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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eloh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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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撞破南牆]魔裝(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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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22:12:3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elohist 於 2015-8-6 22:14 編輯

第七百五十章  雙命(六)

  「我經常聽人提起星路,但心中始終有些不明白,星路到底是什麼?」蘇唐問道。

  「既然是路,還能是什麼?」那金鴉星君笑道:「星路也是靈路,有的是自然形成的,有的是真神級修行者用大神通強行開拓出來的。」

  「真神?」蘇唐一愣。

  「你怎麼什麼都不懂?你的同宗沒有教過你?」那金鴉星君奇道。

  「沒人和我說過這些。」蘇唐含含糊糊的說道。

  「你既然不懂星路,自然也不會懂星府和星樞了。」那金鴉星君顯得有些發愁,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

  「星路有什麼用?」蘇唐換了個角度。

  「星路的用處大了。」那金鴉星君說道:「漫漫星海,想從一個星樞去往另一個星樞,就算你的身法再厲害,恐怕也要用去千年萬年,而且星海之中並無靈氣,除非你能湊巧遇到荒僻的蘊靈之地,否則半途中修為會越來越弱,最後不支身亡,唯一的辦法,就是走星路。」

  「哦……」

  「我可以不從星路走,是因為最近得到了一件靈寶。」那金鴉星君又道:「嗬嗬……就算有靈寶支撐,我也是冒了偌大奇險,才趕到這裡。」

  「那你為什麼不走星路?」蘇唐問道。

  「廢話。」那金鴉星君道:「能走的話我怎麼會冒險?那些妖君對這裡虎視眈眈,又怎麼能允許我從星路裡過來。」

  「星府又是什麼?」蘇唐道。

  「星路大都有交彙之地,那裡就是星府了。」那金鴉星君說道:「每一條星路都是不一樣的,星府也是,有的星府只有幾條星路,有的多達上百條、上千條。星路是世間絕佳的修行之地,不過,早就被瓜分乾淨了,星府更勝之,據我所知那些異常慘烈的爭鬥,都是因為搶奪星府引發的。」

  「那星樞呢?」蘇唐道。

  「星樞啊……你就不要想了。」那金鴉星君歎道:「別說你,就算你們宗門的老祖,也是不敢染指星樞的。」

  「原域呢?為什麼把這裡叫做原域?」蘇唐道。

  「該怎麼說呢?」那金鴉星君又犯愁了,良久,才開口說道:「比如說草原裡有無數窩螞蟻,它們慢慢發展壯大,最後有一天,所有的蟻窩都連成一片了,隨後它們都搬到了外面,去和別的螞蟻搶地盤、搶東西,不想禍害自己的老窩,這個老窩,就是原域,是修行者的根。通常兩個星樞之間相互爆發爭鬥,都不會去攻擊對方的原域,一個是沒什麼好搶的,只會引發敵人的狂怒,另一個是他們自己也有原域,如果敵人也用相同的辦法報復,只能鬧得兩敗俱傷。」

  「你從星海中來,還要帶著這些東西?」蘇唐的視線落在那小案子上。

  「這些東西?」金鴉星君大笑:「有資格占據星府的,自然無需為自己的身家犯愁,像我這種不起眼的貨色,又怎麼可能舍得把自己費盡心力找到的物事扔掉?當然要帶著走了。嗬嗬嗬……其實你想問的,是我怎麼把這些東西帶過來的吧?」

  「是的。」蘇唐道。

  「當你擁有域級靈種之後,一切都簡單了。」金鴉星君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傲色。

  「域級靈種?」蘇唐有些錯愕。

  「隨我來。」金鴉星君向蘇唐招了招手。

  一股巨力陡然卷來,蘇唐尚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巨力卷進一道白光之中。

  蘇唐所在的星空,變得空空如也,那張毯子、還有上面的小案子和酒菜,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有一只橙黃色的玉鐲懸空在空中,散發出了淡淡的金光。

  一片草地出現在蘇唐前方,他立即運轉靈氣,準備應變,這是耳邊傳來了金鴉星君的聲音:「別擔心,何況你這只是淬煉的分身,就算我能毀了你的分身,也只不過是讓你的進境倒退幾成而已,你有這種傳承,遲早還會走入星空,我又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說得輕巧……蘇唐暗自叫道,他很清楚自己能得到魔裝是一種什麼樣的運道,如果魔裝真的被毀,那他再想走出來,是千難萬難的。

  「來,這邊來。」金鴉星君說道。

  金鴉星君掠往前方的一座大殿,大殿占地極廣,差不多有萬餘畝,一座座巍峨的殿堂直入高空,就算是和蘇唐汲取的記憶中那些高樓大廈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蘇唐看向四周,這裡另成一個世界,有藍天、有白雲、有河流、有鳥語花香、有風兒輕輕吹過,只是,他沒看到人煙。

  下一刻,金鴉星君帶著蘇唐落在一座大殿前,隨後緩步走了進去,一張毯子正擺放在大廳當中,周圍擺滿了各種酒壇,足有千餘個,牆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靈器。

  不止是這裡,周圍的殿堂也散發出了各種各樣的氣息,那都是靈器自然而然釋放出來的,他恍若置身於靈器的海洋之中。

  「開了眼界吧?」金鴉星君再次放聲大笑,笑得極為暢快,顯然,他對自己的域級靈種滿意到了極點,甚至以他星君級的心境,也忍不住在蘇唐面前顯耀一番。

  大殿左右兩側都有高達十餘米的大窗,蘇唐的視線從窗戶中看出去,看向漂浮的雲層,殿堂內達到天文數字的靈器儲量,確實讓他吃驚,不過,這片天地的靈氣濃度似乎還比不上邪君台秘境。

  讓金鴉星君如此驕傲的域級靈種,就是這個?蘇唐有些吃驚。

  邪君台有秘境,神落山有秘境,摩雲嶺有秘境,與那些秘境相比,這裡給他的感覺很一般。

  怎麼可能……

  這三個是他知道的秘境,不知道的又有幾個?

  無數年前,人界的上古大修們聯手布下封印,真的僅僅是為了封住妖族聖皇的傳承麼?

  看到金鴉星君的神色,蘇唐明白,得到一件域級靈器,對金鴉星君這種強橫的修行者而言,也是天大的喜事。

  而在人界,至少有三個……

  「怎麼樣?」金鴉星君笑咪咪的說道,隨後又鼓勵起蘇唐來:「以你的傳承,只要能繼續刻苦修行,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得到這些。」

  我會告訴你我已經得到了麼……蘇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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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5:25: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一章 雙命(七)

  蘇唐和金鴉星君一問一答,而在綠海之中,周步義靜靜的看著空檬和空桑。

  「我的三界之會就要開始了。」周步義悠悠的說道:「碧水龍槍南、鐵馬驚雷蕭、孤鴻鐵幕蘇、月輪銀甲斐、靈鵲兆春左、萬里無蹤阮,六大世家的家主都會趕到雲霄閣,不知道你們曲酒飛觴空家……又是做著什麼打算?」

  空檬默然,他清楚對方不是在說大話,整整有七位大妖,像隨從一般恭立在對方身後,這足以證明一切了。

  修行界的法則,歸根到底還是要用拳頭說話,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大家就要聽誰的,如果他反對加入對方的陣營,結果明擺著,空家便會被徹底除名。

  「空家願意唯大人馬首是瞻。」空檬緩緩說道。

  「如此就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周步義的神色很平淡,他一點不感到驚訝,似乎一切都是應該的:「我有一個大宏願……」

  臺階下幾個大妖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都擺出仔細聆聽教誨的姿態,有喜歡表現的,一邊聽一邊點頭,神色激昂

  周步義不管走到哪裡,都要宣講自己的大宏願,講自己為蒼生疾苦的感悟,跟著他,四海昇平、三界和睦的日子不久就要到來,反對他,那就是與大勢相抗,必會被碾成齏粉。

  空檬和空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良久,空家兄妹和那幾個大妖有沒有被周步義高尚的情懷所感動,那是另一碼事,但周步義自己已經被感動了,雙瞳中竟然泛起了一縷濕潤,隨後抬頭看向長空,發出長長的嘆息聲。

  片刻,一條人影從外快步走來,走到周步義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周步義點頭道:「請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一條穿著淺綠色長衫的老者緩步走了進來,看到周步義,躬身施了一禮,輕聲道:「見過大人。」

  「無需這般客氣。」周步義緩緩說道:「這裡有你的熟識,打個招呼吧?」

  那老者的視線一掃,落在空檬和空桑身上,點了點頭:「兩位空聖,一向可好?」

  「還好吧。」空檬心中微微有些吃驚,他認得對方,正是靈鵲兆春左家的家主左安雲,左家和綠海曾經非常交好,彼此見過多次了。

  所謂靈鵲兆春,代表左家擁有神奇無比的醫術與藥術,別人不說,藥王司空星野,當初被趕出司空家之後,便拜入左家,與這左安雲是師兄弟,論天賦,司空星野要遠遠過左安雲,但他畢竟是外人,在各個方面都受到了排擠。

  能從一個外門弟子,一步步走進左家的高層,司空星野所依靠的不止是他的才華,還有他孜孜不倦的努力,可是,左家的態度讓他很惱火,一方面要用他,希望他能多多為左家效力,另一方面又要防著他,不想讓他學到左家的核心靈訣。

  後來,左安雲和司空星野爆了一場衝突,司空星野落敗,一怒之下,偷了左家的焚天鼎,隨後逃之夭夭,在外開創了藥王谷。

  左家當然不會任由叛徒在外逍遙,更何況家傳之寶都被司空星野偷走了,但礙於先輩立下的毒誓,不便用左家的名義出頭,便邀請一些修行者,毀掉了藥王谷。

  司空星野雖然逃得性命,但修為盡廢,最後進入蓬山聖門,祈求得到聖門的庇護。

  後來,左家又去蓬山要人,但蓬山壓根沒有理會左家,這樣一個大成的藥師來為蓬山效力,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絕對沒有把人送出去的道理。

  只是,司空星野畢竟成了廢人,又是寄人籬下,雖然幾位聖座知道司空星野的重要性,但下面的修行者們卻沒有把司空星野放在眼裡。

  司空星野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加上後來他復錄出大量的煉丹要訣,交給蓬山,蓬山的藥師按照要訣去煉藥,確有奇效,於是,大家認為司空星野肚子裡那些貨色已經被掏空了,態度變得越來越差。

  最後,司空星野不堪忍受,詐死逃離了蓬山。

  而另一方面,在蓬山撞得頭破血流的左家,到綠海尋求幫助,綠海和左家一向是相扶相助的關係,左家煉制出的丹藥,總會優先供給綠海,綠海也會幫助左家種植各類藥草,但是,綠海不可能為了左家,去與蓬山爭鬥。

  綠海婉拒了左家的要求,左家非常失望,之後與綠海的關係逐漸疏遠了,尤其是左安雲榮任家主之後,他雖然沒有拒絕合作,但不會像以前那樣,一條心跟著綠海了。

  左安雲有一次醉後,和人談起綠海,說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言外之意,綠海是靠不住的。

  這樣一個已經被傷害過的人,又怎麼會願意投靠周步義?

  下一刻,周步義從懷中取出一隻烏黑色的小匣子,晃了晃,手中多出兩顆丹藥,接著,他抬手把丹藥扔給了空檬:「這是給你們的,對你們的修行大有好處。」

  如果蘇唐在這裡,看到周步義手中的小匣子,一定會露出驚駭之色,當日他和賀蘭飛瓊一起墮入神落山祕境時,曾經在幻景中看到過這隻小匣子。

  那修行者在臨時前把小匣子埋入大地深處,他還和賀蘭飛瓊戲言過,以後不怕綠海了,應該去綠海走一趟,找到那隻小匣子。

  「多謝大人。」空檬躬身謝道。

  周步義擺了擺手,接著又訓起話來,不外是囑咐他們人妖兩族要相互信任,不得鬧矛盾等等。

  說不清是為什麼,周步義似乎非常喜歡訓話,經常說得喋喋不休,幾個大妖早已經習慣了,畢恭畢敬的聽著,空檬還好,空桑卻有些不耐心了,但只能咬牙忍耐。

  良久,周步義說夠了,又交代了幾句,隨後緩步向外走去,那壯漢急忙跟在周步義身後。

  廳中的人依然保持原狀,過了好半晌,猜到周步義肯定走遠了,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長吁了一口氣。

  接著,左安雲和空檬兄妹現幾個大妖的神色和自己一樣,有如釋重負之感,那幾個大妖也看到了這邊三個人的反應,雙方一時相對無言。

  「走了。」其中一個大妖嘀咕道:「都快要憋死我了……」

  接著,幾個大妖作鳥獸散,廳中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左家主好像不太喜歡出來走動啊。」空檬低聲道:「今天又怎麼到綠海來了?」

  「淬體丹、凝月丹、玄元丹、生骨丹、龍力丹、虹心破障丹、回殞丹……」左安雲如背書一般一口氣說著。

  「你在說什麼?」空檬聽不懂,皺起了眉頭。

  「在短短的時間裡,我得到了無數種丹訣,現在我至少煉制出了靈壽丹和護身丹。」左安雲的臉色顯得很怪異:「你說,我又怎麼能不來?」

  「這些……都是他教給你的?」空檬臉色大變。

  「不錯。」左安雲淡淡說道。

  「他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這些丹訣?」空檬又問道。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左安雲回道。

  空檬不說話了,空桑一直就不想說話,而左安雲又是無話可說,氣氛變得格外的寧靜。

  遠方的密林中,周步義站在一座土墳前,靜靜的看著無字墓碑,他的神色很複雜。

  那壯漢一直跟在周步義身後,他四下打量了片刻,隨後笑道:「主人,我對這裡也很熟呢。」

  「那時你靈智未開,還能記得那些事?」周步義道。

  「別的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小時候在附近玩耍過。」那壯漢道。

  「呵呵…」周步義出輕笑聲,接著背靠著墓碑緩緩坐下,他再次取出黑匣子,從裡面取出一隻戒指,還有一條雪白的腰帶,一邊輕輕撫摸一邊沉思著什麼。

  「主人,這兩樣東西很是稀鬆平常啊,你怎麼這般喜歡?」那壯漢奇怪的問道。

  「蠢貨,你懂得什麼?」周步義搖頭道:「我參悟了千年,都沒能勘破這兩件靈寶的奧秘啊!」

  「又不能吃……」那壯漢撇嘴道。

  「你啊你啊……」周步義苦笑搖頭:「你從靈智初開到現在,一直是獨自修行,結果步入了大聖境,也依然是這般愚鈍不堪唉……我如果能早出關幾年,多教導教導你,應該會好多了。」

  「主人,我知道我笨,可不是有你嗎?」那壯漢笑呵呵的說道:「只要主人聰明就好了。」

  「我哪裡聰明了。」周步義道:「如果真的聰明,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呵呵……主人,你不是說過麼,這是天運對你的考驗。」那壯漢道。

  「這樣的考驗還是要少一些吧。」周步義道,隨後他的視線又落在了戒指和腰帶上。

  「主人,你到這裡究竟是要找什麼東西?」那壯漢道,好像和周步義一樣,一個人呆得太久了,總喜歡找話說。

  「真神之旗。」周步義幽幽的說道:「不過現在,真神之旗已經變成神燼了。」

  「有什麼用?」壯漢又問道。

  「有什麼用……」周步義道:「上古大修們只用了一點點神燼,便創出了天外天,又聯手布下了大封印,如果沒有神燼,他們的封印又怎麼會有如此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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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一章 雙命(七)

  蘇唐和金鴉星君一問一答,而在綠海之中,周步義靜靜的看著空檬和空桑。

  「我的三界之會就要開始了。」周步義悠悠的說道:「碧水龍槍南、鐵馬驚雷蕭、孤鴻鐵幕蘇、月輪銀甲斐、靈鵲兆春左、萬里無蹤阮,六大世家的家主都會趕到雲霄閣,不知道你們曲酒飛觴空家……又是做著什麼打算?」

  空檬默然,他清楚對方不是在說大話,整整有七位大妖,像隨從一般恭立在對方身後,這足以證明一切了。

  修行界的法則,歸根到底還是要用拳頭說話,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大家就要聽誰的,如果他反對加入對方的陣營,結果明擺著,空家便會被徹底除名。

  「空家願意唯大人馬首是瞻。」空檬緩緩說道。

  「如此就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周步義的神色很平淡,他一點不感到驚訝,似乎一切都是應該的:「我有一個大宏願……」

  臺階下幾個大妖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都擺出仔細聆聽教誨的姿態,有喜歡表現的,一邊聽一邊點頭,神色激昂

  周步義不管走到哪裡,都要宣講自己的大宏願,講自己為蒼生疾苦的感悟,跟著他,四海昇平、三界和睦的日子不久就要到來,反對他,那就是與大勢相抗,必會被碾成齏粉。

  空檬和空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良久,空家兄妹和那幾個大妖有沒有被周步義高尚的情懷所感動,那是另一碼事,但周步義自己已經被感動了,雙瞳中竟然泛起了一縷濕潤,隨後抬頭看向長空,發出長長的嘆息聲。

  片刻,一條人影從外快步走來,走到周步義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周步義點頭道:「請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一條穿著淺綠色長衫的老者緩步走了進來,看到周步義,躬身施了一禮,輕聲道:「見過大人。」

  「無需這般客氣。」周步義緩緩說道:「這裡有你的熟識,打個招呼吧?」

  那老者的視線一掃,落在空檬和空桑身上,點了點頭:「兩位空聖,一向可好?」

  「還好吧。」空檬心中微微有些吃驚,他認得對方,正是靈鵲兆春左家的家主左安雲,左家和綠海曾經非常交好,彼此見過多次了。

  所謂靈鵲兆春,代表左家擁有神奇無比的醫術與藥術,別人不說,藥王司空星野,當初被趕出司空家之後,便拜入左家,與這左安雲是師兄弟,論天賦,司空星野要遠遠過左安雲,但他畢竟是外人,在各個方面都受到了排擠。

  能從一個外門弟子,一步步走進左家的高層,司空星野所依靠的不止是他的才華,還有他孜孜不倦的努力,可是,左家的態度讓他很惱火,一方面要用他,希望他能多多為左家效力,另一方面又要防著他,不想讓他學到左家的核心靈訣。

  後來,左安雲和司空星野爆了一場衝突,司空星野落敗,一怒之下,偷了左家的焚天鼎,隨後逃之夭夭,在外開創了藥王谷。

  左家當然不會任由叛徒在外逍遙,更何況家傳之寶都被司空星野偷走了,但礙於先輩立下的毒誓,不便用左家的名義出頭,便邀請一些修行者,毀掉了藥王谷。

  司空星野雖然逃得性命,但修為盡廢,最後進入蓬山聖門,祈求得到聖門的庇護。

  後來,左家又去蓬山要人,但蓬山壓根沒有理會左家,這樣一個大成的藥師來為蓬山效力,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絕對沒有把人送出去的道理。

  只是,司空星野畢竟成了廢人,又是寄人籬下,雖然幾位聖座知道司空星野的重要性,但下面的修行者們卻沒有把司空星野放在眼裡。

  司空星野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加上後來他復錄出大量的煉丹要訣,交給蓬山,蓬山的藥師按照要訣去煉藥,確有奇效,於是,大家認為司空星野肚子裡那些貨色已經被掏空了,態度變得越來越差。

  最後,司空星野不堪忍受,詐死逃離了蓬山。

  而另一方面,在蓬山撞得頭破血流的左家,到綠海尋求幫助,綠海和左家一向是相扶相助的關係,左家煉制出的丹藥,總會優先供給綠海,綠海也會幫助左家種植各類藥草,但是,綠海不可能為了左家,去與蓬山爭鬥。

  綠海婉拒了左家的要求,左家非常失望,之後與綠海的關係逐漸疏遠了,尤其是左安雲榮任家主之後,他雖然沒有拒絕合作,但不會像以前那樣,一條心跟著綠海了。

  左安雲有一次醉後,和人談起綠海,說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言外之意,綠海是靠不住的。

  這樣一個已經被傷害過的人,又怎麼會願意投靠周步義?

  下一刻,周步義從懷中取出一隻烏黑色的小匣子,晃了晃,手中多出兩顆丹藥,接著,他抬手把丹藥扔給了空檬:「這是給你們的,對你們的修行大有好處。」

  如果蘇唐在這裡,看到周步義手中的小匣子,一定會露出驚駭之色,當日他和賀蘭飛瓊一起墮入神落山祕境時,曾經在幻景中看到過這隻小匣子。

  那修行者在臨時前把小匣子埋入大地深處,他還和賀蘭飛瓊戲言過,以後不怕綠海了,應該去綠海走一趟,找到那隻小匣子。

  「多謝大人。」空檬躬身謝道。

  周步義擺了擺手,接著又訓起話來,不外是囑咐他們人妖兩族要相互信任,不得鬧矛盾等等。

  說不清是為什麼,周步義似乎非常喜歡訓話,經常說得喋喋不休,幾個大妖早已經習慣了,畢恭畢敬的聽著,空檬還好,空桑卻有些不耐心了,但只能咬牙忍耐。

  良久,周步義說夠了,又交代了幾句,隨後緩步向外走去,那壯漢急忙跟在周步義身後。

  廳中的人依然保持原狀,過了好半晌,猜到周步義肯定走遠了,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長吁了一口氣。

  接著,左安雲和空檬兄妹現幾個大妖的神色和自己一樣,有如釋重負之感,那幾個大妖也看到了這邊三個人的反應,雙方一時相對無言。

  「走了。」其中一個大妖嘀咕道:「都快要憋死我了……」

  接著,幾個大妖作鳥獸散,廳中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左家主好像不太喜歡出來走動啊。」空檬低聲道:「今天又怎麼到綠海來了?」

  「淬體丹、凝月丹、玄元丹、生骨丹、龍力丹、虹心破障丹、回殞丹……」左安雲如背書一般一口氣說著。

  「你在說什麼?」空檬聽不懂,皺起了眉頭。

  「在短短的時間裡,我得到了無數種丹訣,現在我至少煉制出了靈壽丹和護身丹。」左安雲的臉色顯得很怪異:「你說,我又怎麼能不來?」

  「這些……都是他教給你的?」空檬臉色大變。

  「不錯。」左安雲淡淡說道。

  「他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這些丹訣?」空檬又問道。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左安雲回道。

  空檬不說話了,空桑一直就不想說話,而左安雲又是無話可說,氣氛變得格外的寧靜。

  遠方的密林中,周步義站在一座土墳前,靜靜的看著無字墓碑,他的神色很複雜。

  那壯漢一直跟在周步義身後,他四下打量了片刻,隨後笑道:「主人,我對這裡也很熟呢。」

  「那時你靈智未開,還能記得那些事?」周步義道。

  「別的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小時候在附近玩耍過。」那壯漢道。

  「呵呵…」周步義出輕笑聲,接著背靠著墓碑緩緩坐下,他再次取出黑匣子,從裡面取出一隻戒指,還有一條雪白的腰帶,一邊輕輕撫摸一邊沉思著什麼。

  「主人,這兩樣東西很是稀鬆平常啊,你怎麼這般喜歡?」那壯漢奇怪的問道。

  「蠢貨,你懂得什麼?」周步義搖頭道:「我參悟了千年,都沒能勘破這兩件靈寶的奧秘啊!」

  「又不能吃……」那壯漢撇嘴道。

  「你啊你啊……」周步義苦笑搖頭:「你從靈智初開到現在,一直是獨自修行,結果步入了大聖境,也依然是這般愚鈍不堪唉……我如果能早出關幾年,多教導教導你,應該會好多了。」

  「主人,我知道我笨,可不是有你嗎?」那壯漢笑呵呵的說道:「只要主人聰明就好了。」

  「我哪裡聰明了。」周步義道:「如果真的聰明,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呵呵……主人,你不是說過麼,這是天運對你的考驗。」那壯漢道。

  「這樣的考驗還是要少一些吧。」周步義道,隨後他的視線又落在了戒指和腰帶上。

  「主人,你到這裡究竟是要找什麼東西?」那壯漢道,好像和周步義一樣,一個人呆得太久了,總喜歡找話說。

  「真神之旗。」周步義幽幽的說道:「不過現在,真神之旗已經變成神燼了。」

  「有什麼用?」壯漢又問道。

  「有什麼用……」周步義道:「上古大修們只用了一點點神燼,便創出了天外天,又聯手布下了大封印,如果沒有神燼,他們的封印又怎麼會有如此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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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雙命(九)

  蘇唐把回殞丹放在掌心中,這種丹藥的價值可大可小,如果說很有用,修行那麼久,遲遲不能突破,多出幾十年時間未必能有什麼作用;但是,能多出些時間總歸是好的,或許能等到奇蹟發生。

  「除了這回殞丹之外,你現在還能煉製出什麼?」蘇唐問道​​:「我是說上古丹訣裡的丹藥。」

  「虹心破障丹。」顧隨風道:「不過得先做些試驗,幾天後我就能煉製出來。」

  「虹心破障丹是做什麼用的?」蘇唐道。

  「丹經上講,是專為那些已經到了火候,但無法突破瓶頸的修行者煉製的。」顧隨風道:「不過……亦有不太好的地方。」

  「是指什麼?」蘇唐道。

  「聖境以下,講的是漸行漸近、厚積薄發,到了聖境,再想突破,就需要悟性了。」顧隨風道:「虹心破障丹可以強行打破屏障,但心境未至,必將種下禍根。」

  「這麼說……虹心破障丹沒什麼用處了?」蘇唐道。

  「怎麼會沒用?」顧隨風當即變得激動起來,長鬚在微微顫抖著:「就算是那些星君,也會把虹心破障丹視為至寶!」

  「可你剛才說,用虹心破障丹強行打破屏障,會留下禍根。」蘇唐道。

  「修行一途,絕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顧隨風道:「假如說你已經到了大聖境巔峰,必須要去做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前方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萬劫難復,你是要驗證自己的運氣呢,還是會服下虹心破障丹,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有些道理。」蘇唐點了點頭:「不過……我說顧老,你說星君會把你煉製出的虹心破障丹視為至寶?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大靠譜啊。」

  「我煉製的當然不行。」顧隨風老臉一紅:「丹藥也是有品級的,就說虹心破障丹,共有九品,以邪君台祕境內的靈藥,我至多能煉制出一品二品的,不會超過三品,對大尊、聖境級的修行者肯定有效。」

  「祕境內到處都是萬年的靈藥妙草,怎麼會煉製不出三品以上的丹藥?」蘇唐不解的問道。

  「萬年……萬年又算個毛啊……」顧隨風嘆道。

  「嗯?」見顧隨風突然爆了粗口,蘇唐顯得有些訝然。

  「這靈藥妙草啊,和修行者一樣。」顧隨風道:「想突破自己的瓶頸,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在祕境之中生長了千餘年,始終沒有人打擾,不過是佔了人和而已,天時地利……呵呵呵,還差得很遠。」

  「怎麼?」

  「丹經上有記錄,有些險惡的去處,不論是人還是野獸,焉或是草木,只在能存活上百餘年,皆會成為大能。」顧隨風道:「就連草木也可以化為精怪。」

  「哦?」蘇唐一愣:「有沒有寫到底是什麼地方?」

  「沒有寫。」顧隨風猶豫了一下:「我感覺不是人界,應該在星路之外。」

  「星路啊……」蘇唐輕輕吁出一口氣。

  「還有,我現在能煉製出極品造化丹了。」顧隨風道:「不過,按照丹經上的標準,九品分級,我的極品造化丹也只在三品左右,沒辦法,我手裡只有一把糙米,打破腦袋我也不可能給你們做出山珍海味來。」

  「糙米?」蘇唐笑了起來:「當初是誰到處大呼小叫,把這裡當成聖地​​的?」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顧隨風道。

  「顧老,你不會是對自己的修行沒信心了吧?」蘇唐突然道:「丹經上有那麼多丹藥配訣,你為什麼只看到了回殞丹和虹心破障丹? 」

  這兩種丹藥,似乎都會顧隨風有大用處,他的年紀已經很老了,晉升大尊的時間又過晚,最後能否突破聖境,有些難測,蘇唐想來想去,都感覺顧隨風把注意力集中在回殞丹和虹心破障丹上,是為自己打算。

  「這個……」顧隨風一頓,眼神有些閃爍起來。

  「算了,不說這個。」蘇唐道:「我想……也瞞不住你了,丹經是從往生殿搶來的,這些東西真正的主人就是司空星野。」

  「我知道。」顧隨風輕聲道。

  「我一直在想,他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這些丹訣?」蘇唐道。

  「我也不清楚。」顧隨風道:「尤其是那轉生丹,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當初司空星野詐死的時候,我也在那裡,還檢驗過他的屍身,可是……一丁點破綻都沒有!停了呼吸、停了心跳,血脈不再運轉,甚至最後出現了屍斑,他怎麼可能還活得過來?!」

  就在這時,遠處過來了人聲,葉浮沉帶著岳十一快步向這邊走來,葉浮沉是一臉的莫名其妙,而岳十一顯得異常緊張,臉色有些蒼白,雙眼泛紅,好像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岳十一,你怎麼來了?」蘇唐問道​​。

  「先生,大事不好!」岳十一氣喘吁吁的說道,接著視線在葉浮沉身上掃過,又看向顧隨風,似乎有些猶豫。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蘇唐緩緩說道。

  「伊姑娘傳來的消息,往生殿總殿出關了!」岳十一苦笑道:「現在,您絕對想像不到,往生殿總殿是什麼人!」

  「是誰?」蘇唐的神色立即變得凝重了,其實在他離開神落山之後,便想去了結那段因果,可沒料到,妖族突然出現,並毀了魔神壇,這段時間他先是到處誅殺妖族,之後又返回邪君台修行,分不出精力去對付往生殿。

  「是周步義!」岳十一說道,說完之後,他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

  周步義是命主,也是苦行者們天然的首領,如果換成五年前,他聽到消息後,會立即趕往雲霄閣,加入周步義的陣營。

  不過,他早已是千奇峰的人了,而且,蘇唐亦是命主,這點絕不可能摻假。

  所以,岳十一感到很震驚,因為命主從來都是唯一的,兩個命主並存的現象,根本不可能發生。

  聽到周步義三個字,蘇唐愣住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山中的那隻巨型穿山甲。

  「周步義?我怎麼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顧隨風喃喃的說道。

  「是啊,我也感覺在什麼地方聽到過。」葉浮沉說道。

  「周步義是千年前的命主。」岳十一道:「少年時被迎進綠海,後來因誤食毒蘑喪命。」

  岳十一說得很簡單,畢竟這是醜事,他不願意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

  「千年前……不可能吧?」顧隨風驚叫道:「現在的修行者當中,年紀最大的應該是姜虎權,以姜虎權的修為,也不過熬了七、八百年?那周步義活了千年?!」

  「消息不會是假的。」岳十一用肯定的口吻說道。

  「那他的修為,豈不是要比姜虎權更厲害?」顧隨風還是不信。

  「沒錯。」岳十一道。

  「你……」顧隨風本來是提出一個絕對不可能的假設,以此質疑岳十一的消息,沒想到岳十一竟然承認了。

  「現在,周步義已經收服了不少在天下各地肆虐的大妖,甚至收服了六大世家。」岳十一又道:「連隱世阮家,也效忠周步義了。」

  「開什麼玩笑?各大世家並立已久,怎麼可能被一個人收服?!」顧隨風叫道。

  「隱世阮家?可是萬里無踪阮?」葉浮沉叫道:「那隱世李家呢?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李家我就不知道了。」岳十一搖頭道:「現在七大世家,除了上京薛,其他世家都歸附了周步義。」

  「他有何德何能?!」顧隨風道。

  「他是星君。」岳十一回道。

  氣氛驟然變得死一般沉寂,顧隨風瞠目結舌,葉浮沉臉色震駭,星君意味著什麼?在封印已久的人界,足以碾壓一切了,以一人之力便能與整個天下對抗。

  良久,顧隨風吃力的說道:「岳十一,你是說真的?星君???」

  「就是他了。」蘇唐突然笑了笑:「顧老,你這麼想吧,不是星君,又怎麼能收服那些大妖?呵呵呵……我說呢,回到邪君台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一直在等著妖族來進犯,可妖族遲遲不見動靜,原來,都依附於周步義了啊,這對人界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免了生靈塗炭之災。」

  「先生,對人界來說,或許真的是一件好事,但對我們來說,確實天大的壞事了。」岳十一苦笑道:「再過上幾天,周步義就要召開三界會了,他把矛頭指向了我們千奇峰啊!」

  「我們沒招他沒惹他,為什麼要和我們​​過不去?」顧隨風叫道。

  「管他為什麼。」蘇唐悠悠的說道,在他聽到周步義還活著的消息後,冥冥中有一點靈機驀然動了動,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殺死周步義。

  「先生,這件事可不能亂來的,星……星君啊!」顧隨風道。

  「星君又能如何?」蘇唐露出冷笑。

  這時,何平和胡憶晴的身形穿出樹林,匆匆忙忙掠了過來,何平急聲道:「師尊,有客來訪!我們攔不住他,他已經到了邪君墳。」

  「你們自然是攔不住的。」蘇唐輕聲道,邪君台是他的靈寶,只要他有意識的引導神念,神念便能透過邪君台祕境的屏障,此刻,他已認出了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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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四章 雙命(十)

  邪君墳外,天劍聖座懸空而立,靜靜的打量著四周,蘇唐緩步從洞口走出來,掠上半空,微笑著對天劍聖座說道:「天劍聖座,別來無恙。」

  「還好。」天劍聖座微微點了點頭,隨後道:「上次援手之情,未當面道謝,還望蘇宗主見諒。」

  「客氣了。」蘇唐道:「我也得了偌大的好處,說起來……如果不是兩位聖座把那幾個大妖逼得手忙腳亂,我未必能傷到他們,不論是功勞還是苦勞,我都不能和兩位聖座相比的,只是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罷了。」

  蘇唐這番話說得非常到位,讓天劍聖座心裡感到很舒服,當初雖然很感激蘇唐的援手,但心底裡多少還是有些別扭的,他和冰封聖座拼死拼活,到最後都成了蘇唐的威風,他們兩個反而成了陪襯。

  不過,現在聽到蘇唐的話,那點小糾結也就被化解了。

  「這邪君臺果然有大氣象。」天劍聖座道:「能入蘇宗主之手,即是蘇宗主的福緣,亦是邪君臺的運道啊。」

  天劍聖座說得是心裡話,他也去過邪君臺,只是那已經在幾十年之前了。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的邪君臺,雖然是絕地之一,但氣象絕沒有今天這般宏大,尤其是那圍繞著邪君墳緩緩遊動的一百零八具飛棺,散發著令人心怵的壓力。

  以前的飛棺是無主之物,只能茫然的攻擊著每一個引發它們神念的生靈,現在的飛棺,布列整齊,猶如兵陣,進退如一,殺氣沖天。

  「呵呵……」蘇唐笑了笑:「聖座來邪君臺可是有事?不妨進去說吧。」

  天劍聖座猶豫了一下,搖頭道:「在這裡說好了,我還要急著回去。」

  蘇唐心中暗笑,看得出來,天劍聖座並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因為他找的理由有些牽強,進出邪君臺不過是轉瞬間的事,再急也不用急這點時間。

  那麼,天劍聖座是不信任他蘇唐的,倒不是懷有敵意,而是不想以身犯險。

  蘇唐能把邪君臺搬到南海來,事情明擺著,邪君臺已認蘇唐為主了,如果蘇唐懷有歹念,天劍聖座能進得去,但未必能出得來了。

  「也好。」蘇唐道:「聖座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我姓李,長你百餘歲,當得起你一聲李兄了。」天劍聖座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蘇唐笑道:「李兄稍等。」

  隨後蘇唐轉過頭,向後面的葉浮沉使了個眼色,葉浮沉立即轉身向洞中走去。

  只是幾息的時間,他帶著何平、宗秀兒、胡憶晴等人搬著桌椅走了出來,就擺在邪君墳前的草地上。

  「李兄,我們邊喝邊聊吧。」蘇唐道:「正巧,我這裡有從永蘭府來的玉釀。」

  「永蘭府?在什麼地方?」天劍聖座道:「我好像沒聽說過。」

  「星府。」蘇唐道。

  「星府?」以天劍聖座的心境,也不禁大叫出聲。

  「不錯。」蘇唐點頭道。

  天劍聖座臉頰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搐動了幾下,隨後見蘇唐已轉身飄落在桌椅旁,他也只得落下身形。

  蘇唐為天劍聖座斟滿酒,其實酒壺並不是純的玉釀,蘇唐臨出來前,讓何平把永蘭府玉釀倒在顧隨風自製的酒水。玉釀的靈性太猛烈,尋常修行者是承受不住的,蘇唐又不想獨享其樂,希望人人都有份,那麼只能做假酒了,這樣才能均分給大家。

  天劍聖座拿起酒杯的指尖,微微有些發抖,他的實力再強大、心境再穩固,終究是一個從沒有走出人界的修行者,對星空之外的世界,充滿了無法壓制的好奇心,以及一探究竟的渴望,現在蘇唐點明了這是來自星府的美酒,他怎麼可能不激動?

  下一刻,天劍聖座輕輕抿了一口酒,讓酒液滾過自己的舌尖,流過咽喉,接著,輕嘆了一聲。他感覺酒味稍微有些怪,但裡面蘊藏的靈力超出了他的想像,和曲酒飛觴空家釀制的靈酒相比,不知道要強出多少倍。

  「這是聖蜂產出的小靈漿,這是粉蓮的蓮子,這是萬年玄參片,這是吊玉果。」蘇唐一一介紹著:「李兄遠來是客,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都是邪君臺的土產,希望李兄不要笑話。」

  怎麼可能笑話……天劍聖座一時無言。

  片刻,蘇唐放下了酒杯,正色道:「李兄到邪君臺來找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周步義出山的事情,想來蘇宗主已經知道了吧?」天劍聖座輕聲道。

  「知道了。」蘇唐點頭,他只是剛剛知道,而天劍聖座已經從蓬山趕過來了,也就是說,蓬山的情報系統遠比千奇峰發達,這也可以理解,千奇峰從創立到今,不過幾年的時間,能發展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周步義的三界會就要召開了。」天劍聖座道:「各個修行世家的家主都會到場。」

  「你們蓬山呢?」蘇唐輕聲問道。

  「我們如果要去他的三界會,也就不會到邪君臺來了。」天劍聖座凝視著蘇唐。

  「周步義沒有和蓬山打過招呼?」蘇唐道。

  「他說他的,我做我的。」天劍聖座冷笑道:「何況,此人絕不可信!」

  「為什麼?」

  「說話顛三倒四、用辭華而不實。」天劍聖座露出厭惡之色,如果只是長得太醜,倒沒什麼,不能以相貌取人,但周步義所散發出的氣息太過猙獰,陰冷如冰、潮濕如蛇、黑暗如死亡,想讓他天劍屈服於這樣一個人,絕對沒可能!

  更何況,他天劍一直是崇尚大自在的,屈身服人便等於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層枷鎖,他沒辦法接受。

  「他是星君。」蘇唐道。

  「我知道。」天劍聖座長長吐出一口氣,再一次看向蘇唐:「周步義已經點明,你這千奇峰就是他的目標,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帶著幾大世家還有大妖們趕過來,蘇宗主,你有何打算?」

  蘇唐默然不語。

  「坦白說吧。」天劍聖座道:「周步義要的是掌控三界,他對付了你千奇峰,下一個就有可能是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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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5:29: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五章 雙命(十一)

  「也就是說,蓬山會堅持到底了?」蘇唐輕聲道。

  「不錯。」天劍聖座緩緩說道:「蓬山創立至今,不知道遇到過多次艱難險阻,但從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就算他周步義得到了真神的傳承,也沒資格對我蓬山指手畫腳。」

  蘇唐靜靜的看著天劍聖座,他了解星君擁有什麼樣的威能,蓬山向周步義挑釁,無疑是以卵擊石,這與道義、堅持無關,任何一個有理智的正常人,都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

  天劍聖座看出了蘇唐的疑問,也知道蘇唐並不相信他的表態,猶豫了片刻,天劍聖座又道:「也就不瞞著蘇宗主了,我的飛劍專能破護體神念,在蓬山之外,我絕對不是周步義的對手,可到了蓬山……那就不好說了。」

  「只憑你的飛劍?」蘇唐笑了笑。

  「我蓬山是由卜法所創。」天劍聖座道。

  「卜法?」

  「數萬年前,人界的上古大修們聯手布下封印,隔絕陰陽、阻斷星路,蘇宗主應該清楚吧?」天劍聖座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蘇唐點了點頭。

  「卜法就是主陣。」天劍聖座道:「他用無上神通,借助各位上古大修之力,才布下了封印,封印成後,他亦受了重傷,便來到蓬山靜修,並開創了聖門。」

  「這麼說,蓬山另有奧妙了?」蘇唐道。

  「呵呵呵!卜法用剩下的神燼,在蓬山布下了另一道封印,只是一直隱而未發。」天劍聖座道:「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我和肖蒙自然會啟動封印,鎮壓蓬山,如果周步義留在蓬山不走,他雖然能毀了蓬山的基業,但他也再出不去了。如果他走,至少我蓬山一脈能得以保全,萬餘載之後,我們重新走出來就是。」

  「除了封印之外,應該還有些別的吧?」蘇唐笑道。

  「事關聖門絕密,李某實在是不能開口。」天劍聖座道:「蘇宗主,抱歉了。」

  「好吧。」蘇唐頓了頓,隨後換了個話題:「如果周步義闖入蓬山,你有多大把握?」

  「在蓬山動手,我至少有三成機會斬殺那周步義。」天劍聖座道:「李某雖然不才,但天劍卻是卜法留下來的,再加上有劍陣相助,還有,肖蒙自然會全力牽制那周步義,多了不敢說,三成機會確實是有的。」

  蘇唐低下頭,默默思索著什麼。

  「蘇宗主,你不會是想引那周步義……先去蓬山吧?」天劍聖座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的話說得太滿。

  「呵呵……聽十一告訴我,現在七大世家裡,有六個世家已經投靠了周步義,整個天下敢與周步義作對的,應該只有我和你們了。」蘇唐笑道:「有一句話,叫唇齒相依,還有一句話,叫唇亡齒寒,李兄,你放心,我蘇唐做不出這種卑劣的事。」

  「哈哈……」天劍聖座乾笑了幾聲。

  「而且,周步義已經把矛頭對準了千奇峰,他又不是傻瓜,我想讓他去哪他就會去哪?」蘇唐道:「你也太小瞧他了,他可是往生殿的總殿啊」

  「蘇宗主說得是。」天劍聖座長長籲出一口氣,蘇唐的剖析很有道理,讓他那顆提起的心又慢慢放下了。

  「李兄,你剛才說的神燼……又是何物?」蘇唐問道​​。

  「據說是一件域級靈寶焚毀時留下的餘燼。」天劍聖座道:「別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神燼擁有千般妙處,當年如果沒有神燼,也不可能布下隔絕陰陽的大封印。」

  「現在,綠海已經被周步義佔了?」蘇唐輕聲道,他又想了在神落山祕境中看到的幻象,說實話,他一直很想到綠海去走一趟,但對那姜虎權有些忌憚,結果一拖再拖。

  「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周步義已經接近綠海了。」天劍聖座道:「這個時候……姜虎權應該遇害了,他的靈訣雖然厲害,但周步義畢竟是星君啊。」

  「可惜……」蘇唐嘆道,也不知道他是為姜虎權感到可惜,還是為自己始終沒機會去綠海挖寶而感嘆。

  「蘇宗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天劍聖座漫聲問道,隨後他的視線在周圍掃動著:「邪君臺是上古邪君傳下的奇寶,如果蘇宗主想避讓周步義的鋒芒,率人躲入邪君臺祕境,倒是能拖延一段時間。」

  「拖延是沒有用的。」蘇唐搖頭道:「我就在這裡,等著他來。」

  天劍聖座雙瞳中閃過一縷精光,他看得出,蘇唐定有依仗,不過,剛才蘇唐問起蓬山的秘密,他婉言回絕了,現在換成他好奇,同樣不能開口詢問。

  「三界會之後,周步義會帶著所有依附於他的修行者,滾滾南來。」天劍聖座道:「蘇宗主,你真的要在這裡等他?」

  「我倒是想去接他,不過,我有些懶,不太喜歡動。」蘇唐笑道:「那就等他自己送過來吧。」

  天劍聖座沉吟著,他實在搞不懂蘇唐的信心是從何而來的,但這種大事,蘇唐絕對不敢信口雌黃。

  「如果…周步義真的來了,我和肖蒙會離開蓬山,到南海助你一臂之力」天劍聖座緩緩說道:「只要你能在邪君臺支撐一段時間,我和肖蒙便能肅清外圍,然後,我等合力,與那周步義決一死戰」

  「冰封聖座的傷勢怎麼樣了?」蘇唐問道​​。

  「他的傷不容樂觀。」天劍聖座露出苦笑:「但在這等關頭,他是沒有機會靜養了!」

  「那六大世家,真的投靠周步義了?」蘇唐又問道:「李兄,你和他們都算是熟識,沒有去探探他們的口風?」

  「我和老蕭見過。」天劍聖座的神色顯得有些黯然。

  「他怎麼說?」蘇唐道。

  「他說星君出世,天下莫與爭鋒。」天劍聖座道:「與往生殿合作,乃是大勢所趨,他還勸我不要太過固執,呵呵呵!」

  「確實有些讓人失望。」蘇唐道。

  「我倒是明白他的苦衷,偌大一個鐵馬驚雷蕭,無數家人的性命都在他手心裡,走錯一步,蕭家便會被碾成齏粉。」天劍聖座道:「不過,他的進境也就到此為止了!蕭傳浪……不過是個小人而已,賀蘭空相進了天外天,再沒有消息,他便於我們取意交好,等賀蘭飛瓊入主蓬山,他又搖身一變,成了賀蘭飛瓊的心腹,等賀蘭飛瓊被肖蒙擊敗,亡命天涯,蕭家鐵騎四處出擊,居然又開始追殺賀蘭飛瓊,哈……我去找他談,本來就找錯了人。」

  「說起這個,我一直不明白。」蘇唐輕聲道:「你們為什麼容不下賀蘭飛瓊?」

  「此女頗有乃父之風。」天劍聖座苦笑道:「飛揚跋扈、獨斷專行,賀蘭空相已毀掉了封印,妖族大舉進犯就在眼前,我們怎麼可能讓賀蘭飛瓊繼​​續留在蓬山?何況……蘇宗主應該不知道吧,賀蘭家修行的山海訣本就是天品妖訣,誰敢保證,賀蘭家不是妖族打入人界的釘子?」

  蘇唐默默的聽著。

  「還有,道不同不相為謀。」天劍聖座又道:「不是我們容不下她,而是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孤立我們,行事亦讓人不齒,任人唯親,打壓同宗,如果不是我和肖蒙已至巔峰,距大聖境只有一步之遙,實在是不宜與人死鬥,否則早與她翻臉了。」

  「李兄,你這麼說就有些苛責了。」蘇唐道,他在替賀蘭飛瓊說話:「你們千方百計阻她登上蓬山,她又怎麼可能信心你們?任人唯親……難道與她親近的人不提拔,反而要提拔那些對她抱有敵意的?」

  天劍聖座不說話了,其實他心裡如明鏡一般,當初他和肖蒙都急於突破瓶頸,賀蘭空相在蓬山留下的那些家當,自然引起了他們的貪念。

  這樣,雙方保持和平的基礎便被徹底破壞了,賀蘭飛瓊入主蓬山之後,根本不可能與他們合作了,只會視他們為仇寇。

  「你當時又什麼要幫她?」天劍聖座問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欠她的人情。」蘇唐道:「是她帶著我走上了修行路,如果沒有她,現在,我應該在某一個小鎮子裡,稀里糊塗的做我的破落少年呢。」

  「賀蘭飛瓊的年紀只有二十出頭。」天劍聖座用詫異的目光看著蘇唐:「蘇宗主,那你……修行了多久?」

  「我是春夏之交走出來的。」蘇唐道:「到今天為止,應該有四年半了吧。」

  當啷…天劍聖座手中的銀筷落在了桌子上,他傻傻的看著蘇唐,張口結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事實上,天下的修行者們都知道千奇峰的蘇唐很年輕,屬於不世出的天才,修行的進境甚至能與賀蘭飛瓊相媲美。

  天劍聖座也是這般想的,但他萬萬沒料到,蘇唐的修行時間尚不滿五年。

  這是何等妖孽的速度?區區五年,便步入了大聖境?再聯想起自己修行的經歷,天劍聖座真的無法相信。

  「怪不得……」天劍聖座喃喃的說道。

  「怪不得什麼?」蘇唐問道​​。

  「怪不得周步義這麼急」天劍聖座道:「他……應該是不敢給你喘息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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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5:3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六章 雙命(十二)

  蘇唐站在邪君墳頂端,靜靜的看著遮天蔽日的船隊向這邊行來,賀蘭遠征、葉浮沉、金大先生、還有蘇唐的門徒們,也都站在這裡,大家的神色都很嚴肅。

  遺族大長老盤坐在崖壁邊,悠然望著遠方的雲層,這是他率領遺族投奔蘇唐之後,第一次離開千奇峰。

  兩條人影從船隊中掠起,向邪君墳的位置飛來,轉眼間,他們已飛到近前,一個是上京薛的家主薛正元,另一個就是薛九。

  「蘇宗主,好久不見了。」薛正元輕聲說道。

  「是啊。」蘇唐的視線落在薛正元身上,隨後猶豫了一下:「薛家主,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薛正元點了點頭:「天下紛亂,能找到一處靜修之處,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薛某無能,這一次恐怕是幫不到蘇宗主什麼了。」

  「九叔,你呢?」蘇唐看向薛九。

  「我也是薛家人啊,當然要跟著家主走了。」薛九道,他看向蘇唐的目光顯得格外複雜,曾幾何時,眼前的蘇唐不過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才幾年的時間,便已成為修行界的主宰,尤其是這一戰,修行界的未來會變得怎樣,完全由蘇唐和周步義來決定。

  「我擔心何平沒有和你們說明白。」蘇唐輕聲道:「進入秘境容易,但想出來就難了,如果薛家主不想進去,不妨先帶著家人到別處避一避,等風聲過去再回來也不晚。」

  薛正元和薛九對視了一眼,隨後訝然問道:「上次何平確實沒有講得太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邪君台本是域級靈寶。」蘇唐笑了笑:「雖然已認我為主,但以我的進境,一直沒辦法完全控制它,這一次周步義卷動天下而來,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契機,我準備盡全力布下靈印。」

  「我還是有些不懂。」薛正元道。

  「薛家主不是去秘境裡看過麼?」蘇唐道。

  「是啊。」薛正元道:「秘境不是進出隨意的嗎?」

  「那是以前。」蘇唐道:「我未必是那周步義的對手,只有完全控制了邪君台,我才有資格與他一戰。嗯……這麼說吧,秘境也是另一方天地,和這裡一樣,如果你未到星君境,是走不出去的,就算有人來接引你,也不行,只要我布下靈印,邪君台同樣會形成自己的法則。」

  「如果你帶著我們出來呢?」薛九插道。

  「我也要遵守法則。」蘇唐道:「如果我勉強把人帶出來,恐怕帶出來的只是一具屍體。」

  薛正元沉默了良久,緩緩說道:「那就進去吧,不過……蘇宗主,如果能晉升大聖境,真的可以出來了?」

  「放心,如果有人到了大聖巔峰,就算他想留在秘境裡,我也不容許。」蘇唐微笑道。

  隨著見識的累積,還有自己的感悟,他已經明白了,域級靈種內的靈力流動,必須要保證持續不斷的增長,如果說聖境級修行者每天汲取的靈力並不多,而大聖境修行者汲取的靈力遠遠超過聖境,邪君台秘境養上百餘個聖境都沒問題,不會有太大影響,但大聖境修行者就有些危險了,尤其是勘破星君境的瞬間,所消耗的靈力達到了天文數字。

  蘇唐並沒有說謊,真的有人勘破大聖境,他肯定會把人趕出來的。

  邪君台畢竟只是初階的域級靈種,和原域無法相比,所以靈印銘刻的法則,自然要比原域低了一層。

  說起來,賀蘭飛瓊所在的大千靈種,與邪君台的法則是同級的,所以她師父讓她勘破大聖境後才能進去,就是為了來去自由,而賀蘭飛瓊沒有聽,才被困在大千靈種中。

  「明白了。」薛正元緩緩說道。

  「那你還要進去麼?」蘇唐道。

  薛正元默然,半晌突然道:「蘇宗主,恕我說一句不吉的話,如果……你輸了呢?周步義便會成為這邪君台之主?」

  「他打不開我的靈印的。」蘇唐道:「至少也要等上數千年,等我的靈印之力逐漸消散,他才有機會。」

  「那就進去吧。」薛正元露出了無奈的笑意:「這樣總歸是能給孩子們留一些時間的。」

  「好。」蘇唐轉身看向葉浮沉:「浮沉,帶薛家主進去吧。」

  「薛家主,跟我來。」葉浮沉道。

  薛正元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了,他轉過身,默默的掃視著遠方。

  薛正元在告別,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再走出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眼了。

  「九叔,你呢?」蘇唐問道。

  「我自然是要進去的。」薛九的神色有些恍惚:「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小姐……」

  「肯定會見到的。」蘇唐道。

  「為什麼?」薛九一愣。

  「九叔,不到大聖境,就無法走出秘境,但我沒說,大聖境沒辦法進去啊。」蘇唐道:「我對她有信心,或許用不了幾天,她就來了。」

  「也就是說,你對我沒信心了?」薛九道。

  「九叔,我可不是那個意思。」蘇唐露出苦笑。

  這時,薛家的族人們紛紛從船板上掠起,向邪君墳飛來,而那些普通人則紛紛走上飛棺。

  「何平。」蘇唐道。

  「師尊,我在。」何平急忙道。

  「你去告訴葉浮沉一聲,讓他小心做好接應,有不少普通人,盡量不要出現傷亡。」蘇唐道。

  「知道了。」何平轉過身匆匆走向洞口。

  不止是上京薛來了,驚濤城薛家也是舉族遷移,足足用了兩個多小時,他們才算全部走進了山洞,邪君墳驟然變得安靜了。

  「小賀,你呢?」蘇唐道:「這麼久了,總該想明白了吧?」

  「我在想別的事情。」賀蘭遠征笑了笑:「不過是大聖境而已,能難得住我麼?」

  又有一群人從船頭掠了上來,計好好走在最前方,丁一星等人跟在後面。

  「見過先生。」計好好笑嘻嘻的說道。

  「老計,進了邪君台秘境,你就要改行了。」蘇唐道:「經營了大半生的船隊,就這樣棄置,是不是有些舍不得?」

  「有什麼舍不得的,過眼雲煙而已。」計好好很豪邁的揮了揮手:「潛心修行才是正道,以前因為貪婪海上風光,不知道耗費了我多少心血,這次來個一刀兩斷,也是好事。」

  「先生。」丁一星向蘇唐躬了躬身:「暗月城那些家夥,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怎麼勸解他們都沒用,說什麼憑著千奇峰的靈脈,足以養活他們了,又說故土難離,不願意來,哼,沒有先生,哪裡來的靈脈?都是一群不知感恩的蠢夫。」

  「不要勉強他們。」蘇唐露出微笑:「留下的人有大概有多少?」

  「只有三成的人願意走。」計好好說道:「先生,我馬上就要回去接他們了。」

  「好,快去快回。」蘇唐道。

  「明白。」計好好說道。

  蘇唐的視線落在了那些隨從們挑著的箱子上,那些箱子樣式差不多,似乎是同一批購進的,都很沉重,四個人抬一只箱子,依然顯得異常吃力。

  「那裡裝著什麼?」蘇唐問道。

  「哈哈…都是老丁的傳家寶。」計好好笑道:「我都和他說了,帶這些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可他偏偏不信這個邪。」

  「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丁一星漲紅了臉。

  「好了,老丁,你們進去吧。」蘇唐道。

  一批批走進山洞,旋即消失在入口中,到了黃昏,賀蘭遠征等人也進去了,偌大的邪君墳,只剩下兩個人,蘇唐和遺族的大長老。

  「大長老,在想什麼?」蘇唐緩步走到遺族大長老身側:「在算我的運道?」

  「你的運道不是我能算得出來的。」遺族大長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呢?」蘇唐道。

  「他……應該是不願意來吧。」遺族大長老知道蘇唐說的是誰,他猶豫了片刻:「我感覺有些不對。」

  「什麼地方不對?」蘇唐道。

  「我與他提起周步義的時候,他雖然和以前一樣,一言不發,但是,我能看得到他心中的驚駭。」

  「驚駭?」蘇唐沉吟片刻:「他應該聽說過周步義的事情吧。」

  「不止。」遺族大長老搖頭道:「我多次用神數算過他,只是……他的命格太過古怪,每一次推演的結果都不一樣,在我的記憶中,只有一種人是我算不出來的。」

  「哪種人?」蘇唐問道。

  「真正死過一次的人。」遺族大長老說道:「死了,命格就斷了,其實……你也是死過一次的人。」

  「那你怎麼能算我的運道?」蘇唐道。

  「我算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遺族大長老歎道:「我的運途本已黯然無光,但在我看到你的時候,突然發現,我的運途竟然變了。」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這讓我想起了往生殿。」蘇唐皺起沒頭。

  「我臨來的時候,去向他告別。」遺族大長老說道:「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他在流淚,不停的流淚。」

  「是什麼事情讓他如此悲慟?」蘇唐不解的問道。

  「或許,等周步義趕到的時候,謎底就自然會揭曉了。」遺族大長老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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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5:35: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七章 雙命(十三)

  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島上,這裡沒有土壤,孤島完全由礁石組成,石塊上鋪著一層淡白色的細沙,怪異的是,孤島上卻長出了一棵參天大樹,無數根鬚向四面八方延伸開去,幾乎把整座孤島都包在裡面。

  參天大樹下,坐著幾條人影,他們的臉色都很差,形容枯槁,身體瘦弱不堪,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們吹走。

  姜虎權站在孤島岸邊,遙視著遠方,突然,身後傳來咳聲,一個老者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姜虎權露出驚喜之色,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攙扶住那老者,低聲道:「師尊……」

  「權兒……」那老者睜開昏花的老眼,看了看姜虎權,吃力的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南海。」姜虎權道。

  「我靜修多長時間了?」那老者又道。

  「半個月了。」姜虎權道。

  「那麼……從我閉關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那老者道。

  姜虎權長長歎了口氣:「已經過去了三百又七十年。」

  「你說……」那老者的雙瞳陡然瞪大了:「你說什麼?」

  「師尊,已經快四百年了。」姜虎權露出苦笑。

  「四百年……怪不得……」那老者長長籲出一口氣:「怪不得我的身體如此艱澀,這口氣竟然差點沒緩過來,看來……我們想錯了啊。」

  「師尊,您說什麼想錯了?」姜虎權問道。

  「我們用枯榮真解行假死之術,苦等妖主再現,可是……」那老者一邊說一邊慢慢搖著頭:「我們的身體都已變得荒僻不堪,妖主真的來了,我們又有何用?不過是幾個垂垂待斃的老不死罷了」

  「時間確實有些久了。」姜虎權道。

  「四百年……四百年啊,四百年。」那老者在歎息著,隨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權兒,你怎麼能拖到今天?」

  「師尊是指……」

  「以你的進境,至多能支撐二百年,如果不用枯榮真解進入假死,你早就成一捧黃土了。」那老者道。

  「師尊,弟子始終沒找到一個有城府、有悟性、有資質、足堪大任的弟子。」姜虎權輕聲道:「弟子實在不甘心,卻又毫無辦法,最後弟子突然從枯榮真解的靈訣中悟到了生機,閉關二十年,終於創出了另一種靈訣。」

  「什麼靈訣?」那老者追問道。

  「弟子叫它輪回真解。」姜虎權道。

  「輪回真解?輪回……輪回……」那老者喃喃自語著,隨後深深的看著姜虎權:「果然,當初你剛剛走進綠海時,為師一眼便看出你是大才。果然啊……」

  「師尊謬讚了。」姜虎權道:「弟子只會枯坐靜修,卻無識人之能,後來接連收了幾個弟子,結果卻……」說到最後,姜虎權露出了苦澀的神色。

  「嗬嗬嗬……你啊,有時候就是太過心軟,其實……」那老者突然頓了頓,抬頭看向天空:「不對。這天地間的靈氣……」

  「師尊,封印已經被打破了。」姜虎權道。

  「什麼?」那老者大駭:「誰?是誰敢做這等大逆之事?」

  「是一個叫賀蘭空相的人。」姜虎權道。

  「賀蘭空相?賀蘭家的人?」那老者愣怔了片刻,頓足道:「我早就說過,賀蘭家的先祖是妖族的逃奴,他們修行的山海訣更是妖訣,絕不可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如盡早清除,可惜,沒人願意聽我的。」

  「那賀蘭空相是個不世出的天才,勝過弟子多矣。」姜虎權道:「他二十歲勘破聖境,三十歲修成大聖,之後便進入了天外天。」

  「哼!」那老者冷哼一聲,眼中閃過殺機。

  「賀蘭空相有一子一女,男孩叫賀蘭遠征,女孩叫賀蘭飛瓊。」姜虎權道:「賀蘭遠征我不太了解,那賀蘭飛瓊的資質更超過乃父,十六歲便步入聖境,威震蓬山,另外六位聖座不敢觸其鋒頭,閉關靜修,等於把整個蓬山拱手交了出去。」

  「六位聖座?蓬山應該有七位聖座吧?」那老者狐疑的說道:「難道有一脈斷絕了?」

  「嗯。」姜虎權點頭道:「賀蘭空相擊殺了風影,奪了他的聖座。」

  「好大的膽量!」那老者道:「蓬山是越來越沒出息了,任由那賀蘭空相撒野麼?」

  「那件事情弟子知道。」姜虎權道:「說起來,也是風影聖座有些過分,傷了賀蘭空相的結髮之妻,賀蘭空相為妻復仇,合情合理。」

  「不要忘了,在情理之上,還有大義」那老者道。

  「師尊,弟子這幾百年來,感悟頗多。」姜虎權道:「不管是什麼樣的大義,如果逼得人無視天倫,那都是偽義,何況,血親復仇,亦是大義的一種。」

  「你……」那老者有些惱怒,瞪了姜虎權一眼,剛想嗬斥,旋即醒悟到什麼:「權兒,你……你已勘破最後的屏障了?」

  「帝流漿再現,弟子的進境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衝破了玄關。」姜虎權道:「只是,弟子現在不能走,也不敢走。」

  那老者倒吸了一口冷氣,呆呆的看著姜虎權,良久,他輕聲道:「權兒,你這次為什麼把我們喚醒?」

  「師尊,弟子再也守不住綠海了。」姜虎權道。

  「什麼?你已到了星君境,竟然…竟然守不住綠海?」那老者不敢置信的叫道:「到底是誰?逼得你這般狼狽?」

  「那個人……師尊你認得的。」姜虎權輕聲道:「是周步義。」

  「不可能!周步義早就死了!」那老者叫道:「我親手送了他……」

  「他沒有死。」姜虎權道:「他裹挾著積攢了千年的仇怨,又回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老者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喃喃的說道。

  「弟子本想引動神燼的。」姜虎權又道:「不過,世間居然又出現了一個命主,所以弟子最後改變了主意。」

  「又一個命主?」那老者剛剛蘇醒,便接連聽到了一個個震駭人心的消息,他有些承受不住了,臉色變得格外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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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5:35: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八章 雙命(十四)

  綠海以東,千餘里開外,有一座占地極廣的大草原,這就是月光之原,因為草原中長滿了銀白色的月光草,以此得名。

  此刻,有兩批人聚集在月光之原的邊緣地帶,相互間顯得壁壘分明,似乎還有一種對峙的味道。

  人界的修行者都聚在著這邊,修行界幾大世家幾乎都到場了,只有上京薛家和隱世李家缺席。

  「大人想讓三界一統、回復清平……」南家的家主南勳飛喃喃的說道:「好像沒有這般容易吧……」

  「是啊。」蘇家的家主蘇帥點了點頭,他與南勳飛本是死對頭,這一次卻罕見了讚同了南勳飛的話:「這些天來,那些妖類從沒有來找我們聊過吧?」

  「嗬嗬嗬……」蕭家的家主蕭潛龍淡淡說道:「他們沒有過來,我們也沒有過去啊。」

  說完,蕭潛龍的視線落在對面一個修行者身上,他的眼中閃爍一縷殺機,那修行者察覺到了,露出不屑的冷笑。

  「說起來,潛龍兄倒是夠賣力氣的。」南勳飛笑眯眯的說道:「你幾乎把所有的鐵馬騎士都帶出來了吧?如果這時候你們蕭家被人偷襲,那你就慘了。」

  「偷襲我蕭家?」蕭潛龍聽出了南勳飛的不懷好意,他皺起眉:「誰敢壞了大人的謀劃?真的有誰這麼做了,不用我說話,大人自然要給我一個交代!」

  見蕭潛龍把周步義擺了出來,南勳飛不好說什麼,他頓了頓,轉頭看向了別處。

  事實上,南勳飛和魔神壇的大魔神司空錯是摯友,而蘇唐又是司空錯的弟子,從本心說,他實在是不願參與到這種爛事中來,但,他又不敢不來。

  此際天下大亂,大聖境的大修層出不窮,而他依然停留在聖境中,南家的槍陣雖然厲害,但對付一個大妖已經很勉強了,真的惹得周步義大動肝火,別的不說,周步義身邊的七個大妖齊出,足以把南家碾為齏粉

  更何況,周步義明顯達到了星君境,憑他一個小小的聖境,又怎麼敢與星君抗衡?

  「南家的槍手不是也到齊了麼?」蕭潛龍反問道:「南兄為何只看到了我蕭家的鐵馬騎士?」

  南勳飛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他帶著槍手們趕來月光之原,不過是捧個人場,和你怎麼相比?

  南勳飛當然不會表明自己另類的態度,看到蕭潛龍如此賣力氣,他感到很厭惡,雖然不敢明說,但夾槍帶棒的譏諷一番,倒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察覺到兩位家主之間的火氣,這邊的氣氛變得安靜了。

  蘇帥搖了搖頭,不要說人界修行者和妖界異修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就是在人界修行者當中,也充滿了重重矛盾,周步義整天掛在嘴邊的天下大同,真的可能實現麼?

  片刻,蕭潛龍感覺有些無聊,他的視線再次轉到了對面那修行者身上,隨後微笑著說道:「我說怎麼感覺這般熟悉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盲祖啊!」

  「我認得你麼?少和我套近乎!」對面那修行者冷笑道。

  「什麼……」蕭潛龍愣了愣,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敢如此無禮,從輩分上說,他是對方至親的三叔公,從實力上來說,他是聖境,是蕭家的家主,而對方只是大尊,下一刻,蕭潛龍勃然作色,怒聲喝道:「你敢如此無禮?」

  「我哪裡無禮了?」那修行者針鋒相對的說道:「我只是告訴你,離我遠一些,有無禮的地方麼?」

  「這位就是毒心蕭孫吧?」南勳飛突然道。

  「見過南家主。」蕭孫很恭敬的向南勳飛躬了躬身。

  「這……無需這般客套。」南勳飛急忙道:「南某雖然年長了一些,但蕭老弟是往生殿的月主,南某不過是後進罷了,如果蕭老弟不嫌棄,我們同輩論交就好。」

  「多謝南家主抬愛。」蕭孫的態度依然很恭敬。

  蕭潛龍的臉色陣青陣白,他可是蕭孫的親三叔公,結果蕭孫對他不屑一顧、無禮到了極點,又偏偏對南勳飛禮敬有加,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啊

  「蕭孫,你就不怕我替大人教訓教訓你?」蕭潛龍沉聲喝道,一股氣息緩緩從他身上散發出去,他本不想惹麻煩,但現在由不得他了,今日之事也能忍下來,以後必將成為別人的笑柄。

  「我上有主月,還有太上,更有總殿!」蕭孫絲毫不讓:「你算什麼東西?能替總殿來教訓我?蕭潛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敢壞了總殿的大事,所以才回你幾句,否則……嗬嗬嗬……」

  這不是蕭孫的性格,他向來很少說話的,但看到了蕭潛龍,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加上是蕭潛龍主動來找他的麻煩,而他又不能胡亂動手翻臉,只好在言語上鬥一鬥了。

  「否則又怎麼樣?」此刻的蕭潛龍已動了真火。

  「蕭孫!」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蘇輕波的身影越眾而出,接著伸手在蕭孫的肩膀上拍了拍,又使了個眼色,接著轉向南勳飛、蕭潛龍等家主,團團作了個揖:「各位前輩,蕭孫幾個月前才入了往生殿,還不太懂往生殿的規矩,而且以前他的脾氣也是野慣了,希望各位前輩不要在意,我給各位前輩賠罪了。」說完,蘇輕波深深彎下了自己的腰。

  蘇輕波出面替蕭孫賠罪,蕭潛龍多少也有了一個下台階,他冷哼一聲,把視線轉到了別處。

  南勳飛、蘇帥等人的眼神都有些複雜,蘇輕波的眼神卻顯得很飄忽,似乎是不敢和前輩們對視,一直在低垂著頭

  「蘇家有這樣一個麟兒,果真是好福氣。」南勳飛道。

  「不敢、不敢……」蘇輕波露出苦笑,接著他飛快的瞥了蘇帥一眼,隨後道:「前輩們稍安勿躁,總殿很快就要出關了,晚輩這就要去迎候總殿,各位前輩有沒有什麼交代的,我可以轉告總殿。」

  「不用了。」蘇帥淡淡說道:「如果有事情,我們自然會去和大人說,用不著麻煩你。」

  「那晚輩就告辭了。」蘇輕波道,隨後他轉過身,匆匆向月光之原深處掠去。

  蘇帥靜靜的看著蘇輕波的背影,眼神閃爍不定。

  南勳飛敢去招惹蕭潛龍,但對蘇家是充滿顧忌的,因為蘇輕波是往生殿的少主,也是周步義唯一的嫡傳弟子,周步義已到了星君境,遲早有一天會走入星空,那麼三界之主就是蘇輕波了,今天讓蘇輕波不爽了,以後南家說不定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磨難。

  南勳飛看向一個始終默不作聲的修行者,那修行者的穿著與眾不同,別人都是穿著長短衫,那修行者卻披掛著戰鎧,左右肩後掛著兩柄彎月短刀。

  「斐家主、左家主,你們行事一向低調,這一次怎麼也跑出來湊熱鬧了?」南勳飛笑道。

  這也是南勳飛最遭人討厭的地方,他不舒服了,一定也要讓周圍的人也難受難受,這樣他的心情會變得緩和一些

  「大人傳了我斐家淬甲之術,我自然也應該做些什麼。」那披掛著戰鎧的修行者淡淡回道。

  「左家主,你呢?」南勳飛又看向左安雲。

  「我閑著無聊。」左安雲笑了笑:「南家主,我發現你比我更無聊啊……」

  這個時候,在月光原深處,周步義緩緩站了起來,隨後輕吁出一口氣,接著他伸出指尖,在雪白如玉的腰帶上緩緩撫摸著。

  「主人,你好像有些傷感啊。」與周步義形影不離的壯漢輕聲道。

  「你這莽貨,也知道傷感?」周步義大笑,隨後點了點頭:「是啊,心裡確實有些激動。」

  「主人,你想起了什麼?」那壯漢好奇的問道。

  「就在這裡,我目睹了一場慘烈到了極點的決戰。」周步義悠悠的說道:「很多修行者在保護我,可是,有更多的修行者從這邊、那邊、還有那邊圍上來,他們的實力比我們強出太多,整整一個晚上,我們只走出了千餘米,而死屍遍布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我怎麼不知道?」那壯漢道。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見到你。」周步義輕聲道:「他們……都豁出了性命啊,只希望我能活下去,希望我能安全的走進綠海,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不停的灰飛煙滅,我就像一個易碎的瓷瓶,被他們傳來傳去,每碰到一個人,我都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感受著他的體溫、感受著他對我的好,下一刻,他就會倒下,再不會醒來。」

  「你是無法理解那種痛苦的。」周步義續道:「我總會死死的盯著他們的臉,因為我要記住他們,永遠記住,可他們以為我在害怕,還在努力安慰我,嗬嗬嗬……」

  「那一夜啊,我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訣別,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周步義又緩緩說道:「也是從那一刻起,我開始學會憎恨了!」

  「主人,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害你?」那壯漢問道。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周步義搖了搖頭:「不過,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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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5:3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九章 雙命(十五)

  此刻,邪君臺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無數座在雲端中升起降落的懸峰,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邪君墳之外,只剩下了一百零八座主峰。

  蘇唐的臉色顯得非常蒼白,事實上邪君臺本就是一件域級靈寶,所有的功用都是上一代主人上古邪君淬煉出來的,蘇唐不過是重新啟動而已,以他的進境,做這種看起來很輕易的小事,竟然也差點應付不來。

  遺族大長老默默的懸停在遠方,他雖然知道域級靈種意味著什麼,但剛才目睹的一切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面積達到數百里的邪君臺,竟然在半天的時間內變得這麼小,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百零八具飛棺靜靜的漂浮在空中,小不點坐在變異銀蝗身上,一邊吃著果子一邊看熱鬧。

  「先生,如果感到吃力,不妨休息一會吧。」遺族大長老漫聲說道。

  蘇唐搖了搖頭,下一刻,他長吸一口氣,一道身影從他背後浮現,並迅速膨脹開。

  萬古浮生訣共有天地人三篇,人篇是入門基礎,地篇是操控邪君臺的法門,天篇裡記錄的都是一些掠奪性極強的靈訣,如果把萬古浮生訣運轉到極致,所過之處,必將寸草不生,所有的靈力都會被汲取乾淨。

  蘇唐早已修成了地之篇,不過因為上古邪君一再交代,未能勘破星君境,絕對不能輕易嘗試,催動邪君臺運轉所消耗的靈力是異常驚人的,實力未至,會引起邪君臺的反噬。

  所以,蘇唐一直在等今天,他也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依然是大大低估了靈力的損耗程度。

  已經做了一半,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只能把過程放緩一些,幸好,還有一百零八具飛棺,他可以隨時剝奪飛棺上蘊藏的上古神念,雖然這會讓飛棺產生無法挽回的損傷,但也顧不上許多了。

  蘇唐發出低低的叱喝聲,靜立不動的飛棺陡然如散花一般向各處掠去,每一具飛棺都落在了一座主峰上。

  又過了整整三天,蘇唐一直在不停的催動靈脈,一百零八座主峰,已只剩下了三十六座。

  七天後,所有的主峰都與邪君墳融為一體,長達十天的不眠不休,已讓蘇唐的心神疲憊到了極點,他落在邪君墳的草地上,倒頭就睡,只是幾秒鐘,便進入了夢鄉。

  變異銀蝗展動鞘翅,輕輕落在蘇唐身邊,小不點很小心的飛到近前,仔細看著蘇唐的臉色,憂心忡忡的說道:「媽媽好累哦……」

  邪君墳在緩緩蠕動著,逐漸的,化作一座倒三角形的懸峰,最上面是一片草地,差不多有十幾里方圓,下面的山體越來越狹小,凝成一個圓錐。

  常年圍繞在邪君臺周圍的雲層,向這邊彌散過來,最後一點點滲入山體中,化作無數奧妙的紋路。

  遺族大長老嘿然,他掃視著這座嶄新的懸峰,良久,慢慢降落在崖邊。

  蘇唐一覺睡了足足一天,等他再次張開雙眼時,已變得神清氣爽,萬古浮生訣本就擁有極強的恢復能力,何況又睡在邪君臺之上,靈力損耗得再嚴重,對他而言也不是問題。

  蘇唐站起身,在草地中緩緩踱步,走到一個位置,突然說道:「就是這裡吧。」話音剛落,一張兩米餘的案臺憑空出現在蘇唐面前,案頭還擺放著一只竹筒狀的東西,裡面正插著天地人三令。

  不過,案臺是實物,而天地人三令只是虛影,除了蘇唐之外,其他人不可能觸摸到它們。

  接著,蘇唐轉身向遺族大長老走去,站在崖邊,看著下方被廢棄的無數艘海船。

  「這就是你的牧場吧?」遺族大長老突然道:「我到今日才明白,星君到底是什麼……原來我輩不過是星君們圈養的羔羊啊……」

  誰能想得到,這座幾里方圓的小懸峰內,藏著數以千計的修行者

  「我沒有勉強他們。」蘇唐輕聲道:「而且,這是兩利的,我給他們安全成長的空間和時間,他們稍微給我一點點補償。」

  「只是……我還有幾個地方不懂。」遺族大長老說道。

  「你問吧。」蘇唐笑了笑。

  「邪君臺秘境經過萬餘年的溫養,才能擁有如此濃郁的靈氣。」遺族大長老說道:「為什麼要讓他們進去?修行者修行是要損耗靈氣的,你就不擔心邪君臺的力量會變得越來越弱?」

  「以前我也不懂。」蘇唐道:「我見過的那些域級靈種,秘境中都有各種各樣的生靈,星君們為什麼都會這般做?直到我遇見了那情鴉,我才懂得其中的關竅。」

  「哦?那到底是為什麼?」遺族大長老說道。

  「大長老,如果你中斷修行,一年後會變成什麼樣子?」蘇唐反問道。

  「一年麼?」遺族大長老想了想:「我的靈脈會變得有些枯萎,尤其是神念,已經沒辦法凝聚了,至少要閉關十幾天,才有可能恢復,但未必能完全恢復。」

  「你剛才說邪君臺是我的牧場,我沒有反駁,是因為……確實有些相像。」蘇唐緩緩說道:「當星君們的修為越來越強大時,他們需要的是逸散的神念,也就是說,他們要吃的,是牛羊們的奶,並不需要吃肉,如果星君們受了傷,那就慘了,秘境內會發生大變故,星君們需要大量的力量恢復自己的根本,這意味著,他們必須開始吃肉了。」

  遺族大長老動容,他皺眉沉思著。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上古邪君殞落之前,邪君臺秘境內應該爆發了一場滅絕性的大災難。」蘇唐道:「所有的修行者,都在那場災難中死去了。」

  「你是說……秘境中原本有修行者?」遺族大長老瞪大了眼睛。

  「當然有。」蘇唐道:「如果沒有的話,誰來把靈氣轉變成神念呢?」

  遺族大長老說不出話來,他雖然猜到了,所謂的域級靈種,極有可能就是星君們的牧場,但蘇唐揭示的真相比他想象的更為殘酷而直白,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當然,去搶其他星君的靈寶,也是一種提升自己的法門。」蘇唐露出微笑:「不過,那種法門擁有太多的不確定性,或許被搶被殺的是自己,星君們本已擁有了無盡的生命,又何必去冒險呢?慢慢經營豈不是更好?」

  說完,蘇唐俯身拾起一顆石子,輕輕一捏,石子被捏得粉碎,接著蘇唐揚起手,無數粉塵紛紛揚揚飄落在草叢中

  「你看,那顆石子不見了,但它並沒有真正消失,而是化作了塵土。世上任何一種東西都有自己的因果、自己的去向,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蘇唐拍了拍手:「你剛才說過,中斷一年修行,神念會變得非常微弱,甚至沒辦法凝聚,那是因為你的紫府已經空了,不過……到底去哪裡了呢?」

  「自然是逸散到天地間了。」遺族大長老嘆道。

  「星君們需要的就是這種逸散的神念。」蘇唐道:「如果秘境中只有幾個聖境級修行者,域級靈寶能積聚的神念會很少,但沒關係,星君們擁有幾乎無限的時間,自然可以慢慢等,等到域級靈寶的力量越來越強,聖境級修行者越來越多,牧場越來越大,遍布無數牛羊,那時候效率就上來了。」

  「那為什麼大聖境的修行者要離開秘境?」遺族大長老又問道。

  「喝奶吃肉是星君們的權力,大聖境修行者逐漸走向巔峰,他也要吃奶、也要吃肉了,那怎麼可以?」蘇唐笑道:「因為彼此間的因緣,星君們不會貿然為自己種下業力,但讓人離開是一定的,就像獅王總會把自己的兒子們趕出獅群一樣。」

  「這些都是那個……那個情鴉告訴你的?」遺族大長老說道。

  「他暗示過我一些,更多的是我進入了他的域級靈寶,自己感悟出來的。」蘇唐道:「所以他告誡我,走出星空之後,有兩大準則,一定要遵守。一個是要有好靠山、好人緣,這樣說不定會在什麼時候發揮作用;另一個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他們摸不清你的底細,自然不敢對你下手。」

  「呵呵……他為什麼要請你進入他的域級靈寶?那不是把秘密告訴你了麼?」遺族大長老說道。

  「因為他有兩個域級靈寶。」蘇唐道:「雖然他沒說,但我看出來了。」

  「那個情鴉也是星君吧?」遺族大長老說道:「現在……現在人界裡到底有多少星君了?」

  「除了周步義之外,另一個就是我了。」蘇唐道:「情鴉不敢進來,封印雖然已被賀蘭空相毀去,但威能並沒有完成消失。」

  「那你為什麼能留在這裡?」遺族大長老說道。

  「我一隻腳在門外,另一隻腳卻在門裡,周步義也一樣。而且,我們的因果在這裡,封印不會影響到我們。」蘇唐道。

  遺族大長老不說話了,他的心緒依然沒能恢復平靜,雖然了解了真相,但他又怎麼能去苛責蘇唐?每一個星君都會這般修行的,做一個牧場主,蘇唐也只能照做,否則他的未來會充滿艱險,更何況,蘇唐確實給了秘境內的修行者們一個安全成長的空間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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