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1
發表於 2015-7-24 08:1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安久想,應該是她首次刺殺李廷失手才引來了瘋子。既然李廷是靖王的人,而靖王與縹緲山莊一樣都與遼國有關系,他們派瘋子來保護李廷也不無可能。

事實上,安久這回確實猜對了。

靖王和遼國在汴京安插的重要官員幾乎在幾天之內陸續遭到暗殺,縹緲山莊便往汴京多駐了人手。安久第一次動手刺殺李廷失手,此事驚動了靖王。

安久在暗箭失手之后沒有當即補刀,給了靖王時間連夜向縹緲山莊求援,但等他們到達時,安久第二次暗殺已經得手,崔易塵便哄騙瘋子去追兇。只是他沒料到,行兇之人當真是安久!並且他還被安久第二次挾持。

“如此大規模的除掉官員,控鶴院怕是又要有人犧牲了。”楚定江睜眼。

“怎麼說?”安久道。

楚定江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感覺真氣又回來一半才放下心,“朝廷命官被無故暗殺,並且不止一個,皇帝勢必要做個樣子給天下看,這樁案件不僅要查,還要認真查。當然他不會把控鶴軍扯出去,此事也不會與控鶴院有任何關系,他就必須要要找幾個替死鬼。”

楚定江笑了幾聲,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見安久冷眼瞧他,便清了清嗓子,認真解釋道,“替死鬼就是控鶴院試煉不合格的人,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哈,你若一直這麼背運,說不定最后真的要償命。”

現在這批試煉者里面分數最低的就是安久了,她已被倒扣四分。

“完成這樁任務,我不是能加兩分麼。”安久道。

“你真是知足。”楚定江瞧著她一臉不思進取的神情,又好氣又好笑,“樓明月都已經六分了,這次再完成任務是八分。能在試煉期結束之前超過二十分,才是真正安全。若是試煉期結束,所有人都過關,而又必須挑出幾個替死鬼,那麼就會看平時表現……”

他們從中篩選出失誤比例最高的人作為替死鬼,安久現在嚴格算來已經失誤三次,第一次是胡亂放了所有的信號,第二次是刺殺樊先生失手,第三次是刺殺李廷失手……雖然最后她完成了任務,但未能一擊必中,也算是半次失誤。

這次任務費了這麼大周折,怕是也加不了兩分,如果情況樂觀,院士們高抬貴手,說不定還能混到一分。

安久現在失誤次數最多,她若想降低失誤比例,就必須要做更多任務,而且每一次都要出色完成,才能拉近和其他人的距離。

楚定江解釋了一通,才讓安久略有一點危機感。

“玄壬!玄教頭有請。”外面有人喊。

安久出去,隨著那人離開。

引路人領著她去了玄教頭的練功房。

四位教頭的練功房相隔不遠,安久剛剛走近,就看見了倚在廊柱上的地教頭,“這不是小玄壬嘛,聽說又失手了唷,真是好可惜。”

地教頭最近發現,以安久的作死程度,根本不需要他動手,就這個看著她一步一步掙扎著往死亡的深淵里面沉,比自己動手還要精彩好看。一想到安久這麼順著他的心,頓時看她有幾分順眼了。

安久站在房門前,等著引路過去通報,懶得看地教頭一眼。

“請進吧。”引路回來道。

安久徑直推門進去。每位教頭的練功房有演武廳一半那麼大,里面除了練功的地方,墻邊還堆放了各種兵器和書籍。

“過來吧。”玄教頭從一個書架后面走出來,伸手示意安久坐下。

各自坐定,玄教頭道,“縹緲山莊的二莊主確實是被你抓回來?”

安久沉默了一下,道,“是。”

“憑什麼?”玄教頭說話同時,迅捷的向她臉上揮了一拳。

安久沒有擋,甚至連眼都沒有眨一下,因為她精神力比玄教頭強好幾階,所以能夠感覺到這一拳的勁力一直處于收的狀態,而非真的要打她。

“魏予之此人狡猾至極。”玄教頭收回手,解釋道,“我們懷疑他是故意進入控鶴院,想要探查地形,所以必須要了解你是否真有足夠能力抓住他。”

“就算我有能力,也有可能是他預謀好了的。”安久道。

玄教頭頜首,並未糾纏這個問題,而是告訴她一個極其壞的消息,“魏予之跑了。”

沒有等安久接受,緊接著他又說了一個更壞的消息,“院士們決定給你的下一個目標是魏予之,期限是八個月。”

安久壓下暴躁,問道,“為何會跑?控鶴院不是重重守衛嗎?”

就算魏予之精神力再高,容易避開森嚴守衛,但從一開始就把他關押在銅墻鐵壁中,他總不能撇棄,靈魂逃走吧!

“咳,這個說來話長。”玄教頭將控鶴院的過失輕輕帶過,著重說了點好處,“不過只要你能完成這次任務,就可以順利進入控鶴軍,且一進去就是六品官員。規矩是,帶回目標,不計死活。”

“他萬一在縹緲山莊躲八個月,你讓我進去殺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縹緲山莊那是什麼地方,殺手窩子,里面有經驗的殺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別說六品官了,就是一品那也不能這麼干吧!

若是在以往的組織,安久絕對二話不說的接了,但現在不能!因為她開始覺得活著有點意思了。

這是玩命的任務,對于現在的她來說,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不僅開始眷戀生命,還生出了不忍之心,雖然找個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讓逼著自己去殺了李廷,但這並不能否認她的變化。

“本是決定六個月,本教頭據理力爭才爭取到八個月。”玄教頭態度嚴肅起來,明擺著是告訴她,這是命令不可拒絕,“當然,這麼危險的任務不會安排你一個人去,楚總教頭與你一同行事。”

楚定江被發配到控鶴院是一個掛職的總教頭,與控鶴軍神武都虞候同等級,但只是名聲好聽一點,實際上什麼事情也管不著。

安久道,“他有什麼好處?”

“若成功便官復原職。”玄教頭勸她,“一名化境高手覆手可屠一城。就算楚總教頭孤身出入縹緲山莊都使得,你這回是賺的。”

賺個屁!

應該是沒有多少人知道楚定江被限制功力的事情,這是分明有人非要弄死他,捎帶著一個她呀!

不過安久想到楚定江看起來老謀深算的,應該也不是能被人算計到這一步的人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2
發表於 2015-7-24 08:14: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代溝

楚定江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做就罷了,就算他成功的瞞過了所有人進入控鶴軍,可也沒有混的風生水起啊。

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稱“崔易塵”侄子的陸丹之,見到崔易塵之后竟然不認識他……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云山霧罩,安久十分迷茫。

她邊想事情邊出了門。

地教頭聽到里面的對話,更加歡樂了,說話尾音都往上飄,“哎呦,這個任務驚險刺激呀,又白賺官職呀,恭喜你啦小玄壬。”

自從地教頭下定決心要巴結莫思歸之后,就不再叫安久“小矮子”,而是親切的稱呼為“小玄壬”,但可惜,在安久聽來同樣想塞他幾拳頭。

鑒于毆打上級有可能會被扣分,安久只好打消這個想法。

回到住所,楚定江正靠在榻上打盹。

“楚定江。”安久知道他沒睡著,“你都知道了吧?”

“抓魏予之這件事?”楚定江低啞的聲音中摻雜一點鼻音,他坐起身子,屈指輕輕壓了壓鼻翼。

“嗯。”

“去抓呀,你打算抗命不成?”楚定江卻是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這是玩命,你到底圖什麼?”安久其實是有點能理解他,只是想不通,即使打算與華氏撇清關系,也沒有必要這樣自虐吧。

安久見他不說話,便道,“周圍只有莫思歸在,你可以當他不存在。”

“‘為心中之道,雖死無憾’,這便是我家鄉有志之士。”楚定江說起這個,便覺得自己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大宋勛貴,何曾有不惜命者?他們追權逐利,是為了滿足私欲,所以萬般珍重自己的性命。

然而戰國烽火連天,積屍如山,血流成河,遍地都是一統天下的野心,名垂青史的野心,造就一世太平的野心……同樣是私欲,不同的是,他們是為了造就,為了成全自己,而不是為了享受奢靡生活。

楚定江年少輕狂時,曾經追逐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那種暢快,然而看到這太平盛世,堂堂八尺男兒禁不住潸然淚下。

如今,他的野心不是為了使出渾身解數再弄出一個亂世,而是盡可能的延長這段沒有戰爭的歲月,為此,他亦做好了殉心中之道的準備。

他從未執著過表象,華季、華容簡、楚定江,無論哪個名字,他都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自己。

至于華氏,楚定江不願再未它傾盡畢生心力,但畢竟無論靈魂還是血脈都有著深深的羈絆,他覺得自己再次降生于華氏,定上蒼的刻意安排,華氏以后無論是被削權利或是驅逐,他都可以視而不見,卻惟獨見不得它覆滅。

所以他要擁有實力,一份與華氏無關的實力……

“道?是什麼東西?”安久問。

楚定江回過神,“心中的真理和方向,換種說法,大致是……志向、抱負吧。”

安久問,“每個人都有?”

楚定江點頭,“是,但每個人的道都不同。”

安久,“我就沒有。”

楚定江笑道,“你若不知該干什麼,不如用自己的才能守世間太平。”

安久,“為啥要守太平?”

“做人當有胸襟抱負。”

“我為何要有這種胸襟抱負?”

“保得四海升平,不好嗎?”

安久思索了片刻,“好,可是四海升平不升平同我有什麼必然關系?”

代溝,深深的代溝。

一個有追求有理想積極上進,可以為了夢想而死;一個沒目標沒想法茫然消極,沒有活的目的,也沒有死的目的。

“去挑兵器吧。”楚定江決定中止談話,再聊下去,他都快要懷疑自己為什麼要有胸襟抱負了。

安久的消極情緒就像冰,把旁人的熱血降溫。

楚定江決定要慢慢捂化她,不能心急,否則說自己會被凍傷。

此次為他們敞開的是最高等級的兵器庫,這里的兵器質量幾乎可以作為終身武器使用,但限制最多只可挑三件。

楚定江原本的武器是一口春秋時期的重劍,叫冥雎,瞧上去樸實無華,唯一值得人注意的是,傳承了這麼多年,它的劍身還像是新鑄。他每次執行任務都只用這把劍,所以便把挑選兵器的機會讓給安久。

安久選了兩對雙劍,一把軟劍,還有其他幾件便攜暗器。可惜的是,兵器庫中僅有的幾把弓都是長弓,不適合攜帶和伏擊,只能放棄。

出了兵器庫,兩人便一同前往卷集室尋盛掌庫取縹緲山莊的資料。

路上,楚定江決定耐心與她溝通一番,“你可有想做的事情?”

在他看來,沒有志向的人極其可悲,雖說女人也不必要有什麼遠大抱負,但哪怕最尋常的女人也應該有個“覓得有情郎”的想法吧!有方向有期盼的日子才有意思。

安久道,“有。”

“嗯?”這個回答有點出乎楚定江的意料。

“成功完成任務。”

“遠點呢?”

“救我娘。”這是安久一定要進控鶴軍的理由。

如果她還扛著自己的槍,絕對不會走這麼迂回曲折的道路,可惜以她現在的處境連這般混著都不輕松。

楚定江道,“再長遠呢?”

“這還不夠長遠?我還不知幾年才能接觸到她!”安久從來不往十幾年后想,每天朝不保夕,能不能活那麼久都是個問題,沒事浪費時間胡亂想什麼?

現在她只希望,梅嫣然不要在這之前就死了。

楚定江擅識人,像安久這樣殺氣凜冽純粹的人,她的回憶里一定有九成都是有關殺戮。人在某一方面太過精通、純粹,勢必在其他方面有很大缺失。

安久看起來仿佛經歷過許多事情,但其實除了殺戮之外,她就是一張白紙。

楚定江很樂于在這張白紙上畫上自己的標記,“此事我或可助你,我想知道你救了她之后有何打算。”

安久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于是認真的回答問題,“放羊,種葡萄。”

楚定江有點不滿意,“還有嗎?”

安久眉頭皺成一團,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楚定江也不打擾,任由她自己去想。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走進住所區的黑暗里,她才道,“養幾匹馬,再養條狗。”

楚定江心里頓時一片陰云,她連養狗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都想上了,怎麼就沒想著找個男人。

“咳。”他清了清喉嚨,語重心長的引導,“為何沒想過找人相伴一生?”

“有想。”安久道。

楚定江剛有點高興,卻聽她道,“我娘。”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3
發表於 2015-7-24 08:1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正的楚定江

安久一直都記得母親無助的樣子,她死時面上那種恐懼、孤獨的神情。是自己的懦弱逃避,才讓母親無依無靠。

這是安久心里唯一的遺憾,她覺得若能把這個遺憾彌補上,此生就圓滿了。所以她把梅嫣然當做自己的母親,心里腦子里惦記的都是這個。

“孝悌乃是人倫大事,極好。”楚定江對她的想法予以表揚,他有耐心慢慢在這張白紙上留下痕跡,所以沒有開口再提他們之間的事情。

安久竟然挺吃這套,得到認同明顯有些愉悅。

卷集室。

盛掌庫人不在,但是早已準備好資料,令下屬交給他們。

兩人舀著東西尋了個僻靜處觀閱。

控鶴院中心有片園林,面積不大,是院士們平時休息的地方,也是整個控鶴院環境最佳、最為安全之處。

水流淙淙,楊柳依依。舫形水榭從岸邊延伸至湖中,湖中碧蓋連天,粉白的荷花點綴其間。

若平時,像安久這種試煉者沒有資格進入這種地方,全是沾了楚定江的光。

“楚定江。”安久攤開文卷看了幾頁,忽然問道,“為何這次任務會選中我?”

楚定江一點也不怕打擊她,“因為你夠差。既然有人想整死我,會找個實力強的幫助我嗎?”

“就這樣?”安久是沒有什麼長遠目光,但也不傻,楚定江這個解釋似乎說的通,其實疑點頗多。

楚定江沉吟片刻,道,“是我的要求。既然是我帶你入險境,自會護你周全。”

他所有的隱忍和示弱,都是為了等今天。

神武軍中的絕大多數高級將領都擁護兩個人,一個叫嚴峯,一個叫趙介。

有此二人在,楚定江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神武指揮使的位置上坐不久,所以在職期間早早就暗中把神武軍低級將領調的一團糟,他隔三差五的就給人調職,有的升有的貶,好像是在蓄意拉攏人。的確,楚定江也因此拉攏到不少低級將領的支持,然而他的根本目的是讓絕大多數人都在做自己不太擅長的事情。

在平時,以這些人的處事能力能夠應付一般問題,不過一旦遭遇到更棘手的緊急任務,他們的不足便會體現出來。

當時機到來,嚴峯要扳倒他時,他便順勢惹出了更多無法收拾的爛攤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他之所以會輕易被擠掉,是因為他願意在這個契機被擠掉。

如此一來,楚定江沒有了職位束縛,在外頭有意不斷的揭露敵人勢力龐大,給控鶴軍施加壓力,內憂外患,神武軍里的亂象會持續更長時間。一旦如此,好不容易上位的嚴峯更怕聖上覺得他不頂用,會讓楚定江回來,他就會更迫切的要除去楚定江這個威脅。

楚定江在被扳倒之前故意把自己調查成果藏在官署里,他專門在“不經意間”讓嚴峯的眼線發現暗格。

嚴峯新官上任,身邊又有一個趙介覬覦,他急于坐穩位置,這麼大好的立功機會擺在面前,他私下確認名單的真實性之后,定會舀到上面去邀功,並且一定會說這是他自己辛苦查探來的消息。

這些名單千真萬確,可不是得來手段卻不正當,其中更有一些是舀控鶴軍某些機密與江湖人做交易,他們並不知道楚定江的身份,只知道是神武軍中之人。一旦事情敗露,嚴峯將是萬劫不復。

而拆穿此事的最佳人選,就是趙介,他早晚會“查”到一些楚定江故意留下的“證據”。

楚定江坐收漁利,但他也沒有閑著,趁著趙介沒有找到這些真相之前,不斷挑釁嚴峯,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嚴峯在把他往死里整。到時候就算他說那卷東西是他楚定江的,又有幾個人會相信?

楚定江在控鶴軍中的基礎沒有嚴峯堅實,趙介的第一敵人是他而不是楚定江,面臨二選一,趙介就算懷疑那份名單不是嚴峯的東西,也會抓準時機除掉勁敵。

狗咬狗,嚴峯上任期間,難免會大批剪除趙介的黨羽,等楚定江回歸,對付起來就更輕松一些。

另外一方面,以聖上和暗都指揮使這些年的處事風格,乍一看見這麼多暗樁,勢必會進行大規模暗殺。

事情的發展果然在預料之中,控鶴軍開始暗殺名單上的人,縹緲山莊的殺手被大批吸引過來,再加上他們每年需要接許多生意,山莊內已經半空。

楚定江與安久這時殺進去,橫掃一番,就算最終捉不到魏予之又如何?

畢竟這是嚴峯為了排除異己才設下的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楚定江非但沒有死,還令縹緲山莊元氣大傷,絕對的有功無過,上面不會怪罪。

倆人橫掃縹緲山莊,雖然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但聽上去就是驚天動地的勾當!

皇帝想不注意都難。

楚定江考慮武功太高可能會引起皇帝的戒備,便中途找了個借口主動向顧驚鴻表明願意獻身做爐鼎。

雖然顧驚鴻的為人與預料中的有些偏差,但並不影響,最多也就是他瞞下了此事,楚定江做了無用功。就算是真去做了爐鼎,他也不怕,因為他孤身在控鶴軍中混到今天,絕大部分靠的是手段而非武功。況且做爐鼎,又不是一兩天就武功全廢了,在他成為廢人之前,焉知沒有機會解決?

一卷來路不正的名單,轉了一圈,費了些周折,除掉兩大勁敵,依照原計劃除掉遼國暗樁,這一路,順道收買了不少人心。而他,是被陷害的忠良,是在絕境之中還立了大功的能臣,旁人眼里血性豪爽的漢子。

這,就是他,從前的絕情公子華容簡,現在的楚定江。

荷香陣陣。

楚定江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這兩日就上路吧,邊走邊說與你聽。”

他的計劃還沒有完成,不可無遮無攔的說出來,弄不好算計別人不成,反把自己交代進去了。

“好。”安久決定豁出去一次,實際上她從內心對楚定江就有所保留,並不是完完全全信任,然而在控鶴軍中混了這麼些時日,她意識到獨自闖蕩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到梅嫣然,更別提救人出去了,她需要與人結盟,楚定江現在看起來雖然很落魄,但她憑著直覺,半推半就的抱上了大腿。

至于楚定江為什麼會拉攏她,安久想不明白,不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現在除了這條命別的什麼也沒有,還有什麼好擔心?

盡管開始有點戀生,她也還沒有變成梅久那樣的小白兔。

“不說這個,那就先說說崔易塵的事情吧,我有點糊涂。”安久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4
發表於 2015-7-24 08:1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行

“那天的事情你大致也看見了吧?”

陸丹之叫崔易塵侄子,卻在看見他臉的時候很吃驚,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

“嗯。”楚定江道“此事我或可一猜。”

安久點頭。

楚定江想了一下“幾十年前崔氏在控鶴軍中只是一個普通小族,后來出了個武學奇才崔護陵,崔氏的實力才開始壯大,曾經一度取代了四大家族中的李氏。崔護陵的兒子輩沒出什麼人才,孫子輩倒是出了一個崔易塵,也算是后繼有人。只可惜,崔易塵一心癡迷武學,不理俗事,崔氏越來越沒落了。”

“癡迷武學?”安久完全看不出那個滿臉小人相的崔易塵有半點“癡”狀,反倒是那個瘋子……

楚定江眼中浮上笑意“我與你所想一樣,猜測崔易塵瘋了。”

“這麼說,崔氏不是叛國?”安久隱隱明白,這又是一個陰謀,就像針對樓氏、梅氏一樣。

“嗯。不管滅梅氏、樓氏,還是把崔氏變成通敵叛國,對方的目標都是這幾個家族在控鶴軍中的那些人。”楚定江對這個人很感興趣,下手之狠,比他當年更甚幾倍。

如果真是像其他人猜測的那樣,幕后黑手是遼國耶律凰吾,那這個姑娘真是不得了,一個年輕的姑娘竟然就有這份手段和狠心。

控鶴家族的暗影沒有被滅掉,最終聖上和他們都明白這是陷害和誤會,但是聖上剛剛開始處理這些事情的態度,就已經裸的體現出了對這些家族的不信任和不重視。

聖上和控鶴家族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君心生疑,臣心動搖,這把利刃已經變鈍了。

出現這些局面的根本原因,是當聖上太不稱職。他出生就是太子。這不是他的錯,可既然坐上那個位置,哪怕沒有足夠掌控大權的才能,最起碼也不能胡鬧吧!他占著茅坑不拉屎,還一天到晚的懷疑別人惦記自己的茅坑。這等君主,楚定江若是個急脾氣,早就學荊軻刺秦了。

“崔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被遼國滲透了,如今早已經不再是那個崔氏,皇帝下令把崔氏所出的暗影都關進了牢中,有幾個死在刑訊之下。”楚定江嗤笑道。“他既然這麼做了,就應該將錯就錯,殺了崔氏所有人,讓其他家族以為崔氏確實是反了,但他竟然又將人放了出來。”

無辜之人受刑而死,崔氏的人心里能平?其他家族的人一看聖上不分青紅皂白,對他們這般搓扁揉圓、任意踐踏,只能越發離心。

楚定江敢肯定,遼國下一個目標就是控鶴院。

魏予之被抓進控鶴院就真是巧合?

反正楚定江是不信的。他不能確定。便打算抓住主動權,將事情推向自己預期的發展方向——把魏予之帶出控鶴院殺掉。

可惜,他還沒動手,魏予之竟然就自己溜了。

楚定江原計劃中。只是打算做一件能夠直達君主視聽的大事,而這件大事不一定是攻打縹緲山莊,但是機會出現了,他便順勢抓住。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安久。

魏予之精神力強大,他只消往控鶴院中一站就能探知里面有多少人,以及分布狀況。萬一縹緲山莊下一個目標真就是控鶴院。那麼動手把他抓進來的安久很有可能就被當做奸細處理掉。

這一點,安久也想到了,所以她在聽見魏予之跑了之后,情緒有些暴躁。眼下仔細一想,果然很有必要親自去打縹緲山莊。

兩個人看完資料,便返回住所收拾準備出發。

臨走之前,安久到隔壁串門。

楚定江在外面等候,只見她剛進去不久,便聽莫思歸一聲吼“你要那麼多當飯吃啊!”

莫思歸倒騰瓶瓶罐罐,從中挑揀出十來瓶放在桌子上“喏,就這麼多,老子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毒王。”

“玉沾衣就一瓶?”安久捏起一只小小的玉葫蘆。

莫思歸搖著扇子,發絲翻飛“玉沾衣很貴,其中幾味藥材難尋,連容器都這麼貴,老子視錢財為糞土,所以錢財也視老子為糞土,哪有錢去買這些東西。”

安久全當他的話是耳旁風,問清所有毒藥的毒性和使用方法,全收了起來“再見。”

“喂,你有沒有什麼遺言?”莫思歸擠兌她。

安久倒是認真想了想“癡迷醫道莫忘人性。”

莫思歸張了張嘴,憋了半晌,回了她兩個字“快滾!”

他就鬧不明白,為什麼但凡在他心里有點位置的人都要如此勸他,啟長老好歹還只說了“莫負情之一字”好家伙,到了安久這兒就變成了“莫忘人性”難道他莫思歸看起來就這麼不是東西?!

安久轉身到門前,看見門后放著一個小筐子,兩只小虎崽子正瑟瑟擠在窩里,濕漉漉的眼睛不安的盯著她。

“你掏了老虎窩?”安久扭頭看向莫思歸“做什麼?”

莫思歸當初因為追蹤蝶死了,在尋安久的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一直惦記要以虎狼為追蹤香的藥引,不過這事兒並不想同她說的那麼清楚。

他砸了砸嘴,惆悵又無奈的嘆了一句“老子寂寞!”

安久伸手抓了抓兩只小老虎的腦袋,開門出去。

莫思歸噌噌跑過去,把抓亂的毛給撫平,嫌棄道“剛拿過毒藥的手。”

這兩只老虎要以他專門調配的毒物飼養一載,在這期間,不能接觸其他任何有藥性的東西。

黎明。

城門剛剛打開,楚定江與安久排隊慢慢出城。

安久貼了人皮面具,還是那個長相普通的少年,衣著體面干凈。楚定江亦貼了面具,滿臉的絡腮胡子,基本看不清長相,一身粗布勁裝,勾勒出壯碩的身形,一口長劍用厚厚的鹿皮裹起來背在身后,打眼看上去就是一個綠林豪杰。

朝廷對于隨身攜帶刀劍有一定的管制,官府對楚定江這樣的人都會多看兩眼,只要見不是什麼通緝犯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5
發表於 2015-7-24 08:1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女人

兩人出了城,快馬往碼頭去。

這一次目標的資料不是很多,所以必須早些趕到地方,親自去查。

縹緲山莊賺的都是買命財,他們殺的許多人本就不該死,這些年多少兇案都變成了懸案,所以撇去它與遼國的關系,朝廷做夢也都想端了這個殺手窩。

曾有官員奏請發兵圍剿縹緲山莊,兵是發了,到了之后卻發現只是人家的一個暗點,並且里面的人早已得到消息撤離,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圍剿成了一個笑話。

縹緲山莊本莊藏的很深。在江湖上,若想與縹緲山莊做買賣,就會去河北西路的真定府附近的莊子。朝廷暗中派人抓捕過幾次,但是縹緲山莊的交接人竟然全都是死士,一旦被圍捕便想盡辦法自殺,不留任何余地。

控鶴軍是保衛大宋的最后屏障,若不到逼不得已,不可大批出動離京。他們以前很少接到關于縹緲山莊的任務,所以盡管控鶴軍這兩年也零零碎碎的收集了一些消息,卻始終沒能了解其全貌。

最近幾個月,因有種種證據表明縹緲山莊是遼國探子,聖上覺得這塊毒瘤非去不可,這才把任務派到控鶴軍頭上。給的時間很短,暗指揮使沒有辦法,便令人同一時間突襲縹緲山莊暗點,找尋它們聯系本莊的方式,想順藤摸瓜。

這種辦法確實奏效,半個月便知道了縹緲山莊在淮南東路的揚州城附近,但是縹緲山莊反應相當快,控鶴軍始終不能查到其具體位置。

從汴京到揚州,走水路最快。

汴京處于京杭運河的中段,從汴京到江南的這段稱之為汴河。

楚定江與安久到了官辦碼頭尋船走水路南下。

河面上船桅林立,船只往來,碼頭邊停靠十余艘大船,還有許多小型船只,不少雇工從其中兩艘大船上往下卸貨。

南方富庶,糧食產量大,在戰時,這段運河可從南方運輸大量的物資供應,因此大宋從開國便十分重視河道秩序,建私人碼頭需要得到朝廷批準。

在汴京附近有三個私人碼頭,但規模都不大,平時都只做貨物運輸,很少載客,楚定江便與安久一通到了這個官辦碼頭。

楚定江尋了一個船家之后,便帶著安久去附近的集市上買東西。

“一個時辰后開船,船家說不供吃食。”楚定江從懷里掏出兩只大布袋,到了集市上,看見什麼可吃的便買了塞進去。

安久默默跟在后面拖著袋子。

轉了一圈,楚定江背著兩個巨大的布袋往回走,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安久一路沒出聲,直到上了船才忍不住問他,“你確定自己以前是貴公子?”

楚定江默了默,“你的意思是,剛才應該讓你背著行李,像我這樣的貴公子不必親自動手?”

“不,我只是覺得剛才那樣非常適合你的氣質。”安久說罷兀自覺得表達還不夠清楚,接著補了一刀,“關于貴公子之事,你不是做了白日夢吧。”

楚定江哈哈一笑,“矜在心,貴在骨,別人學不來。”

就算拋去兩千年兩百年的時間,安久與他的思想鴻溝依舊比銀河還寬,所以此刻聽見他這麼內涵的話,安久覺得楚定江真的很有幽默感。

楚定江不知道她的笑點如此別樹一幟,見她咧著嘴,仿佛很高興的樣子,心道自己果然風姿不減當年。

他心里美滋滋的清點出一部分需要烹煮的食材,然后扛起布袋道,“我把這些拿給船娘,你先休息一會。”

“好。”

安久把剩下的東西裝好,堆到墻角,出去看了一圈船上的環境。

這艘船很大,以載客為主,艙底放了一些零散貨物,還有一些大通鋪,供給那些旅資有限的客人,中部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客房。

安久和楚定江就住在中部最角落的一間小客房里。原本楚定江找船的時候,這艘船已經滿了,他花了大價錢才讓船家騰出一間來,如此一來,兩人只能暫擠一間。

安久對此並不在意,在外執行任務本就辛苦,又不是第一次住同一間房了,沒什麼可矯情的。

粗略看了一圈,安久返回房間的途中正與一群人迎面。前后兩個壯漢,中間一名著深紫色裙裝,帶著帷帽,垂紗半遮半掩容顏,行走見輕紗飄動,偶爾露出精致的下巴和紅艷的嘴唇。四名壯漢身量高大,幾乎與楚定江相差無幾,而那女子站在中央竟沒有矮多少。

過道很狹窄,迎面的時候只能互相錯身。安久側身與那女子擦肩,聞見淡淡的藥香。

女子通身不凡的氣度,讓安久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女子似乎察覺到有人注視的目光,略一垂眸,目光透過薄薄的輕紗在安久身上一掃而過。

安久比那女子矮半頭,沒有什麼氣勢,但那波瀾不驚眼眸,讓人有一種泰山壓不倒的錯覺。

短短目光交匯,卻因彼此的不同都在各自腦海里留下了點印象。

安久剛回到房中不久,楚定江便返回了。

“穿上住了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安久道。

楚定江在她對面坐下,伸手倒水,聞言抬眼看她,“怎麼,還有比你更特別的?”

安久嗯了一聲。

楚定江端起茶抿了一口,“說說看。”

安久的精神力很高,她覺得不尋常的人或事,一定不尋常,楚定江從不懷疑這一點。

誰料,她回憶良久,很認真的告訴他,“真的很不普通。”

瞧見楚定江無奈的眼神,安久亦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含糊,遂又道,“我能感覺到她精神力大約有六階,但是不經意間透出的威壓完全不止這個程度。”

“路上留心一下吧。”楚定江道。

他坐到榻上,盤膝閉眼準備練功,“你若是覺得悶,便四處看看,晚飯之前回來。”

安久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去。畢竟要在船上待好幾天,她需要仔細了解一下環境。

船艙低層很簡單,只用木板隔出一個大的空間,里面是六七十人的通鋪,若是沒有錢,不管男女老少都只能睡在一起。不過普通的女人很少出遠門,就算有,也必定是隨著家里男人一起。

因為行李都在,所以即便下面很悶,這些人也都守在里面。

安久看了幾眼,他們衣著大都算體面,多半是跑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6
發表於 2015-7-24 08:1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長

    楊帆。

    船上輕微搖晃。一間普通廂房內,十余名黑衣人垂首肅立,紫衣女子坐在三圍子榻上,榻中央擱著一個雕花矮幾,上面一盞羊脂似的瓷盞中盛著琥珀色的藥汁,熱氣嫋嫋。

    她塗著丹寇的纖纖玉指輕敲幾面,許久才揚起紅唇,端起藥盞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逸開,苦到了極處,舌根生出甜味來,這種美妙的滋味,吃多少糖都抵不上,而那些被苦奪去全部注意力的人,永遠沒有機會品嘗這種美好。

    女子慢慢喝完一盞藥,旁邊的侍從才敢出聲稟報:“主子,頂替崔易塵之名的鬼影死了,被控鶴軍所殺。”

    “那個廢物竟然現在才死?”女子用帕子拭了拭嘴,黛眉輕挑,“控鶴軍果然已經名存實亡了麼。”

    她把帕子收進袖中,“瘋子呢?”

    “在底艙,與他同行的是陸丹之。”說到這裏,侍從立即解釋了一下,“陸丹之也就是崔護崖,乃是崔護陵的胞弟,早些年不知因何故與崔氏斷絕關係。崔護崖資質與其兄天壤之別,但是精通奇技。”

    女子輕輕撫著紅色指甲,喃喃道:“竟然有條漏網之魚。”

    “主子,另外還有關於樓氏、梅氏的消息。”侍從垂著頭,頓了一下,沒有聽見她說什麼,便繼續道:“樓氏原定未來家主樓明月進了控鶴軍,家主之位落到了樓小舞身上。梅氏新任家主是梅政景,梅氏在汴京城中重建了。鬼影請示主子,是否要斬草除根。”

    “不必了。”女子淡淡道。

    侍從心中驚詫,這太不符合主子的行事風格了,她做事一向都那般狠絕,不可能大發善心為幾個控鶴家族留下一脈香火。

    “沒有關於梅氏智長老的消息?”她問。

    “智長老尚未被放出來。”侍從答道。

    “哼,老狐狸,看你能躲多久。”女子手指輕輕撫著瓷盞,指尖越來越用力,直到瓷盞發出哢哢的聲音才鬆手。

    她唇角微微上翹,“讓魏予之想辦法跟大宋皇帝做筆生意,拿出雲道長的行蹤換智長老。”

    傳說出雲道長已是仙體,四海雲遊,常在高山之巔、雲海之上清修悟道,聖上曾經幾次派人找尋仙跡,但均無功而返。出雲道長從前只是一家小道觀的觀主,名聲並不顯,但是他在五年前利州路一次大饑荒中大顯神通,先是憑空變出一座穀山,接著又佈施雲雨,緩解了利州路的乾旱。

    又有一次,他路過江寧府,掐算出臨河的一個村鎮將有滅頂之災,於是將此事告知了江甯知府。

    彼時,江甯正值梅雨季,而那個村莊正臨堤口,知府一下子就想到了“決堤”嚇得他一身冷汗。江寧年底剛剛整修過一次堤壩,就算雨量再大也不太可能出事,可是倘若真的決堤,整個江寧府都會受到衝擊,於是知府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理,親自帶人急匆匆的趕去查看。一看之下,堤壩竟然真的幾欲垮塌。河水已經漫出來,眾人眼睜睜的看著河口要決堤。知府連疏散附近的村民。最後雖然還是決堤了,但是由於早作準備,傷亡較少。

    事了之後,沿河岸的村民都要為出雲道長建生祠,卻被他勸阻。出雲道長言自己洩露天機,當領天罰,不敢領功。

    從那以後,出雲道長就再也不見蹤影,他的事情眾口相傳,越傳越神乎。

    紫衣女子站起來理了理衣襟,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乍然一笑,豔若春花,“我出去走走,不許跟著我。”

    “是。”

    絕對的服從命令,無人敢勸阻,也不需要勸阻。

    這位,年歲不大,但是她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就像這一次出行大宋,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針對大宋的謀,已經安排到了十幾年後,只要她沒有下令停止,鬼影就會一直執行下去,哪怕她死了。

    船行了三個時辰,暮色已深。

    安久感覺到這船上有許多武功高強者,便與楚定江沒安靜的呆在屋內,靜觀其變。

    因為朝廷對武器有一定的管制,尤其是汴京城內,所以對於武器不離身的江湖人士來說,絕對不會紮堆的往京城來。城中達官貴人的護院侍衛,普遍都在四階以下,而武功高強的人大都在控鶴軍。在這船上突然出現眾多七八階高手,絕對不同尋常。

    晚膳時,兩人一同出門。

    在船上生火不便,能供應的不多,所以船家不會給底艙客人提供熱食,而能住得起客房的人都會帶有侍婢、小廝,船家會把各個房間的飯菜做好,等著這些人來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7
發表於 2015-7-24 08:1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互探

    安久與楚定江用食盒拎了飯菜。

    回屋路上,瞧見船頭站了一名紫衣女子,衣袂翻飛,她戴著黑紗帷帽,雖然看不見臉龐,但是她身材高挑勻稱,衣裙包裹著前凸後翹的嬌軀,曲線分明,性感火辣,這讓看慣了清風朗月的大宋男人眼熱的很。

    這樣的女子,在汴京城也十分少見,更莫說船上。許多在甲板上透氣的人都想過去搭話,但見她又並不像什麼風塵女子,所以不敢貿然上前。

    安久與楚定江對視一眼,看向紫衣女子。

    楚定江目光淡淡掃過,與安久一同轉身進了船艙。

    進屋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用完飯後,安久道,“看出什麼了嗎?”

    “遼人。”不同地域生長的人有著不同的氣質,楚定江這些年與遼人交手不知多少回,他們就算是渾身捂著嚴嚴實實,他也能分辨出來,更何況是這種偽裝。

    他收拾著碗筷,輕聲道,“這船上真熱鬧。”

    他們上船的時候,船上情況還沒有這麼複雜,只有幾個六七階武師是船家請來的護航,這個女人應當是事先定好客房,臨開船才上來。

    安久在屋內遛食,楚定江去還回碗筷。

    返回的時候,他看見紫衣女子還站在船頭,誰知她冷不防的回身,與他對個正著。

    輕紗微揚,楚定江看見紅唇微揚,竟是在笑。

    楚定江知道她是在看自己,但還是轉眼朝周圍看了一圈,仿佛確認了一下,才拱手道,“姑娘莫非是故人?”

    紫衣女子還是笑著輕輕搖頭。

    楚定江心中一轉,便知道她是在試探自己,這甲板上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想接近她,只不過她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令人不敢靠近,這回她主動示好,是個男人不得順著杆子往上爬?

    向前還是後退,這是個問題。

    一念從心頭閃過,楚定江笑著大步走到她跟前,“不知姑娘為何看某?”

    “我瞧你像是江湖中人,不知何門何派?”紫衣女子問道。

    “某是威武鏢局鏢頭林虎,姑娘是……”楚定江探問。

    “昆侖派白冷秋。”紫衣女子拱手,“我第一次入關,人生地不熟,好漢不知是去哪里,若是同路,能否領我去見識見識這江南美景?”

    昆侖派在關外,她並不否認自己是外邦人。

    江湖兒女大都是直爽性子,白秋冷的要求雖然很唐突,但也不算太奇怪。

    “原來是白姑娘,失敬失敬!”楚定江倒是真的聽說過昆侖派掌門座下關門弟子就叫白冷秋,他存下疑惑,熱心道,“不知白姑娘要去哪里?”

    “聽說蘇杭美景只應天上有,而昆侖素來是最接近神靈的地方,我想看看到底是我們昆侖美還是蘇杭更美。”白冷秋的音色中略帶一絲沙啞,不那麼清亮,十分能勾動人心,然而她說話卻全是少女天真的樣子,這種性感中帶著青澀的感覺,越發教人心癢癢。

    “既是同道中人,自應相幫,只是某實在有要事趕去杭州。”楚定江微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不過,某在有朋友在江甯,某寫了帖子給姑娘,只要姑娘去,某的朋友定然會好生照顧。某會在杭州待三個月,待姑娘在江甯玩夠了再來杭州不遲。”

    “那有勞了。”白冷秋撩起黑紗,露出容貌。

    周圍有不少男人登時失了魂。那女子的容貌美的奇特,一雙媚眼狹長,深深的雙眼皮,眼窩很深,鼻樑高,雙眉好像距離眼睛很近,微揚入鬢,皮膚瑩白如雪,那雙眼眸乍一看上去是如點漆,可是迎著燈火,眸光流動的時候帶著淡淡的墨藍,混合橘黃的火光,盈盈一汪似能掬出水來。

    這副容貌穠麗中帶著冰雪的清淨,嫵媚中略透威嚴,是一種很罕見的美。

    長相的確不像是遼人。

    楚定江被驚豔一般,愣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局促,“不知姑娘住在哪間房,在下寫好帖子給你送過去。”

    “天字四號房。”白冷秋道。

    “那某一會兒給姑娘送過去。”楚定江猶豫了一下,似乎想離開又捨不得,最後咬咬牙拱手施了一禮,扭頭大步走開。

    白冷秋抬手落下黑山,墨藍的眸中露出疑惑,難道不是控鶴軍眾人……

    楚定江走進船艙,在狹窄的走道裏快步如飛,腦海中一邊思索。

    安久剛剛練完一遍斷經掌,見他眼色不太對,便問,“發生何事?”

    “剛剛那個紫衣姑娘主動找我搭話,自稱昆侖派白冷秋。”楚定江沉吟道,“她的長相不像遼人,也並未戴人皮面具……”

    一切都不像與遼國有什麼關係,但是楚定江更相信自己直覺,他尋出紙筆,寫信託江甯的朋友帶那白冷秋玩幾天。

    安久在他對面坐下,“我也發現了一件事。”

    楚定江頓筆,等她繼續說。

    “這船上有一個我不能探清的實力,這樣的人,我迄今為止只碰上一個。”安久道,“是瘋子。”

    “剛剛開船的時候,他還不在,就在剛剛突然出現了,很奇怪。”安久覺得此事有些詭異,問他,“怎麼辦?”

    “是有些辦法可以隱藏氣息,陸丹之精通奇計,會隱藏實力也不奇怪。”楚定江想了一下道,“不要主動挑事,如果真的在船上對峙,我們很吃虧。”

    楚定江老奸巨猾,安久不懷疑他的決定。

    楚定江不知自己的形象從積極向上的“知心大叔”已經驟降成了“老奸巨猾”,心裏對安久的信任很滿意。

    “這個女子是為尋瘋子而來?還是瘋子為尋這個女子來?”安久篤定的道,“我認為他們出現在同一艘船上不是巧合。”

    楚定江也十分懷疑這個白冷秋就是耶律凰吾,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幕後黑手敢大搖大擺的跑到大宋境內,還是在汴京城!可是那個耶律凰吾既然能想出那麼狠辣奇謀,說不定還真有這個膽子。

    如果真是如此,他真要仰天大笑了,遼國人能夠在都城出入,可見大宋的防衛已經鬆散到了什麼地步。

    外面有腳步聲靠近,安久看了楚定江一眼,緊接著房門被人叩響。

    楚定江去開門。

    安久按住袖中匕首柄。

    “林大哥,能飲否?”白冷秋拎著兩壇酒站在門前,身上已經換下了紫衣,著了一件月白色廣袖,墨發披散,美的驚心動魄。

    “抱歉。”楚定江微微側身,讓她看見安久,“某這趟的鏢有些特殊,實在走不開。”

    言下之意,他這趟押鏢是護送一個人。

    “小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一起來喝兩杯?月光大好呢。”白冷秋的為人一點都不像她的名字這般清冷。

    安久不像楚定江會做戲,若是對方有心試探,說不定很快就會露出破綻,於是她往陰影裏縮了縮,表示拒絕,然後都交給楚定江去編瞎話。

    “他有些孤僻,不願接近生人。”楚定江解釋道。

    白冷秋笑笑,不以為意的道,“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待到了杭州再尋林大哥吃酒。”

    “多謝姑娘體諒。”楚定江拱手。

    “是我該謝你才是。”白冷秋道了一聲“告辭”,拎著酒壇一個人往甲板上走去。

    楚定江目送她離開才關上門。

    倘若這女子是耶律凰吾,真是太囂張了,在大宋境內非但不躲藏,反而這樣直接大膽的試探他!本來他很堅定相信自己的直覺,反而在與她三次接觸之下有些動搖了。

    楚定江眼色微黯,他決定最後如果還是沒有確定這個女子的身份,就殺了她以絕後患。

    他對耶律凰吾,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態度,有些謀士喜歡與人交鋒時的快/感,但他只在意目的,不計過程。

    “瘋子去船頭了。”安久蹙眉。

    她十分忌憚瘋子,所以一直在注意他,奇怪的是,瘋子居然沒有發現她。

    楚定江道,“一起去看看。”

    安久也很好奇,反正如果瘋子與她精神力不相上下,要發現她早就發現了,她去不去都一樣,還不如過去看看。

    兩人出了房門,楚定江攜著她悄無聲息的落到船桅處。

    船上還有人往來。

    白冷秋在船頭席地而坐,酒壇已經打開,瘋子抱著酒壇蹲在她對面嗚嗚哭的可憐,“小塵子死了。”

    安久記得自己第一次挾持那個假冒的崔易塵時,瘋子甚至要對他痛下殺手,這會兒鬼哭狼嚎的卻也不像作假,楚定江說的對,這瘋子不僅僅是武癡,怕是真的瘋了。

    楚定江看見這一幕,心頭微跳,環住安久的腰便悄悄離開。他幾乎確定了這個女人就是耶律凰吾。

    楚定江壓低聲音道,“此女千方百計的試探,如今更是不避諱的與瘋子相認,絲毫不懼被拆穿,不是低估了我們實力就是起了殺心。”

    耶律凰吾能把控鶴軍攪得一團亂,絕不是泛泛之輩,在發現他和安久時,必是產生了懷疑,但是也和他一樣無法確定,而她應該也會選擇寧殺錯不放過。

    楚定江虛以委蛇,是因為對方人手太多,船上又有這麼多無辜之人,最好不在船上動手,但若是逼不得已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恐怕免不了要一戰。”楚定江看著安久,“現在逃也來得及。”

    他話雖這麼說,安久卻從他眼眸中看見了戰意,她略一思忖,道,“戰。”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8
發表於 2015-7-25 23:42: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殺了他

兩人悄悄退回了房內,準備好應戰。

船才剛剛駛出汴京,對方若是真的耶律凰吾,不會在汴京附近惹事,最起碼要到無人之處。

而楚定江也需要仔細掂量。

因為想除掉他的人不止一個,會不會有人在這里設了一局,就等他往里面跳?

控鶴軍所執行的任務都是機密,若是成為被官府追殺的通緝犯,控鶴軍非但不會幫忙澄清還會質疑暗影的辦事能力,而暴露身份和任務更是死罪。若這個女子是假的耶律凰吾,楚定江主動刺殺,因此成為官府的通緝犯,結果可想而知。

安久收拾完東西,問“你打算怎麼辦?”

安久說“戰”純粹是相信楚定江的能力,心里並沒有什麼完美的作戰計劃,她很有興趣知道,他的內力被限制,哪里來的自信對陣那麼多高手。

“上次給你療傷時發現,你能夠吸收我的內力和真氣。”楚定江看了一眼伏龍弓“我們的目的是耶律凰吾,沒有必要與之硬戰,用驚弦試試。”

“我還能用驚弦?”安久詫異,旋即明白了為什麼明明楚定江的精神力也很高,卻還說需要她的精神力“你其實一直都知道我有這個用處吧。”

既然被拆穿,楚定江也沒有辯解“是,我曾經借著與你接觸時悄悄用真氣試探過,不過怕被你發覺便沒有做的太仔細,直到上次為你療傷時才確定。”

“我可以試試。”安久道。

楚定江見她沒有預料中的反應,不禁問“不覺得我騙了你?”

“這是事實,需要我感覺嗎?”安久是有一點不好受,但這點感覺很快就被她抹平了“至少我知道你看重我的原因。”

楚定江的心一沉“我不是為了利用才留你在身邊。”

“那不重要。”安久淡淡道“專門利用或順便利用,不都是利用嗎?”

這份感情本來就不純粹,用嘴去解釋,只會讓人覺得是掩飾,楚定江索性不再說這個問題“我特地去了解了一下驚弦。它練到巔峰,可以不用看見目標。”

楚定江見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便繼續道“精神力足夠強大,就可以分辨出每個人之間細微的差別,驚弦可以穿透層層障礙直達目標。你除了能分辨出瘋子的精神力,還能辨認其他人嗎?”

安久想了想,道“你。”

兩人有個共同點,都是化境。

“你先查看這船上有多少人。”每個人的精神力都不同,楚定江只能試著引導,無法教給她確切的方法。

安久閉眼探查了片刻,得到的答案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太可信“六十一個,其中有五十五個會武功。”

這船上光是底艙就住了六七十人,這是她親眼所見,再加上客房和有船上原有的人,不止一百。

“我好像只能辨別精神力或內力有等級的人。”安久道。

不會武功的人中,也有精神力較高的人,她也能辨別出他們。

“我和你恰好相反。”楚定江道“我能感覺到所有人,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在做些什麼,通過心跳、呼吸也能大致判斷出對方會不會武功,卻不能憑著精神力直接找出這些人。”

楚定江習慣縱觀全局,不會放過每個邊邊角角,很詳細卻也比較費神,而安久雖然不能感覺所有人,但她可輕松篩選出具有危險性的人,這與安久擅長狙擊有很大關系,目標在她眼里永遠是最清晰的。

兩種精神力都是化境,但楚定江的集中攻擊力遠遠不如安久。這也是為什麼安久可以輕松射出驚弦和精神力驚弦,而別人不能的主要原因。

既然如此不同,楚定江只好改變方式“你說紫衣女與旁人不同,你能否在這六十一個人里辨別出她?”

安久試了一下“可以。”

楚定江一喜“甚好!”

“我很奇怪,瘋子怎麼一直都沒有發現我?”這一點很奇怪,安久不知道原因,始終不能放心“我刺殺李廷之后逃走,瘋子能堵住我,說明他也是能辨出我的。”

瘋子一直都放不下與安久比弓道的事兒,若是發現她,肯定會沖過來。

楚定江道“你若確定那個就是瘋子,我只能想到兩種可能,一是,有人對瘋子下了命令,讓他不許輕舉妄動;二是,他已經不記得你了。”

安久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瘋子平時到處尋釁高手,且都選擇內力高強者,只有安久是個例外。他對古剎輸給安久這件事耿耿于懷,如果狹路相逢,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最好的解釋就是他忘記了這件事情。但剛才看瘋子那般“乖巧”也不能排除他聽命于耶律凰吾的可能。

楚定江道“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倘若不成功,必須立即離開。”

安久同意。

自從上次安久用伏龍弓射出精神力驚弦,她發現哪怕伏龍弓之能拉開幾寸,也比普通的弓箭威力強幾倍,所以這一次還是打算用這個。

“靜待佳機。”楚定江輕聲道。

瘋子不管是失憶還是別的什麼,他的功力還在,只要他在耶律凰吾跟前,偷襲得手的可能性就會降低,萬一失手,也不利于撤退。

兩人商議好作戰計劃,便在屋內等候。

月夜明。

江風夾著淡淡的水草腥味。

船頭上,耶律凰吾席地而坐,長長的象牙白裙鋪散在甲板上,長發如瀑,肌膚賽雪,丹寇紅唇,干凈而妖嬈。她身邊放了一盆清水,木盆邊搭著干凈的巾布。

瘋子抱著酒壇坐在她對面,一身破爛的衣袍,灰白的發髻凌亂,用一根黑布條胡亂綁著。他此刻安安靜靜的坐著,任由耶律凰吾用鋒利的匕首刮下他滿面雜草般的須髯。

隨著她每一下動作,胡須隨風飄落,露出一張豐神俊朗的臉。

耶律凰吾放下匕首,濕了帕子,給瘋子擦拭。他瞇起眼睛,很一只接受愛撫的貓,很享受的模樣。

“為何聽陸丹之的話?”耶律凰吾問。

瘋子笑瞇瞇的道“他是我叔叔。”

“他是騙你。”耶律凰吾語氣冷了下來。

瘋子有些無措,委屈的扁了扁嘴“可是他知道我腿上有胎記。”

“你姓崔,他姓陸,怎麼會是你叔叔?是他先騙了我說出這個秘密,然后又去騙你。”

耶律凰吾把巾布丟進盆里,水花四濺“你不相信我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9
發表於 2015-7-25 23:4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塵煙

“信!信!我最信你了。”瘋子忙不迭的道。

眼見耶律凰吾不曾說話,瘋子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袖子,“我聽話,你別生氣。”

“他騙了我。”耶律凰吾道。

瘋子忙道,“我去殺了他!”

“好。”耶律凰吾乍然一笑,若云開月明,“你殺了他,我便不生氣。”

“嗯!”瘋子重重點頭,爬起來就往船艙跑。

船艙客房里一片漆黑,安久倏然睜開眼睛,壓低聲音道,“瘋子往底艙去了,目標還在甲板上。”

楚定江沒有說話,攬起安久飛身向甲板上去。

兩人悄無聲息的落在桅桿上,身形與黑棕色的桅桿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並不會發現那里有人。

耶律凰吾令人把水倒了,站起來似乎準備回房。

楚定江與安久對視,見她點頭,便將手按在她的背上,灌輸真氣。

上次瘋子的真氣注入時,安久感覺身體就像被千萬把利刃凌遲一般,那種撕裂般的痛苦,比重鑄身體不逞多讓,然而接受楚定江的真氣是一種享受,火熱的氣流充盈,經絡猶若枯木逢春。

安久盯著耶律凰吾,心里飛快計算周遭影響射擊的環境因素,待真氣在體內流轉一周后,她抬手張開伏龍弓,凝氣于指端。

箭身上仿佛烈火熊熊,安久忽而感覺到伏龍弓愉悅的低吟,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照,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伏龍弓晦暗的身體變亮了幾分。

而最痛苦的莫過于楚定江了,他體內的真氣迅速被抽走,氣海一時無法及時供應,肢體瞬間變得冰涼。

船上不止一處光源,驚弦散發的亮度並不算太扎眼,但倘若有人此刻抬頭,一定能夠看見。

船舵手每隔兩刻就要檢查一次船帆,楚定江心里算著,時間大約就是現在,但是他沒有催促。

要做到一擊必中,不是隨便放一箭那麼簡單。

耶律凰吾似乎察覺到了周圍細微的內力波動,轉身向四周查看。

這時,一個人影踉蹌竄到甲板上,沖到護欄邊準備跳船,然而就在他爬到一半之時,身后一個影子閃過,一把將他拖了回來,揚手一掌就往他天靈蓋要拍下。

“小塵子!”那人于絕望之際,大喊一聲。

手掌倏然停住,瘋子看著他,眼中迷茫。

“小塵,是那個女人害了你,害了崔家!”陸丹之爬起來情緒激動的抓住他,“你怎能為敵人賣命!”

“不是的……”瘋子眼里映著陸丹之痛苦的神色,腦中嗡嗡。

耶律凰吾看著這一切,向前走了幾步,緩緩道,“瘋子,殺了他,他是個騙子。”

船上的人被陸丹之的嘶吼聲驚動,紛紛探頭探腦的觀看,但是這種局面,誰也不敢太過靠近。

就在瘋子不知該做什麼時,耶律凰吾的聲音入耳,仿佛魔音一般影響著他。

崔易塵年紀輕輕,可是不知什麼原故,他鬢發染霜,眼角也有了皺紋,看上去竟如中年人一般,面上神情迷茫癡傻又仿如孩童。陸丹之看著這一切,心如刀絞,百般滋味揉碎在心頭。

船桅上,安久射擊的方向跟隨著耶律凰吾移動,看見她停下來,弓弦又向后拉了幾分。

她察覺有高手趕來。

抓住援兵未至、場面靜止的一瞬間,她雙指一松。

久違的鶴唳聲響徹江面。

瘋子眼睛忽然清明,他看見驚弦直逼耶律凰吾的胸口,登時目眥欲裂,周身真氣迸裂,電光石火之間閃身過去一手拂開她。

那箭,悄無聲息的沒入瘋子肩頭,他的真氣剛剛為了影響驚弦的速度而卸去,無以抵抗驚弦。真氣在他肉軀內炸開,鮮血從七竅汩汩流出。

耶律凰吾的護衛趕至。

安久愣了一下,腰上一緊,被楚定江攬住,凌空躍下江中。

場面有那麼一瞬的寂靜,隨著一聲尖叫,甲板上突然混亂起來。

安久從半空飛落的瞬間,看見瘋子的鮮血噴灑如雨中,耶律凰吾靜靜站在那里,牙白色的衣物上猶若紅梅瞬間綻開,那冷厲的目光猶如實質,透過血雨腥風冷冷盯著她。

哪怕剛才逼近生死,她也沒有花容失色,這般的從容,這般的淡然。

陸丹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淚奪眶而出,一咬牙翻身跳下船。

耶律凰吾蹲下身,扶起瘋子,白皙的手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殺光,一個不留。”

“是!”一眾黑衣人應聲,若鬼影一般散開。

一夜殺戮。

晨光熹微中,黑衣人到船頭稟報,“主,除了咱們之外,全船一共一百零九人,逃了兩個兇手和陸丹之,其余屍體全在。”

耶律凰吾低眉凝視瘋子俊逸慘白的面龐,紅唇緊抿。

她在入宋的時候,早已做好了準備,可是他死的太突然了,她曾以為,像他這樣的高手,生命不會這麼脆弱……

停了少頃,黑衣人輕聲提醒道,“主子,此處距離汴京太近,不宜久留。”

耶律凰吾起身,“帶走他,船燒了。”

“是!”一名大漢上前抗了瘋子的屍體,紛紛飛身上岸。

不消片刻,船上燃起熊熊大火,它一路行駛的江水中拖著長長的紅色尾巴,血腥沖天。

寬闊的江面上沒有小船,其他距離不遠的船只發現這一幕,也不敢靠近,連忙靠岸去報官。

安久與楚定江上岸之后,輕功徒步趕出去十幾里,買了兩匹壯馬趕往應天府。

這次偷襲失敗了,但殺死了一個化境高手相當于砍了耶律凰吾一只手臂,普天之下,她再難找出同樣的一只手。

“楚定江,以耶律凰吾的辦事風格,她會殺了整船的人吧?”安久道。

楚定江沉默許久,才道,“你心軟了。”

安久原本堅如磐石的心早已有了豁口,對于一個冷血殺手來說,一旦出現這等情形就離死不遠了。你猶豫的一刀,就會讓對方有機會反撲,生死也不過是瞬間之事。

“有掠奪就有反抗,倘若你選擇反抗就莫要猶豫,否則到頭來,犧牲良多依舊是失敗的結局。”楚定江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0
發表於 2015-7-25 23:4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碼頭

安久並無視天下為己任的想法,所以她未必能理解天下安定什麼的,楚定江不再說那些,但是倘若找不到一個方向,以后執行任務的時候難免也還會有這種情況“在我家鄉,列國伐交頻頻,朝友暮敵是常有的事,普通兵卒也像你一般,不明白為什麼打仗,但是刀光劍影里,遲疑一瞬、退縮一步都會死。.你既然走到這條道上,若不能無心,就讓自己狠心吧。”

“知曉了。”安久道。

狠心,她是有的,否則面對李廷的時候也不會如此迅速的做出決定。

策馬疾馳。

兩日后的傍晚,兩人順利到達應天府。

楚定江尋了一個私營的客棧落腳。兩人洗去一身風塵,換了干凈的衣袍,在客棧的堂中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吃飯,順道聽聽消息。

江上一夜之間百余人被殺的消息迅速傳遍沿河,整個京東西路沸沸揚揚,八百里加急連夜急奏汴京。

大宋重文輕武,受儒家影響很深,宋人性情大都十分溫和,一般死一兩個人都是大案重案,而百人悄無聲息的死亡,這在大宋是十幾年沒有過的大案了!

大堂里酒菜混合成一種獨特的味道,到處嘈雜熙攘,十之都是在談論這樁駭人聽聞的兇殺案。

“欸?官服可曾查到什麼線索?”

鄰桌的談話聲,吸引了楚定江和安久的注意力。

只聽另一人緊接著道“才一天,哪有什麼線索可言?那一段江面頗寬,四周皆是田野,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一艘船只都在二里之外。說是半夜時隱約聽見船上有嘈雜聲,他們以為不過是直到天亮發現船只著火才知道出事了。”

相距二里,若是有很大聲音或者異常,應該是能夠發現的,但這本是一個小規模的暗襲,弄出的動靜不大,剛開始甲板上還有很多圍觀者以為是瘋子和陸丹之兩人起了沖突,也沒有高聲向其他船只呼救,誰也沒有料到事情發展直轉急下,他們的生死就只在耶律凰吾的一念之間,而那些底艙的人更加無辜,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官府的人趕到時,火勢太大了,撲滅之后船板散開,很多屍體都被江水沖走,聽說現在清理出來十具。”

船出發時,上面所載的貨物和人數都會在碼頭有記錄,當初這艘船上是一百四十四個人,如今船散了,沒有人知道是不是還有幸存者,究竟是船上人所為,或是有人劫船。

官府現在正在全力搜查沿江的碼頭,若是有人劫船,一定會有痕跡可循。

那人咂了一口酒,嘆道“唉!這樣大手筆,背后定是很有勢力,這年頭不都是如此,上位者相拼,死的都是無辜之人。”

另一人附和道“正是如此!這歹徒真是可恨,有如此本事不去抗擊遼狗,竟然做這等兇殘之事!”

這些書生大約從來沒有想過,遼人不僅能大搖大擺的出入汴京,還敢在大宋的地盤上撒野吧!

安久微微側臉,看見鄰桌上坐著的兩個面白青年,風度翩翩不假,但估計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她環視一周,屋內坐著的人多半都是如此,不管樣貌如何,都擺出一副儒雅斯文做派。

楚定江知道她在看些什麼,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就這樣的,我一巴掌能拍死一片。”

安久表情平淡的道“這位公子你注意言談舉止。”

楚定江說過自己是華氏貴公子的事,常常遭到安久無情的挖苦諷刺。

“當年儒家弟子一巴掌也能拍死一片。”楚定江不滿,這在戰國是多麼正常的事情,儒家人也有血性、野蠻的時候。

安久鼻腔里輕輕哼了一聲,怎麼聽怎麼像嘲諷。

楚定江無奈的嘬酒。

兩人在大堂中聽了一會兒消息,便返回客房。

休息了一晚,二人直接棄了水路,騎馬走官道,大大方方的落腳官辦驛站,不懼盤查。

一路順利的到了江寧府。

楚定江找一艘私人的小船,與安久一起乘船去往揚州。

因江上百人被殺的大案,路上各個關卡盤查的十分嚴格,兩人花了一個多月才到了揚州一個私人渡口。

這是揚州城除了官辦碼頭之外最大的碼頭,是揚州一個船商的產業。

剛入夜,碼頭上點了燈籠,一排排猶如長龍盤踞,許多貨船停靠在岸邊等待卸貨,工頭拿著鞭子負手站在船板上監督勞工搬貨,時不時的揮鞭呵斥。

楚定江和安久從旁邊路過,便見他一抬腳將一個瘦弱的老叟踢趴在地,比老叟人還打的大包重重壓下。

工頭見他半晌沒爬起來,不禁又抬腿踹了一腳,唾罵道“要死給老子爬出碼頭再死!晦氣!”

那老叟灰發散亂,掙扎了半晌,手上青筋都暴了出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惜怎麼都推不開重物。

楚定江走過的時候,順手將重物掀開。

老叟感激涕零的朝他磕了個頭,連忙背著貨物顫巍巍的走下去。

兩人背著包袱,穿過碼頭。

沿途的人有意無意的都會看上他們一眼。

安久眉頭輕蹙,緊跟著楚定江身后出去。

在這附近有個小鎮,因靠近碼頭之故,這里是不夜之地,酒家、客棧都是子夜打烊,但是在子夜之后,客棧還會接受往來投宿之人。

兩人在鎮上先轉了一圈,江南小橋流水,黛瓦白墻,就連酒館客棧的名字都是別具風韻。最后他們入住了一家叫“翠玲瓏”的私人客棧。這家店在鎮上中等大小,有十余間客房,回字形的建筑,中間有個小小的院子,其中花草扶疏,角落里還有個小池塘,里面養了十幾肥碩的尾錦鯉。

小二打著燈籠在前引路,領著二人穿過抄手游廊,走一個陡而狹窄的樓梯上了二樓。

“二位客官,就剩下這兩間了。”

兩間房在對面,中間隔著院子,小二先將面前的門房門打開“這間屋臨江,大是大了點,就是靠近碼頭,有點吵。另外一間清靜,但是沒有浴桶,若要沐浴得去一樓的浴房……”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7 17:0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