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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食色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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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7:37:48
第110章 心落(一)

  陳秋娘一下子就聽出是江帆的聲音,她不由得疑惑這江帆不是被江航命人捆綁了要送往汴京麼?還據說先前押解他的人包括他的師父都還在劍門關等著呢。

  「忘了告訴你,昨晚你睡下後,我們發現了他,躲藏在木屋外的大樹上,說你是他的未婚夫人。我們不能確定其身份,想要叫醒你,他說不許打擾你休息,等天明再說。另外,我們想要將他制住,但他劍術很高,不好對壘。」蔣峰說。

  「嗯,他自稱劍聖。」陳秋娘又狠狠咬了一口烤饅頭,看著一襲黑衣勁裝的江帆從竹林裡一蹦一跳地往這邊來。

  「他是你未婚夫?」蔣峰問。

  「不是。你看他那瘋瘋癲癲的樣,就知道是被家裡寵壞的。他喜歡吃我做的菜,就認定我適合做他夫人,經常這樣瞎嚷嚷。」陳秋娘緩緩地說,看著蹦跶得越來越近的江帆,暗想江帆會不會是張賜派來的了?

  「嗯,他也說他是將門之後,不是偷雞摸狗之徒。」蔣峰也看著一直往這邊大步蹦跶的江帆說。忽然,他又似乎若有所悟似的,問:「是跟那人一起的麼?」

  陳秋娘愣了一下,才知道蔣峰說的是張賜。她點頭「嗯」了一聲。

  蔣峰沒繼續說話,倒是江帆跑上前來,仔仔細細地多角度看了看陳秋娘,說:「你沒事就好。」

  「你不是被你哥押走了麼?」陳秋娘問。

  「我逃脫了啊?沒看到你安全回六合鎮,我哪能安心去汴京呢。」江帆在她身邊坐下,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從她手上掰走一半的烤饅頭。

  陳秋娘無奈地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他,問:「你幾時逃脫的?」

  「當時就逃脫了啊,我不放心你的。我聽人說張賜把你一個人趕走了,這邊官道太危險。」江帆拿著半截烤饅頭,十分嚴肅滴說。

  「你大哥吩咐押送的,親自捆綁的,你也能逃脫了?」陳秋娘詢問,心裡還是有些氣我是張賜暗示江航不好好看守,讓江帆逃脫的。畢竟江航能執掌張家護衛,成為張府武裝力量的領導者,若有心押送一個熊孩子江帆,又怎麼可能讓他逃脫呢。

  「呔,我師父捆我,我都能逃脫,何況是我哥。他們那點捆人手段,我還不放在眼裡呢。他們以為捆豬扣就能捆住我啊。」江帆很不屑於他大哥的業務水平,語氣間全是鄙夷之色。

  蔣峰不由得蹙眉,動了動嘴唇,像是要反駁江帆,卻終究還是抿了唇什麼都沒有說。

  陳秋娘心裡起初有個小小的期待。她期待的是張賜還是會派人來護著她回六合鎮的。畢竟為了救她,他重傷未癒都要親自來,在雨箭風刀之時,也拼了性命全力地護著她。

  她真的不相信那樣竭盡心力來救她的張賜會真的將她徹底丟棄在大山環繞的官道之上。她總是想他當著眾人的面跟她撇清關係,肯定是為了保護她,畢竟要置他於死地的人是趙匡胤。張家的手中有厲害的火器,有素質頗高的軍隊,就這些都足以讓一個帝王忌憚,何況他們還立足於蜀中這塊富饒的地方。自古云:天下未亂,蜀中先亂。若是張家起兵,趙匡胤會非常麻煩。更何況,據江航說張賜是軍事天才。

  趙匡胤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若她與他扯不清楚,趙匡胤未必不會如同這一次一樣,拿她來對付他。所以,張賜當著眾人的面跟她撇清關係時,她是淡然接受的,一方面她篤定是張賜那樣做不是出於本心,而只是將她擋在是非之外,另一方面她也想過安寧的生活。

  所以,這一路走來,她雖然覺得害怕,但總覺得張賜會有所安排,定然會派人暗暗地護著她回到六合鎮的。當然,她到底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雖希望一切都如同自己想的那樣美好,但世事無常,這人世間的事但凡都有個萬一。於是,這一路上,她到底還是做著最壞的打算。

  如今,江帆出現了,卻不是張賜派來的。她忽然覺得有些難過,像是整個人都被抽走了力氣似的坐在原地一言不發。

  也許,也許他派的人發現有人來救她,就沒出現了。她到這個時刻還這樣安慰自己,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了。

  這一刻,陳秋娘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居然有淪落的危險。

  「哎,逃脫之後,我就一路狂奔,總算在太陽落山前趕上你了。我呸,一路上還真沒見到有人保護你。張賜那個混蛋就是嫌棄你啥的,也不能這麼惡毒,把一個小女孩丟在這大山裡把。他還真的不派人保護你回六合鎮。我跟他的交情就到此為止了。」江帆義憤填膺地說,隨即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烤饅頭。

  江帆這一句話像是在大冬天一盆冰水倏然潑向陳秋娘,將她方才找到的最後一絲的安慰都潑滅。原來張賜真的是說到做到,絕交得徹徹底底。

  陳秋娘頓覺心裡一痛,莫名難過得想哭。原來她不如自己想的那樣不在乎。

  她竭力留住眼淚,在心裡不斷地勸慰自己:你跟他門第懸殊,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再說,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好意思在為這種事心痛麼?經過戴元慶的事件,你還有什麼看不破?他不過是個小娃,有什麼吸引你的呢?你什麼樣豔光四射的男人沒見過呢?哎呀,江雲,你真是丟人啊。

  她為了說服自己,還特意在內心強調自己是三十歲的江雲了。可是,她卻想起那晚,四周是高大峻峭的大山,月色傾瀉而下,他斗篷一裹,將箭雨擋住,傷口裂開,血水橫流,他亦毅然帶著她跑。或許他在為自己的部署,但那時刻,卻真真是命懸一線,他完全可以將她扔下。

  她想起那一晚,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快。隨即又在心裡鄙夷自己:你這算什麼?你應該慶幸是這樣的結果。他是多麼麻煩的人啊。張家樹大招風,遲早會有禍端的。你的目標是啥?是要賺夠錢,做有錢人,然後吃遍天下。如果跟他糾纏一起,怕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過安穩日子,吃遍天下呢。江雲,江雲,你這樣很好了,真的,老天很恩賜了。

  她在內心不斷安慰自己,內心才逐漸平靜,淚意才逐漸褪去,耳畔的聲音逐漸清晰。

  江帆已經吃完了半截烤饅頭,很憤怒地在她面前,說:「喂,你想什麼呢?我跟你說話呢。」

  陳秋娘扶額,嘆息一聲,說:「也許是寒氣入侵,有點累。」

  「啊?我看看?」江帆將手放到她額上,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煞有介事地說,「嗯,是有些燙。我再給你把脈看看。」

  「啊,不用了。」陳秋娘連忙拒絕。

  「放心,我會把脈的。在武當山上,有個頭疼腦熱都是我師娘搞定。我師娘說以後是要成家立業的人,學一點醫術是很有必要的。不要一有小病就去找大夫,麻煩又不划算,我從小就跟隨師娘採藥,基本的藥草我都知道的呢。」江帆嘰嘰喳喳一大串,爾後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拉過去把脈,一邊把脈,一邊說,「咦,沒事啊,就是有點點氣息不穩罷了,可能是昨晚受了驚嚇。」

  陳秋娘一想到昨晚,立馬就斜睨了江帆一眼,說:「你說落日時,你就趕上我了,那麼,你咋沒出現?還有,那兩夫婦要對付我時,你不在麼?」

  「我不能出現啊,我是偷跑的。我哥哥知道肯定又要派人四處找我。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這條線的。我要出現了,指不定還沒送你回到六合鎮就被他們再次抓走了。再說了,你不覺得默默的保護,這樣更浪漫麼?」江帆又是劈裡啪啦一串話。

  陳秋娘只覺得他的話裡有什麼不對勁兒,但一時說不上來。而江帆卻又在自顧自地說:「我是在你睡的柴房外看著的,隨時準備出手。可是,你那麼厲害,隨隨便便就對付了他們,我就想看看張賜那傢伙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說什麼了?」陳秋娘隨口。

  江帆嘟了嘴,說:「不提也罷。」

  「你為了驗證一個不講信義的人說的話,就將秋娘置於危險之中?」蔣峰反問,語氣頗為不悅。

  「你以為我沒有完全的把握就會讓我夫人涉險?我的劍術可不是你們這些人比得了的。」江帆反駁,語氣之中頗為得意。

  「就怕萬一,你這人——,太不懂事。」蔣峰搖搖頭,站起身理了理斗篷再不理會江帆,大步往竹林那邊走,吩咐眾人開始啟程。

  江帆則是將烤饅頭吃掉,才不無傷感地說:「這一次送你回六合鎮之後,我就要上汴京去了,也不知何時才相見。」

  陳秋娘原本在這個時空沒什麼牽掛,也不曾有這種離別的情緒。但在這樣一個日光和暖的清晨,看到陽光少年臉上的愁緒,語氣裡的哀傷。她也生出幾絲不捨來。

  「總會相見的。」她安慰他,卻也覺得語言蒼白無力。

  「嗯,我會努力回來娶你的。」江帆神色語氣都很認真。

  陳秋娘抿唇笑,說:「以後再說吧。你不要任性,好好跟師父師娘,還有你的父母籌劃。渡過這一次劫難。凡是不可率性而為,須知這一次不僅僅是你自己,還關係到你的家族。」

  「我知道呢。秋娘,你這樣可真像是叮囑丈夫的賢惠妻呢。」江帆在她周圍蹦跶。

  陳秋娘板了一張臉,說:「不理你,讓你胡說。」爾後,徑直往竹林那邊走。江帆則是一路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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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心落(二)

  竹林裡,蔣峰早已與眾人商議妥當,抽了十個功夫了得的人護送陳秋娘回六合鎮,其餘人則是返回山寨。

  又因為陳秋娘不會騎馬,蔣峰等人當時趕得急,不曾帶了馬車,所以蔣峰便讓陳秋娘與他的妹妹蔣月共乘一騎。

  「你看這樣可好?」蔣峰對陳秋娘說完安排,還不忘徵求她的意見。

  這是個十分懂禮貌的男子,陳秋娘趕忙拱手,說:「蔣大哥安排甚為妥當。秋娘萬分感激。真是有勞各位了。」

  「呔,有啥。我一個人也可以送你回六合鎮。」站在一旁的江帆撇撇嘴,一開口就是得罪人的熊孩子話語。

  陳秋娘瞪了瞪他,說:「看你口沒遮攔。你上汴京在這樣,非得給你家惹禍不可。」

  江帆看陳秋娘言語間似有嫌棄,立刻就討好地說:「好了,好了,我改還不行麼?你可別嫌棄了我。」

  陳秋娘看江帆那樣,一顆心也是軟下來,輕聲說:「你若凡事守了規矩,思前想後,必成大器的。誰嫌棄你了?大家都是希望你成才罷了。」

  江帆這會兒倒是話少了,只抿了唇「嗯」了一聲。旁邊倒是有個青衫勁裝的女子哈哈笑,說:「瞧你也不小了,卻還像是沒斷奶的奶娃,一點都不懂事。倒是秋娘小小年紀,說完做事可比你拿捏得有分寸了。你一口一個你的夫人,我看你若是不改了性子,你還真配不上她了。」

  這青衫勁裝的女子正是蔣峰的妹妹蔣月,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不高,但長得頗為清秀,嬌小可愛。膚色白皙,杏眼柳眉,唇紅齒白,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倒跟柴瑜有得一拼了。因跟著哥哥落草山頭,便更像武俠小說裡幹練的俠女,一身的勁裝披了斜幀,腰間掛了腰刀,有一種別樣風情。

  「要你說。」江帆白了他一眼,隨即又對陳秋娘說,「若是你不喜歡他們護送,我便騎馬送你回六合鎮。」

  「小子,就看你這話,也知道你是個靠不住的。別浪費時間了,再唧唧歪歪廢話,趕不到六合鎮天就會黑了。」蔣月笑著打趣江帆,爾後對陳秋娘伸手,說,「走吧,今早去於明山處理那事已耽誤不少時間。在這山裡若是天黑,就是危機四伏,白日裡倒還好。我哥他們也不熟悉這邊的情況的。」

  「有勞月姐姐。」陳秋娘嘴甜,伸了手過去。

  「不客氣。我可是聽羅大哥說你廚藝絕佳,簡直人間美味。以後有機會做頓飯報答報答就好了。」蔣月哈哈哈地開玩笑。

  一旁的蔣峰板了臉,呵斥:「小月,沒分寸。」

  蔣月一邊將陳秋娘抱著躍上馬,一邊說:「大哥,你做人就是太嚴肅。人生得意須盡歡,生活就應該儘量放輕鬆。」

  蔣峰還要說什麼。蔣月卻一甩鞭子,馬兒就嘶鳴一聲,跑了起來。

  江帆因沒有馬匹,正在與蔣峰的手下交涉,最終不知道是怎麼交涉的,江帆牽著馬,哼哼地說蔣峰的手下簡直是黑心商人,要那麼貴,一路上都在數落蔣峰。

  蔣峰則一言不發,這專注於前方的路。陳秋娘與蔣月兩人都瘦,雖是兩人一馬,但那馬兒負重並不比只馱一個的跑得慢。

  一路上,山勢回轉。一行人一刻也不停歇,直奔六合鎮。當最後一抹夕陽從六合鎮滄桑的鎮牌上隱去時,一行人終於看到了六合鎮。

  到了六合鎮,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疲憊不堪的大家勒了馬,踏著習習晚風往六合鎮裡去。

  從臨邛而來,從六合鎮東門進入。一行人剛進了東門,就看到東門鎮牌之下,張府護衛嚴陣以待,為首一人手持長劍,身背長弓,正是江航。

  蔣峰看到這陣勢,不由得警覺起來,一手按在佩劍之上。江帆則是策馬上前,與蔣峰並排,低聲說:「沒事。那是我哥帶人在這裡等著抓我的。」

  蔣峰沒說話,只是看了江帆一眼,一手還是摁在腰間。

  江帆則是翻身落馬,將韁繩向他一拋,說:「馬兒還是還給你。」

  蔣峰接了馬,說:「你已經付了錢,這馬是你的。」

  「那就替我送給秋娘,另外,教會她騎馬。我知道你們要在六合鎮辦事,停留好一段時間。」江帆很認真地說。

  蔣峰依舊不語,只是牽著韁繩瞧著江帆。

  「嗯,秋娘的學費,我就給小月姑娘了。」江帆也不管蔣峰答應與否,隨即拿出幾塊碎銀子塞到蔣月手裡,說,「替我教她騎馬,教些防身的功夫,我這一走,我擔心沒人保護她。」

  陳秋娘鼻子一酸,想說什麼,卻是覺得說什麼都不合事宜。江帆則是將視線投向她,一雙眼笑得如彎月。

  「秋娘,是不是很感動?」江帆笑著問。

  換做以前,陳秋娘會不屑地打擊他,認為他就是熊孩子做派罷了。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很感動。

  一個率性而為的少年,她不曾為他做過什麼,甚至不曾有好臉色。他卻在離別的時刻,還想著為她的安危做謀劃。雖然這種謀劃在真正的凶險面前未必有什麼作用,但他這份心卻是真正為她好的。

  「嗯。特感動。」她笑著說,眼淚濕了眼眶。

  「嘿嘿。知道就好。我走啦。」江帆嘿嘿笑,然後一轉身,大步向江航走去。

  忽然,晚風大起來,吹得江帆衣袂飄飛,垂落的鬢髮亂舞。他這一次頭也不回,徑直走到了江航身邊,任由江航的手下將他綁住丟入馬車。

  待江航帶人走遠,蔣月才低聲說:「這小子也沒那麼讓人討厭。」

  陳秋娘沒說話,只目送了江航一行人轉過街角不見。蔣峰這才吩咐眾人前行,送了陳秋娘回雲來客棧。

  雲來客棧,盼清只留了一道門縫,整個人坐在門前台階上,一手撐著臉打盹。起初,他聽見噠噠的馬蹄聲,也只是瞟了瞟並沒有在意。

  爾後,蔣峰等人在雲來客棧門前勒了馬,盼清這才倏然站起身作防備狀,有些驚駭地問:「你們,你們要干啥啊?」

  「盼清小哥,是我。」陳秋娘高興地喊。

  盼清一聽,這才揉了揉眼,高興地說:「呀,秋娘是你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是呢。」陳秋娘一邊回答,一邊在蔣月的幫助下翻身下馬。

  「我這就告訴公子去。」盼清十分高興,跑了兩步,又停下來,問,「這幾位送了秋娘回來,可是要在雲來客棧將就住一宿?這天色也晚了。」

  「我們還有事,就不在此耽擱了。」蔣月回答。

  「哦,這樣啊。那謝謝你們送秋娘回來。」盼清雙手合掌,對眾人行了禮。

  蔣峰略略點頭,手一揮,策馬就奔出去了。其餘幾人亦紛紛策馬跟了上去。蔣月則是將先前江帆買下的那匹馬的韁繩向盼清一扔,喊了一聲:「小子接著。」

  盼清本能一接,蔣月已回轉馬,在策馬的同時,對陳秋娘說:「我還會在這鎮上停留些日子。等空了來教你騎馬。後會有期啊。」

  「謝謝月姐姐。」陳秋娘連忙說。蔣月卻策馬奔出了好一段路了。

  「我以為那江統領騙我呢,眼看都快黑盡了也沒見你回來。」盼清一邊說,一邊引了陳秋娘進屋,然後關上了店門,打了火摺子兩人一併回了後面的宅子。

  此刻這是晚飯時分,那門房開了門,看見是盼清與陳秋娘,便是高興地喊:「夫人,陳姑娘回來了,回來了。」

  陳夫人正在堂屋裡給祖先上香,聽得門房喊,立刻就攏了衣裙到了院子裡。陳秋娘與盼清過了裡門才便看到了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陳夫人一身素衣,整個人十分激動地走過來拉住陳秋娘的手,說,「今早還沒天亮就聽聞張二公子回府了。我便就記掛著你,差了盼清去問,卻都說不認識你。我就好一陣擔心。」

  「秋娘真是不應該,讓夫人這樣為我擔心。」陳秋娘客套地說。

  陳夫人搖搖頭,說:「哪能這麼說。這一次,原本就是我們老陳家的恩怨連累了你,你若要有個三長兩短的——」

  「娘,秋娘回來就好,別的就不說了。」陳文正一襲白袍,從書房裡走出來打斷了陳夫人的話。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這就吩咐小青擺飯。」陳夫人顯得很激動,提了裙子往廚房走,盼清也一併去幫忙,院內就剩了陳秋娘與陳文正。

  夜色墨黑,天空有幾顆星星,不甚明亮。晚風獵獵,吹得院內的一棵巨大的梔子搖曳得嚇人。

  「那日,本想等你一併回來。張二公子派人說,你與他一道回來。當時,母親被嚇得不輕,整個人都不太好,我便沒留下來等你。」陳文正解釋說。

  「公子這話就說的見外了。我理解的。」陳秋娘連忙說。

  陳文正搖搖頭,嘆息一聲,說:「你不知道,這幾日我都在忐忑,後悔當時沒有固執地等著與你一道回來。那權貴之家的少年公子,少不得荒唐,我卻沒堅持與你同行,將之留給他。我這幾日睡都睡不著,只覺得怕人得很。」

  陳秋娘聽出他話語裡真心的歉意,便輕笑,說:「公子不必提了。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

  陳文正點點頭,又問:「那張二公子不是說讓你與他們一併回來。怎的今早我派人去張府接你,他們卻說並不認識你。後來遇見江統領,才聽聞你與他們並沒有同行。說你可能要晚些才會回來,讓我們不要急,在家裡等就是了。秋娘,這到底怎麼回事?」

  「沒多大的事。不過就是得罪了張二公子,便說與我毫無瓜葛,喊我滾蛋,然後勒令人在臨邛與眉州交界處丟下了我而已。」陳秋娘平靜地敘述,將一些不必要的東西都隱去了。

  陳文正卻還是聽得憤怒,斥責那張賜真不是男人,更不是東西,說那一路的官道都是崇山峻嶺,歹人猛獸出沒,居然將一個小女孩丟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公子莫要氣壞了身子。那紈褲子弟,以後沒瓜葛是最好的了。省的他有什麼麻煩還會波及咱們。」陳秋娘趕忙出言安慰,為陳文正順毛。

  「嗯,秋娘說的是。那張家是表面風光,過不了多久,怕就會有血光之禍了。瞧那張賜志得意滿、恃才傲物的猖獗樣,竹溪山之行,還該把張家那秘密的火器放出去,那姓趙的能容得了他們麼!」陳文正嘖嘖地分析張家的情況,言語之間儘是對張賜的瞧不起。

  陳秋娘儘管已分析過張家的處境,張賜的艱難,但這刻聽陳文正說起來,頓時也覺得張家的處境比她想的更艱難。

  先前聽戴元慶提起,說當年柴榮當政時其實頗為忌憚張永德,所以才讓人造了「點檢作天子」的謠逼迫張永德卸掉權,準備一步一步削弱。但柴榮短命,還沒對付了張永德,就撒手人寰,剩下了孤兒寡母當政,不久就被趙匡胤陳橋兵變,奪了江山。

  而趙匡胤作為新任的帝王,曾經是柴榮軍事集團左膀右臂式的人物,柴榮臨終的託孤之臣之一,他顯然也知道張家可能有殺傷力巨大的火器,張家是極度危險的存在。

  那麼,面對這樣的張家。趙匡胤該怎麼辦呢?陳秋娘認為作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必定要做的就是「張家不可留,但火器的必須要掌控在手。並且在沒有百分百掌控火器的這段時間,還必須要對張家以禮相待,不能逼迫他們投靠了他的敵對。

  趙匡胤的心思可見一斑。而張家到底是弱智,還是有更深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但在歷史上,對張永德的評價並不甚高,說他在北宋初年軍事天才輩出的年代裡,並沒有多麼突出的軍事才能,反而因為他娶了郭威之女一路平步青雲,而且打仗的時候,運氣超乎常人的好。算是吉祥物類別的,一直到最終壽終正寢,享年72歲。

  如果一切按照歷史發展的話,張家應該是無憂的。但張賜就說不定了。因為在張永德之後,他的子侄輩似乎就銷聲匿跡於宋朝歷史,軍政活動都不曾有記載。

  張賜的命運會如何?陳秋娘從她那點匱乏的歷史知識裡找不出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但從大歷史上,張永德的結局來,應該是凶多吉少吧。因為江帆曾說過,張賜在汴京時,在世家子弟裡是佼佼者,軍事天才,鋒芒太露。這樣的人執掌張家,再加上大規模殺傷性火器,以及張家遍及軍中的門生。這會讓趙匡胤夜不安寢的。

  他不過也是個將死之人,對命運進行各種抗爭,機關算盡,最終還是不能扭轉乾坤。陳秋娘想到這裡,對於張賜之前惡毒地將她丟在官道上的憤恨也減少了不少。

  「與他撇清關係也好,至少不會惹來殺生之禍。如此說來,這算是可喜可賀之事。今天得開一罈酒慶賀慶賀,你說是不是?」陳文正笑呵呵的聲音打斷了陳秋娘的思緒。

  陳秋娘點了點頭,便與興致勃勃的陳文正一起去用飯。小青準備了豐盛的飯菜,見到陳秋娘過來,不免尷尬,但她還是主動來向她道歉。

  陳秋娘搖搖頭,說:「是一家人,那些不愉快的就忘了吧,不要總記著。否則,以後我哪裡還敢麻煩小青姐姐呢。」

  小青見陳秋娘也沒為難她私自畫畫之事,便也是高興地說:「你叫我姐姐,以後我就叫你秋娘妹妹,有什麼用得著我的,你儘管說就是了。」

  「嗯,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叫我秋娘了。一是經此一事,總是有人知道,壞了名聲;二則是我也想換個名字,便於以後與公子跑飯店的事。再者,夫人也說我應為男裝行事,秋娘一名到底是女氣的。」陳秋娘在席間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她想換個名字,如果可以,就此隱匿,等飯店賺了錢,就到別處生活。

  經過這一次,她真的不想繼續呆在六合鎮。莫說麻煩的張賜,就是她如今還沒退了的那門婚事,那未婚夫朱文康也是個可以讓生活亂糟糟的人物。

  何況,她在這六合鎮與柳村已經太露了鋒芒。再者,她奶奶也不知道避嫌,就是個阿貓阿狗的都知道她服侍過費貴妃。這後蜀是亡國了,但奶奶到底牽扯了多少前朝舊事,她也不清楚。她單純就覺得要繼續在這這裡生活下去的話,生活肯定不會平順的。

  「啊?你要改名?」小青驚訝。

  「是的。」陳秋娘很篤定。

  「換一個名字,換個身份,換個活法。也是可以。但姓名是祖宗給的,秋娘不在乎麼?」陳文正考慮得頗為縝密。

  陳秋娘輕輕搖頭,苦笑著說:「我是女娃,小名還叫招娣,你說祖宗會管我叫什麼麼?女娃的名字隨意取的,死後也進不了宗祠,阿貓阿狗的名字罷了。」

  陳文正一時無語,只尷尬地咳嗽兩聲,喝了一碗米酒,才說:「既然你決定了,可是想好了叫什麼?」

  「江雲,字丹楓,像是個翩翩公子的名了吧!」陳秋娘說笑著說。丹楓二字是前世裡,她寫毛筆字的落款。

  「甚妙。雲卷雲舒,自有一番妙趣。丹楓如血,便自是秋高氣爽,一派明朗和暖。」陳文正自作主張地解釋了一番。

  陳秋娘便也笑著點頭讚他。陳文正便忽然認真地端起酒杯來,說:「那從今往後,你便是江丹楓,世上再無陳秋娘。你也不必叫我公子,若是不嫌棄,可叫我一聲大哥。」

  「怎敢嫌棄。」陳秋娘端了酒杯,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大哥」,盼清、小青、陳夫人皆是喜笑顏開。

  「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從今日開始,全力以赴,打造我們的飲食帝國。」陳文正十分高興,平日裡那儒者之風全然拋卻,此時此刻,倒像是提刀攜劍的江湖豪俠了。

  一頓飯,吃得盡興,陳秋娘也喝了幾碗米酒,最後散場時,她也不知怎麼的,就醉出了眼淚。

  摸摸索索回房睡覺關門時,看天上不知何時,朦朦朧朧橢圓的月,跟蒙了綢子似的,一點都看不清。

  「要下大雨了。」她關門之前嘀咕。

  「雨過了,這淅瀝瀝的春寒日子就要過去了。萬物復甦,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在井台上打水洗腳的小青說。

  「嗯,雨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她重複小青的話。

  「可不是麼。」小青回答,那語氣卻也像是醉了,不知道在說啥。

  「晚安。」陳秋娘關了門,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意識裡,她在對自己說,「睡吧,醒來之後,就是另一個開始。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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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7:38:25
第112章 另一個開始

  蜀中,春日遲遲。花朵在籬落間疏落綻放,爾後鋪排在田野,緊接著又一直往山上延伸。當各色的花朵,徹底佔領了山頭、田野、籬落時,春就邁入了夏。

  頂級的知名美食家江雲一醉千年,從秦嶺的酒窖昏厥過去,在一千多年前的早春三月醒來,成了苦逼的九歲女娃陳秋娘。

  初來的驚惶之後,江雲安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她想著安排或許是老天的玩笑,也或許別有深意。但無論如何,換了時空,換了容顏,換了身份,繼承了別人記憶的江雲心裡有了別樣的湧動,一向古井無波的心因為可能會有另一種規劃而起了波瀾。

  初來乍到的迷茫之後,佔據她內心的是一種可以改變命運的驚喜。她如同一個俯瞰命運的智者,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可能,她便太過於急功近利。

  她原以為做了陳秋娘,在這個時空可以如魚得水,規劃一個她想要的人生。只是她低估了命運,錯看的形勢。來到這個時空後,儘管她有三十年的智慧,但遇見的事逼得她不得不鋒芒畢露,遇見的人一個個都讓她膽寒心驚。

  週遭變幻如五彩的戲台,讓她嗅到危險的氣息,感覺自己如同一葉扁舟,飄搖在風雨之中,隨時就會被不知名的危險覆滅;那些初來乍到的喜悅,那些對命運改變的憧憬,逐漸在這春意逐漸深濃的日子化作腳踩的薄冰,讓她感覺隨時會一腳踏空,萬劫不復。

  在經過一場場劫難,一次次更加危險的生死之後,再度回到六合鎮的她,意識到在春日到初夏的這一段波瀾起伏的日子裡,她已鋒芒太露,埋下了太多的禍根。但她又實在沒法拋卻這具身體原有的苦逼家人,更沒法去遠走他鄉,重新開始。

  她所做的不過是在這個夜風微涼的初夏,從內心到現實都拋卻那個苦逼女孩的名字:陳秋娘,而給自己換了另一個名字江丹楓。從此之後,她會化作男子,儘量低調。等待成功之日,安排好事情,就銷聲匿跡於六合鎮,去過真正屬於她的生活。

  而在真正的自由來臨之前,她知道自己必須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儘量掩飾鋒芒,最好是讓人們都能忘卻那個布衣荊釵、營養不良也難以掩飾光芒的九歲女娃陳秋娘。

  陳秋娘從此名叫江丹楓!你要記住,從內心記住。她在那個醉出淚光的夜晚,迷迷糊糊裡這樣叮囑自己。

  那晚之後,她不叫陳秋娘,而叫江丹楓。

  換了一個名字,看起來是有些鴕鳥的做法。但真的很奇怪,自從她叫了江丹楓,一切似乎都趨於平淡,又異常平順。

  先是那些以前總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莫名其妙的人怎麼也看不見了。比如那個追殺張賜的黑衣男子,之前也是說住到六合鎮。那時,陳秋娘去看柴瑜,還在街上遇見了。現在卻是即便他一手摺扇,翩翩公子在街上溜躂,也不曾看見,就像是那人已經離開了六合鎮。

  其次,她雖換了姓名與行頭,女扮男裝,但還是惦記曾以身相救的柴瑜。於是,回到六合鎮修養了幾日後,就轉到了醫館瞧柴瑜。卻得知柴瑜已經痊癒,只用小楷端正地留了幾行字,說什麼命運坎坷、天煞星降世,不願累及他人,只望別後無相見。

  「無相見。唉,也好。」她想到柴瑜的身世可能是柴榮之子,而朱家將他帶回來或許也不簡單,她就覺得不該去趟那一趟渾水。至於曾經的捨身相救,自己就忘了吧。每個人每一生走到盡頭,都會欠下許多不能還的。若有來世,兜兜轉轉怕都是要還的。

  第三,她在修養幾日後,聽聞官府把吉祥客棧查抄了。理由是勾結山匪造反,那劉吉祥一入獄第二晚就死了,家裡掛了白幡子,幾房妻妾哭聲震天。

  陳秋娘一身灰布衣衫,極平常的布條束髮,站在人群裡毫不起眼。她看著眼前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對於劉吉祥也只有一聲嘆息的同情,而後只覺得不正當競爭又少了,天地好清明。

  第四,她托馬四爺辦了些米面吃食帶給陳家。馬四爺帶來的消息是家裡一切安好,斷了腿的陳全忠最近脾氣也收斂了不少。只是陳柳氏記掛她得很,讓她注意身體。

  陳秋娘抿了唇,站在雲來客棧的後堂,說:「這裡馬上就會更忙了。為了養家餬口,實在沒法的事,還請四爺爺照顧著。」她塞了兩個餅給馬四。

  「你這丫頭。我也知道你的情況。你不願意回去也是可以的。畢竟你與你那爹水火不容。」馬四嘆息。

  陳秋娘搖搖頭,說:「沒有的事,等這邊開業走入正軌,我就向東家告假回去看看他們。」

  她說雖這麼說,但她自己其實知道自己還真的不想回去面對陳全忠。

  「哎,你這孩子自有分寸。四爺爺就不便多說了。」馬四說著,拿了餅走了。

  至於蔣氏兄妹那晚送她回來之後,就在六合鎮住下,也不知道是在辦什麼事,見什麼人。不過,好在蔣峰也像是不認識她似的,沒再來找她。只有蔣月來過一次,她在後面宅子與陳文正商討招聘的事,沒見著。據在前面客棧裡接待人的盼清說,蔣月來是為了兌現對江帆的承諾,要教陳秋娘騎術,拳腳功夫的。

  盼清高貴冷豔地對蔣月說:「陳秋娘不在這裡了,你以後別來找了。」

  「啊?你們把她怎麼了?」蔣月惡狠狠地質問,手中刀似乎馬上就要砍過來。

  「什麼叫我們把她怎麼了?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她有手有腳,我們這飯店暫時不能開張,她去別處謀生了。」盼清瞎編了一個理由。

  「去了何處?」蔣月又問。

  「我怎麼知道?她又沒告訴我。好了,你如果不住店,請自行離開。」盼清很不耐煩地說。

  那蔣月怒目圓瞪,最後狠狠地看了盼清兩眼,牽馬離開。

  陳文正和陳秋娘聽得直直地笑,打趣盼清不該對姑娘那麼凶。盼清則撇撇嘴說不娶那個母夜叉。

  日子似乎平和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們的飯店也在更細緻地籌劃之中。

  而那個曾讓她心潮起落的張賜,自從竹溪山回來之後,便再沒有消息。雖然她偶爾在失神之際會想起那晚的月色,那晚的驚魂,他呼吸之間的氣息,但也只是淡淡一笑,對自己說:你是江丹楓,不是陳秋娘了。

  不僅張賜沒了消息,連平素裡經常出現在六合鎮的張府護衛似乎都減少了不少。以前愛出現在陳秋娘身邊的那些張家人,什麼六小姐、四小姐、表公子陸宸、統領江航都再沒出現過了。

  張府似乎比從前更低調了。偶爾,陳文正都會忽然念叨:我們還欠了江統領錢,等這客棧開業賺了錢,定然要去張府走一趟。

  陳秋娘則一言不發,只是低頭做更詳細的計畫。

  日子如水。作為江丹楓的時光,總是平靜而充實,順利得不真實。陳秋娘和陳文正卻在這樣的日子裡忙碌著,他們為客棧的開業做了足夠詳細的計畫了,就等實施了。

  就在這等待裡,蜀中全面進入了初夏,天氣熱起來了。陳夫人與小青為陳秋娘做了新衣服,當然是男童的裝束。陳家人一直喚她「丹楓」,而盼清則叫她「表公子」,對外人說是陳夫人遠房的侄子。

  就在準備實施這些詳細計畫的時候,有個好消息來自李桃花。那日尚早,盼清在客棧前頭打掃,李桃花就花枝招展地來了,開口就說找陳秋娘。

  盼清自然是以慣常的語氣回答。李桃花斜睨他一眼,說:「老娘不吃你這一套。她讓我來這裡找她的。你去告訴她李桃花來找她了。」

  盼清又與李桃花唇槍舌戰,最終實在是敵不過,不甘心地說:「那我去問問我家公子,也許會知道。」

  然後,盼清灰溜溜地來到宅子說了李桃花來了。陳秋娘一愣,紙上落了一大塊墨跡,隨後換了女妝去客棧見了李桃花。

  李桃花眉開眼笑,說帶來了好消息,那朱家公子採納了她的計策,要拿玉戒回去讓人心服口服。說好了的三百兩,已經付了一百五十兩,若能順利帶回玉戒,就給餘下的一百五十兩。

  盼清和陳文正眼睛都鼓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陳秋娘。李桃花則抿著唇,說:「啊呀,秋娘,你說呢?這玉戒是拿過去,還是說讓他們給夠錢了再拿?」

  「我早先說過,我只要三分之一,餘下的當是感謝花姑姑和嬸嬸的。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過退婚書可有拿到?」陳秋娘詢問。

  「我辦事你放心了。」她笑著說,展開了朱文康親筆書寫,印了印信,還找了官府曾大人做了簽字的。

  「嗯,確是曾大人手跡。」陳文正瞧了瞧,不由得點頭。他昔年算作曾大人門生,看過曾大人墨作。

  陳秋娘看到退婚書,亦暗暗佩服李桃花做事如此周詳,隨即把玉戒交給李桃花。李桃花心花怒放,將一個布帛交給陳秋娘,笑嘻嘻地說:「花姑姑可是為你好了。這是一百兩,夠你家過好日子了。」

  「多謝花姑姑。」陳秋娘福了身。

  「呀,我得去覆命了。」李桃花手帕一甩,誇張地站起身,走了幾步又地說,「兩位公子,若是看中哪家姑娘,可托我去說,保準你娶到美嬌娘。」

  一句話說得陳文正與盼清都臉紅了。李桃花則是哈哈地扭著腰走了。

  「她肯定是吃了更多的錢。」盼清過了半晌說。

  「一百兩,不錯了。不計較。」陳秋娘將布帛收好,手中緊緊拽著那一紙退婚書,覺得這真是天大的好事,身上無形的枷鎖終於脫了一層。

  最近,貌似真的轉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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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7:38:45
第113章 掩不住

  陳秋娘化名江丹楓,在北宋初年的蜀中眉州六合鎮,開始了為擺脫束縛而努力的生活。她感覺改名之後,一切都很順利,貌似改名真的為她轉運了。

  繼李桃花幫她順利退婚後,煙霞鎮吳老那裡也傳來了好消息,說吳老甦醒了,擇日要來六合鎮雲來客棧親自看看,但要求見一見畫雲來客棧改造圖的人。

  那日,陳秋娘與陳文正正在拉著軟尺在丈量核實雲來客棧樓梯面積,外面便有人朗聲喊:「請問陳文正陳公子可在?」

  陳秋娘從半開的鏤花窗戶看出去,只見外面銀杏樹下有個灰衣的少年,做小廝打扮,端端地立在三極台階之下,頗為有禮。

  正在大堂裡打算盤做預算的盼清反應極快,已經放下手中算盤,一個箭步出了客棧大門,站在台階之上,問:「不知道小哥找我家公子所謂何事?」

  那小廝略略欠身,拱手行禮,說:「我是煙霞鎮吳老派來的,特來問一問陳公子,這雲來客棧改造一事,可有另找他人?」

  「啊?吳老身體康泰了?太好了,太好了。」盼清倒是機靈,做事也得體,先是對吳老康復表示高興,隨即才說,「我家公子前些日子有點事。再者,這方圓百里,我們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吳老那麼技藝高超的大師啊。」

  「如此甚好。不知在下可否與陳公子當面說一說?」那小廝十分有禮。

  「我還說過幾日再去一趟煙霞鎮看看情況,看來這會兒不用我們去了。」陳秋娘瞧著屋外情況,低聲對陳文正說。

  「嗯,原本我也以為沒戲了,畢竟那吳老是中風癱了。卻不料還能山回路轉。」陳文正一邊說,一邊就在水盆裡洗了手,見那小廝去了。

  盼清早讓那小廝進來。那小廝一見到陳文正便遞了吳老的名帖與書信,說若是雲來客棧還不曾請了別的木匠師傅改造,吳老就帶人來做,至於價錢好說,只是想見一見畫雲來客棧改造圖的人,不知道是否方便。

  陳文正聽說吳老要見陳秋娘,便是一猶豫,瞧了瞧陳秋娘。她此刻一身男童裝,眉目清秀,便點了點頭。陳文正這才對那小廝說:「當然可以,這是我遠房親戚畫的,他要知道能見到吳老,必定高興得很。」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陳公子與你那遠房親戚何時有空,吳老親自來拜訪。」小廝又合掌行禮。

  「這,這使不得,怎麼說是拜訪呢。」陳文正大驚,立刻就說吳老是德高望重的人,他卻是小輩,怎麼擔得起拜訪二字。

  那小廝抿唇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說:「陳公子太客氣了。不知道你們何時方便呢?」

  「隨時都歡迎。我們隨時都在。」陳文正立刻說。

  那小廝便略略鞠躬,說:「那好。在下這就回去與吳老覆命。」

  陳秋娘坐在那櫃檯裡的凳子上,正在計算剛剛測量所得,耳朵卻也聽著這小廝和陳文正的對話,這一來一去的對話,讓陳秋娘覺得這小廝有些不凡。她便認真看了看這小廝,眉清目秀,白淨的臉,雙眼皮配了一雙秋水晶瑩的眸,臉上稚氣未脫。

  「小哥,我派人送你吧。」陳文正客套。

  那小廝擺擺手,說:「我套了馬車來的。馬車就在秀水街頭,我還要去買些東西。」

  「如此,就不打擾小哥了。」陳文正送了那小廝出去。

  等小廝走遠,陳文正進來問陳秋娘怎麼看?陳秋娘臉帶笑意,問:「你問這件事,還是剛才那小廝?」

  「都問。」陳文正一邊說,一邊剝了一顆花生扔嘴裡,嘖嘖地稱讚陳秋娘煮的花生簡直人間美味。

  「我認為那吳老是身子不適,但絕不至於中風那麼嚴重,之前是一直在調查我們的事。調查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上次我們送的圖譜,他肯定感興趣。所以,這才猶猶豫豫這麼久,終於還是想要接下這單活。第一次,這單活是個挑戰,第二,他們更想知道是誰要這樣改造雲來客棧。至於價錢如何,這是後一步的事。」陳秋娘不緊不慢地為陳文正分析。

  「這麼說,是我們賺了?」陳文正問。

  陳秋娘點點頭,說:「這必須啊,這樣有名的匠師若是親自來,這活他就是不收錢,他也會做的;再者,他親自來,這就是我們店的活招牌啊。」

  「賺翻了。」盼清在一旁狠狠地說,神色語氣裡全是高興。

  陳秋娘笑瞧著陳文正一臉驚訝的樣子,又說:「至於那小廝,絕對不是小廝。那長相、氣度、舉手投足都不像個小廝。而且,他言語之間都說的是吳老,可沒說我家老爺。」

  「是啊。我也覺得不像是小廝。我就算東家養的比較好的小廝了,卻也沒他那麼講究啊。」盼清立馬說。

  陳文正一摺扇就敲過去,說:「心都給狗吃了。你雖叫我公子,我與老爺夫人何曾當你是小廝了。就你的吃穿用度也不是小廝啊。」

  「公子,我就是打打比方的嘛。」盼清嘟噥了嘴。

  陳秋娘則是搖搖頭,笑著說:「我們得加緊做事了。最近像是轉了運,好事連連的。」

  「哎,我立刻就去算賬。」盼清脆生生應了一聲,提著算盤就蹦跶著去算賬了。

  陳文正則與陳秋娘繼續丈量客棧,以期畫出更精確的設計圖譜來。

  當然,相比於吳老那邊的曲折試探,泥瓦匠劉師傅和他的弟弟就好說話得多。自從陳秋娘與陳文正上次去過一次,與劉師傅簽訂了協議之後,劉師傅就是隨時待命的狀態,並且還帶著他開鐵匠鋪子的弟弟親自上門來與陳文正談這一樁生意,而且劉師傅的弟弟還帶來了能體現他手藝水平的鍋。

  當時,鐵匠劉二師傅來的時候,陳秋娘還在竹溪山渡口陪張賜養傷,不曾見到。陳文正一時也看不出來好壞,只說還沒準備好,改日再請劉二師傅前來。

  陳秋娘回來後的第二天,作為翩翩公子小哥江丹楓與陳文正在雲來客棧查看了劉二師傅的手藝,並且與劉二師傅簽了協議。協議的內容亦與劉大師傅相同,即雲來客棧提供的各種樣品圖譜都會打上劉二師傅的名號,但劉二師傅的價格必須要便宜些,對於是否選擇股份抵押,則可以在飯店開業之後再做決定。

  那是天大的好事,劉二師傅自然是一口應承。隨即,陳文正給了第一筆定金,讓劉師傅回家準備做圖紙上的鍋、盆,勺,碗。

  至於泥瓦匠劉大師傅則是已經趕製出新型的爐灶,但感覺並不是太適合標準,就自行開始重新做。簡直是業界良心。

  本來,搞定了泥瓦匠與鐵匠之後,陳秋娘和陳文正還在琢磨木匠的事,卻不料那吳老倒是自動找上門來了,這簡直是解決了他們的一大難題。

  「我感覺非常好。」陳文正在計算完畢之後,低聲說。

  陳秋娘知道他指的不是圖紙,而是雲來客棧的前景。她輕笑,說:「但願一切順利。」

  是啊,但願一切順利。這些日子,她是江雲江丹楓,可是落日黃昏獨倚欄時,午夜夢迴時,都會恍然想起之前那一段日子,是那樣的跌宕起伏,危機重重,簡直每一步都充滿詭異,須得步步為營。可僅僅是改了一個名字而已,就真的平順到這個地步了麼?

  她總覺得平順到這個地步,有些不真實。但又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當。

  那就這樣吧,走一步算一步。嗯,生命不正是因為不可預知,才更加有意義,更加美麗麼?每每她想不明白的時刻,她便這樣安慰自己。

  她重新測量了雲來客棧,設計了最節約成本、又最能體現其特點的圖紙。

  從圖紙上看,雲來客棧已將旁邊的閒置的房子也用上了。這是陳秋娘與陳文正商議之下,與那房東買下的。那房東要價高了市場一倍,陳秋娘一來二去就忽悠了那房東入股啥的,這價錢就比市場價還低了一半。陳秋娘還與他簽協議,說如果賠錢了,這房子就歸還個他,就當是為他裝修了。那房東看陳秋娘與陳文正信心十足的樣子,再加上內心貪念四起,想要那每年滾滾而來的分紅,就答應了陳秋娘的要求。最終雲來客棧隔壁閒置的房子比市場價低了一半的價格賣給了陳文正。

  畫好圖紙,核對了幾遍。陳秋娘又設計了飯店的標識、唯一漢字名(包括所用的字體)。空出來的紙,陳秋娘還隨手畫了卡通造型的簡筆畫,小青看得愛不釋手。

  「你女紅那麼好,可以做一做,到時候,我們飯店可以作為贈品,增加人氣。」陳秋娘提議,小青十分高興,便拿了樣子回後宅去了。

  陳秋娘歇了歇,便又與盼清重新設計了新的招聘啟事,招聘服務員、廚師、幫廚、洗碗工、潛力廚師學徒等。陳秋娘親自手寫,模仿王羲之的手跡。一連寫了七八張,六合鎮的四門牌坊下都貼上了,還有秀水街口,菜市場也貼了。

  「丹楓,你上次說的那個傳單還要做麼?我覺得挺費紙的。」陳文正在盼清出去貼招聘啟事後,很認真地問她。

  「不怕。我們只做一百份,每天限時發放10份兒的打折卡,到時候持打折卡,就能享受兩折優惠。即十文錢的飯錢只收兩文。我在那招聘單上已寫了,從明天起,就在秀水街雲來客棧前的銀杏樹下,每天午時一刻,準時發放。這樣的話,來排隊的人肯定很多。我們宣傳的目的就達到了。」陳秋娘說。

  陳文正沉默了片刻,還是嘆了一口氣,說:「丹楓,我忽然感覺害怕。我們這樣灑水一樣地用錢。那些夢想真的可以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失敗了呢?」

  陳秋娘一下怔住,隨即仰頭看著陳文正,輕笑,問:「如果失敗,就繼續努力啊?難道因為害怕被飯噎死,你從此後就不吃飯麼?因為怕失敗,就什麼都不努力?」

  「我——」陳文正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搖搖頭,倒是笑了,說:「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連漂浮的心都平穩了下來。你這樣的人,舉手投足都注定是掩飾不住的光芒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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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7:39:04
第114章 合作者

  「大哥說笑了。」陳秋娘不喜歡被人這樣誇獎。她已不是孩子,亦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在這個亂世,她最不需要的就是鋒芒太盛,璀璨光華。因此也不喜歡別人有丁點的讚頌。

  「我說真的。有時候看著你,總會想,若我在你那年紀就有你那樣的處事與見識,那該多好。那如今的我該怎麼樣了。」陳文正全是羨慕她的語氣。

  「大哥,不要看到小偷吃的好的。小偷挨打的時候,你是看不見的。話糙理不糙,你永遠不要羨慕別人,因為你不知道別人外在的璀璨與風光是經歷了怎樣的心酸才得來的。」陳秋娘頗有感慨地說。想起她前世裡異於常人的早熟,隨時隨地留著算計的心,就真心覺得那時的自己很悲催,因為沒有人保護,所以小小年紀就要自我保護。

  陳文正似乎還要說什麼,陳秋娘不喜歡繼續這個話題,便說:「大哥,我算的頭暈眼花的,想去睡一覺。有什麼事需要我的話,就讓人來叫我吧。」

  「哦,好。」陳文正有些尷尬地回答。

  陳秋娘情緒莫名低落,慢吞吞地回到了後院,打水洗臉洗腳,躺倒了床上。還沒完全入睡,盼清就從門房就一路喊著跑進來拍她的門:「表少爺,表少爺,快起來,快起啦。」

  「盼清,你就不能斯文一點?這麼咋咋呼呼,嘰嘰喳喳的。」陳夫人輕言細語地斥責盼清。

  「我這一時激動,就忘了。夫人,你可別生氣。我保準一定改。」盼清笑嘻嘻地說。

  陳夫人也是笑著嘆息說:「行了,只想著以後你也是要在生意上到處跑的人,大事小事,你跟你家公子是要出去跑的。總不能這麼咋咋呼呼的。」

  「是,夫人。」盼清朗聲保證。

  陳夫人這才問:「出什麼事了?」

  「天香樓,天香樓的當家的來我們飯店了,說談合作事宜。公子讓我請表公子過去呢。」盼清回答。

  「天香樓乃ji女伶人之所,跟我們談合作?」陳夫人雖向來慈眉善目,但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所以此刻語氣裡也流露出幾許不滿。

  陳秋娘早已在盼清一路喊著跑過來,就翻身起床,仔細地穿衣服。她雖九歲,又生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但由於一出生就過著大小姐的生活,這大半年雖然過得苦,但卻並不矮小。如今,陳夫人與小青為她做的男子服裝,也不是男童服,而是少年服飾直裰,灰色外袍,一律都是斜襟大袖,領口鑲了黑邊,裡襯則是白色交叉領。因為未成年,所以不曾戴帽子,她便拿了灰色方巾,藍色絲帶把頭髮綁成了小髻,梳得一絲不苟盤在頭頂,一把摺扇則是她讓盼清去買的半成品扇,請陳文正畫的「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江上月夜圖,背面則是蘇軾那首《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陳文正起初看這詞作,驚為天人,說這讀書人一直都看不起詞作的,那些都是閨閣伶人的玩意兒,上不得檯面。可看這一首,卻是天地為之一開闊。

  陳秋娘輕笑,只說這不是自己所做,是昔年在青城縣時,青城山一個老道士所作。她覺得很不錯,就背了下來。

  「這,總之,這是讓我開眼了,這詞長短不一,卻也可大有開闊意境。」陳文正嘖嘖地說。

  陳秋娘順勢就掩面鼓勵,說:「大哥文采斐然,以後,空閒可以嘗試用詞作寫士大夫情懷,或者書寫黎民百姓之狀,抒發人生思考,或者表達憂國憂民之心。」

  「好。」陳文正十分高興,仔仔細細為她把扇面畫妥帖。

  從此後,江丹楓便是一襲灰色直裰,長衣闊袖,方巾束髮,一把摺扇在手,一舉一動全然是翩翩公子樣。

  「就是啊。我也覺得不合適。但公子私下裡說天香樓現在可以說是蜀中第一樓。很多達官貴人來蜀中,總是要繞道來這六合鎮,到天香樓來看當年極盡奢華的後蜀宮廷舞。實力不可小覷,所以才讓我來找表公子去看看。」盼清在跟陳夫人匯報。

  陳秋娘已穿戴完畢,正在盼清再度敲門時拉開了門,說:「走吧,我都聽到了。」

  「丹楓,你怎麼看?」陳夫人語氣頗為急切,大約還是覺得陳家是正經生意人,雖然社會普遍還是輕賤商賈,但總比藝ji伶人來得強。

  「好事啊。」陳秋娘朗聲說。

  陳夫人一張臉不由得沉了下來,有些尷尬地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表達,便只問:「丹楓,你知道那天香樓是什麼地方麼?」

  「青樓啊。」陳秋娘大大方方地回答。

  「這,你可知道這青樓是什麼地方?這怎麼可以合作呢?」陳夫人一直搖頭,她顯然以為陳秋娘太小,並不清楚這天香樓是煙花之地。

  「風塵之地,迎來送往罷了。早些天我就打聽過了,這天香樓的樓主乃前朝教坊娘子,舞姿傾城,又帶了一幫宮廷伶人,在蜀中也是聲名遠播。這天香樓迎來送往的人都是達官貴人。說實話,若是靠我們自己去攀達官貴人,就算出了一百分的力氣,也只能辦成一分的事。但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幫我們完成豪門盛宴的那部分。」陳秋娘站在廊簷下,為陳夫人分析。

  「可是——」陳夫人面露難色。

  陳秋娘則繼續說:「都是開門做生意,不存在誰比誰清高。要把生意做大,就要容得嚇人,看得到人背後所代表的利益關係。姑媽且放心,即便如此,我們雲來飯店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這——,唉,我也不懂。只是覺得跟天香樓攪在一起,不是太好。」陳夫人說。

  陳秋娘知道其實陳夫人心裡也已經認同她說的話,只是還不太能接受與青樓合作這種事。

  「姑媽,我不會辱沒了陳家先祖的,你放心。」陳秋娘拍了拍陳夫人的手,這才與盼清快步去了客棧。

  客棧大堂上,四方桌子,陳文正正與一名身著紫衣的女子對坐無言。

  那紫衣女子看上去約莫三十歲的模樣,梳著飛天髮髻,插著金步搖,耳上明月珰,穿著霞帔、短衫、襦裙,丹鳳眼、柳葉眉、額間梅花妝,臉上撲了粉,抹了腮紅,看起來頗為妖冶。

  這紫衣女子身邊還站著一位瘦削的黃衣女子,正是陳秋娘那一日在天香樓門口看到與那念奴兒一起的春香。

  「表哥,你擾人清夢呢。不是說大小事宜,表哥做主就是了麼。」陳秋娘從後門進去,挑了簾子便朗聲笑著朝他們走去。

  陳文正一看陳秋娘來了,便如釋重負,起身說:「話雖如此,但這是我們兄弟倆聯手的產業,有重大決定當然要你一起來做決定了。如今,這天香樓王大家是貴、大客人。自然也只能把你吵醒了。」

  「原來是王大家。久仰久仰。」陳秋娘摺扇一敲在自己手上,便是拱手行禮。

  這王娘子則是眸光一緊,眼裡全是審視。陳秋娘則是心中一緊,莫不是這副皮囊果真有什麼了不得身世作了禍根,或者抽空還得回一趟柳村,非得仔仔細細問問陳柳氏不可。

  「師父。」那春香機靈,看王大家失神片刻,便略彎腰叫了一聲。

  王娘子回過神來,便面露輕笑,略一欠身,說:「我真是驚呆了,沒想到陳公子家的表公子竟如此年輕。真是英雄出少年,奴家真是大開眼界。」

  「王大家太客氣了。誰不知道你是見慣大場面的人,江某這點點祖輩積累的東西,也只能讓你見笑了。」陳秋娘亦是朗聲與她客套,隨即手將衣袂一撥,便瀟灑地坐在了長凳之上。

  王娘子只是瞧著他,神色裡略略帶了笑,平和地說:「我瞧著你們即將開業,定然也是忙裡忙外,我也不拐彎抹角。自從你們要重開飯店,我就一直在注視著。」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陳秋娘與陳文正也不打算接話,她便繼續說,「其實,我們也算鄉鄰,這不過幾步路的事。再者,我亦惦記著老掌櫃的一手絕活是不是會傳承。所以,對於你們的飯店充滿期待。」

  「多謝王大家重視,您放心,這飯店過幾日開張,保證您吃到的飯菜都是人間美味。」陳秋娘舉手投足便全是公子哥的做派。拿盼清的話說,陳秋娘這麼一穿男裝,就真的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模樣,倒十足的一個美少年了。

  王娘子聞言,呵呵笑道:「如此甚好。」

  「那江某回頭就把拜帖送上,開張當日,王娘子可是我們雲來飯店品菜嘉賓之一呢。就算您不過來,我過幾日也會親自登門拜訪的。」陳秋娘摺扇一開。

  王娘子則是搖搖頭,說:「我實話說吧,我並不在乎做什麼品菜嘉賓。我是聽聞你們在做什麼股權制,十分好奇。而且,聽說你們也信心滿滿的,還要做標識、開分店的。我便想著親自來與你們談談,看與你們合作值當不值當。」

  「王大家不僅舞藝超群,對商機的把握也是一流,目光更是卓遠。不錯,我們的野心不僅僅是六合鎮或者蜀州飲食第一,而是要在有人的地方,就有雲來飯店。」陳秋娘再度化身為那種熱血培訓導師,一字一句配上適合的手勢,抑揚頓挫的語氣,簡直極富魅惑。

  但王娘子畢竟是宮廷教坊裡出來的,見慣了大場面,並沒有像她身邊的春香那麼睜大了眼。

  「哦?那你且說說,如何能成就你們的野心?」王娘子提高了嗓音。

  陳秋娘笑著搖頭,說:「王大家,在商言商,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機密。恕我不能奉告。不過,我可以詳細為王大家介紹股權制,以及雲來飯店的股權認購試用條例。若到時候,王大家覺得我們值得你合作,再簽確認書也行。」

  王娘子微微眯了眼,正了正身子吐了一口氣,說:「你們倒是信心十足,那我認購百分之二的股份,可以立即交錢。但你們要說服我。」

  「沒問題。但王大家可能忘記了一件事。」陳秋娘朗聲說。

  「哦?什麼事情?」王娘子面如常色,即便是詢問,那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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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聲名遠播

  「給我一炷香的時間,我可以徹底說服你。但前提是你值不值得我說服。」陳秋娘語氣平靜地吐出這一句狂得不得了的話。盼清與陳文正都被她這句話嚇得不輕,齊齊驚訝地看著她。對方那春香先是震驚,爾後是惱怒地喝道:「江丹楓,我家王娘子來與你們合作,是你們八輩子的榮幸,你別不識抬舉。」

  陳秋娘不理會春香的叫囂,亦只是瞧著那王娘子。這王娘子不愧是教坊第一人,面對陳秋娘猖獗的言辭,神色沒有絲毫波動,眼神依舊是帶著略略審視的平和。

  「哦?那要什麼樣的條件才算值得呢?」王娘子平靜地問。

  「雲來飯店能走到什麼地步。我自己很清楚,所以,在股東的選擇上,我們也很謹慎。我們可以跟一個村合作,只要他們養的豬或者他們種的大米、小麥、蔬菜,這是保證原料的乾淨健康。我們甚至可以幫這個村建農場、開墾土地,甚至將他們變成我們的原料基地。當然,我們也可以跟泥瓦匠、鐵匠、木匠大家合作,為我們每一間新開張的飯店做統一的風格標識。簡單地說,我們選擇的合作者,並不僅僅是有錢,而是值得合作的。」陳秋娘毫不隱瞞地將她的想法說了出來。原本她一開始看中的就是天香樓的人脈,而不是錢。

  「你很自信。」王娘子丟了一句,然後問,「那你看我天香樓值得不值得?」

  「天香樓聲名遠播,來往之人,非富即貴,王大家經營有方。能與你們合作,自然是求之不得。」陳秋娘說了一系列客套的話。

  那春香按捺不住,便是冷冷地說:「那你還廢話多。到底要不要合作?」

  王娘子則是擺手喝道:「越發沒規矩了。江公子雖年幼,卻說得不無道理,這在商言商,沒什麼值當的,人家憑什麼與我們合作。你好好學著,別成天沒事,就想著有的沒的。」

  春香被訓斥,憤憤地垂了眸,低聲說:「師父教訓得是,弟子謹記。」

  「江公子,你我就不必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的說吧。」王娘子抬手做了請的手勢。

  陳秋娘一笑,身子略前傾,低聲說:「我要的是天香樓的酒席從此後,由雲來飯店來做。」

  「你胃口不小啊。」王娘子輕笑。

  「我打聽過了,天香樓聲名遠播,來往的顯貴無數,但廚子卻到底是平庸之輩,有損天香樓的招牌。」陳秋娘自信地說。

  「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就可以考慮。」王娘子唇角上揚,一張臉上全是神秘莫測的笑。

  「那請王大家稍候。」陳秋娘站起身,便是吩咐盼清前往廚房。

  王娘子卻是站起身,喊道:「且慢,難道雲來飯店的掌廚就是江公子?」

  陳秋娘腳步一頓,轉身過去時,已是滿面春風的笑意,她說:「在下不才,在這亂世,不曾繼承祖業,也不曾遂了先輩願望。只醉心吃喝二字,研究了不少吃喝,我與我這小哥說道一二,為王大家來一份兒家常味道可好?」

  「既是江公子親自指導,奴家求之不得。」王娘子站起身來,略略福身。

  陳秋娘亦是略一傾身,隨即與盼清一併進了廚房。陳家是開客棧的,盼清亦不是遠庖廚之人,對於廚房之事,也是懂得,甚至有時候小青陪陳夫人去上香,陳文正嫌棄門房王婆子做的飯菜沒法吃,家裡的飯菜有時候就是盼清來操持的。

  「我,我不行吧。」盼清有些膽怯。

  「你可以的。」陳秋娘鼓勵,隨即就指導他做了一盤火腿雞蛋炒飯,配了她前些日子調配的泡菜水泡出來的蘿蔔顆粒,爾後澆上她指導小青做的醬汁,同時上一杯清雞湯煮的白菜湯。

  當盼清把炒飯與配菜端到王娘子面前時,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神色淡漠。但是當她開始吃了之後,便只覺得味道格外不一般,到了後來,一向注重身材的舞者,竟然將端上來的一大碗炒飯全部吃光。

  「不知道這能否說服王大家?」陳秋娘摺扇在手,笑意盈盈。

  「醬汁還不夠時日,像是新曬不久的黃豆醬,還不夠淳。這泡羅卜的滋味甚是美妙,泡菜水裡該是加了中藥?恕奴家吃不出是哪些藥草。至於這白菜湯汁雞湯的香濃、菜葉的清香混合,清爽唇齒,正好把蛋炒飯的略略乾涉給化解了,讓人食慾大增。看似平常的搭配,卻是大有文章。看似平常的吃食,也是美味佳餚。江公子果然是不是打誑語。」王娘子優雅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拿了盼清遞過去的手帕擦了擦手,這才緩緩地點評。

  「一聽王大家的點評,就知道王大家不僅在舞蹈上造詣非凡,在飲食方面也是功力深厚,雲來飯店能得王大家看中,實乃三生有幸。」陳秋娘亦是客套場面話說得滴水不漏。

  王娘子輕輕一笑,說:「江公子實力非凡,但這畢竟是家常小菜,在很多時候上不了檯面,我說句不好聽的,我天香樓來往的客人,都是有頭有臉,非富即貴之人。我怕雲來飯店承擔不起。」

  「王大家的擔心不無道理,所以,我們有試運行合同,若是王大家到時候不滿意,我們可以終止合作,至於雙方在這期間需要承擔的風險條款,讓盼清來為王大家講解。」陳秋娘笑著說,便從懷裡掏出了早就擬定好的各種合同,盼清則馬上就開始為王娘子解答。

  王娘子很是滿意,貌似那春香也是她選定的接班人,一併來學做生意與管理,便在一旁虛心受教認真聆聽盼清講解。

  「真沒想到天香樓會主動來合作。」陳文正與陳秋娘走到了客棧後院,在那口古井旁的石凳子上坐下來。

  「我們之前做的聲勢大,氣勢足。能賺錢的買賣,誰願意錯過呢。你等著看吧,這幾日,還陸陸續續會有人來找我們合作的。屆時,我就不出面了,由你跟盼清來。畢竟,我覺得我還是少出面的好。」陳秋娘說。

  「嗯,今日實在因為是天香樓,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陳文正很謙虛地說。

  陳秋娘搖搖頭,說:「大哥心中早有決斷,何必不自信呢。大哥就當這一飯一蔬,這一家客棧就是朝堂社稷,經營之道都是相通。大哥之才,我早就佩服不已。等這些事情忙完,還要請教大哥很多事情呢。」

  「丹楓客氣了。在我看來,你已驚為天人,若是他日得了仕途,定然能飛黃騰達,成人中龍鳳。」陳文正說。

  陳秋娘只是笑了笑,便去找尋培訓員工的場地去了。

  後來,果然不出陳秋娘所料,前來要求合作的商戶絡繹不絕,有米行、菜蔬幡子,甚至六合鎮的賭場都向來插一腳。

  陳文正嚴格選擇合作對象。對於有些暗含威脅的,陳文正亦是四兩撥千斤,暗示張家與他有交情。不過,陳文正一直期盼張家可以來合作,但又明白張家合作完全是痴人說夢。就張賜與陳秋娘的過節便就不可能了。

  至於裝修,那小廝回去的第二日,吳老就做著木做的輪椅來了,帶來了一整套的班子,包括匠人雜工。他先與陳秋娘見了一面,驚嘆畫出這樣圖紙的人竟這樣年輕。陳秋娘也是以昔年跟著道觀一位道人所學。說那道人自己設計修建道觀,頗為厲害,她年幼,覺得有趣,便是虛心求解。道人傾囊相授了。

  吳老愛才,三番兩次表露出要收陳秋娘為徒。陳秋娘亦婉言謝絕。但兩人亦為忘年交,在雲來客棧裝修的日子,吳老親自坐鎮,指揮門徒,閒暇就跟陳秋娘對弈討論。他驚訝於陳秋娘小小年紀,見解獨到,又是連連驚嘆。

  這期間,陳秋娘完成了幾輪面試,選撥了手腳乾淨、面目清秀、做事利索的服務員,又找尋了有潛力的廚師以及一批廚房的學徒,之後的雜工、燒火工、各種精細分工的工人,都是她親自面試。

  面試之後,就在六合鎮西門外的田家大院進行培訓。田家原本是大戶人家,家道中落了,陳秋娘覺得那裡清淨,便在那裡進行了一系列的封閉式培訓。在訓練結束之後,在最終確定了各系列的人選名單。

  一時之間,雲來客棧的招聘運作方式讓各大商戶驚訝、引得各大商戶紛紛前來投資,也讓方圓幾百里的老百姓議論紛紛,大家都充滿好奇,拭目以待雲來客棧開張。

  再者,雲來客棧的股權預售活動,也是讓有點閒錢的人都為之瘋狂。

  陳秋娘化名江丹楓,雖行事低調,但一時之間,還是小有名氣。人們都說那極其年輕的公子,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瀟灑非凡,一語一言都是金玉良言。有人從沒見過那樣讓人移不開眼的小公子,明明沒有多高,卻總是讓人想抬起頭去看。

  陳文正與盼清說起這些外面的傳聞。陳秋娘不由得苦笑,她一直想的是低調。

  「有些光芒是掩飾不住的。無論你多麼低調。再者,我們這一次要做的事,本身就不低調。丹楓,不要焦躁,過了這麼久,也是平安無事的。看來以前那麼多事,都是因為張賜的緣故。」陳文正安慰唉聲嘆氣的陳秋娘。

  「嗯。」陳秋娘回答,抬頭看門外的銀杏,那樹已枝繁葉茂了,她記得她來的時候,才嫩芽新發。而明天雲來客棧就要正是開張了,這又將是一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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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開張

  將近兩個月的忙碌。盼清、陳文正、陳秋娘三人起早貪黑,累得半死。陳夫人、小青、王婆子夫婦全力做好後勤保障工作,簡直都沒什麼空閒時光。

  這將近兩個月裡,陳文正接待了很多想來合作的人,選擇了其中最有利的。盼清則主要負責裝修的材料收集,招聘會的維護等。陳秋娘所做的事就是完善雲來客棧的菜式選擇定價、員工責任制度、福利制度等各種制度的制定。期間,她唯一拋頭露面的就是對第一批入選員工的封閉式培訓。

  最後,在盛夏來臨之時,陳文正找了一個風水先生看了一個開張的黃道吉日。這一天,雖然不是趕集日,但云來客棧這一個多月早就聲名遠播,所以,這一日的六合鎮竟然堪比趕集日。

  這一日,人頭攢動,都想知道這雲來客棧拉起的大幕之後到底是怎麼樣的景象。

  大幕之前,早有身著藍衣紅襦裙,梳著幹練髮髻的女服務員站在兩旁,端著紅綢花與剪刀。

  「這是要做啥?」人們議論紛紛。

  然而兩名受過封閉訓練的女服務員如同雕像,站得筆直,平視前方。

  終於,巳時到來,盼清一身藏青色的直裰,從側門款款而來,跟著他一起走出來的還有兩個灰布短衫、頭戴方帽的男服務員。

  三人一併走到了雲來客棧門前的大銀杏樹下。盼清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開——幕——」

  隨著九曲迴環的「開幕」聲,兩個小廝拉下了大幕,露出了嶄新的雲來飯店樣子。原來的雲來客棧大門進去是大堂,大堂靠樓梯和廚房門的地方是高高的黑木櫃檯。

  如今,雲來客棧大門依舊在,只是換了新門,用的不是氣味濃烈的黑漆,而是使用器具打磨光滑,上了一層透明的臘。當然,這也是陳秋娘與吳老對弈時,不經意間說起來的。吳老當時還擔心這不如黑漆保留的時間長。

  陳秋娘輕笑,說:「對於客棧這種服務行業,乾淨才是硬道理。客棧的人會喜歡這種方式,而不在乎會使用多久。畢竟開門做生意,尤其這種迎來送往的生意,各種門面裝備肯定常換常新的。」

  吳老沉默許久,才讓他的大徒弟帶了幾人上山找尋可能提取出陳秋娘所說的那種臘漆的植物汁液。吳老的門徒果然都是能人異士,沒幾天就找出一種樹的汁液來,刷在做好的器具上,器具保持了木頭的原樣,紋理細膩,卻又光滑,讓人看起來那器具乾淨簡潔。

  如今,雲來客棧的門、窗、桌椅全都是這種原木色調。而且桌椅再不是從前的大方桌,八人座。而是長方桌,四人座,座位緊湊。

  至於櫃檯亦被安放在了臨街的地方,打開一扇窗即可。客人只需在客棧外就可以直接面對掌櫃。而那櫃檯旁邊的木牌上則是掛雲來客棧菜牌的地方。這菜牌會告知客人,今日雲來客棧所有的菜式。旁邊另一塊小木板上則是掛今日特價菜名。

  而與櫃檯一牆之隔就是廚房。人們驚訝地發現從來怕被偷學的廚師們就在這廚房裡忙碌。從來隱蔽得緊的廚房搬到了臨街的地方。這廚房分兩間,外間是三個服務員,穿戴統一干練。

  這三個服務員是照看面前五口大鍋的。這五個鍋是貌似鼎形狀的鐵大鍋,而下面則是粘土做的小爐子,裡面保了木炭火,讓鍋裡的菜隨時都是熱的。而廚房的裡間,則隱約可看到廚師與幫廚們在忙碌。洗菜、切菜、炒菜的過程可以說幾乎公開了。

  「這,這雲來客棧也夠大膽的。不怕被偷學麼?」有人看到這樣的格局,不由得大驚。

  「怕啥。人家若沒有兩下子,怎麼敢開客棧?再說了,我聽說陳掌櫃以及他的表弟江公子,都是奇人呢。別看那江公子年紀小,就是王大家、吳老都對他佩服得很呢。」人群裡似乎有懂行的,就在跟周圍的人攀談。

  「可是,那邊又是什麼?」有人看完了面前嶄新的雲來客棧,不由得又看看雲來客棧的隔壁,那裡以前是空閒的商舖。

  眾人紛紛看了過去。那邊則裝修得比較莊嚴大氣,二樓的窗戶雕花什麼的都匠心獨運。那邊還有一個金漆匾額,上面書寫:豪門盛宴四個字。

  「豪門盛宴?」有人不解。

  「據說也是雲來客棧的產業。一併開張的。說那邊是達官貴人去的地方,也承辦豪華酒席配菜。」有人又回答了眾人疑問。

  「這六合鎮雖然不小,但這麼大的門面,這又不是在成都府。能有生意?」有人對於這並不看好。

  「有錢人家的事,你能知道多少呢。」有人反駁。

  「有錢人?人家廚房,就切個蔥絲都是專人負責的。」有人立馬就找證據打擊雲來飯店。

  陳秋娘化了個簡單的妝容,就在人群裡,聽人群議論。其實,她豈有不知其中風險。但說實話,支撐雲來客棧的基礎產業是屬於平民這一邊,至於「豪門盛宴」那是必須要做的。一則是為了陳文正的仕途,畢竟他一直想著報效朝廷;二則是為了在最初就為雲來飯店奠定高大上的基調。

  「今日,雲來飯店正式開張,希望各位鄉鄰捧場。現在有請掌櫃以及各位股東進行剪綵儀式。」盼清朗聲說。

  緊接著,陳文正從大門裡走出來,一襲酒紅色直裰,方巾束髮,梳得一絲不苟。他身後還跟著七名股東代表,有吳老、王大家、米鋪的劉掌櫃等。這些股東往那裡一站,都是響噹噹的人物,當然這些響噹噹的人物裡還有一個讓大家驚訝不已的就是張府的江統領。

  「他可是代表張府的啊。」陳秋娘聽到有人低聲說。

  「是啊。據說,他一言一行都是以張府為先的。莫非張府也是雲來飯店的大股東了麼?呀,這陳文正真了不起啊。比他老子還厲害啊。」有人擠在人群裡驚呼。

  陳秋娘則是看向站在一群股東之中,拿著剪刀與眾人一併剪綵的江航。他依舊面色平靜無波,舉手投足都那樣從容,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請不請江航。關於這個問題,陳秋娘與陳文正進行過激烈的討論。本來兩人都一致不想與張家扯上關係,但思來想去,曾經江航借了一大筆的錢過來,還與他們簽訂了股權合同。於情於理都該請。

  最終,陳文正說下帖子吧,如果他拒絕,就在日後將錢還他便是。若是他來,也便只是他,與張府沒多大關係。再說,只是做生意的關係而已。

  雖然陳秋娘覺得陳文正後來說得有點自我安慰了,但也只有這個理了。他們便立刻給江航下了帖子,盼清去送帖子回來,轉達了江航的原話,我一定到。

  江航要來,明知道陳秋娘就在這裡的他沒有任何猶豫。這讓陳文正與陳秋娘都意外了好一陣子。

  「那個江丹楓怎麼不在上面,不是說他也是股東之一麼?我就為了看那小子來的,唇紅齒白,不可多得的美人啊。」旁邊有個流裡流氣的提劍男子說,食指和拇指不經意地搓著下巴,看起來就很噁心。

  「江丹楓是男的啊。」旁邊有人反駁。

  「我知道。但是那些達官貴人的夫人們就喜歡這種小子了。」那人的話越發不中聽了,旁邊的人紛紛露出鄙夷的目光。

  陳秋娘不太想聽這人的污言穢語,便挪了個地方,繼續蹲點在人群裡。雲來客棧的剪綵儀式很順利。爾後,便是常規的舞獅子助興。

  等一番敲敲打打之後,雲來飯店就算正式開業了。

  第一天,是特色菜展示。首先是學徒裡展示自己的絕活,爾後是廚師們各顯神通。各類菜餚、點心看得每個人都在吞口水。

  在展示完菜式之後,便是服務員的集體亮相,還喊了口號,氣勢很足。陳秋娘知道這些東西很俗氣,但在此時此刻,對於飯店的知名度、檔次以及人氣,都是很有幫助的。

  展示完畢後,便是由飯店的服務員領班朗聲介紹今日菜價與菜式。緊接著,她親自將菜牌掛上木板,便算作今日正式開張了。

  臨街的大鍋裡,裝著家常美味,肉汁燒竹筍,雞湯白蘿蔔,紅燒肉,煮肉的白菜,另一口大鍋裡則是骨頭清湯,不收錢,配飯。飯則用大甑蒸的大米飯。

  那女服員朗聲報告了今日菜價,在場的所有人都議論紛紛:這不可能,現在的五文錢怎麼可能吃到葷菜。他們這樣做,怎麼賺得到錢呢。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所有人都不相信五文錢可以吃到葷菜。對於這些一輩子未必正正經經吃過一頓葷菜的人來說,這簡直是無上的誘惑。

  「如果各位趕得及,可以帶碗筷來打包回家吃。如果趕得不急,可以在大堂裡挑個桌子,慢慢品嚐。」盼清朗聲說。

  是的,盼清這樣說,一部分已經蠢蠢欲動了。第一是葷菜的誘惑,第二是雲來客棧的裝修看起來就乾淨體面有檔次,花費一次,請客啥的,絕對讓人有高大上的感覺。

  「嗯,要是能在豪門盛宴請一次,死都值得了。」很多人都萌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陳秋娘躲在在人群裡,聽這些議論,她輕輕笑了,她知道自己這一步邁得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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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4 17:39:55
第117章 驚嘆

  開張第一日,異常順利。

  各位股東與請來的嘉賓,以及之前通過幸運抽獎方式抽出的客人,一併品嚐了雲來飯店的各種菜式。第一日,陳秋娘將菜牌上可以有的菜,除了當日開售的,全部都做了品嚐份兒。當然,這絕對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若是要她一個人做,那必須是得要累死。

  這些食物全是她培訓出來的廚師和學徒們做的。在這一次的廚師與學徒選拔中,有名廚來應聘,陳秋娘看了對方條件,以及各種應變能力,上升空間,大多數都客氣拒絕,只有少部分比較年輕、實在卻在廚藝上有敏銳能力的人被留了下來。另外,一批極有潛力的學徒被她選拔出來。當然,這批廚師裡最有潛力的則是李愷、陳默、周銘。沒錯,這三人就是竹溪山羅皓的廚子,雖然是野路子出身,但對廚藝的領悟能力很強。

  在雲來飯店公開招聘廚師學徒的第一天,這三人就收拾包袱前來投奔陳秋娘了。三人皆說是大當家允許了的,並且說以後他們的成就亦與竹溪山無關,畢竟竹溪山是山匪,有這種過去,就成不了廚師大家。羅皓還對這三人說:「去吧,秋娘是奇才,廚藝了得,博學得很。又不會在技藝上對你們藏著掖著。你們跟著她,終會有大成就的。」

  「羅大當家這麼看得起我!」陳秋娘笑著說。

  周銘摸摸腦袋,嘿嘿笑,說:「江公子本身就厲害呢。」

  「哈哈,你倒是會察言觀色了。看到別人叫江公子,便直接就連秋娘都省了。」李愷打趣。

  陳默則是很冷靜地說:「作為廚者,觀察敏銳是必須的,能分辨細微差別,也是必要的。秋娘一身直裰,方巾束髮,翩翩公子。而週遭的人都叫他江公子,這必然有深意,在人前,我們必須如此啊。」

  陳秋娘輕笑,也沒對他們的說辭予以肯定,只是說:「世上從此之後再無陳秋娘,只有江雲江丹楓。」

  三人也是很有分寸的人,聽陳秋娘這麼說,也不問緣由,只齊聲說:「江公子放心,我們會用心努力成為雲來客棧的掌勺的。」

  之後的培訓裡,這三人以及新招聘來的一個叫龍文的少年學習極好,陳秋娘只點撥一二,四人就做的七八分像了。連陳秋娘也不由得感嘆這四人真是廚界奇才。心裡還在琢磨以後看他們表現,是不是教一些甜品的製作給他們。

  總之,這第一次的招聘,陳秋娘也是收穫巨大,找到了四個廚者奇才,同時又招聘了一位年紀大的老師傅來做顧問。這位老師傅據說當年是後蜀皇宮裡御廚之一,後來因為摔斷了腿,便告老還鄉在這六合鎮的清明巷居住,本來是開了個小飯館,但前些年小飯店突然失火,殃及家宅。最終兩個兒子為了僅有的家財爭奪得不顧親情大打出手。身體不適,親情涼薄,心理上倍受打擊,這位老廚師倍受打擊,最終就病倒了。病癒之後,老廚師就沒心思再開小飯店,也沒心思受人聘請。直到陳文正與陳秋娘上門,以一道麻婆豆腐打動了他。

  當然,那個朝代是沒有辣椒,用的茱萸與花椒調配出的滋味。當然,那一道菜當時也不叫麻婆豆腐,只是陳秋娘依舊把麻婆豆腐的傳說帶給了這個老者,並且與這位老者閒話家常,還為他做了極其簡單的飯菜。

  最終,這老者答應出山,來作為雲來客棧的首席廚師指導。陳秋娘與陳文正為表尊敬,親自贈送股份給這位老者。

  「你們這兩個娃娃,做事倒是很有分寸,是個成大事的人。尤其是你這個娃娃。」老者鬚髮全白,但耳聰目明,看著陳秋娘不住地點頭。

  陳秋娘嘿嘿笑,說:「能得方老先生指點,三生有幸啊。」

  老者搖搖頭讓他們兩人叫他爺爺即可,至於什麼股份,也不要了。兩人便客氣地說既然不要股份,這辛苦費總是要的。這經年累月,從此以後,侍奉方爺爺就是應該的。方老先生老淚縱橫,應許了兩人定然傾囊相授。之後,陳文正與陳秋娘便又為老人熬了可口的粥,與他說了說飯店的構想。

  方老先生讚不絕口,最終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在送了兩人出門時,他說:「丹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我剛才一直在想你像誰,現在倒是想起來了。」

  陳秋娘心內一緊,暗想難道自己猜的沒錯,自己的身世其實與後蜀宮廷是有關的吧。要不然,作為成都府兵馬侍衛統領的羅皓、這宮廷御廚都會這麼說呢。

  「啊,方爺爺,我像誰呢?」陳前詢問。心想這老頭總會說實話了吧,但方老先生卻還是搖了搖頭,說:「仔細看又不像。」

  「誰呢?」陳秋娘又追問。

  方老先生卻是抹了一把老淚,搖著頭說:「往事已,往事矣。不可追,不可追。」

  陳文正拉了拉陳秋娘,低聲說:「老先生是宮廷御廚,據說帝王當年都喜歡他做的一手好菜。如今,蜀國是亡了,老先生一直都悶悶不樂的,不要多問,他說的人估計是皇宮裡的人了。」

  陳秋娘便沒有再問,但她一直想著開張之後,必須回柳村一趟,找陳柳氏徹底問清楚自己的身世。不然,總感覺不安全,心裡發毛。

  總之,請到了宮廷御廚做指導,陳秋娘又親自培訓,督促。在開張首日,就做了一百類菜,包括西式的甜點。請了德高望重的人,吃貨界的名人,有名的廚師,抽獎抽出的五名客人,各位大股東等進行首日品菜。

  每個人對雲來客棧的菜式都讚不絕口,一道接一道地品嚐下去,竟然不覺得肚子已經很撐了。在品完菜之後,雲來客棧就對食客開放。

  首批客人是持有先前雲來客棧發放的打折優惠券的人。雲來客棧的用餐其實就是中式快餐在宋初。竹製的餐盤、印有雲來飯店字樣的白瓷碗與青瓷湯碗,原木漆的筷子,白瓷湯勺,每一件都有雲來客棧和製造商的標識。簡直做得太高大上了。

  當雲來飯店正式開張,還真的客似雲來。當預計的飯菜賣完,後面還排著長長的隊。人們都想來嘗一嘗這肉菜的滋味,滿足一下在裝潢精美的殿堂裡吃飯的感覺,尤其那些餐具精緻,並不是撲通店舖裡的土瓷碗。再者,這飯店還有御廚坐鎮,更有名廚世家出身的江公子親自打造雲來客棧的檔次規格,就算這裡貴一點也無妨的啊。

  「這去好點的館子,太貴;在街上買挑擔子貨吃,總覺得不乾淨,也不體面。這館子好,菜色好,便宜,體面,真划算。」吃飽了的客人如此對別人說。

  陳秋娘則是粗布衣服在身,就在人群裡聽反饋。聽到這人的說話,陳秋娘也不由得笑了。這人說的也是她當初覺得這生意可做的原因。

  第一日,去除各種開張費用,品嚐的菜品開銷之外,七度加菜,一直流水席一樣到了晚上整個秀水街掌燈。

  這一日,人們見面都是問去雲來飯店吃過麼?那菜真不錯,如何如何的。

  這一日,雲來客棧的廚房人員,大堂服務員都累得腳不落地,半死不活。連收銀台的三個服務員都累得申請休息一下,說計算得來頭腦都漿糊了。

  到了晚上打烊,小青、陳文正、盼清計算營業額,計算的爪子都酸了。盼清算,小青核對,陳文正最終核對。

  營業額讓三人目瞪口呆,原本三人都是做好準備第一日虧錢的。再者,陳秋娘定價那麼低,他們都覺得賺不到啥錢的。

  「這——,這淨賺多少?」盼清不太確定地問。

  「除去今日的開銷,成本,人工費,淨賺兩百兩。這,這怎麼可能。」小青也是十分驚訝。

  於是三人都覺得算錯了,又來來去去地算了兩遍,最終才確定真的是淨賺兩百兩。

  「天啊。我從來沒想過會這樣,這樣——」盼清激動得很。

  陳文正則是一直沒說話,最終卻來了一句:「我從沒想過——,丹楓真的是神一樣的存在。」

  小青則是深深呼吸,說:「我,我想以後每個州府都有我們的店,我真想不出來。」

  「不過,首日的銀錢做不得數的,得看一個月的。」陳文正這短短的時間已經冷靜下來了。

  「嗯,嗯,等一個月看。」盼清也附和。

  陳文正主僕三人激動的睡不著,在院內走動。陳文正和小青還去客棧那邊檢查明日的食材情況。又查看了服務員們的住宿情況,總之是褲腰帶上都是干勁兒了。

  陳秋娘預計到了會成功,但她沒預計到會是這樣成功。她把那個時空先進的營銷理念全都應用而來,立足百姓,把快餐這個概念引入了這個時空。

  「嗯,以後還可以引入諸如沃爾瑪式的零售商場,遍佈全國各地。」這是陳秋娘心中所想,但那已是將來的事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來計較,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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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心驚

  夏月,橢圓,朗淨,如同好幾個月前那個夜晚,那一夜的驚魂與感動,如今看來恍若隔世,更是絲毫不真實。幾個月前的生活也如同電視劇、小說,波瀾起伏,跌宕刺激。

  而最近這兩個多月,陳秋娘的生活卻是忙碌平常,實在是一點的波瀾都沒有,就連雲來飯店開張都如此順利。電視劇裡往往會在開張日出來攪和搗亂的地痞流︶氓也沒有如期出現。

  一切都按照預想的最理想狀態在走著。

  是不是太順利了?陳秋娘獨自一人坐在半掩的窗口,看著窗外的一輪圓月,隱隱覺得事情順利得讓人不安。

  但是到底會有什麼事,她卻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來。她連開張首日可能遇見的場面都計算過了,可是那些混亂與可能遇見的麻煩事卻一件都沒有實現。

  陳秋娘思考了大半夜,但沒有任何的結果。她索性就沉沉睡了。

  第二日,天還沒亮,準備食材的,檢查衛生的,已經各就各位,等陳秋娘起床,盼清已按照她的吩咐將一切做好了。

  「表公子,我現在褲腰帶上都是勁兒,簡直太有幹勁兒了。」盼清看到她,便激動地說。

  陳秋娘則是笑著說:「淡定點,這才第一日,什麼都做不得數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確定。」

  「嗨,公子說,錯不了的。」盼清摸了摸腦袋。

  「清總管,清總管,有人來訂菜了,您要不去看看。」有個女服務員一路跑到了二樓上。

  「你們接收訂單就是了。這還不會做麼?」盼清有些不悅地問。

  「不是了。來人要定豪門盛宴那邊的菜呢。」女服務員解釋說。

  「喲,第二日就有大單上門了。我還真去看看。不過,可能就要勞累你了。」盼清說。

  陳秋娘搖搖頭,說:「這是我們的理想,勞累是應該的。我與你同去看看。」

  來人是六合鎮綢緞莊的老闆,名叫王大和。說是昨天來吃了一下家常的,亦打包了一份兒回去,家中老父覺得很是可口,味道亦奇特鮮美。恰好今日有客來。老父便想著在豪門盛宴訂一桌酒席,價格好說。

  盼清在這個時刻顯得非常專業,立刻就詢問對方客人的身份,平素裡的口味,一共有多少人赴宴,是晚宴還是午宴。對於酒之類的有沒有特別要求。

  他詢問清楚,便將菜譜拿了出來。這菜譜上都是陳文正親自畫上去的,陳文正的工筆畫簡直是絕美,讓人看著他畫的菜譜,就垂懸欲滴。但陳秋娘誇他時。他一臉嚴肅地說是陳秋娘做的菜本身就讓人食慾大增,他也只是照著原樣畫的,根本沒畫出實物的十分之一。

  陳秋娘在一旁看著盼清與那王大和談論,一來一往都細緻得很。最終為王大和訂了合適的菜,並且約定了日子。又跟那王大和簽了協議,交了定金收條。

  「豪門夜宴就要迎來第一個客人了。」盼清送走王大和,相當的高興。陳秋娘笑了笑,說:「我剛才聽說那老頭喜歡甜的。到時候再贈送他們一個甜點。」

  「表公子,糖很貴的啊。」盼清大驚失色。

  「我知道糖很貴。但你這一驚一乍的,怎麼配得上豪門盛宴這幾個字呢。」陳秋娘撇了他一眼,就拿了菜單。選了幾個機靈的人去準備菜去了。

  王大和訂的菜都不是很難的,食材容易找,配料簡單,就是火候需要得奇準,過一點或者缺一點,那菜都會廢了。至於刀工。這是每個廚師必備的東西,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陳秋娘換了廚師裝束,欽點了周銘、陳默、李愷三人前來,讓他們來做她的助手,這順帶也是讓他們觀摩學習。畢竟他們以後會是豪門盛宴的首席廚師,更會是擔起雲來飯店的未來天下。

  從早上忙碌到傍晚掌燈,一桌菜總算是做好了。王大和的老父攜了朋友一同前來,一桌的老人吃的菜,自然是不膩、不硬、不酸、不辛、不粘的。老人吃得盡興,直直誇真是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菜。

  當然,最後,陳秋娘還上了簡單的蛋烘糕,畢竟都是老人,別的甜品就未必適合。再說,古代的糖貴得嚇死人,大多數的人終其一生都不知道糖什麼滋味。最多能從一些花蕊或者野蜂蜜裡嘗一下甜味罷了,成品糖價格堪比黃金了。所以,她並不能做前世裡那些花哨的慕斯蛋糕、奶油冰淇淋啥的,因為那需要的糖太多,蛋烘糕的話,適合老人,用糖量少。

  「呀,這,這好吃。這好吃。」老人激動,馬上就問還有沒有。

  盼清多機靈的人啊,立馬就上前,說:「老爺子,真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們豪門盛宴是高端的地方,您老在這裡請客是特別有面色,也是貼別高端大氣的。我們的菜都是為你們量身定做的。一是不浪費珍貴的食材,二是不浪費你們的錢。三是根據每個客人口味、喜好的不同,做出最適合你們的。」

  「那到底還有沒有啊?」老人根本沒理會盼清,徑直問。

  陳秋娘在屏風後面幾乎是強忍著笑,盼清如此囉嗦,連她都想喊一句「小夥子,麻煩你說人話」。

  「老人家,您別急。聽我跟您說,這蛋烘糕是我們主廚特地為您做的,用來招待客人的。其實,這道蛋烘糕,你們訂的菜譜上並沒有,是屬於主廚的贈送,做得就不夠多了。所以,現在應該沒有了。」盼清也不把話說滿。

  「那到底是有沒有,你給我確實啊。」老人固執地問。果然是老還小了,像是個小孩似的,表情都像是要哭了。

  「老人家,您別急,我馬上就去幫您問問。」盼清安撫。

  陳秋娘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早就叫服務員把剩下的蛋烘糕選了乾淨的干荷葉包起來,用保存青色保存得很好的棕樹葉子絲拴起來。這會兒,老人鬧了,陳秋娘立刻示意一個嘴甜的服務員送了過去。

  那服務員也是陳秋娘在招聘過程中發現了,是個潑辣伶俐的妹子,為人機靈,學東西也很快。那妹子拿了蛋烘糕走了過去,笑著說:「老人家,這是我家主廚特地做的小點心,說是帶給您回去和家人一起品嚐的呢。」

  「呀,想得真是周到。老陳家的兒子果然有出息,這生意做得大氣,大氣。」老人眉開眼笑。

  「那老人家以後可要常來光顧,我們還可以辦會員卡。拿著會員卡,還可以優惠便宜呢。」這服務員趁機推銷。

  「呀,辦一張,辦一張。」老人對自己的兒子揮了揮手。

  王大和看到老父親高興,又在這種裝修典雅的地方吃飯,飯錢雖然貴了點,但那些菜都是人間美味啊。以後如果談生意,招待貴胄,到這裡擺一桌,也是很有面子的。

  王大和立刻就跑去成為了豪門盛宴的第一個會員。當然,第一個會員肯定會有贈送的嘛。所以,就免了一個菜的菜錢,隨後又贈送了一個菜。

  這一天,陳秋娘忙碌得不行。但豪門盛宴迎來了第一個客人,賺了不小的一筆。

  盼清高興得很,又嘖嘖地說陳秋娘簡直料事如神,算無遺策了。繼而又說那會員卡制度簡直是絕了,那簡直就是另一重誘惑啊。第一重誘惑是豪門盛宴的菜好吃,第二重誘惑是豪門盛宴的菜都是私人量身訂製,第三重誘惑就是自己是這裡的會員,會有會員服務,會有優惠。

  「換作是我,不來這裡吃飯都沒天理。」盼清撇撇嘴,又將手中算盤劈裡啪啦一陣敲,抬頭說,「今天依舊很火,豪門盛宴這邊是淨賺一百兩。表公子,我能說你定價定得真黑嗎?」

  「不可以。因為我有技術。」陳秋娘亦十分高興,愉快地跟盼清鬥嘴。

  小青也參與算賬,算來算去,快餐店那邊賺的比第一天還多,說是恰逢趕集日,很多人天剛亮就來排隊了,幾撥廚師輪班都累翻在地了。豪門盛宴也迎來了第一筆生意,賺了第一桶金。

  可以說,雲來飯店開張第一日,就將各種花費賺回來,第二日就開始盈利了。那些股權買賣的,更是激動的很。

  陳文正是親自負責發售股權的。陳秋娘說了暫時的定價,還說了這定價是可能漲落的,飯店經營好,每股價格就高,飯店經營差,每股價格就可能落。反正就是一種簡單的小股票了。

  她本來提出這個股權概念,當初只是為了籌集裝修改造的資金。但到現在開始賣股份了,她才發現古代人民玩股票也玩得很嗨啊,一時之間,雲來飯店的股票簡直是不斷地漲,倒賣者熱情高漲,買不到的人捶胸頓足。

  總之,前兩日,一切都空前的成功。所以的人,包括負責清潔的王大媽都特別興奮,為自己身為飯店的一員而感到自豪。

  盼清、小青兩人簡直是樂得一直在喊自己淡定,淡定。

  只有陳文正一人一言不發,在算完賬之後,沉默許久,終於對正在撰寫職工醫療保障制度的陳秋娘說:「丹楓,太順利了,我有些擔心。」

  「嗯?」陳秋娘抬起頭,看到陳文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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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驚天秘密

  盼清與小青兩人見此情況,便知趣地退出了房間。陳文正這才站起身,踱步到窗邊,看著窗外燈火掩映的秀水街,低聲說:「你不覺得太順利了麼?好像一切都是最理想的情況。」

  「我們早就預測過,成功是必然的。你到底擔心什麼?」陳秋娘站在他旁邊,輕聲問。其實,她心裡也不太踏實,感覺這成功來得太突然了。

  「說不上,只覺得這順利得太讓人不安。我們原本計畫股權制籌集資金,有些人我們還沒有找,他們就自動找上門來了。」陳文正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天香樓,緩緩地說。

  陳秋娘亦看著天香樓亮透了夜空的燈火,說:「比如一向神出鬼沒,鮮少與外界接觸的王娘子。」

  「她還可以理解為是我們的鄰里,六合鎮雖不小,但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必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你看另外來的好幾個,若不是他們持了印信,拿出真金白銀來,我還真不敢相信。」陳文正略略轉身,靠在窗邊,輕嘆一聲。

  陳秋娘沉默片刻,才說:「也許,我們想多了。」

  她這話是安慰陳文正,也算安慰自己。陳文正卻是搖頭,說:「我有強烈的預感,感覺不安。丹楓,你說我們的名聲至於傳到眉州府,成都府麼?米糧大家永泰行可謂是眉州第一大戶,成都府的永亨錢莊是赫赫有名的錢莊,還有崇州第一大家雲家,臨邛富戶楊家。這些人的消息網絡難道真的那麼靈通麼?」

  陳秋娘無言以對,陳文正繼續說他的疑惑:「臨邛、崇州、成都、眉州與六合鎮都隔得遠。即便他們有人在這鎮上知道我們要開張的事。但邀請股東的事,我們是很秘密地進行的。他們不可能 知道太多的內部。就是當時天香樓找來,我們也還沒發帖子給他們的。我真不相信他們有那份遠見卓識,如果有,這種方式來開店就輪不到我們首先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陳秋娘低聲問,心裡卻隱隱覺得兩人的想法或者會不謀而合。

  陳文正卻是搖搖頭,說:「一切只是推論,我沒有證據,所以不曾亂說。但你我兩人,即便是推論,我也要說出來,與你斟酌斟酌。」

  陳秋娘點點頭,說:「你我自該如此坦誠,才能其利斷金,攜手締造輝煌的飲食帝國。」

  陳文正「嗯」了一聲,繼而一字一頓地低聲說:「我總感覺我們如此順利的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翻雲覆雨。」

  陳秋娘聽得心按絕背脊發涼。這陳文正說的感覺跟她這幾日的不安何其相似。她這幾日就是覺得不安,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背後翻雲覆雨,推動著她的計畫朝最完美的方向發展似的。原本她還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太多慮了。現在聽陳文正也這麼感覺,心裡就覺得恐怕不是空穴來風了。

  不過,陳秋娘雖然極其驚恐,但她沒有立刻就流露出半點找到了組織的情緒,而是很冷靜地問:「你覺得會是誰?做這種事的目的又是什麼?」

  陳文正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瞧著綵燈依舊的天香樓好一會兒,才伸手關了窗戶,踱步坐到了椅子上,抬眼很認真地看著陳秋娘,緩緩地說:「丹楓,其實,我希望是張賜。」

  「不可能。」陳秋娘立刻否定,情緒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他既然要在臨邛與眉州交界處搞那麼一出跟我徹底撇清關係,就沒有必要暗地裡再做什麼運作來與我有什麼牽扯。他不像是可以讓自己努力白費的人。」

  陳文正倒是很冷靜地看著陳秋娘,嘆息一聲說:「我聽你說過當日情景,我也覺得不可能。所以,我才希望是他。」

  他的語氣有些無奈,繼續說,「若是他,我們的一顆心到底還可以安穩些,最多不過就時刻警惕著可能因他而出現的危險罷了。畢竟,他對你是真真的好。」

  陳文正說張賜是真真的對她好。

  陳秋娘忽然聽別人這麼說,耳朵忽然就嗡嗡作響,整顆心頓時亂了。

  張賜對她到底如何?

  從前在柳村相遇那幾次,她只覺得是一個世家子弟的自傲,以及對她這個與他平常所見女子不同的村姑的興趣罷了。要說多好,她覺不出來。那時,她也曾卑劣地想要利用他那種興趣,為自己的飲食帝國鋪墊一番的。

  後來,張賜說出永不相見。她覺得人家說出這種話太正常不過了。畢竟,她雖然不像是他說的那樣在處心積慮勾引他,但她確確實實在謀劃他。任憑誰被一個陌生人謀算也是會不舒服的,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嫡子,將門之後。那時,她想不見就不見了吧,人生在世,會與無數的人擦肩而過,亦會與無數人的相交甚淺淡了痕跡,就算是交情頗深的人,也會因各種原因形同陌路,何況是一個沒有什麼真正交情的人呢。

  可是,她與柴瑜在菜市場遇險,命懸一線之際,她抱定必死的決心,可江帆與陸宸卻及時出手相救。雖然不是張賜親自出手相救,但卻是他一直派江帆暗地裡保護著她,這才有了她的化險為夷。那一刻,她心湖微漾。雖然,她算起來三十歲的人了,但在她有生之年,從記事開始,渴望的就是被保護,只是天不遂人願,她從小父母雙亡,外婆高冷活在自己的世界,能有飯給她吃已經不錯了,哪能去管她是否被欺負,再後來遇見戴元慶,心還沒有完全交過去,還沒有完全依賴地靠到他的肩膀,就出了那麼檔子比電視劇還狗血的事。從此之後,她就是一個人,沒有人保護過她。

  那時,她對張賜,總是有那麼一點女人心事的幻想在。而後,在竹溪山,他重傷未癒帶了張家精銳部隊、調動了各地水師前來,只說是來救他的妻。當時,她雖用「張賜一定有旁的算計」的這個理由來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但事實上,她的內心早就如同百十來條魚在水缸裡蹦跶了。再後來,月夜驚魂,遇見那麼多的暗殺者,招招都是殺招,他重傷未癒,卻要將她護在懷裡,護在身後。那一刻,她淚濕了眼眶,曾有那麼剎那,她想:能得他這樣對待,這一生,便拼盡智慧、耍盡手段,去幫他對抗欲要致他於死地的那個人,即便那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即便需要逆天改歷史,也無所畏。

  她就是那麼一個人:你給我保護,我就給你全部的祝福。

  可是,他做了那麼一個決定,當著三軍,當著蜀中望族、各地官員的面,與她恩斷義絕,原因只有一個:她被山匪所擄,必定是張家容不下的不潔之身。爾後,他統帥三軍,呼嘯而過,留了她獨自一人在山間行走,差點被惡人吃掉。

  驚魂之際,她逐漸知道他是真的要與她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了。至於他必須與她劃清界限的原因,她不敢去細思。她回到了六合鎮,化名張丹楓,便開始選擇性地遺忘張賜對她曾有過的好,只把張賜的惡劣、囂張以及張賜把她丟在大山裡差點被人吃掉的事拿出來一遍又一遍地複習,日復一復地催眠自己。她還會在想起張賜時,不斷地告誡自己惹上張賜不僅沒有安穩生活,甚至會沒命,他的敵人可是趙匡胤。自己要想過逍遙生活,就必須珍惜生命,遠離張賜。

  張賜是她細思極恐的存在。而如今,陳文正則從旁觀者的角度毫不掩飾地說張賜對她真真的好。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顆炸彈在她心上炸開,整顆心都承受不得,她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只板起了臉,說:「大哥,你這話過了。」

  陳文正一愣,隨即便說:「好了,是我說話欠妥貼,我只是覺得若推動這一切前進的人是他,那我們倒沒有什麼好怕的。」

  「笑話。他就是好人麼?張府得以百年傳承,屹立不倒,難道不是沾滿血腥,利益至上麼?」陳秋娘反駁,只覺得一顆心沒辦法平復,手腳也不自在,一雙手最終不由不拽緊了衣角,整個人才算略略定了心神。

  陳文正無言以對,只是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搖曳的燭火沉思。良久,他才說:「總覺得若是他,他不會害我們的。或者會有利用。」

  「大哥,成大事者靠的不僅僅是直覺,更多的是證據確鑿的敏銳判斷。再者,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許他張賜真不是我們所見到的那樣,揭開他的真面目會讓我們更害怕也說不定。」陳秋娘立刻反駁,同時也算是在說服自己。

  陳文正掃了她一眼,說:「丹楓,你不該這樣激動,說到他,你失了冷靜。」

  陳秋娘心裡一緊,神色不安起來,連眼睛也不知道該看哪裡,舉手投足全是被人看穿心事的尷尬。好在她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只是片刻,便瞧著旁邊屏風上雕的花鳥恢復平靜,緩緩地說:「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舉列否定你,以便於能得到最接近真相的東西。」

  陳文正笑了笑,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話,不過他沒有繼續說張賜如何,而是托著下巴思考:「若不是張賜,那麼這幕後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一直想不出。」

  是啊。目的是什麼?陳秋娘亦陷入深深的思考。

  「也許——」過了許久,陳文正與陳秋娘竟然同時說了一個「也許」。兩人相視一驚,不由得又同時說:「你說。」

  「看來我們想到一處去了。」陳文正笑呵呵地說。

  「可能吧。不過,我不能確定,畢竟我只是有個方向,如同暗夜裡有一點微光,還不確定具體是什麼。」陳秋娘回答。是的,她想到太籠統,至少她想不出可能是誰在幕後搞鬼。

  「只要有頭緒就夠了,別的事情,需要時間。」陳文正站起身來踱步。

  「嗯。那你先說說看。」陳秋娘說。

  陳文正「嗯」了一聲,站在她面前,雙手放在身後,很嚴肅地說:「我想或許有人是想給我們最好的條件,看能夠掀起多大的浪濤。如果浪濤夠大,雲來客棧就會成為斂財的機器,下金蛋的母雞。而你與我即便有巨大的財富,但沒有滔天的權勢、沒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對方輕易就可以將我們變作傀儡,奪取一切,為他所用。更何況我們的股東很可能有許多是對方安插的人,到時候行事起來,對方會更方便。我們兩個其實像是捧著金山行走鬧市的孩童,或許週遭都是虎視眈眈了。」

  「是。我亦這樣認為。我們值得謀算的便是這雲來飯店可能有的驚人財富聚集力。那背後之人,怕就是打這樣的算盤。我們起先只是想把這動靜鬧大,將生意撐起來,卻忽略了這一點,到底還是我們太嫩了。」陳秋娘低聲嘆息。

  陳文正沒再說話,只是站在她面前,良久才喊了一聲:「丹楓。」

  「嗯?」陳秋娘疑惑地看著他。

  「想要看無限風光,就要攀越上險峰。想要人生輝煌,就必定會承受無數的大風浪。我們要締造飲食帝國,就必然脫不開政治與軍事。」陳文正很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

  「我知道。」她回答,心裡其實也沒底。

  但若是要她繼續過陳柳氏一家那種苦逼生活,找個沒啥出息的人嫁了,過苦逼的一生,必定不涉及什麼政治軍事的,她也不樂意的。

  「丹楓,你怕不怕?若是怕了,我們就把店舖轉讓賣個好價錢,分了錢,各自過平靜生活去。」陳文正忽然說。

  陳秋娘一聽,心裡有點感動,但隨即就覺得背後之人怎麼可能讓他們撒手而去,這豪門盛宴、雲來飯店能運作起來,她的廚藝是絕對作用的,其次才是別人可以學了的營銷手段。而今,她是這飯店的台柱子,對方不可能不知道。她一走,後備廚師還沒培養出來,她研究的種種還沒被人學精,這剛剛起航的飲食航母會瞬間崩塌。陳文正不可能不長大這個道理。那麼,他這話說出來就是試探她而已。

  陳秋娘想到這裡,十分不悅地問:「大哥,你這在試探我麼?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置身其中,還能全身而退麼?」

  陳文正被她看穿,神色有些尷尬,說:「我,我只是——」

  陳秋娘一擺手,說:「大哥,莫要說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既然知道可能有這樣的算計存在。那麼,我們就不能辜負對方給的好條件,更要把這飯店做到極致,賺大把的銀子。至於退路什麼的,在這個亂世,有了錢,就可以謀劃。到最後,選擇跟誰合作就由不得誰了。」

  「丹楓說得極是。」陳文正立刻附和。

  陳秋娘便繼續說:「留意各個股東動向,仔細觀察周圍的人。靜待些時日,對方必然會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陳文正立刻附和,深表同意。

  陳秋娘經過與陳文正這一番談話,內心已經平靜下來。她便站起身來,伸伸懶腰,說夜已深,回家補覺,明日一早還要開工。

  於是,兩人提了燈籠,回後面宅子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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