的小蟲子洗乾淨好不好?」

  「好!阿娘,我幫你抓小蟲子!」高山山爪子一伸,就掐住了一個瓢蟲捏死。

  陸希看著兒子的舉動,皺了皺眉頭,但也沒說什麼。

  高崧崧委屈的看著阿娘,陸希揉了揉他的頭,「崧崧,你大了,以後不能在這口無遮攔了,知道嗎?」

  「嗯。」高崧崧點點頭。

  陸希一手牽著一個兒子,「走吧,跟我們一起去洗花好嗎?」

  「好!」

  陸希剛起身,就覺得一陣眩暈,她身體晃了晃。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驚慌的大叫。

  「我沒事。」陸希想安慰兒子,但覺得頭暈的離開,她不由托住了額頭,她想安慰兒子,但又說不出話,她借著兒子的力,緩緩的坐回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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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16:49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五、喜訊死訊

  「這下換我恭喜你要兒女雙全了。」陸耀戲謔看著被南塢亭君強令躺在床上休息的陸希。

  陸希依然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她跟阿兄不避孕也就三個月而已,想不到居然這快就有了,聽陸耀這麼一說,她立刻道:「對,你不說我都忘了,把你女兒借給我如何?讓我多抱抱,將來生個女娃。」

  陸耀聽得失笑,讓人把女兒抱來,「那我不是要借你兒子抱抱?」

  「只要表哥願意,你可以晚上跟山山一起睡。」陸希大方的出賣了兒子。

  高山山眨巴著桃花眼瞅瞅陸希,再瞅瞅陸耀,小臉埋到了陸希懷裡,不要!山山不要跟舅母一起睡,山山只跟阿娘睡!高山山小朋友誓死護衛自己陪睡的權利。

  陸耀和陸希見狀哈哈大笑。

  「皎皎,還頭暈嗎?」南塢亭君就聽到陸希的笑聲,不由松了一口氣。

  「大母。」陸耀起身。

  「祖姑。」陸希也想起身,但被南塢亭君牢牢的按住。

  「你好好躺著休息,我讓人熬了人參雞湯,你先喝一點。」人參有有補虛扶正之效,一般來說食醫不推薦產婦多進食人參,但是陸希先前因忙著跟官眷交際,勞了心神才會有頭暈目眩的情況,食醫為了保險起見,才給陸希開了這食補的方子,「正好你表哥派人去海邊採集鰒魚,你以後跟阿耀一起吃。」南塢亭君說。

  鰒魚就是鮑魚,在孕期適量服用鮑魚對孕婦和胎兒都好,她懷前面兩個兒子的時就沒有斷過,她點頭道:「好。」陸希也不客氣,鰒魚是珍貴,薊州離海近,海鮮不算稀罕,只因她平時不愛吃海鮮,所以家裡暫時沒有,就先吃阿耀的,等自己派人去採購了再還她。

  「阿娘——」高山山熟練的脫了外衣和鞋子,想要往陸希懷裡撲,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大家都跟他說他要有新弟弟或是新妹妹了,高山山知道弟弟妹妹,就是那種會整天搶阿娘注意力的人,高山山癟嘴,他不喜歡!高崧崧也顧不上有外人在場,直接手腳一扒拉,就爬上了床,偎依到了陸希懷裡。

  南塢亭君看著兩人笑道:「阿崧、山山,阿娘有了孩子,你們不開心嗎?」

  高崧崧不說話,高山山抬起頭,「老太君,山山不喜歡弟弟妹妹,他們會跟山山搶阿娘!還會跟山山打架!」

  陸希捏捏兒子的小鼻子,「誰說的?」

  「沒人跟我說,我看的。」高山山撇嘴,就像他老是被哥哥揍一樣!不過要是阿娘生了弟弟後,他是不是也可以揍弟弟了,就像哥哥對他一樣?高山山眼睛一亮,大聲說:「阿娘,山山要弟弟!」

  陸希怎麼不知道兒子的小心思,她拍了拍兒子的背,「那可不行,阿娘想要一個妹妹呢!」

  「妹妹?」兩人眉頭都皺了起來,就是那種軟綿綿、一碰就哭,跟王胖棉一樣的醜八怪?兄弟兩人互視一眼,神色都有些勉強,好吧,既然是他們的妹妹,為了阿娘他們也不會嫌棄妹妹醜的!

  陸希不知道他們的想法,要是知道了非把這兩個臭小子都揍一頓不可!不過她這會也不會說不許他們欺負妹妹之類的話,這樣只會加強他們的逆反心理,反正等生出來習慣就好了,就像阿兄現在多像一個好耶耶?

  南塢亭君關切的對陸希說:「皎皎,你就安心在這裡養胎,等坐穩了再回家吧。」

  「不用了祖姑,我身體好的很,而且家裡又離得不遠。」崔家對自己是很好,但畢竟不是自己家裡,陸希還是不大習慣長住別人家裡。

  南塢亭君想著陸希先前兩個孩子似乎都沒有丈夫陪在身邊,心裡暗歎一聲,「那你這幾天就好好養身體。」

  「阿娘,你不留下來嗎?」高崧崧和高山山可憐兮兮的看著陸希。

  「乖,等你們有休息了,阿娘就叫人來接你們好不好?」陸希柔聲說。

  「好吧。」兩人知道他們不答應,阿娘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們。

  因陸希被食醫說了體虛,嚇壞了南塢亭君,每天都讓人盯著陸希,把她當琉璃娃娃一樣,虧得她還知道孕期不能多吃東西,不能讓孩子太大,不然生產危險,她非天天燉補品給陸希喝不成。

  陸希倒是很淡定,她都生了兩個孩子,該有的經驗早有了,肚子裡這個孩子乖巧的很,也沒什麼孕期反應,陸希隱隱感覺她這次應該心想事成了,每天按時作息,依然早晚兩次散步,高崧崧和高山山一下課就來找陸希,分外的黏糊她,陸希也任兒子撒嬌。

  倒是南塢亭君知道陸希之前一直不懷孕,是因為跟高嚴避孕,便責備了她幾句,高嚴並無侍妾,陸希身體也不錯,生兩個孩子怎麼夠呢?在南塢亭君看來,起碼要五六個兒子才保險,南塢亭君勸她等這次生產完,如果身體還行,就繼續多生幾個,多子多福。

  陸希應了,可還是不準備再生了,孩子也不是越多越好,多了她也沒精力照顧,她要是再生,起碼要等這個孩子大一點,那時候她也二十七八歲了,這會不入現代,各種現代化科技,讓女人四十歲生孩子都沒問題,而這裡完全只能靠自己恢復,二十七八歲生肯定不如現在這麼恢復快了,她的孩子各個身體健康,她又何必折騰自己呢?

  陸希在得知自己懷孕後的第十天,高嚴趕了回來,聽到陸稀有身孕的消息,愣了愣,他有心理準備皎皎會懷孕,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阿兄,我們要有女兒了,你開心嗎?」陸希摟著高嚴的脖子笑著問。

  「開心。」高嚴看到妻子的笑顏,日夜兼程的疲憊一掃而空,他低頭親了親陸希的額頭,「頭還暈嗎?」

  「早不暈了,阿兄我們女兒很乖呢,一點都不鬧。」陸希滿足的撫摸著自己沒顯懷的肚子微笑。

  「阿娘,我們也很乖!」高山山拉著陸希的衣擺說。

  陸希笑著彎腰親了親兒子,「對山山也很乖。」

  高崧崧不屑的撇嘴,就會裝乖,看我一會不教訓你!

  「阿兄,這次我們會一起陪著女兒出生的,對嗎?」

  「對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高嚴低頭看著妻子,目光中滿是脈脈的柔情,他會永遠陪著她的。

  高嚴並沒有在崔家久留,一來是公務在身,二來也是擔心陸希身體,只有到了他的地盤,讓家裡的疾醫給皎皎徹底檢查過,他才會放心。

  高嚴從建康帶回了雙季稻的種子,因還在推廣初期,朝廷能給的種子也不多,可即使是朝廷許諾可以再次降低賦稅,肯種植新稻種的農戶依然不多,高嚴帶回來的種子居然只被人拿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種子有幾個富戶偶爾象徵性的拿了下,餘下的全留在了刺史府。陸希看著那些稻種,叫來了司漪跟她仔細的算過帳後,陸希最終決定留出幾片上田和中田,派專人種植這些稻種,全程記錄種植情況。

  「皎皎,這樣可以嗎?不用太勉強的,陛下也沒有下令讓我們全種了。」高嚴對陸希說,他剛打完拳,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

  「沒關係的,我跟阿漪算過了,我們糧倉還算充足,就算今年顆粒無收,也能撐一年,再說雙季稻要是能推行成功,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陸希將毛巾遞給高嚴讓他擦汗,剛運動完不適合馬上洗澡,陸希喃喃道:「要是這會有土豆、玉米會不會好一點?」

  「什麼?」陸希的聲音很低,高嚴沒聽見。

  「沒什麼。」陸希失笑,這些東西還在美洲大陸呢,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美洲,有沒有瑪雅文明,如果有的話,他們應該也在輝煌期吧?就如現在的大宋,當然現在的大宋可是世界第一!

  高嚴將陸希摟在懷裡,輕輕的撫摸著她明顯凸起的肚子,隨著高嚴的手掌移動,陸希的肚子上出現一個小小的掌印,陸希也緩緩的摸了上去,那小掌印又移到了陸希掌心處,「阿兄,你看我們女兒真活潑!」陸希笑著說,陸希這胎肚子明顯要比懷崧崧和山山的時候小很多,加上陸希自己的感覺,她早就篤定自己這胎是懷女兒了,讓人在房裡掛滿了各種漂亮的小女孩畫像,發誓要生個粉嫩乖巧的小囡囡出來。

  「嗯。」如果說高嚴要對孩子有渴望的話,那麼也就是希望能生個跟皎皎一樣的女娃了,可他又有些不願意皎皎生女娃,因為要是生女娃的話,皎皎肯定是一心撲在了女兒身上,不過也無所謂,反正女兒大了遲早要嫁人的,不像兒子要一輩子留在身邊,「要出去走走嗎?」

  「好。」陸希攬著高嚴的手,「阿兄,你說給我找的畫師什麼時候可以找到啊?」陸希很希望能在自己年輕的時候,多留幾幅畫像,可技巧好的畫師大部分都是男的,高嚴怎麼可能讓陌生的男人跟在自己妻子身邊,所以一直在找女畫師。

  「已經找到了,過幾天就能到了。」高嚴說。

  「那讓畫師先給我們一家子畫一張像如何?」陸希興致勃勃的建議。

  「好。」

  「郎君。」王直站在門外喊道,郎君和女君在一起的時候,很不喜歡有人打擾,親衛們也會識趣的離得遠遠的,但王直剛接到的消息太重要了,所以他也顧不上打擾兩人的甜蜜世界,急急來稟告了。

  「什麼事?」高嚴問。

  「劉將軍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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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18:02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六、第三卷終

  劉毅死了?陸希有些不可置信,他身體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死呢?他死了阿姑怎麼辦?

  高嚴並不意外聽到這個消息,「劉毅在三年前就突然暈過去一次,醒來以後他的腿腳就一直不大方便,但要是不注意,還看不出來,所以一直瞞了下來。這次奔喪回來後,他身體就一直不舒服。」

  只是他臉色並不好,劉毅的死他不意外,可也不再他的預期之內。他年紀還太輕,就算有軍功在身,也不可能現在接替劉毅的位置。當年劉毅也是三十出頭就當上了四征將軍,可他是陪著先帝打天下的人,開國時期情況特殊,而現在宋國可沒有條件讓他如此年紀就一飛沖天,他的資歷並不足以服眾。

  陸希也想到了這個情況,她不由有些擔心的握住了高嚴的手,朝中如今也沒什麼確切可以接替劉毅的位置的人,而今上原本就是廣陽王的世子,還有兩個嫡親的兄弟,一個接替廣陽王的位置,還能再分出一個出來……這樣的話,薊州未來的格局就很微妙了……

  阿兄是劉毅一手帶起來的,劉毅的嫡子為人老實、才華平庸,幾個孫子中最成材的就是劉鐵,陸希曾聽高嚴說過,劉鐵是個武學天才,任何招式他只要看過一遍就能準確無誤的施展出來,劉鐵十歲的時候,光憑招式就已經沒幾個人可以打得過他,因為他可以在打鬥過程中學習對方的招式。當然如果是老手,完全可以憑藉經驗打敗他。

  可想而知如果給劉鐵成長時間,他將來的武藝是何等的才驚絕豔,劉毅最初發現孫子天賦的時候,又是何等的驚喜。不過有句話叫天才和白癡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劉鐵就是這句話的完全體現。他這輩子所有的優點就完全的展現在他的武學天賦上了,餘下的兵法也好、文學也罷,就沒一樣能學成的,從小個性又頑劣不堪,年過弱冠,既不肯外放當官,也不肯娶妻,劉毅足足花了十五年的功夫,才對這孫子徹底的死心,這樣的孫子可以當一個遊俠,也能當個小將軍,但卻沒法子擔下他四征將軍的職位。

  高嚴是劉毅選中的繼位者,一來高嚴有高家,二來也是陸希跟豫章的關係,這些年高嚴在薊州如魚得水,除了朝中有人支持外,主要還是劉毅的主動避讓,不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這個位置有多少人眼饞,與其堅持讓子孫繼位,最後給劉家帶來滅門之禍,還不如痛快放手。

  劉毅年紀大了,當年的武夫銳氣早就化為對晚輩的擔憂,他要在自己死之前把一大家子安排好,劉家暫時沒人沒關係,只要劉家在,找到機會總能一飛沖天,但是要是劉家跟高家兩敗俱傷了,得宜的只會是其他人。這方面高嚴跟劉毅早有默契,所以他這些年對當年提攜的自己劉毅一直尊敬有加,陸希逢年過節總會去拜見劉毅,高氏夫妻面子情做的到位,劉毅也心裡舒爽。

  「突然昏迷嗎?是不是渾身抽搐,四肢無力,嘴角還歪了?」陸希說。

  「是的。」高嚴有些奇怪,劉毅的病也算是一個秘密,他得知了消息後除了施平外,誰都沒說,皎皎會知道?施平絕對不可能跟皎皎說這種事。

  「我以前在醫術上見過這種病症,這是絕症啊!」陸希歎了一口氣,中風就是現代科技也治療不好,中風能救回來的病人是大幸,一定需要好好休養,可先帝去世,劉毅跟高嚴快馬加鞭趕去京城,又一路疾馳趕回,對身體的損傷可不是一般的大,難怪支援不住了。

  「哦,你那本醫術上有說過這是什麼原因嗎?」高嚴問。

  「怎麼?」陸希偏頭問。

  「我聽父親說,我祖翁和幾個叔伯似乎都死於這種病症。」高嚴說。

  陸希臉色一變,都是中風?難道高家有家族性高血壓之類的病?

  「皎皎?」高嚴見妻子臉色一下子難看了,連忙安慰道,「也不是很多人,你知道我們家兄弟姐妹多。」

  陸希搖了搖頭,「阿兄,這種病是可以預防的,只要你多吃蔬菜,每天堅持多練。」

  也不一定是家族遺傳病,高家的人都愛吃肉、不吃素,很多人不到三十就挺著一個大肚子,再建康的人也經不起這種糟蹋,陸希相信高嚴不會,家裡的飲食是陸希最注意的,也是她嚴格控制的。

  高嚴摸著她的肚子,「我已經吃素六個月了。」自從皎皎懷孕後,他就沒碰過她了,最多每天吃點小豆腐。

  陸希白了他一眼,「你去找施祖翁吧。」這些年施祖翁似乎是在高嚴身邊徹底安頓下來了,高嚴找了五個親衛服侍他,施家也從建康派了幾名小輩過來照顧祖翁。

  「嗯,你讓人陪你去散步。」高嚴親了親她的額頭說。

  「好。」

  施平接到劉毅的過世的消息後,心微一沉,讓僮兒給自己換了衣服後,就慢慢踱步去高嚴的書房,散步是施平常年的養生習慣,他喜歡散步,陸璋也喜歡散步,當年在前梁的時候,陸家遇上的很多問題,都是他和陸璋在散步中商議解決的。

  「施先生。」高嚴到書房的時候,施平也剛到。

  「郎君。」施平對高嚴略一拱手,書房裡高嚴的其他幕僚都到了,一見了兩人進來都起身相迎。兩人坐定後,幕僚們就七嘴八舌的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很多人都贊同,劉毅死後陛下會讓廣陽王的同母胞弟接替劉毅的位置,前任廣陽王,也就是當今陛下的生父,已經被接去建康榮養了,目前的廣陽王是新帝的大弟。不過也有人認為,陛下並不會讓幼弟接手征北將軍,畢竟今上的幼弟年紀還小。

  高嚴和施平聽著眾人的討論,眾人將自己的觀點說了一遍,目光看向高嚴,高嚴沉吟了一會,「施先生,你怎麼看?」他比較偏向薊州暫時不會有新人來的情況。

  施平撚須道:「老夫認為陛下暫時不會另立新征北將軍。」征北將軍是什麼職位?那是直面魏國的大將軍!要是給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皇子,這不是讓人笑話嗎?更別說今上在沒有過繼給先帝前,有兩個同母的弟弟,大弟小他三歲,幼弟小他五歲,都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沒有人比施平更瞭解帝皇多疑的脾性了,今上再兄弟情深,都不可能做出把薊州完全的交給兩個弟弟的損己利人決定。

  如果不是廣陽王的兄弟,那麼其他官員想要接手這個位置,還要掂量下他們是否有這個能力。而且四征自謝芳自盡後,也一直虛懸,從鄭啟迄今,歷時三任皇帝都沒有提過要讓人頂上謝芳的缺。施平也是從這一點看出,或者皇家已經不想再立四征將軍了。

  劉毅的去世給薊州帶來的震動很大,他的喪禮辦很隆重,靈堂上放置了滿滿的冰塊,陸希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披上了厚厚的白裘衣,但入靈堂的時候,還是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

  高嚴走在前面,陸希一手牽著一個兒子,兩人先是給劉毅靈位上香,然後以晚輩身份給劉毅磕頭,家屬還禮。豫章和劉女君等人此時還尚在趕來的路上,在靈堂主事的是劉毅的長孫、長孫媳,他們輩分比陸希低,同兩人回禮後,劉毅的長孫系盧氏就恭敬的請陸希入廂房休息,高崧崧跟著高嚴,他是高嚴的長子,又快八歲了,高嚴外出的時候,時常會把他待在身邊。

  陸希不是外人,又有身孕在身,劉毅的長孫媳就把她領到了內院,要說年紀她還比陸希大上幾歲,她出自范陽盧氏,盧氏祖宅就在薊縣,所以她跟陸希要比劉家其她媳婦都熟,「從母,喝點薑茶暖暖身體。」為了保存的劉毅屍身,靈堂裡寒氣就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都待不滿半個時辰,所以劉家早讓人準備了薑茶。

  「多謝。」陸希接過薑茶客氣的道謝。

  「阿娘,山山給你暖暖。」高山山在靈堂的時候,就發現了阿娘在打寒顫,等到了廂房後,就偎依到了陸希懷裡,陸希愛憐的摟了摟貼心的兒子,給他理了理額發後,讓人帶他出去走走。高山山正是最調皮好動的年紀,讓他這麼坐著陪陸希也不打可能,一般都是他去花園玩,陸希坐在窗前看著他。

  盧氏看著母子兩人的互動,心中多少有些詫異,她也有兒子,跟兒子關係也比較親近,但也沒有跟陸希這麼親近,盧氏詢問著陸希肚子裡的孩子,知道陸希一心想要一個女兒,提前恭喜她生個漂亮的小娘子。

  陸希也回道她要是有什麼需要她的地方儘管開口,都是自家親戚,不用講虛禮,盧氏應了。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突然隱隱傳來一陣悲戚壓抑的哭聲,劉家現在到處都是哭聲,陸希到也不奇怪,她知道盧氏這幾天忙得很,肯陪她坐這麼一會,是非常給面子,就讓她先出去應酬。

  高山山咚咚跑了進來,撲到了陸希懷裡,「阿娘,有個老婆婆跪在牆角外哭,被阿嫂讓人拉走了,我見她沒看到我,就先出去叫了她,再回來的。」

  陸希摸了摸他的頭,「山山真乖。」她目光望向陪著山山的小雀,春暄和煙微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陸希勸了好幾次,都不見兩人改口,她也就不勸了。

  小雀幾年前就成親了,這些年她也歷練出來了,陸希就讓她來照顧山山,她一向做的很好,見陸希望向她,她上前幾步道:「是劉將軍的侍妾,劉將軍的庶長子、次子、五子和庶長女都是她生的。她不好去靈堂哭靈,就跑到劉將軍靜養的別院前哭祭,被盧女君拖了下去。」

  陸希微微頷首,妾通賤籍,劉毅作為本朝大員,如果去世的時候,被人發現有小妾為他如此憂傷的哭靈,肯定會惹人嘲笑,他堂堂萬石高官,居然會去跟侍妾談感情,簡直就是自甘下賤!盧女君當然不會允許出現這種醜聞,所以會把她拖下去也是正常。

  「阿娘,庶子跟嫡子是不是不是一個娘生的?」高山山問,「阿崢就是庶子,大家都說他娘是小妾,不是公主,是不是?」

  「這些你長大後就會知道了。」陸希揉了揉他的腦袋,這些陸希還真不好教兒子,山山現在還沒有特別明確的辨別能力,等他再大一點再說。

  「阿娘,山山不會有庶弟的,對不對?」高山山摟著陸希的脖子說道,「人家都說如果家裡有了庶子,耶耶就要被狐狸精搶走了。」雖然山山不喜歡耶耶,可也不願意耶耶被狐狸精搶走!

  「不會,我們家裡絕對不會有。」陸希語氣肯定的安慰著小兒子。

  高山山忐忑的小心靈立刻得到了安慰,歡樂的在阿娘懷裡蹭蹭。

  陸希跟高嚴去了劉毅府上奔喪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等豫章趕到,陸希覺得她這阿姑這輩子最苦,幼年喪母、青年喪夫、喪子、喪父,改嫁了後也沒個孩子,臨老還要再受一次打擊。

  豫章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她和劉毅的長子一來,整個劉府像是有了主心骨,劉毅的喪事也能真正辦了下去。豫章一身素白,有條不紊的吩咐府邸眾人行事,臉上除了木然外,並沒有太多的悲色。這讓劉府好些人都有些不滿,可礙於她身份太尊貴,不敢在表露出來。

  「想不到他的命還是沒有能硬過我。」到了晚上,豫章對著侄女的時候,才卸下了,淡淡的說道,「當初耶耶讓我嫁給他,就是因為算出他命硬,耶耶說,他是武將又命硬,一定可以比我晚死,可想不到耶耶還是失算了。」

  「阿姑——」陸希眼眶紅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地不停落下。

  「傻孩子,阿姑都沒哭,你哭什麼?」豫章輕拍陸希的背說道。

  「阿姑,皎皎陪你一輩子。」陸希趴在她懷裡說。

  「嗯,皎皎一定會比阿姑晚死的。」豫章愛憐的摸了摸陸希的面頰說。

  「阿姑,你真要去劉家的老家嗎?」陸希抬頭問,豫章在靈堂說她要去劉毅老家給劉毅守三年孝。

  「對。」豫章輕輕歎氣,「這是我欠他的——」當年她實在太年少氣盛,左右就是看不上劉毅,他也容忍了她很多,如果不是耶耶逼著他娶了自己,他另娶的繼室應該會給他生很多嫡子吧,他也不至於只有一子一女。

  後來耶耶過世,崔氏母子女上位,沒他的庇護,她也不可能活得那麼自在,她跟育郎(鄭啟)感情雖好,可崔氏畢竟是他生母。人死燈滅,豫章思及往事只有感慨,但她不後悔,不愛就是不愛,她的心早在表哥走的時候就沒有了,希望下輩子劉毅不要再遇上她。

  陸希見豫章已經決定,也不再勸了,「阿姑,你要照顧好自己身體。」

  「當然。」豫章摸了摸她肚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陸希看著肚子裡的孩子,滿是慈愛。

  豫章愛憐的望著陸希,幸好皎皎很幸福,不過她也一定會幸福,還有阿劫,因為他們承載了陸家所有的希望啊!

  劉毅喪事在主事人到來後,很快就辦完了,豫章等人也帶著劉毅的靈柩回了劉毅老家守孝。正如施平所言,聖上並沒有再讓新人來接替劉毅的位置。不過這些消息,已經不能讓陸希分心了,因為她終於在早春二月的時候生下了她期盼已久的寶貝女兒!

  那一天高嚴、高崧崧和高山山都在,再得知陸希生下女兒後,三人一擁而上,都擠到了陸希的產房,高嚴是看老婆,而高崧崧和高山山是看新妹妹。

  看著軟綿綿紅通通的小東西,高山山伸出手想戳醜妹妹的面頰,可碰倒那綿軟如絲的面頰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改成了輕柔的摩挲,「阿兄,妹妹好軟!」他驚歎道。

  高崧崧則一臉糾結,怎麼辦?妹妹好像比王胖棉還醜?人家說女孩子太醜沒人要的,這樣阿娘會傷心死吧?不過沒關係,以後誰敢說他妹妹醜,他就揍誰!大不了以後給阿妹招婿好了!

  「阿兄,你看到我們女兒了嗎?」女兒小,陸希又生產過兩次,這次生的很輕鬆,她現在精神也很好,拉著高嚴的手興奮的問。

  「看到了。」高嚴隨口說道,其實他壓根沒看,「跟你長得一樣漂亮。」結婚多年,高嚴這種善意的謊言用的很順手。

  「那是當然,我的女兒嘛!」陸希驕傲的說。

  「皎皎。」高嚴握著她的手,「累嗎?要不要先睡一會?」

  「寶寶呢?」陸希問。

  「你等等。」高嚴起身,不一會就把女兒抱了過來,身後還跟著高崧崧和高山山。

  「阿娘。」兩人趴到了床前。

  「別打擾你們阿娘休息。」高嚴把女兒放在了陸希身邊。

  「不會。」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陸希小心的把女兒放在了自己胸口,聽著她輕輕柔柔的呼吸聲,心裡全是滿足,寶貝——她親了親女兒軟軟的額頭,你可終於來了,可想死阿娘了。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哀怨的看著陸希。

  陸希抬頭對兩人一笑,「崧崧和山山一起陪阿娘跟妹妹睡覺好不好?」

  「好!」兩人一聽,眼睛一亮,快手快腳的脫了衣服,爬到了陸希裡面,陸希的床很大,兩人很熟稔的找了位置,小心的沒有去碰阿娘,因為穆阿媼再三說了阿娘剛生了妹妹,不可以亂動,也不能去碰她,兩人記得很牢。陸希生了一天,兩人也等了一天,早累了,一躺在床上,身邊還有耶耶和阿娘,兩人就睡著了。

  看著三個孩子甜美的睡顏,陸希抬頭對高嚴滿足的微笑,高嚴親了親她額頭,「睡吧。」

  陸希閉上了眼睛,一會也睡著了。

  高嚴也脫去外衣,躺在了最外面,看著妻子和三個孩子,不知不覺間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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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建康風雨

一百六十七、上已節

  三月三日上已節,正是風和日麗、春暖花開的好日子,最適合郊遊踏青,薊縣萍水湖畔,一座座的屏風豎在湖邊風景優美的地方,屏風裡不時的傳出歡聲笑語,屏風外侍從環立,往來之人即使是下僕也無一不衣衫整潔,舉止有度,好一個歌舞昇平、天下安康的富貴景象。

  食物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二狗子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肚子裡咕咕叫的聲音,也隨著這香味叫的更響了,他眼珠子轉了一圈,整了整身上乾淨的衣服,學著這裡侍從的舉止,不緊不慢的選了一處屏風外擺設看似不華麗,可讓人覺得很舒服,僕從也非常多的人家。他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對大戶人家多少有些數,這樣的人往往是所謂的大世家。

  二狗子不懂什麼叫大世家,可他知道這樣的人家最講究的就是名聲,哪怕裡面都爛了,外面都要講究排場、宣揚仁善的名聲。運氣好能摸到一兩樣東西,說不定可以讓他活上個一年半載,哪怕偷上些吃食,夠他吃好幾天了。運氣不好就算被他們捉到了,只要他哭幾聲,說出自己的身世,那些大家的夫人娘子都會可憐他,讓人放了他,說不定還會打賞他些東西。

  二狗子在那屏風外轉了幾圈,發現這家人家守衛極為森嚴,他轉了好幾圈都沒有鑽到空子,不由有些著急,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正想去另一家,卻不想看到兩名侍從似乎要去拿吃的,居然離開了,二狗子大喜,連忙溜進了屏風裡,四處探了探,就往放置食物的地方溜去。

  手剛摸上一塊新鮮的羊肉,就被人一把拎了起來,「剛才就見你這小子鬼鬼祟祟的,果然是個小賊!」

  二狗子心中一驚,連忙丟了手中的肉塊,「郎君饒命!郎君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他殺豬似地嚎叫起來。

  「閉嘴!」抓住他的人似乎嫌棄二狗子太吵,手一松就把他丟到了地上。

  「哼!」二狗子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可他依然緊緊咬著牙一聲不吭,他知道這時候不能惹怒這些人。

  「怎麼回事?」問詢聲傳來。

  二狗子悄悄的抬眼望去,遠遠的就瞧見一大群侍衛簇擁著兩位漂亮的就跟畫上金童一樣的小郎君走過來。

  「回大少君,我們抓到一個偷東西的小賊!」侍從恭敬的稟告道。

  高山山不敢興趣的瞄了一眼拿蜷曲在地上的小孩子,「大哥我們走吧。」

  高岳微微頷首,並不說話,他手裡提了一隻加了蓋子的竹籃。

  「小郎君,你們饒了小人吧!小人實在是餓得不行了!」二狗子並不敢沖到他們面前,只對著他們遙遙的磕頭,「小人已經有五天沒吃東西了!家裡的妹妹都餓得走不動了,小郎君你們發發善心吧!」

  淒慘的哭叫聲聞者傷心,加上二狗子瘦弱的身體,看著格外的可憐,他就不信這兩個看起來不超過十五歲的小郎君不心軟。

  不過他這次明顯估算錯了,高岳腳步都不停,徑直往內裡走去,而高山山聽了他的話,停下了腳步,緩緩的走到了他面前,桃花眼盯著他。

  二狗子心裡隱隱發寒,這小郎君明明看起來漂亮的跟小娘子似地,怎麼盯著他看的時候,特別寒磣人呢?

  高山山看了他一會後笑道:「你說你已經餓了五天了?」

  「是的。」二狗子戰戰兢兢的說道。

  「你身上的衣服倒是不錯,要是拿去當了也能換幾個銅子吧?」高山山說,「就不夠你吃的?」

  二狗子心頭一涼,硬生生的忍住心虛,「回小郎君,小人這件衣服是小人老娘臨終前給小人做的,所以小人一直捨不得扔。」他哭的涕淚縱橫,他身上的衣服穿著有些顯小,看起來倒像是真話。

  高山山偏頭對身邊的伴讀道,「我聽說時常會有一些刁滑的小童會趁著大家出行的時候,穿上乾淨的衣服,混入富戶順手牽羊,這小子就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伴讀點頭,「應該是的。」

  「來人,把這臭小子壓過去送官府。」高山山說。

  「唯!」

  「小郎君饒命啊!小的上有重病在床老父、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妹,一家重任全在小人身上……」二狗子淒厲的叫了起來。

  高山山聽著他的慘嚎,絲毫不為所動,嘴角噙著笑容,饒有趣味的看著二狗子。

  「走了。」變聲期少年粗啞的聲音響起,高岳已經等了弟弟很久,見他拖拖拉拉的很是不耐煩,這小子越來越嘰歪了。

  「大哥,這小子真有趣!」高山山看著二狗子唱作俱佳的表演,心裡很是可樂。這些年高嚴有空就帶著兩個兒子出去轉悠,兩人見了不少世情,因著年紀和閱歷關係,或許還看不穿老狐狸,可二狗子這種檔次在兩人看來,就跟耍把戲似地。

  「你忘了阿娘的話了?」高岳言簡意賅道,他並不是為這小子求情,而是覺得弟弟太閑了。

  「好嘛。」聽到阿娘,高山山也不好繼續玩下去了,阿娘對他們說過,只要是人都是有尊嚴的,哪怕那人是賤奴,他們可以殺人、可以罰人,但是不要去折辱人,這不是君子所為,高山山不覺得自己是君子,可他願意聽阿娘的話,「把他——」

  「二哥欺負人。」女童軟軟嫩嫩的聲音響起。

  高岳和高山山同時抬頭,就見一名粉嫩嫩小娃娃由一名青年婦人牽著跌跌撞撞的轉出了小屏風,這小娃娃穿了一件大紅織錦小曲裾、水紅的綾裙,細軟的烏髮梳成了兩個可愛小揪揪,眉目精緻如畫,烏黑的大眼控訴的望著他們,紅潤潤的小嘴微微嘟著,嬌憨的小模樣讓人看了便恨不得將這小玉人兒摟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高山山臉上戲謔的笑容一改成為疼愛,伸手抱起小娃娃,「年年怎麼出來了?怎麼不讓人抱呢?萬一摔著怎麼辦?」

  高年年小腳踢了踢想要下來,見二哥不放手,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認真的對二哥說,「二哥,年年要自己走路,阿娘說年年大了,不能再被人抱來抱去。」一本正經的小樣萌倒了一干人。

  高山山低頭用鼻子蹭了蹭妹妹嬌嫩嫩的小臉,滿臉為難的問,「可是二哥喜歡抱年年怎麼辦?」

  跟他們兄弟兩人小時候身體健康、精力過旺不同,年年自滿半歲後,一直大病小病不斷,好幾次大夫都說留不住了,都是阿娘和耶耶不眠不休的精心照顧她,求了神佛才轉危為安。原本她生下來,阿娘就給她取了小名叫虎兒,可後來見她身體不好,怕虎太重壓不住,就給她改名為年年,甚至到現在都不敢給她取大名。

  可以說那時候一家子全部的精力,就全在這小嬌娃身上了,高家兩兄弟還來不及跟新生的妹妹吃醋,就得到妹妹可能要離開自己的消息,兩人嚇得只要回家就一門心思的看著妹妹,漸漸的高岳和高山山,就把照顧高年年當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跟從小粗養的他們不同,年年打小就被養的嬌,四歲前小腳丫就沒下過地,阿娘走到哪裡都帶著她。直到年前才放手她走路,可小丫頭從小沒走過路過,走的跌跌撞撞的,讓人看了就心懸。可阿娘情願鋪了毯子,也要堅持讓她自己走,這點高家父子都很不理解,不走路就不走路,幹嘛逼著走呢?建康大戶人家孩子,到了八歲不走路的都常見,他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僕傭。

  高年年看著二哥為難的樣子,年年乖寶寶立刻伸手摟住二哥的脖子,小臉貼著高山山的臉,「那年年給二哥抱。」

  高山山滿足的拍拍妹妹小身體,果然還是妹妹可愛,高山山給了大哥一個勝利得意的眼神,年年從小就親自己勝過親大哥。

  無聊!高岳懶得理幼稚的弟弟。

  「年年為什麼說二哥欺負人?」高山山問。

  「因為二哥欺負這個小哥哥。」嫩嫩的小手指指著團在地上的二狗子說道。

  「二哥沒欺負他,他偷東西被抓了,你看二哥都沒讓人打他,二哥讓人放了他。」高山山對著妹妹解釋道,不過一個小賊,他只是一時興起逗一逗罷了,要是妹妹開心,放了他又如何?

  高年年歪著小腦袋努力的想了想,「他偷東西就是犯錯了嗎?」

  「對。」高山山點點頭。

  「那就讓春暄來問他,如果情有可原的話,就懲罰的輕一點。如果是故意的,就按規矩罰。」高年年也不懂什麼叫情有可原,什麼叫按規矩罰,不過阿娘對她說過,天底下的事都要講理,犯了錯就要懲罰。

  所以哪怕她覺得這個小哥哥可憐,都不能因為他可憐而不罰他,但是可以罰得輕一點。年年昨天都從樹上摔下來了,手上都破皮了,還流血了,也很可憐,可是阿娘還是打了她的屁屁,年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屁屁,有些心虛,這個不能跟哥哥和耶耶說,不然他們一定會罵她的!

  「好,年年真乖。」高山山贊許摸摸妹妹的小腦袋,他的妹妹就是聰明!

  高年年聽著二哥的誇獎,大眼笑成了一對月牙兒。

  「小郎君、小娘子,救救小人吧!小人願意給小郎君、小娘子做牛做馬!」二狗子一見這個粉嫩嫩的小娘子,立刻對著高年年不停磕頭,以他的經驗來說,這種小娘子最好騙了。要是能讓她給點好處,他就可以帶阿妹去看病了!要讓二狗子選擇,他還真想選擇賣身,可如今這年頭,就是賣身都不行了!

  高年年大眼裡滿是同情,這小哥哥好可憐哦!餓肚子的滋味最難受了,年年最不喜歡了!高年年小朋友腸胃不好,她又貪吃,時常會吃壞肚子,每次都被食醫禁食,所以年年最大的希望就是——快快長大!大人是不會吃壞肚子的!她目光瞅著大哥,阿娘年年是孩子,只要管好自己吃穿住行的大事就好了,這種小事就交給耶耶、阿娘和哥哥做好了。

  高岳挑眉,剛想說話,高山山就笑著說:「大哥,這小子挺有意思的,就留下吧。」

  「隨你。」高岳抱過妹妹,轉身往阿娘處走去。

  「大少君。」高岳的伴讀有些遲疑,「那孩子太刁滑了,現在又不能私下買賣奴隸,二少君他——」

  今上兩年前曾頒佈過禁止民間繼續再買賣奴隸的下令,也就是說現在是禁止買賣良民的,如果高山山要留下他,只能以良民的身份收留。可這種刁滑之極的孩子,有個賣身契還好說,要是沒有,隨時都可以做出叛主的舉動,而且萬一他是細作怎麼辦?

  「那是他的事。」高岳說,人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高屾能收復他是應該的,要是收復不了,吃了虧,那是他活該。

  高年年懵懵懂懂的看著大哥,高岳揉揉妹妹的頭,「餓了嗎?我們去阿娘那裡好不好?」

  「好。」

  高家佔據的地方不大,不過守衛森嚴,守在幔帳外的侍從一見高岳來了,連忙上前行禮,給他掀起幔帳,穿過層層幔帳,走到了一間大大的帳篷前。

  「郎君。」春暄早就帳外守著了,一見高岳來了,忙笑著上前行禮,「女君等你好久了。」

  高岳對她微笑,春暄和煙微兩人從小照顧他長大,兩人雖是奴婢,可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不同。

  「阿崧來了?」清柔的聲音從帳篷裡傳出。

  「阿娘。」高岳走進帳篷,一陣幽幽的茶香傳來,陸希正在泡茶,高嚴坐在她身邊,見長子進來了,陸希展顏一笑,「坐吧。」

  陸希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不過因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容色絕麗,而高嚴已經三十有五,仍然面白無須,風采不減當年,跟陸希坐在一起,這對夫妻絕對養眼,只是比起溫和的陸希,現在的高嚴已經沒有人敢再注意他的容貌了,在薊州多年說一不二的地位,讓旁人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斂息屏氣,不敢輕舉妄動。

  「阿娘——」高年年一見自己最最愛的阿娘,果斷拋棄了大哥,邁著小短腿往陸希懷裡撲,陸希愛憐的親了親女兒紅撲撲的小臉,「去哪裡玩了?」

  高年年嘻嘻笑著膩在阿娘軟軟香香的懷裡,扳著小手指說:「我剛剛饒著帳篷走了一圈,阿大給我抓了一隻漂亮的蝴蝶,還帶我去看螞蟻窩了……」高年年津津有味的把自己剛剛的歷險說了出來,她從小被拘在家裡,等閒不得外出,難道有機會可以瘋玩,特別興奮。

  陸希認真的聽著,聽說女兒還去抓蟲子了,高氏父子同時皺眉,陸希捏捏她的小鼻子,讓人給她打水洗手。女兒跟兒子不同,兒子從小身體就好,哪怕沒有疫苗,他們也很少得病,陸希可以放心讓他們瘋玩。可年年動不動就會生病,在這個醫術不大發達的時代,陸希只能倍加小心,直到等她年紀大了一點,生病生的少一點了,才放手讓她慢慢玩。

  「耶耶。」高年年跟阿娘黏糊了一陣,又軟軟的叫著高嚴,要說高年年最喜歡的人,當之無愧的是陸希,接下來就是時常肯陪她一起玩娃娃的高山山,而高嚴和高岳她沒陸希和高山山那麼黏糊,可她知道但凡她想要什麼,只要跟他們說一句話,她想要什麼他們都會答應的。

  對著嬌嫩嫩的女兒,高嚴神色柔和許多,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女兒小腦袋,「你不是要小狗嘛,給你找來了。」

  「謝謝耶耶!年年最喜歡你你!」原生態小蘿莉欣喜的撲到了高嚴懷裡,開心的獻上自己的香吻。

  高嚴沒有回親女兒,但也沒有拒絕女兒,只看了長子一眼。

  高岳今年十三歲,身量已經似承認般高挑挺拔,臉上已經褪去孩提時代的稚氣,漸漸有了少年的風采。他是家中的長子,哪怕高嚴管的他不多,高嚴身邊的親衛和幕僚都非常的注意培養他,陸希自他滿了八歲後,對他的教育就算徹底放手了,任高嚴、施平去教導他,他現在已經和孩提時期完全的判若兩人,言行舉止讓所有人都很滿意。他對陸希親近依舊,可再也不像小時候一樣對陸希撒嬌。這讓陸希欣慰之餘,難免有些失落,男孩子總會長大的。

  高岳將他一直提在手裡的竹籃放下,裡面躺著一隻雪團團般的小犬,陸希「咦」了一聲,「這是獅子犬?」

  獅子犬自前秦起,就是皇宮的玩賞犬,歷代只供皇親國戚、朝廷大臣玩賞,血統尊貴無比,而這種毛色純白的小犬,更是其中翹數,很難弄到,全靠天時地利人和。陸希已經很久沒養寵物了,自從高嚴給她的袖犬阿細、表哥送她的鳥兒陸續死掉後,她就不願再養寵物了。

  「好可愛的小狗狗!」高年年酷似陸希的桃花眼滿是小星星,伸手就把不停嗚嗚直叫的小狗摟在懷裡,「阿娘!阿娘!你看,耶耶給我找的小犬!」

  「不去謝謝大哥嗎?大哥幫你提進來的。」陸希柔聲說。

  「謝謝大哥。」高年年乖巧的向高岳道謝。

  高岳沒說話,不過看著高年年的目光很柔和。

  陸希暗笑,都說青春期的少年最臭美,還真一點都不假。

  不錯,高崧崧少年之所以會這麼酷,這麼冷漠寡言,全完不是因為他現在個性如此,而是他自己嫌棄自己正在變聲期的公鴨嗓子!

  「阿娘,耶耶。」高山山這會也進來。

  「都坐下喝茶吧。」陸希笑著給兩人都倒上了茶水,將女兒摟在懷裡,喂她吃芝麻羊乳羹。年年吃飯很乖,而且又愛吃東西,這是陸希最喜歡的一點,小孩子只有肯吃東西,才能身體健康。

  「事情辦得如何了?」高嚴問。

  「昨天把涿縣走完了,準備明天去昌平。」高岳說道,他遲疑了下,「耶耶,我們真要把所有人的田地都統計出來嗎?」

  自古丈量田地,就是得罪人的肥差,而且他們這次做的丈量更不一般,因為陛下今天開春就下了聖旨,但凡匹夫匹婦每戶最多只能得一百畝土地,也就說從今往後,大宋只要是沒官職在身的人,以一對夫妻為一戶,最多每戶只能擁有一百畝!高岳和高山山這些天逛遍薊州,就是為了丈量土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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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初起(一)

  「你們認為呢?」高嚴並沒有馬上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將一碟蛋羹推到了妻子面前。

  高年年一見蛋羹,羊乳就不肯喝了,小手指著要吃蛋羹,陸希給女兒擦了擦嘴,又喂了她小半碗蛋羹,再摸摸她小肚子,感覺有點鼓鼓,而小丫頭還意猶未盡的看著桌上的烤羊腿,她笑著讓人剃了一根骨頭,讓女兒慢慢啃,哄著她說:「寶貝,晚上阿娘讓人給你做蟹粉豆腐給你吃好不好?」

  「好!」高年年一聽是蟹粉豆腐,大眼一亮,「阿娘,年年還想吃蝦。」

  「好,阿娘都給年年做。」陸希愛憐的看著女兒,心中有些心疼,這裡地方冷,很多物產都不出產,只能製成乾貨運送,年年別說跟她前世小時候比了,就是這輩子小時候都差遠了。

  高年年偎依在陸希懷裡,「阿娘,我可以給小狗狗做件衣服嗎?它不穿衣服,到了冬天會不會冷?」

  「好啊,年年想做什麼樣式的衣服呢?」陸希問,「你給小狗狗畫一件衣服,阿娘跟你一起做好不好?」她鼓勵的看著女兒。

  「好。」高年年開心的小臉發紅,咚咚的離開了阿娘的懷抱,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小畫具箱跑去,高岳和高崧崧下意識的就想起身去抱妹妹,但是被阿娘用眼光阻止,兩人不解的看著陸希,此外環立在他們一家五口周圍的下人也用期盼的目光看著陸希。陸希頓時覺得壓力比山大,一瞬間她都以為她是年年的後娘了。

  年年不比崧崧和山山小時候,過了半年免疫期後,就發了一場高燒,當時疾醫都認為她活不下來了,因為年年實在太小了。只有陸希沒放棄,一遍遍的給女兒擦身,擔心她燒到腦子,那浸了冰水的毛巾敷額頭,足足照顧了三天三夜,才把女兒搶救了回來。之後兩三年之內,年年又陸續生了兩三次毛病,最讓陸希後怕的一次是年年兩歲那年得的水痘。

  那一次是真差點要了年年的命,也要了陸希的命,那年年從的病開始到治癒,一共才十六天,可對陸希來說這十六天就跟十六年那麼久,等年年病好,她也大病了一場。至此之後,家裡人就把年年當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樣,千般照顧、萬般呵護,陸希也擔心女兒身體,對她越發小心,也導致女兒過了四歲還不大會走路。

  可後來陸希問了人家年長的婦人和幾個專看孩子的疾醫後,才知道其實年年相對同齡女孩來說,還是非常健康的,她沒什麼先天疾病,家裡又呵護的精心,身體底子非常好,只是小孩子生病也是難免……要不怎麼說孩子容易夭折呢?畢竟這年代沒有抗生素。陸希生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都很健康,且看起來都能平安成年,在很多人看來,高氏夫妻是非常有福氣的。

  陸希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敢放心讓女兒玩,高家好動的基因在三個孩子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不過相對兩個哥哥,高年年要乖巧許多,就算調皮也是一個人玩,比如——她最愛的遊戲就是爬樓梯,在陸希讓人做成了樓梯玩具上,一層層爬,手腳並用,樂此不疲的可以玩上大半時辰,直到陸希喊她吃點心或者是哄她睡覺才肯停。對於女兒這種運動,陸希完全不反對,但旁人就受不了了,他們堅持認為年年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不能做任何危險的動作,恨不得天天把她當個瓷娃娃捧在手心,幸好還有阿兄支持她。

  「年年都大了,應該自己走路了。」陸希說,年年要多運動,這樣才能身體健康。

  高岳和高山山有些猶豫,不過見阿娘堅持,想著阿娘比他們有經驗多了,就也沒多說什麼,可心裡暗暗盤算著,要不要給年年找幾個玩伴,有了玩伴也能避免不少危險。

  這時高年年又滾回了陸希懷裡,手裡拿著她心愛的玩具——彩色包裝的鉛槧,「阿娘,年年要做這樣的小衣服。」她用稚嫩的筆觸在潔白的宣紙上畫著,還不時小聲的跟阿娘商量著,高嚴處理公務的時候,從來不避諱母女兩人,年年已經習慣父親和阿兄在商量事的時候不打擾三人了,母女兩人興致勃勃的討論著怎麼給狗狗做衣服、怎麼給狗狗做房子……

  高氏父子看了母女兩人一會,才開始談起了正事。陛下這幾年頗是做了不少大事,比如說廣推雙季稻、不准私下在販賣奴婢、現在的土地限制……很多事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好心往往很多時候都會辦壞事!「耶耶,我覺得我們可以慢慢查,本來丈量土地便是繁瑣之事。」高岳說,「再說我們可不能越過廣陽王。」

  土地那可是大宋百姓的命根,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哪個人手頭有了余錢不會去買地?陛下此舉簡直就是站在了全天下人的對面!現在他是沒動官員,可如果他們這一次退步的話,下一次誰知道陛下會做什麼。這一次的聖旨剛下,就舉朝譁然,可陛下依然我行我素。當然沒人會明著反抗聖旨,可大部分官員都在觀望,觀望的對象當然就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廣陽王。

  「也不用太慢,很多人手裡到底有多少土地,我們心理必須有數,皇命不可違。」高嚴說。

  高岳和高山山先是不解,隨即恍然,除非聖上收回成命,不然薊州肯定要推出幾家替死鬼,這可熱鬧了!兄弟兩人互視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模一樣的笑容。

  陸希看著兩個兒子,嘴角一抽,低頭看著正認真作畫的小女兒,真是怎麼看怎麼愛,果然兒子什麼的,長大就不好玩了,還是女兒好啊!陸希愛憐的親了親她細軟的烏髮,寶寶真是她的貼身小棉襖,要是沒有寶寶,這會她的日子會很寂寞吧?

  高年年困惑的仰頭,眼底有著困惑,阿娘是叫年年嗎?

  高山山這時候湊了過來,看到妹妹畫上不僅有小狗,還有一團毛茸茸的——兔子?「年年,這是什麼?小兔子嗎?」高山山問。

  「是的,這是絨絨的朋友乖乖。」高年年說。

  高山山聽到妹妹的話,茫然了,絨絨他猜應該是父親給她找的那只狗,但是乖乖是誰?他困惑的望向大哥,大哥你給年年抓兔子了?

  高岳搖頭。

  高山山低頭問妹妹:「乖乖是誰?」

  「小狗狗的小兔子朋友啊。」高年年理所當然的說。

  「年年你養兔子了?」高山山問。

  「沒有。」高年年搖頭。

  「那你為什麼會畫兔子呢?」高山山問。

  「因為乖乖是絨絨的朋友啊!」高年年說。

  「可是你不是沒養兔子嗎?」高山山混亂了。

  「乖乖是小狗狗絨絨的朋友,不是年年養的兔子。」高年年糾正著哥哥的說道,大眼撲閃,粉潤潤的雙頰微微鼓著。

  面對可愛的妹妹,高山山風中淩亂了,求救的目光望向陸希,阿娘為什麼我聽不懂年年的話?

  高年年也回頭看著阿娘,「阿娘,我不能畫乖乖嗎?」

  「當然可以。」陸希低頭大大的親了女兒一口,「年年是覺得絨絨寂寞了,所以要給它找個朋友對不對?」

  「對對!」高年年開心的點頭,果然阿娘最聰明,高年年偷偷看了二哥一眼,二哥還有耶耶跟大哥都好笨笨!唔,阿娘說年年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可以說人壞話的,高年年小臉埋進了陸希懷裡。

  高山山看到阿娘跟妹妹兩人很開心的討論了,乖乖跟絨絨是怎麼認識的,怎麼成為好朋友的,他無言的看看大哥,再看看父親,為什麼他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懷疑?

  高岳撇頭,所以他很少陪年年玩,只負責送年年喜歡的東西就好了,年年的想法只有阿娘才能理解。

  高嚴跟女兒的相處要比兩個兒子多一點,但他同樣無法理解的女兒的思維,話說皎皎小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啊?「皎皎,後天我要出去幾天,可能要大半個月吧。」

  「阿兄你要去哪裡?」陸希問,高嚴要做什麼一向都是提前很多天說的。

  「昌平附近發現了老虎的蹤跡,我要去獵虎。」高嚴說。

  「獵虎!」陸希面露驚色,「阿兄你——」

  「放心吧,我會帶不少人去的。」高嚴安撫的說道,「你不是說老頭子大壽,找不到合適的禮物嗎?他一向最喜歡這種東西,家裡還有一張他年輕時候打的熊皮,他愛的跟寶貝似地。」

  高威明年就要六十大壽了,高嚴不能回去給他賀壽,送他一份他喜歡的壽禮還是可以的。高威並不缺奇珍異寶,他最喜歡的就是他年輕時獵取的一張熊皮,曾感概過,要是能再湊一張虎皮就好了。

  「你一定要當心,別受傷了。」陸希說,除了長輩留給她的貂裘大衣外,她自己從來沒新作過裘皮大衣,不過她不會因為自己不喜歡,而反對別人去獵取,虎和熊在這會還不是保護動物。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受傷過了。」高嚴撫摸著陸希的手腕說道,低頭見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的女兒,「年年要小兔子嗎?我給你帶個兔子回來。」

  「好!年年要乖乖!」高年年開心的說道。

  高嚴摸了摸女兒的頭。

  高山山已經從打擊中回復,湊到了陸希身邊,「阿娘,山山一定會給你帶一株野蘭回來的。」

  「山山真好。」陸希笑著摟了摟兒子,又拉過沉默坐在一旁的大兒子,「你們都要當心,知道嗎?」

  兩人點頭,一家五口正其樂融融的時候,一聲緊急通報突然傳來,「郎君,建康急報!」

  「進來。」高嚴吩咐道。

  王直捧著一封密封的信件走了進來,高嚴直接拆開信件一掃,眉頭一皺,「益州蜀郡郡尉孟達起兵,益州刺史、蜀郡太守被叛軍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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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8:19:34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九、初起(二)

  斬手?高年年困惑的歪了歪小腦袋,什麼是斬手?難道是把手砍掉?那不是很疼?她小身子下意識的往陸希懷裡縮去,年年從樹上摔下來,破了一點皮都很疼呢。

  陸希摟了摟女兒,臉色微微發白,表哥也在蜀郡,他是益州刺史的別駕,「阿兄,表哥他沒事吧?」

  「應該沒事。」袁敞是益州刺史的別駕,品階也不低,如果他要是被殺了,肯定會寫在記錄上的。當然他身為益州別駕,要是沒什麼正當理由解釋他為什麼活著,等回了朝堂他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陸希聽說沒袁敞身亡的消息,心頭稍稍松了一口氣,沒消息至少也算好消息,只是表哥現在到底如何?他是逃了,還是——陸稀有些憂心,蜀郡太守和益州刺史都被殺身亡,表哥作為別駕,若是沒什麼正當的理由解釋他不在刺史身邊,也不知道那些禦史會不會放過他?不過只要人沒事就好,官大不了就不當了。

  「放心吧,朝裡還有王中書,他肯定不會有事的。」高嚴安慰妻子道,當然前提是袁敞能命大活著回建康,當然這句話他不會跟妻子說。

  出了這樣的事,大家也沒了玩樂的心思,匆匆收拾了下,就打道回府了,春暄跟陸希說高山山收留二狗子的事,陸希道:「他都大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都該有數了,讓他去吧。」

  春暄有些擔憂,「可萬一那孩子心懷不軌呢?再說現在還不能私下買奴。」

  「山山就收個隨從罷了,又沒賣身契,哪算什麼你派個人好好看著,如果是心懷不軌就讓山山記得這次教訓好了。」陸希說,哪有孩子不犯錯的,她現在要做的事,不是限制山山的行為,而是在自己還能控制的情況下,讓他去多經歷,哪怕是會犯錯,再說陸希相信這點小事兒子還是能處理好的。

  春暄聽陸希這麼一說,也就不在多語了,眾人回家後,陸希跟女兒一起洗了個澡,哄睡了年年,就去高嚴的書房,書房裡高嚴跟幕僚正在議事,陸希也不讓下人通傳,通過偏門去了書房的內室。高嚴的書房,一向對陸希不設防,陸希什麼時候進去都可以,所以下人早就見慣不慣了,一個小僮給陸希上了茶水點心後,就先退下了。

  外書房裡,正在討論為什麼蜀郡郡守會造反。蜀郡是大宋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水土豐美,素有蜀中江南的美譽。今上推行雙季稻時,在建康遭遇了大臣的強烈反對,吳郡諸多良田皆在世族顯貴手中,因此雙季稻在江南推行並不廣泛。後來陛下就把目光落在了蜀郡,命令當地農戶種植雙季稻。

  因一開始稻種是免費的,種植後又可少交稅,農戶們在官府的軟硬兼施下,不得不放棄了祖上就傳下的稻種,開始種植起了雙季稻。雙季稻種植,第一年就非常不順利,因為第一次種植,經驗不豐富,第二季的時候晚了幾天插秧,導致最後畝產連一石都不到。

  這次收成打擊了不少人,很多人都不願意繼續再種,但是第二年很多屯民還是在官府的軟硬兼施下,繼續開始種植雙季稻,結果豐收了!這下到了第三年很多人不用官府說,就主動要求種雙季稻了。要是按著這樣種下去,當今皇帝富國強民的心願很快就會實現了。

  只可惜現實往往要比夢想殘酷許多,很多種植雙季稻的農戶,到了第四年就支撐不下去了,一來是很多良田的地力不夠,開始變成薄田了,收成也大減產;二來是種植雙季稻完全憑老天,至少稍微晚上那麼幾天插秧,就趕不上第二季的種植;而且——種植雙季稻實在是太累太累了,很多人家壓根沒有那麼多人手來種!

  這些壞處陸希再試種雙季稻的過程中也發現了,一發現她就立刻停止的試驗,所以薊州損失不算大。這些年陸希一直推行生態種植,薊州又是養馬的大戶,肥料要相對比其他地方多一些,只要不鬧蝗災,每年的收成都不錯。而且北地不及南方水多,很多缺水的地方也無法種植水稻,所以北地這邊損失不及南方大,南方有些地方甚至是顆粒無收!

  不過官府可不會管這麼多,只顧著向上報年年豐收的消息,聖上見雙季稻推行成功了,龍心大悅之下,提拔了蜀郡太守。益州其他官員一見蜀郡太守升遷,也卯足了勁逼著轄下民眾種植雙季稻,而皇帝又因蜀郡太守說,雙季稻收成極好,就對益州恢復了以往的稅收。

  就這麼五六年時間,益州因無力繳賦稅而傾家蕩產的家庭不計其數,很多平民倒是想賣身大戶人家,可聖上下令不許買賣良民,最後堂堂天府之地居然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慘劇!可若光光只是這些,蜀郡郡守也不會起兵,主要還是因為陛下今年年初的那道聖旨。

  益州是全大宋雙季稻推行最廣的地方,也是皇帝印象最好的一個州,所以這次土地回收,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益州,首推當然就是蜀郡。蜀郡的郡守是當地的大戶,在蜀郡居住了百餘年,親眷無數,也並非所有人家都有官職在身,在很多人看來,陛下這道政令就跟滅人子孫、挖人祖墳一樣!加上蜀郡太守為了政績,居然強令農戶上繳,甚至還鬧出了人命,蜀郡郡守一激憤就殺了太守,後來又一不做二不休,連刺史都殺了,直接起兵造反了!

  當然這些並不是高嚴等人關注的焦點,他們討論的是到底由誰來領兵鎮壓這場動亂。自謝芳被殺、劉鐵病故後,侯遠在三年前也因傷而上書陛下乞骸骨還鄉,四征將軍去三,陛下依然沒有提何人頂替,眾人心裡大多有數了,看來陛下是想要收回兵權了,益州離新野並不遠,陛下很有可能會叫高昂去鎮壓,當然也有可能是由京城派出。

  陸希對這些也不是太感興趣,她來書房只是心神不寧,又擔心表哥出事,就想待在高嚴身邊,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人也回到了臥室,而不是書房,「阿兄?」

  高嚴在外間處理公務,聽到裡面的響動,掀簾入內,「皎皎,你醒了?」

  「什麼時辰了?」陸希揉著眼睛問。

  「戌時了。」高嚴說,「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想喝水。」陸希說。

  高嚴讓人端了一碗清水過來,陸希喝了幾口,才恢復了些精神,「年年呢?」

  「已經睡了。」高嚴說,沒說小丫頭不見阿娘來哄她睡覺,還抽抽噎噎的哭了一場,最後還是高嚴哄睡的,「我已經派人去蜀郡了,放心吧,只要袁敞沒事,就一定能找到他的。」高嚴對陸希道。

  「嗯。」陸希靠在高嚴懷裡,高嚴握著她的手,「你也累了一天了,稍稍喝點粥,就先休息吧。」

  「好。」

  第二天,高嚴再次接到建康的急件,蜀郡動亂的人選已定,正是當朝太尉——高威!

  「家翁?」陸希驚訝的望著高嚴,陛下為什麼會讓家翁去鎮壓叛亂,要知道家翁已經賦閑在家中十來年了,一直養花種草為樂,據說連武器都不碰了,當然這個只是對外說的話,就陸希所知她的家翁前段時間還去山上跟人打獵,據說捕獲了好幾頭野獸。

  「因為這次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解決,年輕的將領沒那份本事,陛下又不想有人趁機做大。」高嚴說。

  聽高嚴這麼一說,陸希恍然大悟,平亂是大事,要知道大宋立國迄今,除了最初的幾次叛亂後,這是第一次由官員造反先例,如果不在第一時間內殺雞儆猴,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高威久經沙場多年,就算現在人老可腦子沒老,由他帶兵,才有一擊必殺的把握。當然大宋也並非只有高威一名老將,不過平亂是大功,如果換了其他將領出征,得勝回來後,肯定要有加封,而高威現在已經太尉了,又遠離朝堂數十年,陛下加封只要多加幾個虛職就足夠了。

  陸希微微搖頭,這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阿兄,你說薊州這邊會不會也——」陸家是史學世家,歷朝歷代的史書是陸家孩子的床頭書,每個朝代都會平民受不住壓迫而造反的事,但連官員都開始造反的話,就說明這個國家開始亂了。陸希本身沒經歷過亂世,可史書上亂世的狀況可是描寫的很清楚的,十室九空、易子而食、千里無人煙……想想這些場景,陸希就不寒而慄,亂世苦的永遠都是老百姓!

  「不會。」高嚴將妻子摟在懷裡,溫柔的親了親,「皎皎你放心,這裡永遠都不會亂。」別的地方高嚴暫時管不到,可薊州附近這幾片區域,別說是一個小小的郡尉要造反了,就是現任廣陽王想造反,也要問問他到底答不答應。

  高嚴見妻子眉頭緊鎖,遲疑了下,低聲道:「皎皎——」明明已經早就做好決定了,可是臨了高嚴還是猶豫了,他承認他有點不敢把他的決定跟皎皎說。

  「什麼?」陸希困惑的抬頭,高嚴難得支吾的模樣讓陸希心底浮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我想讓阿崧這次跟父親一起去益州。」高嚴飛快的把他的決定說了一遍。

  陸希驀地瞪大了眼睛,雙頰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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