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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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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6:55:22
第二百四十章 出動出擊

    淨塵回頭,「盧玄方,你不必如此。我做什麼都是為了古青舒,我要古青舒好好的活著,僅此而已。」

    盧先生不答應,「不把事情說清楚,你休想離開。」

    盧娘子是站在門口位置的,她把門關住,不允許淨塵出去。

    「盧玄方,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害古青舒,我只會保護她安好。」淨塵無奈地重申。

    盧先生根本不買她的賬,「我不相信你。你隱居多年,如今竟突兀地出現,而後找上了與你並不相干的晚輩大講前輩人的恩怨。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

    淨塵激動起來,「你以為坐在這裡就能保護古青舒嗎?不能。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景菲為什麼會跳崖,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盧先生立刻變色,驚疑不定地緊盯著淨塵,「難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淨塵艱難地搖頭。

    盧先生驚異非常,「你知道,你知道是不是?」

    「我不知道,真的,但我猜到了一些。」淨塵遊魂似地坐回位子上,「讓她出去,我自會告訴你我猜到了什麼。」

    盧先生看向盧娘子。盧娘子似乎懂了,開門出去,反身掩上門,而後面帶憂色地走向一臉忐忑地站在院門口的關木頭和笙歌。

    須臾,門開了,淨塵面無表情地走出來,並徑直離去。

    盧娘子詫異極了,忙進屋去看,只見盧先生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裡,像丟了魂似的。她有點嚇到,連喚他幾聲都得不到回應,於是伸了手去推他。

    盧先生回神,這才注意到淨塵已經離去。他霍地起身,「人呢?」

    「已經走了。」盧娘子一臉憂色地看著他,「出什麼事了?」

    盧先生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沒事,匆忙去前廳找人。正在收待客茶具的丁家妹告訴他淨塵師傅剛離開前廳,估計還沒出府門。他聽了忙去追,可到了府門口沒有見到淨塵的人,看到的是送客到府門口的青舒與已經趕出去幾百米遠的馬車。

    「先生,您怎麼了?」青舒見盧先生面色有異,關心地問道。

    盧先生說了聲「無事」,心事重重地背了手回去了。他離去的背影竟然違和地透出一些蕭瑟之感。

    青舒看一眼遠去的馬車影子,再看一眼明顯情緒不對的盧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往內院走。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叫小娟上前,並對小娟耳語了幾句什麼。小娟離開後,她帶了小丫回內院去,漫不經心地翻起了擺在桌上的農書。

    過不多時,小娟領了關木頭過來。

    青舒合上書,「盧先生見淨塵師傅的時候,你在場?」

    關木頭一臉忐忑地答,「奴才正從先生的院門前經過,先生叫住了奴才,要小的坐在院門口陪笙歌玩兒。」

    「盧先生和淨塵師傅都說了什麼,你有沒有聽到?」

    「奴才沒聽到。後來盧夫人回來了,屋子裡傳出了爭吵聲。盧夫人出來的時候,爭吵聲就沒了。」

    「他們在吵什麼?」

    「盧先生要淨塵師傅說清楚什麼事,淨塵師傅好像不肯說。笙歌嚇到了,奴才著急哄他,也沒聽仔細。」

    見問不出什麼,青舒讓關木頭下去。她一個人胡亂翻了幾頁書,發現根本看不進去,於是決定去菜畦那邊看青陽他們幹活。

    這時候,小娟一臉喜色地進來,將一封信放到青舒面前,「小姐,公子來信了。」

    青舒的眼一亮,眉眼間染上喜色。她揮退了小娟後,趕緊打開信看。這是一封報平安的信,周伯彥在信中說自己一切安好,要青舒不要擔心。他還解釋說邊關不比他處,對私人書信往來限制良多,再加上差事並不輕鬆,因此隔了這麼長時間才會寫信給她。再後邊是一些問候的話,並露骨地表示很想她。他還囑咐青舒,若是寫回信就交給送信來的大鬍子。大鬍子是他的親信,是值得信任的人。信的最後,他給了大概的歸期,說在夏末秋初的時候一定能回來。

    青舒唇邊帶笑,趕緊磨墨並寫了回信。準備封信皮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青陽來,於是吩咐小魚去請青陽過來。

    青陽得知姐姐叫他來是要他給哥哥回信,他高興地歡呼一聲,不急著寫信,卻是掉頭跑走了。過不多時,他又氣喘吁籲地跑回來了,把一打信往青舒面前一放,「姐姐,這些都是寫給哥哥的信。」

    青舒有些哭笑不得地數了一下,一共有九封。她伸了手,擦掉沾在青陽鼻子上的泥點子,笑問,「這都是什麼時候寫的?」

    青陽不好意思地笑,「都是哥哥走後寫下的,最後一封是昨日才寫的。」

    青舒把自己的回信封好,並和青陽的九封信一起放進一個縫好的小小粗布袋子裡,再把布袋子的口子縫上。

    青陽疑惑,「姐姐,為什麼要把他們縫起來?」

    青舒笑著把布袋子塞進青陽手裡,「這樣子不容易丟!去吧!帶上管家去石記客棧找一個大鬍子。他是你哥哥的人,自會把信送到你哥哥的手上。」

    青陽高興,說回來再繼續栽紅果,然後抓緊手中小小的粗布袋子跑走了。

    因為周伯彥的來信,青舒的好心情持續了近半個月。淨塵離開後府中一切照舊,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再加上盧先生第二日就恢復正常了,因這,青舒放下了因淨塵的出現而起的戒備之心,安然度日。

    只是,平靜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當日青舒留在荒地上的鷹衛終於回來了。孫家村的孫得勝偷了她兩棵菜苗被抓住,第二天就被孫家村的孫裡正給贖回去了。她覺得這事背後並不簡單,於是留了一名鷹衛下來,為的就是監視孫得勝,從而順藤摸瓜地找到藏在背後的心懷鬼胎之人。

    鷹衛沒讓青舒失望。他耐心等待多日,終於等到了孫得勝養好傷回到孫仁恩那邊繼續做長工。他發現,沒過幾日,孫府有一個婆子避開人偷偷見孫得勝。第二日,孫府便尋了個由頭辭了孫得勝這個長工。他覺得這事蹊蹺,查了一下,發現偷偷見孫得勝的婆子是孫仁恩的夫人身邊近身伺候的婆子。

    沒過兩日,深夜裡,那婆子偷偷來到孫得勝的家裡,並給了孫得勝一個包袱。婆子走後,孫得勝立刻帶上祖父母,連夜離開了孫家村,趕到了離德縣縣城只有二十多裡地的名為孫家集的一個小村莊。孫得勝迅速安排好祖父祖母,進了德縣,並敲開了一戶富庶人家的宅院後門。

    當鷹衛報上黎夫人的名字時,青舒面色一沉,目露寒芒。去年的蘭林子事件的幕後之人便是黎夫人。當時她還來不及找黎夫人算帳,她娘古葉氏便出了事,她只得匆匆離開錦陽城趕回府去。後來,因為要忙的事情很多,再加上黎夫人沒了消息,她便把找黎夫人算帳的事情放到了一邊去。沒想到,黎夫人再次出現,再次起了算計她的心思,找起了她的麻煩。

    她立刻找管家到書房說話。他們商量後決定:不能坐以待斃,這次他們要出動出擊,教訓黎夫人之餘,定要弄清楚黎夫人三番五次挑事的原由來。

    第二天,天氣陰陰的,不怎麼讓人歡喜。青舒坐上馬車,帶了管家及四名鷹衛趕去了德縣縣城。德縣縣城卻是個晴天,一點都不陰。

    等青舒一行人在客棧安頓好了,古管家派人把擬好的明日要登門拜訪的帖子送去了蕭知縣的府上。

    蕭夫人得了帖子,非常重視,第一時間派管事送到了坐鎮衙門的蕭知縣的手上。

    蕭知縣手頭有事,一時走不開,於是對前來送帖子的管事交待了一番,主要就是囑咐自己夫人把人接回府安頓並好生招待之類的話。

    蕭夫人得了信兒,立刻召來三兒兩女簡單交待幾句,派了三兒兩女去客棧接人。

    青舒本是躺下休息的,當小二通知說蕭知縣家的公子與小姐來了時,青舒忙起身整理儀容,而後走出客房迎接。

    這時候,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鵝蛋臉的漂亮小姐笑吟吟地上前來,「這就是青舒妹妹吧!姐姐姓蕭名芷,爹爹是本縣知縣,特奉爹娘之命來接青舒妹妹過府的。」

    青舒忙行禮,「青舒見過芷姐姐。」

    站在蕭芷旁邊的十一二歲模樣的小姑娘說話了,「我叫蕭蘭,舒姐姐叫我蘭兒或六妹便成。」

    青舒笑著喊她蘭兒,並寒暄著請她們進客房。青舒這次出門身邊帶的是小娟和小丫,她一邊請蕭芷蕭蘭這對姐妹坐,一邊催小娟趕緊上茶。

    蕭芷阻止道,「妹妹別忙了,趕緊拿了東西隨姐姐回去。知道妹妹來了縣城,還遞了拜貼,爹娘歡喜的很,說客棧住著哪裡有自家舒服,因此將我們兄妹幾人派過來接妹妹了。」

    青舒笑,「勞煩芷姐姐和蘭妹妹了,只是妹妹已經安頓下,不好再折騰了。明日妹妹便會登門拜訪,不急在這一時。」

    蕭蘭一點不顯陌生地撒嬌狀地抱住青舒的胳膊,「不嘛,不嘛,蘭兒就要舒姐姐現在就去府裡住。蘭兒有很多好玩兒的東西,都給舒姐姐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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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追堵

    因為蕭芷蕭蘭這對姐妹的堅持,再加上外邊還有蕭家三兄弟在等,青舒不好駁人心意,於是退了客棧的房間,帶著隨行人員住進了蕭府。說句實話,蕭府上下表現出的熱情讓青舒有些受寵若驚。當晚,上床安歇時她還想著自己怎麼會如此受蕭家人歡迎?

    轉眼到了第二天,青舒洗漱過後跟著蕭芷蕭蘭這對姐妹去給蕭知縣和蕭夫人請安,然後才用早飯。之後,她被蕭芷邀請到房間去說話。兩個年紀相當的小姐碰到一起能談的話題很多。可她們倆個昨日才相識,不了解彼此,不知對方的喜好,因此只能談論相對安全的話題:女紅。

    快到辰時,小娟進門對青舒耳語了一句什麼。

    青舒一臉歉意地看向蕭芷,「芷姐姐,妹妹得出府一趟。」

    蕭芷聞言抬頭,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荷包,「姐姐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妹妹的情況與姐姐不同。姐姐有長輩庇護,吃穿不愁,每日只需繡花、養草、擺弄書畫度日便可。妹妹卻不能如此,妹妹肩上的擔子重,妹妹為了整府上下的生計需四處奔波,辛苦非常。所以,妹妹不必覺得抱歉,有事儘管去忙。」

    青舒萬沒想到蕭芷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心想:蕭芷定是個聰明又明事理的姑娘。換作平常富戶家的小姐可不會如此高看她古青舒,只會鄙視她為生計拋頭露面四處奔波的行為。此刻她眼中的笑意更真誠了幾分,她和蕭芷約好回來繼續一起做女紅,這才從蕭芷的住處出來,帶著自己的隨從們出了蕭府的門。

    馬車停在縣城西街的門匾上刻著「李宅」二字的朱漆大門前。

    古管家穿著深青色綢子的衣裳,恭敬地立在馬車一側稟報,「小姐,到了。」

    坐在車內的青舒聲音不大不小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古管家向旁邊人作了個手勢,一名家丁立刻上前去叩門。

    門內傳出男子不耐煩的聲音,「敲什麼敲?敲什麼敲?主人家不見客,趕緊走。」

    這時候,古管家向旁邊的中年官差做了個請的動作。這名官差是青舒向蕭知縣暫借的。

    中年官差會意,上前去把門拍的啪啪直響,「衙門辦案,趕緊開門,開門,聽到沒有?再不開門,直接砸開。」

    這時候,朱漆大門左右兩半扇門板之間出現一條縫兒。裡面的家丁從門縫往外看,一下就看到了官差。立刻的,這名家丁左一個差爺右一個差爺地喊著,把府門打開到可以進出一個人的寬度,而後自己從內擠出來,點頭哈腰地問官差在辦什麼案,案子與他主家有何關係等等。

    中年官差看都不看他,越過他左右手使勁一推,朱漆大門被打的大開。他看到院中不同於縣城的精緻景緻,面帶驚詫之色地大聲詢問,「李老爺的宅院什麼時候修成這樣的?」

    那家丁臉上推滿笑,「回差爺,近期修的,就是近期修的。」

    中年官差上下打量這個家丁,「本差爺怎麼沒見過你?」

    那家丁忙解釋,「小的是新來的,新來的。」

    「叫你們老爺出來,說好上月下旬請本差爺喝酒的,如今都五月上旬快中旬了,他竟敢屁都不放,讓本差爺乾等,豈有此理!」他說著話,邁步往裡走。

    那家丁忙跑到官差前頭攔,「差爺,差爺,不是老爺不守信用,實在是老爺病了,下為來床。答應差爺的事老爺肯定忘不了,等老爺的身子好了,這酒自然就請了。」說話間,他就往官差手裡塞了一塊兒碎銀進去。

    官差把到手的碎銀收進袖子裡,在李宅門內左右看。突然他咦的一聲,指著左手邊的一處假山問,「假山弄到這裡做什麼?」

    家丁的腦門兒上見了汗,「回差爺,主子說這樣風水好。」他回答的時候眼角余光看到有人無聲無息地放倒了另兩個守門的家丁正大搖大擺地往裡走。他一驚,著急地捨了官差跑去攔,「出去,出去,你們想幹什麼?趕緊出去。」他接著往裡大聲喊,「來人,快來人啊,有不明身份的人闖進來……」窟通一聲,他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一下就摔趴到地上了。

    伸腿把人掃倒在地的鷹衛面無異色地繼續為青舒開路。在他的後頭,是古管家與另一名鷹衛,接著是帶著小娟的青舒,最後由一名古府家丁和一名鷹衛殿後。他們一行七人像在自己家裡一樣,竟熟門熟路地李宅中四處走動。路上有家丁或丫鬟試圖阻攔時,鷹衛都會乾淨利落地把人放倒,但不會要了這些人的命。

    突然自後方傳來三聲炮仗響。立刻的,青舒由屬下們護著直奔李宅後門。此時李宅後門大開,青舒帶著人出來時後巷中靠牆蹲著兩個乞丐。地上有炮仗爆裂後的碎屑,其中一個乞丐手裡正抓著打火石。

    古管家問道,「往哪邊走了?」

    兩個乞丐齊齊往東指。後巷子往東不過一百米就是巷子的出口,顯然青舒要找的人已經逃出了巷子。

    青舒說了聲追,兩名鷹衛迅速順著乞丐所指的方向追去。青舒帶著剩下的人原路返回,取了車馬後等待消息。

    一刻多鐘後,有乞丐跑過來敲了一下手中的破碗,然後轉頭往東跑。

    古管家說了聲跟上,車夫趕緊趕著車追在乞丐後頭。乞丐跑跑停停的,最後停在一處獨門獨院的民房前頭,然後回頭看一眼,並敲了一下手中的破碗,而後找角落去窩著了。

    古管家看了看左右,「這是哪裡?」

    這時候,先前派出去追蹤人的其中一名鷹衛現身,並從對面走過來,「小姐找的人就躲在裡面。」

    青舒自車內下令,「敲門。」

    家丁上前,啪啪拍響普通的木板門,「開門,快開門,別躲了,也別想著逃,你們無處可逃,趕緊把門打開。」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但家丁並不停手,繼續拍響門板。左右的住戶紛紛開門出來看,可見到鷹衛們攜帶的刀劍後立刻又躲回院中,再不敢露臉。

    這時候,打開門栓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木板門被人從裡頭打開。帶有高牆的小院中,從院門口到堂屋門口,左右分列著十餘名手持棍棒的家丁。這些家丁虎視眈眈地齊齊看向院門外的古府人等。而堂屋的門口,左邊立著一個婆子,右邊立著一個丫鬟。

    有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走到院門口站定,「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古管家上前一步,「我家主子為孫得勝而來,為算舊賬而來。」

    中年管事似乎吃了一驚,看了青舒所乘坐的馬車上的古字標記一眼,走過去向守在堂屋門外的婆子低聲說道,「告訴夫人,古府的找來了。」

    婆子進了堂屋,須臾間出來,告訴中年管事,「夫人要見古青舒。車內人若不是她,夫人要你轟走。」

    中年管事回到院門口傳達自己主子的話。古管家沒與他說話,卻是親自拿了馬凳擺到了馬車下。

    立在馬車下頭的小娟一手挑了車門簾,一手扶了青舒下車來。

    青舒看了一眼對方左右分列出來的十幾名家丁,竟是一點都不放在眼裡的樣子,信步邁入院子。古管家與鷹衛迅速上前護衛。對方的中年管事伸手一攔,「古小姐可以進去,其他人留步。」

    青舒不說話,徑直往裡走。

    古管家等人便明白了,氣勢十足地跟著青舒往裡闖。中年管事攔他們,他們直接推開;分列左右的家丁要揮棍子,他們拔劍欲砍。不僅如此,留在外頭的鷹衛彎弓拉箭描著對方的人,一副隨時要放箭射人的模樣。

    青舒由三名鷹衛及家丁們護衛著,站在小院當中,「黎夫人,我們不妨換一個地方說話,有些話在這裡說並不方便。同意的話,立刻出來。」

    青舒的話音剛落下,自堂屋中走出一個身形嬌小且人清瘦的婦人來。婦人看上去有四十五六歲的模樣,頭髮已經半白,額頭和眼角的皺紋很深,還有就是面色有些暗黃,看著並不怎麼健康的樣子。她半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梳著婦人的髮髻,並用一根銀簪固定著,頭上再無其他飾物。

    暗黃的臉色,清瘦的身子,再加上她身上穿的素白的綢裳,顯得她整個人死氣沉沉的,缺少了活人該有的生氣。

    這是不停找她麻煩的黎夫人?青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黎夫人另有其人,這個只是黎夫人身邊做事的婆子?

    婦人迎上青舒疑惑的眼,聲音空茫地問,「你就是古青舒?」

    青舒,「我就是。」

    婦人無神的眼中立刻射出恨意,狠狠地盯住青舒,「你就是害死我女兒的古青舒,你就是該死的古青舒。死的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是我女兒?為什麼?」最後一聲,她竟聲嘶力竭地喊出,然後整個人哆嗦了起來,還一副站不穩,就要摔倒的模樣。

    她身邊的婆子和丫鬟喊著「夫人」,從左右扶住她。

    「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婦人整個人靠在丫鬟婆子的身上,竟然邊喊邊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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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阿圓

    無端被人指控,青舒覺得莫名其妙。她看著婦人哭的傷心欲絕的模樣,蹙眉說道,「看來你就是黎夫人了。你和你的女兒黎海棠與我本不相干,我們曾經沒有任何交集。然後突然有一天,你的女兒登我府門,拿了百兩銀子欲羞辱與我。我非常肯定,我既沒招過你女兒,更沒惹過你女兒。『你為何要如此?『我曾經一直想這樣問她。」

    黎夫人歇斯底裡地喊,「不許你污衊海棠。海棠品性純良,自小與人為善,絕不可能與人為惡。」也知是太過激動,還是太過生氣,她整個人哆嗦的厲害。

    青舒本還有些同情黎夫人的遭遇,可聽了黎夫人的話,那點同情立刻灰飛煙滅。 「黎海棠品性純良?笑話。她品性純良會無緣無故地登門挑釁與我?她品性純良會將被休離的過錯推到我身上,打上我的門?她品性純良會從京城追到康溪鎮上來,會處處在暗地裡給我下絆子?」

    「胡說,你胡說。」黎夫人相當生氣,可不知是身體原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喊出來的話氣勢上比剛才弱了幾分。

    青舒卻氣勢十足地逼視黎夫人,並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一直忍著不發作,不是收拾不了她,而是懶得跟個瘋子一般見識。像她那樣到處發瘋的人,指不定得罪了什麼得罪不得的人物,否則世上能有幾人會如此殘忍地一次殺害十幾人?」

    黎夫人捂著胸口,一臉痛苦地搖頭。

    「你們母女的死活本就與我不相干。不曾想,你和你女兒一樣瘋。你女兒死了,你竟然跳出來繼續你女兒做的事,竟然繼續算計暗害我!你們母女到底是何居心?在你們眼裡我就那麼好欺負不成?」青舒擲地有聲地質問,語意中透著對黎氏母女的譴責。

    黎夫人抖著手,指著青舒的鼻子,「你……你……」

    青舒冷著臉,「我問你,你為什麼把黎海棠的死算到我頭上?我再問你,當初黎海棠處處找我麻煩是為了什麼?黎海棠厭惡我,不斷找我的麻煩,總會有個理由,應該不止抽風或看我不順眼這麼簡單吧!」

    黎夫人沒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昏厥過去了。她的丫鬟婆子夫人長、夫人短地叫喚著將她背進屋去。

    那中年管事急的不行,一邊站在門口向屋內的婆子詢問夫人的情況,一邊吆喝人趕緊去煎藥。

    青舒的心底窩著一股邪火。她恨不能馬上沖進屋去,拿涼水把黎夫人潑醒,也好快些解決了問題走人。若黎夫人不是以這副病弱的身子出現在她面前,她早用拳頭解決問題了,才不會站在這裡浪費口舌。

    突然,東邊的廂房裡有年輕女子尖叫起來,還有砰、砰的砸東西的聲音。

    中年管事的面色一變,似乎想喊堂屋中伺候的婆子出來。可張了嘴他才想起來婆子和丫鬟忙著照顧夫人,根本顧不上別的。他稍一猶豫就向家丁們喊,「趕緊去兩個人看看。」這會兒也顧不上男女有別了。

    得了令,有兩個家丁剛要動彈,就見自東邊的一間廂房裡衝出一個身著裡衣又披頭散發的女子來。這女子看著就不像個正常人,她神經兮兮地左看右瞄,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每見到一個男人就抱著頭尖叫一聲,還跳來跳去地左躲右閃的遠離自己看到的男人。

    院中有黎夫人的十幾個家丁,還有青舒的人。這些男子在女子眼中似乎全是可怕的存在,無論長的好賴都會引來她的尖叫聲。

    青舒被女子接連發出的尖叫聲弄得頭大,忍不住皺眉。

    那中年管事急慌慌地喊,「都傻站著做什麼?趕緊把她制住。」

    黎府這邊的家丁答應著,可沒一個人從正面直接衝上去抓人,而是全都繞到了女子的背後去小心翼翼地慢慢接近。

    當有一個家丁自後頭馬上就要抓住女子的胳膊時,女子卻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子一樣歡呼一聲,並蹦蹦跳跳地往青舒的方向過來,「小姐,小姐,奴婢在這裡,在這裡,奴婢厲害,很厲害,有聽小姐的話,嘿嘿……」她居然傻笑著往青舒身上撲。

    青舒驚愕地忘了躲開。旁邊的鷹衛卻是上前去擋撲來的女子;小娟也有所動作,張開手臂要攔人。

    視線中有男子的面孔出現,撲過來的女子一臉驚恐狀地尖叫一聲往旁邊跳。大概是太急太慌了,女子崴了腳,一下摔在古管家的腳邊。她仰頭正好看見古管家木然的臉,於是條件反射似的立刻一臉驚恐地往別處爬開,嘴裡忙叨叨地說道,「小姐,小姐,奴婢聽話,聽話,不要,走開,不要,聽話,奴婢很乖,很乖的。」

    黎夫人這邊的家丁想要上前抓人,但女子此刻在青舒他們跟前,家丁們便躊躇著不敢上前。

    那中年管事卻是一臉驚喜地小心往前湊,並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強硬,「阿圓,看到沒有?小姐回來了,小姐就在這裡。你不用怕,沒人能傷你,有小姐在,沒人能傷你。」

    滿地爬的女子停了下來,跪在地上,歪著頭想了想,呆呆傻傻地笑,「嘻嘻……小姐回來了,嘻嘻……阿圓很乖,小姐回來了,小姐,小姐……」她不停念叨著小姐,抬起頭來眼神熱切地盯著青舒不放。

    一直冷眼旁觀的青舒覺得阿圓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於是她努力去回憶。

    見青舒不理自己,阿圓竟像孩子一樣嘟了嘴,並淚眼汪汪地看著青舒。

    中年管事在旁看了這情況,搓了搓手,「阿圓,小姐累了,想要休息。你趕緊進屋去幫小姐整理床鋪,快去。」

    阿圓歪頭想了想,猛點頭,然後爬到了青舒腳邊傻笑一會兒,再用爬的向堂屋方向去了。黎府的家丁個個為其讓開路,一臉的緊張。正這時,黎夫人的丫鬟從屋中端了一盆水出來。阿圓見了,盯住木盆幾秒,突然抱住頭喊了聲不要,調過頭來快速往青舒的方向爬回去,嘴裡還喊著,「不要,不要,小姐救命,小姐救命… …」

    小娟本要大力推開她的,可看著她瘋瘋癲癲的樣子,終是不忍,因此只是擋在了青舒的頭前,還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喂,走開,走開,這是我的小姐,不是你的。」

    阿圓似乎不怕小娟,竟然抽抽噎噎地扒拉小娟,「你走,走,小姐,小姐救命……」

    終於想起阿圓這個名字了。青舒詫異之餘不由問出口,「難道你是黎海棠的貼身大丫鬟之一?」也就是黎海棠命案中的唯一活口。當初周伯彥告訴過她,除了黎海棠的貼身大丫鬟阿圓不知所蹤外,黎海棠與其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鬟、家丁共十餘人無一倖免,全被人殺了。

    不想,聽得黎海棠三個字,阿圓突然瘋了一般地尖叫,並開始扯自己的頭髮。

    青舒嚇了一跳。小娟也嚇到了,她下意識地護住青舒,不給發瘋的阿圓傷人的機會。

    黎夫人的中年管事見情況不好,衝著家丁喊道,「趕緊的,趕緊拿繩子綁了,趕緊綁了。」

    黎府的家丁迅速上前,不顧阿圓的廝打一左一右地迅速架住了她。阿圓尖叫著、掙扎著,瘋狂地扭動著身體,根本不管身體的疼痛,一味要掙脫。她激烈的舉動使得兩個男人都按不住她。恰在這時,有家丁取了繩子來,開始綁人。

    堂屋中的婆子急急出來,遞了個帕子過來,「快堵上她的嘴,別讓她咬傷了舌頭。」

    手腳被綁,嘴巴又被堵住,阿圓的尖叫聲終於停了。接著,有人扛了她送進廂房去。

    那婆子明顯鬆了口氣,一抹額頭上的汗,「古小姐,夫人請你進去說話。」話落,還做了個請的動作。

    青舒二話不說,帶著小娟和一名鷹衛進了屋去,一眼便見到了軟綿綿地歪靠在椅子裡的黎夫人。她徑直走過去,坐進了黎夫人對面的椅子裡。

    黎夫人蒼白著一張臉,強打精神說道,「讓你的人退下,我要單獨與你說話。」而後不等青舒說話,她無力地一擺手,她的婆子和丫鬟低著頭退了出去。

    見此,青舒示意小娟和鷹衛退下。小娟有些不放心,可主子的命令又不能不聽,於是不情願地往外走。鷹衛走的乾脆,同樣乾脆的還有他把自己的配劍雙手捧給了青舒。

    此刻的黎夫人情緒穩定,沒有哭罵青舒,只是一臉哀戚地盯著青舒,手卻伸進了放在桌邊的一個小匣子裡。她從匣子裡取了一本書出來,而後啪一聲丟到青舒面前,「這裡有你要的答案。」

    青舒不看那書,只是目光清冷地回視黎夫人,「你女兒的死與我無關,以後別再找我麻煩。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黎夫人的眼中再次染上恨意,她哆嗦著手指著丟給青舒的書,「海棠遇害確實不是你動的手,但也與你脫不了干系。看看吧!看過之後你就會明白我為何會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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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周素手札

    這是一本封面上沒有書名的書,看著有些舊,微微泛著黃。除了邊緣有些磨損外,看不出其它損傷,總體來說是本保存的很好的舊書。一本書引來仇視她的抽風母女,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青舒如此想著,並意味不明地看了黎夫人一眼,而後從袖子裡取了帕子出來,用帕子翻開了書的封面。

    當書的第一頁上的「周素手札」四個大字映入眼簾時,青舒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但看了又看,周素手札這四個字清晰無比地躺在那裡,沒有任何要消失的跡象。周素,周素,會是武木蘭口中的那個周素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露疑惑地抬頭看黎夫人,「這是什麼?」

    黎夫人不說話,可盯著青舒翻出的「周素手札」四字個的眼神很詭異。

    青舒見了蹙眉,而後注意力回到書上,將第一頁翻過去。立刻的,似目錄般的第二頁上的四行字讓她倒抽一口氣。

    前世今生

    景菲之死

    預言:得鳳者得天下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這,這是什麼?這都是什麼?青舒震驚的僵著身子動彈不得。

    「她是一切的禍根。」黎夫人閉了眼,低聲絮叨起來,「那天,走投無路的我們母女二人去了河邊,想著跳下去一了百了,一切的苦難便結束了。她走過來了,身著華麗的衣裳一臉死寂地停在河岸上一會兒,突然就跳下去了。我們明明是去尋死的,可不知怎麼回事,到了最後尋死變成了救人。我們母女二人合力將她救上岸,跌跌撞撞地帶她回容身的破廟。」

    「或許是她命不該絕,沒有大夫沒有湯藥的情況下她熬了一天一夜自己醒過來了。明明穿著華麗,身上還有銀票銀兩,她卻說自己沒個去處,問我們要不要一起過活。我們母女跟她回京後,她拿銀子給我們。我們想贖回原先經營的鋪子,她不允,她收海棠為徒,並指點海棠開點心鋪子。」

    「因為她,我們母女的日子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視她為恩人、貴人,我視她為主,即便她脾氣暴躁,即便她心情不好時總是對海棠發脾氣,我也心甘情願地每日小心侍奉著她。可她居然背著我教海棠一些古怪的東西,視女子的閨訓閨儀為無物。我不能容忍,就算被人罵忘恩負義,我也絕對不能容忍她這樣教我女兒。我和她吵架,我求她別這樣,海棠每日怏怏不樂的,直到她去世,這樣的日子才結束。」

    「沒了她,我嚴加管束海棠,特意請了教習嬤嬤來教導海棠。我感覺一切都好起來了,我的海棠終於像個大家小姐一樣了。哪曾想,她……她居然留了這樣一個東西給海棠,居然把不知人心險惡的海棠捲入了可怕的事情當中。她不是貴人,她是魔鬼,她毀了我的海棠,害了我的海棠。我恨她,恨害死海棠的人,恨活的好好兒的你。」黎夫人按著胸口低聲哭,「我的海棠因你而死,是因你而死的。我不允許你一無所知地逍遙度日,我要讓你嚐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痛苦。我要你終日惶恐不安地活在恐懼中。」

    青舒面無表情地抬頭,「也就是說,你找我麻煩的目的就是為了引我來見你,我猜的可對?」

    黎夫人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已經晚了一年,去年你就該找上我。」

    「蘭林子一心一意為你做事,事發當下就被打入了大牢。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你為何不派人救他?如此輕易地拋棄一個忠心的屬下,你不怕寒了其他屬下的心嗎?」

    黎夫人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你不看嗎?」而後似呢喃般地低聲說道,「得鳳者得天下的預言,你最好看一下。你要的答案就在那裡。」

    青舒合上書,啪一聲丟到黎夫人面前,「我沒那個閒情跟你玩兒神秘。既然已確定你和你的女兒一樣對我懷有惡意,我就不客氣。你知道嗎?不需要我動手,只要我派人放出風聲去,你手中的這本書足以要了你的命。」

    黎夫人聽了咯咯地笑,樣子有點怵人。等她笑夠了,開始翻書。當翻到其中的某一頁時,她把書拿起來,字衝著青舒的方向,「看看這裡寫的,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讓人知道這本書的存在。 」

    青舒眼帶諷意地回視她不懷好意的眼,「名不見經傳的人寫的一本破書而已,不管裡面寫了什麼,誰還會當真不成?」

    黎夫人念道,「古氏之女名青舒,命格奇異,或為塵泥,或為鳳。為塵泥則命運坎坷多艱。為鳳則必將母儀天下。」

    青舒聞言臉色大變,「荒唐,一派胡言。」

    「你覺得荒唐,他人可不會這麼認為。」黎夫人繼續念,「黃氏之女牡丹,命格富貴無邊,疑為鳳。周氏之女清漪,命格奇特無比,非高僧不可窺其福澤,疑為鳳。丙戌年,得鳳者得天下。」她合上書,「今年是甲申年,酉年之後便是丙戌年。無論真假,只要此手札中的內容傳出去,你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青舒放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是啊,這種荒唐的東西傳揚出去,自有大把的人相信。有異心、有野心的會使出各種手段把書中所寫的古青舒、黃牡丹和周清漪這三個名字的女子弄到手。那麼,皇帝會如何對待這三個名字的主人?殺掉還是弄進宮去?如今穩坐皇后寶座的女人的手段相對好猜,肯定會把這三個名字的主人暗中作掉。不管這手札到底是周素寫下的,還是其他什麼人冒充周素寫下的,總之心思很歹毒。

    她剛要罵黎夫人是瘋子時,腦中閃過周素、武木蘭這兩個名字。緊接著,她想到了武木蘭給她的莫名其妙的警告:滿十九歲前萬不能出嫁。今年是申年,她十六歲。丙戌年的時候,她十八歲。

    滿十九歲前不能出嫁。武木蘭的警告是不是針對「丙戌年得鳳者得天下」的這個荒唐預言?青舒的臉色非常難看。

    黎夫人滿意自己所見的,把書放回匣子裡,「還算聰明,沒有因為被人預測為鳳而忘乎所以。想讓我守口如瓶,可以,答應我兩個條件。」

    青舒眼神凌厲地看了黎夫人一眼,右手握緊靠放在椅子上的劍,霍地起身。她沒有大喊大叫,而是以平常說話的音量擲出冰冷的一句,「去死吧!」而後挺直了脊背往外走。

    這大大出乎意料的舉動把黎夫人震在當場,讓她一時忘了反應。

    青舒走了五六步停下,轉過身又走回來了。她盯著無措的黎夫人,噌一聲拔劍出鞘,並一劍刺出。

    黎夫人面無血色地尖叫一聲,兩眼一翻當場昏厥。如果沒有嚇暈的話,她會發現青舒是在嚇她。

    青舒收回刺出的劍,打開桌子上的小匣子把所謂的「周素手札」取出來。

    「小姐,您沒事吧!」小娟一臉慌張地衝進屋來。

    鷹衛只看了一眼屋中的情況便明了主子沒事,於是安靜地立在一邊。

    青舒收劍入鞘,並拋給鷹衛。然後以站立的姿勢單手翻開《周素手札》看,對院中的打鬥聲聽而不聞。

    前世今生

    景菲之死

    預言:得鳳者得天下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雖然第二頁上是這樣列的,但手札中的內容很散。前世今生這裡的內容不多,沒有名字沒有稱謂地寫下了兩頁的簡略記錄什麼人的生平似的內容。這個時代的人或許看不懂它在寫什麼,可青舒看懂了。若是猜測無誤,這段前世今生裡介紹的不是別人,理應是景菲、周素和武木蘭在現代的身份介紹。

    後頭的內容真的很散,剛才黎夫人讀的那段內容確實有。而景菲之死的內容卻是沒有的。剩下的內容就像現代人記的日記一樣,主要是記錄情感的,還有部分是東一下、西一下地記錄的一些道聽途說的民間傳說。雖然寫的並不直白,可青舒看出來了,筆者在尋找回去的路,也就是穿越回去的路。

    到這時,青舒終於相信,這的確是穿越者周素寫下的。可她不解,她和周素素不相識,周素為何要寫下這樣的文字害她?

    青舒極認真地把《周素手札》中的內容一字不落地看完,而後面無表情地下令,「搜,信件也罷,書冊也好,一個不留。」

    古管家正好進來,聽了這話親自帶人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搜了起來。

    這時候,青舒命令小娟把黎夫人潑醒。

    小娟得令,端來一茶碗的涼水潑到了黎夫人的臉上。

    黎夫人幽幽轉醒,茫然不知所措。

    青舒冷眼看她,「你想跟我談什麼條件?」

    黎夫人回神,見自己的丫鬟婆子不在身邊,可青舒的丫鬟與護衛卻在屋中,立刻意識到不對。她顧不上抹臉上的水漬,一臉緊張地問,「你做了什麼?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啪的一聲,青舒把《周素手札》丟到她面前,「一本破書也想拿來威脅我!」

    黎夫人見到書,口氣立刻變得強硬,「你以為我會蠢到不留後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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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未來嗎

    青舒並不接受這種威脅,「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後手嗎?」

    「怕,你當然會怕。」黎夫人說著話,把青舒丟到她面前的書拿起來,「這不是唯一的一本。海棠遇害之後,我發現了它。通過它,再想到發生過的許多事,我想通了許多事。還有阿圓,阿圓沒死,她逃出來了,她逃回我身邊。就像你看到的一樣,阿圓瘋了,整個人瘋瘋癲癲的,神誌不清。其實她沒完全瘋,偶爾她會清醒過來,雖然清醒的時間並不長,可也告訴了我一些事。所有的這些,所有的一切,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還知道幕後人的身份。」

    青舒對殺死黎海棠的兇手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從黎夫人手中奪過書,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拿了打火石將它引燃,並丟到桌面上,任它冒著黑煙燃燒起來。她一擺手,示意鷹衛和小娟退下。

    黎夫人沒有失去殺手鐧的驚慌,「沒用的,這不是唯一的一本。我將它謄寫了兩本出來,分別藏在了不同的地方。你敢不照著我說的做,自有人會把其中的一本帶進京去,送到鐘太師的府上。另一本,會出現在害死海棠的幕後人的府上。那人可不是善類,一直在暗中查預言中的三個女子的名字。」她突然激動地大喊,「我的海棠是替你死的,那人以為我的海棠是預言中的三個女子之一。你明白嗎?」

    聽到這裡,青舒整個人都懵了,腦中一片空白。

    黎夫人情緒失控,扶著桌子站起來。她的手腳在抖,嘴唇也在抖。不僅如此,她的眼珠子古怪地轉來轉去,就像受了極度驚嚇後神誌失常的人一樣,「你該死,要不是你惹了我的海棠,我的海棠不會幹傻事,不會換掉名字,不會把名單交出去,沒有殺身之禍。我的海棠,嗚嗚……你為什麼那麼傻,嗚嗚……你怎能用自己的名字替換掉古青舒的名字,我的傻海棠,嗚嗚……」

    一瞬間,青舒覺得自己掉入了寒潭,從頭冰到腳。如果黎夫人說的是真的,那個幕後人也太可怕了。還有黎海棠,難道瘋了不成?皇后之位真有那麼吸引人嗎?竟敢不怕死地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讓自己死於非命!另兩個姑娘有沒有好好活著?如果黎海棠不是換掉了她的名字,她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嗎?去年黎海棠被殺的時候,她還沒有自己的鷹衛,杜洛二護衛還沒有回歸,她勢單力薄。想想就覺得後怕。

    哭著哭著,黎夫人憤怒地盯著青舒吼,「我的海棠因你而死,你別想置身事外。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替我殺掉兇手和幕後人,為我的海棠報仇。二是等著他們找上門來,殺你全家。」

    「意思是說,你女兒妄想母儀……」,青舒說不下去,還母儀天下呢,真是夠了,「所以,把一份名單交給了兇手,名單裡還寫了自己的名字。她真是瘋了。」

    「一切都是你的錯,沒有你,海棠不會幹傻事。」

    「這樣說可能有些失禮,但我還是要說:她死於自己的野心,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要恨也只能恨兇手,恨不到我頭上。」青舒深吸一口氣, 「有些事最好爛在自己的肚子裡,千萬別拿出來往外抖摟,否則會有什麼下場,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會有什麼下場,黎海棠慘死就是前車之鑑。

    「古青舒,你休想置身事外。」

    「我就是要置身事外,你耐我何?」青舒木然說罷,掃視屋中的一切,「你知道嗎?除掉威脅到自己安危的敵人有許多種辦法,不一定非得自己動手。」

    「什麼人?」院中的鷹衛大喝一聲。

    「確實不需要你動手。」自頭頂的房樑上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黎夫人嚇的腳下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什,什麼人?」

    青舒也嚇到了,可不至於腳軟到黎夫人的程度。她下意識地抓了桌上的小花瓶,抬頭往上看。

    男子斜臥在屋中的房樑上,一隻腳垂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如玉的面龐,斜飛入鬢的劍眉,不大不小看著正好的眼睛,英挺的鼻子,微有些薄的嘴唇,所有的這些證明了他是個很英俊的男子。

    可是,不管他長的有多英俊,此刻的青舒只想先賞他兩拳,再送他一腳。

    男子彈了一下粗布長袍的衣角,繼續不緊不慢地晃著垂在空中的一隻腳,一臉無辜地看著青舒。見青舒的臉色實在難看,他咧了嘴笑,「青舒妹妹,別來無恙?」

    青舒咬牙說道,「你下來,你下來我就告訴你,我到底有恙還是無恙。」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自己憤怒遠勝於心中的恐懼,完全忘記了這個男人是皇帝的密探之一的事實,只記得這個男人是周伯彥的義兄,是周伯彥信任的人。她也沒去想這個男人到底在上邊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房樑上的男人,也就是安榮舟,他衝著發現異狀後第一時間衝進來護衛青舒的鷹衛揮了揮手,「兄弟,動作挺快的,哪天咱們找個地方切磋切磋。」

    鷹衛對此視若無睹,當他是空氣,根本不理。

    青舒卻咬牙說道,「滾下來。」

    安榮舟伸了一根手指搖,「別急,還沒到時候。」

    青舒準備拿手中的花瓶丟他。鷹衛卻適時說話了,「小姐,情況不對,這裡被包圍了。」

    「什麼?」青舒以為聽錯。

    安榮舟衝著下頭的青舒一臉討好地說道,「青舒妹妹儘管放心,外邊都是哥哥的人。」見青舒瞪他,他嘿嘿傻笑。青舒還瞪他,他立刻收起臉上的傻笑,正了正色說道,「帶著你的人趕緊離開這裡。」

    「你在說什麼?」

    「妹妹只管放心地回府去,忘記這邊發生的一切。但有一樣啊,妹妹在種菜、繡花之餘想著那小子的時候,一定記得順便想想哥哥。哥哥辛苦地跑前跑後的時候,那小子卻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這公平嗎?不公平。」

    「滾下來,你到底在說什麼?」今天受的刺激過多,青舒很暴躁。

    「唉!算了,算了。」安榮舟無奈狀地揮了揮手,「聽話,趕緊回家去。那小子說了,你稍有差池,他就扒了我的皮。哥哥為了保住自己的皮,只能求你趕緊回去。以後遇到麻煩,只管讓哥哥給你解決,千萬別再跑出來了。你若少了一根汗毛,那小子說到做到,哥哥的皮可是會不保的。」

    青舒似乎有些明白了,面露驚喜之色,「他回來了?」

    安榮舟搖頭。

    驚喜之色立刻消失,「他讓你來的?」

    「哎,哎,別問了,趕緊回家去。」他移了視線,漫不經心狀地看著下頭掙扎著要爬起來的黎夫人,淡然說道,「他視你如命,怎會不做任何安排就離開?怎會讓你落入危險之中?」說罷,他伸手入懷,取出兩本書,並丟向下頭的鷹衛。

    鷹衛穩穩地接住。

    安榮舟衝著靠在牆上發抖的黎夫人說道,「你的後手沒了。」

    黎夫人搖頭,拒絕相信,「不,不可能,沒人能找到它們,已經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沒人能找到它們。」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安榮舟不看她,一臉嚴肅地下令,「古青舒,帶著你的人離開。」

    青舒接過鷹衛遞過來的兩本書隨便翻了翻,果然是《周素手札》的謄抄本。她把書頁上的字沖向黎夫人,「這就是你的後手?」

    黎夫人不相信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會泡湯,她懷著僥倖心理慢慢走過來。當看清書頁上的內容及字跡時,她差點昏厥過去,「不,不,不可能,你們找不到它的,找不到。」說話間,她撲過來準備把書搶回去。

    青舒往旁邊一閃,躲開了。她往房樑上看了一眼,把手中的兩本書點燃並丟到桌子上已有的灰燼上。

    黎夫人瘋了一樣撲過去要拿正在燃燒的書。鷹衛上前一掌劈在她的後頸上,並接住失去知覺的她,把她放進椅子裡,退後。

    青舒最後看了黎夫人一眼,轉身往外走。鷹衛默然跟上。

    當院牆根下,黎夫人的屬下蹲了一排。當院的地上,躺著幾本書和一些書信。

    古管家上前,「小姐,搜出來的書和書信,全在這裡了。」

    青舒想也不想就下令,「燒了。」她走出院子,一下就看到了蕭知縣及蕭知縣身後的官差們,還有五六個沒有穿官差服飾的男人。她沒有說話,走到旁邊去,坐進了自己的馬車裡。

    馬車動了,青舒掀了車簾子的一角往回望。蕭知縣立在那裡,而官差正把黎夫人的屬下們押出來,昏迷的黎夫人和瘋癲的阿圓也被架出來了。她放下簾子,覺得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進了蕭府,青舒說累了,直接回客房躺下,並讓丫鬟放下了床帳。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忘記《周素手札》,可越想忘記,書中的內容在腦中愈發清晰起來。然後她開始胡思亂想。安榮舟有沒有看過書中的內容?安榮舟真的是周伯彥派過來保護她的嗎?他可是皇帝的密探。周伯彥要是知道那荒誕的預言會怎麼想?他會告訴自己的皇帝舅舅嗎?他們還有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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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收麥

    古府的田莊以及小古家村和大古家村的田間地頭兒上,人們喜笑顏開地收割著冬小麥。

    錦陽城的農官是提前兩日過來的。他背著褡褳走在田間地頭兒上,先是從古府田莊上掐了六七個麥穗兒小心地收好,接著去了小古家村和大古家村那邊,同樣掐了一些麥穗收好。

    當地的父母官於縣輔也在。他是一早帶了官差過來的,此刻正站在烈日下與圍觀的農人們討論收割中的冬小麥。

    晚到的蕭知縣下了馬車,看到眼前金黃的麥穗與忙碌的農人,向來嚴肅的面容上有了笑紋。

    青舒在縣城呆了三日便向蕭知縣和蕭夫人告辭。蕭夫人極力挽留,青舒解釋說地裡的冬小麥就要收割了,必須回去親自盯著。蕭夫人這才放人。同時,蕭知縣要青舒晚走一日,因為他要親自送青舒回去,順便看青舒的冬小麥。因此,青舒在縣城多留了一天,並在第五日清早城門開啟的當下與蕭知縣一道離開縣城,回到康溪鎮上。

    蕭知縣惦記著古府的冬小麥,進了古府連口茶水都沒喝就出來了,並急急趕來了莊子上。

    於縣輔迎上來,對著下馬車的蕭知縣見禮,「學生見過恩師。」

    「不必多禮。劉大人在哪裡?」蕭知縣放眼四望尋找農官的身影,無非是想知道古府田莊上的冬小麥的收成與去年相比如何?當然了,這才開始收割,實際的產量還不知道。可他急,想聽聽農官預估的產量是多少。

    「劉大人去了小古家村的麥田裡。」於縣輔知道蕭知縣想問的是什麼,「劉大人預估過了,古府的麥田畝產比去年高出一至三升,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村民種的麥子畝產與古府去年的產量不相上下。」

    「好,好,好。」蕭知縣聽了高興,連說三個好。他走進麥田裡,一臉喜色地彎下腰抓了一根割下的麥草,並將麥草上的麥穗兒放到掌心裡搓了一下。麥粒兒離了麥穗兒,粒大而飽滿。他不住點頭。

    於縣輔跟在蕭知縣的身側,從師爺手裡接過陳年的麥穗兒拖在掌心裡,「大人,這是去年的麥穗兒,您比對比對。」

    在蕭知縣和於縣輔討論麥子的時候,不遠處,和蕭知縣一道兒來的青舒站在田間地頭兒上,看著喊叫著跑進麥田裡的四個身影囑咐,「小心點兒,沒有割倒的麥草不許碰,割倒的不許踩到麥穗兒上。麥粒兒掉到地裡沒法兒收。」

    陳喬江頭也不回地大聲喊,「知道了,知道了,姐姐太囉嗦了。」

    青陽不干了,「你說誰囉嗦?」

    跟在他們兩個後頭跑的洛小榮和灝跟著起哄,「對啊,對啊,你說誰囉嗦?」

    陳喬江心知不能搭這個話,拐了方向,跑到了正彎腰割麥子的吳管事身邊,「鐮刀給我,我試試。」

    吳管事可不敢給他鐮刀,手上割麥子的動作不停,張口便拒絕,「這可不行。小姐交待過了,少爺們不可以碰鐮刀。」

    陳喬江切了一聲,不再惦記鐮刀。因為他知道,青舒一向說話算說,說不行就不行。若是他敢耍小聰明違背青舒的意思,等待他的不僅有擰耳朵的懲罰,還有抱了寫著「我錯了」三個字的木板在府裡走三圈兒的懲罰。他覺得擰耳朵無所謂,男子漢不怕那點疼。另一樣可就不行了,他覺得那樣很丟人,對男子漢而言太沒面子了。

    這時候,拉麥草的牛車到了。

    青陽沖在最前頭跑過去,「我來,我來,我要牽黃牛。」

    吳小山哎地答應一聲,把黃牛的韁繩交給青陽,然後說道,「少爺,小的說停,您得讓黃牛停下來。小的說走,您得趕著黃牛往前走。」

    青陽說知道了,美滋滋地牽著套車的黃牛往前走。

    洛小榮手裡抓了幾根掐掉麥穗兒的麥草揮舞著趕黃牛,想讓黃牛走快些。麥草不痛不癢地打在黃牛的身上,黃牛理都不理,照樣慢騰騰地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尾巴走路。

    見有好玩兒的,陳喬江立刻跑了過來,爬到慢騰騰地挪動的牛車上,然後站在牛車中間的位置叉腰大喊,「陳大將軍在此,各將士聽令。」

    青陽聽了,回頭喊,「下去,下去,你連我都打不過,連兵丁都當不成,當什麼大將軍?」

    陳喬江鼻孔朝天地說道,「我就是,我就是大將軍。」

    灝拿地裡的碎土塊兒丟他,「爹才是大將軍,你不是。」

    「臭小子,你找打。」陳喬江說著從牛車上跳下來。

    灝對著他做了個鬼臉,轉身逃開。

    青舒在地頭兒上站著,看他們打鬧的高興,於是打消了帶他們進莊子的主意,囑咐丁管事盯著他們別讓他們搗亂,並留了一半的隨從下來,自己則帶了一半的隨從進了莊子。

    莊子上的男人們在地裡忙,莊子裡的婦人圍著灶台、圍著井邊忙。

    井邊有洗衣物、晾曬衣物的。當院搭的簡易茅草棚裡有摘菜、洗菜的,有處理剛送來不久的豬肉的、有和麵的。這個茅草棚佔去了當院的半個面積,由十六根碗口粗的木頭柱子和茅草苫蓋的棚頂組成。如今天熱了起來,男人們不願意擠在食廳裡吃飯,所以搭了這個棚出來。這裡空氣流通又能納涼,對於在烈日下乾活兒的人而言是個吃飯的好地方。

    青舒沒有進廚房,而是坐到了茅草棚裡,與婦人們說話。這時候,廚房裡有婦人喊該往地裡送水了,要一個人進去看著煮肉湯的鍋。摘菜的關大牛的娘子答應一聲,略顯拘束地向青舒說了一聲,鑽進了廚房。須臾,一個身體粗實的二十左右歲的婦人用扁擔挑了兩個大木桶的水出來了。這是一早燒開後晾的水,是給地裡幹活兒的準備的。

    小娟看著木桶的個頭兒咂舌,並問要不要幫忙。婦人拒絕了,並風風火火地挑了水走了。

    小娟問切肉的吳大嫂,「這是誰的娘子?」

    「水生剛過門的娘子,力氣大、勤快,很爽快的一個人!」

    小娟笑著對青舒說,「小姐,奴婢瞧著,水生娘子的力氣比奴婢還大。挑著那麼重的兩桶水,走路一點都不晃,穩穩噹噹的。」

    青舒笑而不語,心裡卻想著程娘子的確有眼光。

    一個多月前,她讓程娘子幫忙物色了二十幾個未出嫁的姑娘。然後在半個月前,給莊子上的五個男丁娶了娘子回來,還給另外九個男丁訂了親。等麥子收完,好日子到了,就給訂親的九人接新娘子回來。不用說,這水生娘子就是先接回來的五個新娘子之一。

    被選中的女子,都是附近村屯裡好人家的姑娘。她們因種種原因沒能在十五到十八歲的花樣年紀裡出嫁,成了當地的老姑娘。

    就說這水生娘子。她身體粗壯、飯量大,模樣又不出眾。因此,直到二十歲也只有兩戶人家上門提親。可惜的是,這兩戶人家的名聲很不好,所以她的爹娘沒應下。

    再說關大牛的娘子。她是家裡的長女,十一歲的時候沒了娘,被迫長大,照顧五歲大的弟弟,並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兒。再之後,她爹又娶,面對人前一樣、人後又一樣的後娘,她拼盡全力為弟弟爭取所有能夠爭取的,與後娘展開了一場長達十三年之久的拉力戰,並成為了二十四歲的老姑娘。後娘恨她都來不及,哪會真心替她張羅婚事。於是,剛成家不久的弟弟求到了程娘子面前,希望姐姐能有個好歸宿。

    剩下的,有八九個是家裡太窮,爹娘實在給不出嫁妝,因而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有一個姑娘是被夫家退婚的。訂親的夫家說好兒子考上秀才就娶她過門,因此讓她等到了十八歲。只是,準夫婿一考中秀才,立刻嫌棄她莊戶人的出身,嫌棄她大字不識一個,於是把親退了。她氣的大病了一場,之後來提親的不是年齡大的能當她爹的鰥夫,就是村中游手好閒的偷雞摸狗之輩。她誓死不嫁這些人,於是拖來拖去成了二十一歲的老姑娘。

    他人嫌棄這些女子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青舒可不這麼認為。再者,她莊子上的男丁都不小了,年齡在二十到二十七八之間,她可從沒想過給他們娶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因此,得知這些女子品性不差又勤快能幹的時候,她就讓程娘子著手安排了相看事宜。

    那天是個趕集的日子。古府的風味小食鋪和雜貨舖前擺開了五個賣小吃食的攤子。攤子上乾活兒的不是鋪子裡的人,而是聽從古元河和吳管事指揮的田莊上的單身漢們。被程娘子選中的老姑娘們或跟著爹娘、或跟著兄嫂來趕集。關大牛的娘子例外,她是跟著弟弟來的。

    關於相看之事,姑娘們不知情,莊子上的單身漢們同樣不知情。姑娘的爹娘或兄嫂在攤子前駐足,假裝買東西的同時相看攤子上忙活的男子們。姑娘的爹娘或兄嫂若有相中的,便會讓姑娘上前向相中的那個人買東西。這時候,雙方一定會打照面。

    姑娘買了東西退開後,姑娘的爹娘和兄嫂帶著她站在顯眼的地方,然後悄悄向姑娘攤牌。同時,時刻注意情況的吳管事會把被相中的那人叫到程娘子跟前,並把話挑開。

    有程娘子這個媒人在中間穿針引線,若是男方與女方都相看上了,那麼這個媒就差不多做成了。先合八字,八字合上青舒再一拍板,中間的一些步驟略過,下聘、看日子成親。

    婚事也不是一個一個給辦的,而是有點像集體婚禮的意思。看日子的給了兩個好日子,頭一個日子上說是有五對兒適合成婚,下一個日子上就是剩下的都適合成婚。所以,半個月前莊子上有五個男丁一起娶親。其他訂好親的要在麥子收割完後一起娶親。

    前邊的五對新人拜堂的時候,古管家和蘇媽媽堅持讓青舒坐高堂的位置,青舒堅決不肯。最後,盧先生坐在上首受了新人的這一拜。

    青舒坐在茅草棚的陰涼裡幫忙摘菜,並時不時地看一眼認真幹活的幾個新婦。她對程娘子的眼光滿意的很,同時琢磨起吳管事的婚事來。

    吳管事的爹娘曾給吳管事訂過親。只是,當年吳管事的家鄉鬧水災,全村人有半數人死於這場災難,吳管事的未婚妻也沒能逃脫。災難之後常有瘟疫或傳染性疾病發生。當吳管事聽聞家鄉鬧災的消息趕回去的時候,染病的爹娘和兄長已經沒救了。最後,他葬了爹娘及兄長,帶著嫂子和侄子吳小山離開了家鄉。

    如今已經二十五歲的吳管事,是該解決終身大事了。想到這裡,青舒看向吳大嫂。

    吳大嫂三十多歲,人偏瘦,性子好且話不多,是個很溫和的婦人。她是吳小山的娘,也是吳管事的大嫂。

    青舒看著她切出又薄又勻稱的肉片兒,「吳大嫂,你覺得應該給吳管事找個什麼樣的娘子?」

    吳大嫂切肉的動作立刻停了,熱切地看向青舒,「小姐,您……您,您要給我兄弟說親了?」

    看她激動成這樣,青舒忍不住笑出聲,並點了一下頭。

    吳大嫂欣喜不已,菜刀一放,又有些緊張。她左右看了看,快速一指正抱柴禾過來的面目清秀的新婦,壓低聲音對青舒說,「小姐,榔頭兄弟喜歡這樣秀秀氣氣又脾氣好的。」

    青舒聞言,觀察起吳大嫂所指的新婦來。

    吳大嫂見小姐不說話了,於是退回原位,拿了菜刀切剩下的一點肉。

    須臾,青舒收回目光,讓小娟從這邊取了些處理好的肉、麵、菜等食材後,轉去了偶爾來時居住的小院兒。小院兒雖小,可也有一個小廚房,小廚房裡鍋碗瓢盆樣樣不缺。雖然來的匆忙,可也帶了些調味料和曬乾的竹筍絲在馬車上。她派了小丫去取馬車上的調味料兒,讓小娟打水清洗有段時日沒有用過的鍋碗瓢盆等。

    蕭知縣和於縣輔都在田間地頭兒上,她沒打算準備豐盛的席面,想用兩菜一湯一個鹹菜的農家菜來招待他們。主食上要下些工夫,她準備烙手抓餅,青陽他們一定會喜歡。

    當廚房清理好,調味料也齊全了,她開始準備起了午飯。這會兒她哪裡知道,有個蹭飯的正在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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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蹭飯的

    青舒淨了手,取了麵粉放入木盆中,然後一點一點地加開水,邊加邊用筷子攪拌麵粉,直到麵粉拌出均勻的雪花狀來。之後加些冷水進去,上手揉麵,揉成麵團。案板上灑點麵粉,把盆裡的麵團取出來揉,直到麵團表面變得光滑,然後把和麵用的木盆扣到上面,靜置兩刻鐘左右。

    等面的工夫,青舒把切成薄片的豬里脊肉進行醃製。沒有料酒,加少許的酒來代替,再加入磨細的鹽來醃製里脊肉。里脊肉醃製差不多了,讓其沾滿代替澱粉的苞穀麵粉(這是青舒自己瞎鼓搗的苞穀麵澱粉,效果不如澱粉,但聊勝於無,吃起來味道挺好)。

    苞穀麵粉裡加適量的化開的豬油調成稠糊備用。調汁也是自己鼓搗的,分酸甜、酸鹹兩種口味。用醬油、糖、醋、鮮薑汁、苞穀麵粉和少許的鮮肉湯兌出酸甜口味兒的汁;用醬油、鹽、醋、鮮薑汁、苞穀麵粉和少許的鮮肉湯及少量的糖兌出酸鹹口味兒的汁。

    熱鍋中放油,燒熱至六七成時,醃製的肉片放入調好的稠糊裡拌勻,再一片一片地展開,逐一下入油鍋中,炸至外酥內嫩時撈出瀝油。炸好所有肉片,鍋底留油,放入薑絲、蔥絲炸香後把炸好的肉片放進鍋中,再加上已經兌好的酸甜口味兒的調汁烹飪,並翻拌均勻後起鍋分裝兩盤。洗好鍋,再把酸鹹口味兒的做好裝一盤。

    兩菜一湯一個鹹菜中的一菜有了。一湯一鹹菜不用青舒做,擺桌時直接從廚房那邊端就成。剩下的一菜是肉片炒筍絲,青舒交給小娟來做,自己則回到案板前繼續弄面。

    她把扣在麵團上的木盆拿開,麵團已經靜置好。她用菜刀把大麵團一切四半,留一塊兒麵團在案板上,其他三塊兒放進木盆裡。留案板上的麵團再切成平均大小的六塊兒,再把這六塊兒麵團一一擀成方形大薄片,刷一層薄油並灑上磨細的鹽,再把麵片如折扇一樣折疊成一條長條,並捲起來,盤旋成一個圓形。接著,表面刷點油,靜置一會兒。在靜置它們的工夫,把另三個麵團如法炮製,如此,做好了二十四個手抓餅的麵胚。

    麵胚再從靜置好的開始一一按扁,再用擀麵杖擀一下。這時候小丫已經小火把鍋燒熱了。因為是大鍋,青舒一次放了四個麵餅進去煎烙,等麵餅的一邊微熟,用烙餅的鏟子輕輕拍打幾下麵餅。等一面煎出色後翻個兒,兩面全部煎好後出鍋,接著烙下一鍋。新下鍋的還沒到拍打的時候,青舒兩手各拿一個鍋鏟,用鍋鏟把出鍋後摞到案板上的四張餅左右手合力擠壓一下再鬆開。如此一來,手抓餅的特色顯現的更明顯了,整個麵餅的層次更加分明起來。

    青舒正在烙第三鍋的餅時,洛小榮跑進小院中來。

    他咦的一聲,嗅著香味兒找到小廚房,「姐姐做的什麼?好香。」

    青舒見他是一個人來的,不由好奇,「怎麼就你自己?」

    洛小榮眼睛盯著裝盤的手抓餅,忍著不讓自己流口水,「我們正往莊子上跑,來了一個奇怪的大哥哥追上我們,一下把小陽哥哥扛跑了。小陽哥哥一點都不害怕,還高興地跟我們揮手。丁管事說那不是壞人,是彥哥哥的兄長。」

    青舒沒注意他的反應,怔住了,「他怎麼來了?」

    「奇怪的大哥哥說餓了,兩天沒吃飯,要姐姐給他做好吃的。」他轉開眼睛,一下又看到了三盤沒見過的菜,愣了。

    一聽這話,青舒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趕緊把鍋裡的手抓餅拿出來,烙第四鍋。她一側過臉就看到了洛小榮盯著鍋包肉的樣子。她往外張望,不見陳喬江他們三個過來,於是說道,「盆中有水,趕緊洗洗手。」

    洛小榮答應著挪過去照做。

    青舒從碗櫃中取了一個碗和一雙筷子出來,酸甜口味的鍋包肉盛兩塊兒、酸鹹口味兒的鍋包肉也盛兩塊兒,然後遞給已經擦好手的洛小榮,「嚐嚐姐姐的手藝,」她還擠眉弄眼地加了一句,「保密,不告訴別人。」

    洛小榮遲疑了一下,也只是一下,立刻重重地點頭,然後接過碗和筷子。

    小丫把自己燒火坐的矮凳讓出來,給了洛小榮。

    洛小榮便坐在小廚房的門口,端著碗當第一個品嚐青舒的鍋包肉的人。他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吃,立刻喜歡上了這道菜。

    青舒烙好所有餅,一回頭,就見洛小榮手裡捧著碗、嘴邊沾著鍋包肉的汁,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似乎在說:還要吃,還要吃。

    青舒覺得他這個樣子太萌了,笑彎了眉眼問,「好吃嗎?」

    「好吃。」他把碗往前一遞,「還要。」

    青舒噗哧一聲笑了,但是沒再給他鍋包肉,而是給了他半張手抓餅,「嚐嚐這個,剩下的要和哥哥們一起吃。」

    他一聽等下還可以吃,立刻抱了碗去矮凳上坐了吃餅,吃的腮幫子鼓鼓的,一臉的歡喜。

    前頭的桌子擺好,蕭大人和於大人帶了各自的師爺坐一桌吃飯。陳喬江、灝、青陽和洛小榮坐一桌,這桌多了一個安榮舟。

    青舒在自己的小院用的飯。她桌子也沒讓擺,端了碗坐在洛小榮坐過的矮凳上,吃了一張手抓餅,吃了兩塊兒鍋包肉,然後吃了一點肉片炒筍絲後收了碗筷,繼續坐在小廚房門口擺的矮凳上看著外面。

    不大一會兒,在前頭伺候的小娟回來了,「小姐,少爺們都喜歡吃您做的菜,吃光了還喊著要,怎麼辦?」

    擺桌的時候,蕭大人他們那一桌上的是酸鹹口味兒的鍋包肉,青陽他們桌上是酸甜口味兒的鍋包肉,還有一盤酸甜口味兒的是留在廚房的。留廚房的一盤上青舒只吃了兩塊兒,原因無它,就是怕青陽他們吃不夠。她笑著要小娟把這盤端走。

    「小姐,您不知道,不僅是少爺們愛吃,安公子也愛吃。那麼大一個人,居然還和少爺們搶起來了。」小娟說罷,看到剩在盤中青舒沒吃的一張手抓餅說道,「小姐,桌上的餅怕是不夠,您要是不吃,奴婢可要端走了。」

    安榮舟那人,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青舒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肩膀說道,「不夠讓他們吃白麵饅頭,這張餅是留給你和小丫吃的。」

    小娟愣了一下又立刻回神,然後笑咧了嘴說了聲多謝小姐,端了鍋包肉走的飛快。

    小娟走後不久,小丫提了一壺開水回來,「小姐,這是新燒開的水,沏熱茶可好?」

    「不了,你倒一杯給我晾上。」青舒說著話,回到灶台邊盛了半碗肉片炒筍絲出來,再把剩下的一張手抓餅切成兩半後將其中一半放到盛了菜的碗中,放到灶台上,「小丫,快過來吃。廚房送過來的饅頭在鍋裡,自己拿。我身子有些乏,要回屋躺會兒,有事去叫我。」從德縣趕回來,沒歇一下立馬又趕到了莊子上,再加上有心事,她覺得自己很疲累。

    小丫滿口答應,還亦步亦趨地跟在青舒後頭,盯著青舒躺下後去廚房提了水壺回來,給青舒倒了兩茶杯的開水晾到桌上。

    青舒本打算躺一躺就起身的,不成想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屋中靜悄悄的,院中也靜悄悄的沒什麼動靜。她翻身坐起來,這才看到趴在桌上的小娟和小丫。看她們的樣子,應該是睡著了。她拿開身上的夏被,穿鞋下床,打開衣櫃找換穿的衣物。

    小丫醒了,見小姐在自己找衣裳,忙把小娟推醒,並上前伺候。

    青舒洗漱好出來的時候,莊子裡的男人早下地干活兒了,蕭大人和於大人也去地裡了。陳喬江、青陽他們也不在,丁管事回話說是四位少爺跟著安公子出去玩兒了。

    青舒走出莊子,看著打糧食的場子上堆積起來的麥草,心裡湧上豐收的喜悅。

    吳管事見到她,走了過來,「小姐,明日再一天,地裡的麥子就收割好拉回來了,剩下的就是打麥子晾曬的事情了。」

    「趁著天氣晴好,讓大家加把勁兒,一定要趕在雨天前把麥子打完收入庫房。若是人手不夠,從荒地那邊再調些人手過來。」

    「小姐放心,一定趕得及。已經從荒地那邊調了五十人過來,人手很充足。」他一指堆積起來的麥草擋住的另一邊的場子,「那邊的場子上已經安排人手打麥子了。上午收割的經太陽一曬,已經很乾了。在場子上攤開後上石碾子試了一下,脫粒情況很好。」

    青舒聞言轉過去看,的確,這邊已經開始打麥子了。 「明、後兩天還會送新鮮豬肉過來,讓廚房的放開手腳辦好伙食。」

    「是。」

    青舒左右看看,農官不在,場子上的人忙著打麥子,近前沒有其他人。她壓低了聲音問,「農官預估的畝產是多少?」

    「比去年高出一至二斗。」

    「你怎麼看?」

    「不止。」意思是還要高。

    青舒滿意,「小心些,做你該做的。」

    「是。」去年的實際畝產比官方記錄的高些。小姐的意思他明白,今年還照著去年做,實際畝產自己掌握,官方記錄一定要比實際畝產低些。

    青舒沒再說話,只是站在場子邊上看打麥子。不多時,青陽和陳喬江他們從遠處跑了過來,後頭跟著貴公子扮相的安榮舟。當然了,等他走近了,看到他錦衣上的灰土後,她決定收回貴公子扮相這一看法。

    青陽他們四個人,不是頭髮上沾了一片綠葉,就是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土,更甚者是陳橋江,他身上的衣裳竟刮了兩個大口子。他們四個往青舒面前一站,一臉討好地笑,還齊齊把雙手藏到了身後去。只是,那嘰嘰喳喳的叫聲豈是他們把手藏到身後就能掩飾過去的!

    青舒假裝不知他們手裡拿的是什麼,眉一挑問道,「衣裳怎麼弄的?」

    他們四個咧了嘴笑,一臉討好地把藏在身後的手拿出來,齊齊向青舒獻寶,絕口不提弄髒衣裳的事。

    「姐姐,送你。」手裡抓著兩隻麻雀的青陽熱切地說道。

    「給姐姐玩兒。」洛小榮也是一手抓了一隻麻雀。

    「送姐姐的。」灝雙手捧了一隻麻雀小聲說。

    「給我們燒麻雀吃吧!」陳喬江右手纂兩隻麻雀、左手纂一隻麻雀,一臉熱切地提議道。

    青舒一陣無語。這到底是要送她玩兒的,還是要她拿去燒菜的?

    陳喬江等不及,催促起來,「姐姐快答應,快答應。安哥哥說了,麻雀肉燒著吃特別香。我們都沒吃過,姐姐快做給我們。」

    青舒狠瞪安榮舟一眼,「你帶他們爬樹?」

    身穿天青色錦袍,頭上頂著半片綠葉,錦袍上沾了不少灰土的安榮舟笑露一口白牙,「青舒妹妹別氣,小時候沒爬過樹的不是真男兒。看看他們,多高興!」

    青舒沒好氣地問道,「既是爬樹,為何你們個個看上去在地上打過滾一樣?」

    陳喬江搶答,「安哥哥在地上灑了米,要我們撲飛下來啄米的麻雀弄的。」

    青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是讓你們空手撲,還是拿了什麼東西撲?」

    洛小榮做了個往前撲的動作,「哥哥說這樣撲過去,不用拿東西。」

    麻雀又不是傻子,人一接近就驚飛了,哪會由著人那樣撲過去抓!除非在灑米的地方設陷阱提前備好扣住鳥類的篩子或笸籮,或者下夾子。下夾子前,還要在夾子上放好作誘餌的蟲子或穀穗兒。她白了一眼傻笑不止的安榮舟,明知故問,「就那麼撲過去,真能抓到麻雀?」

    小的四個齊搖頭,然後激動地搶著告訴她,說安哥哥後來是如何如何幫他們抓到麻雀的,安哥哥是如何誇讚麻雀肉好吃的等等。

    青陽他們四個在一起本就夠淘氣了,在安榮舟的帶領了變得更淘氣。青舒想想就來氣,於是說道,「姐姐不會燒麻雀,誰告訴你們麻雀肉好吃的,你們就找誰做。」

    這麼一來,青陽他們全看向了安榮舟。

    安榮舟對青舒的瞪視視而不見,厚著臉皮喊著青舒妹妹,要青舒給些調味料兒。

    青舒懶的理他,讓他去廚房自己要,然後囑咐青陽他們等下一定要好好洗手,否則不准吃東西。

    安榮舟嘴裡嘀咕了一句姑娘家的就是囉嗦,並在青舒發飆前趕緊領了青陽他們往敞開的莊子大門的方向跑。

    青舒自他後頭問,「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在德縣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來肯定有事,哪有蹭飯那麼簡單!

    安榮舟頭也不回,腳下的步子也不停,回了一句,「今天玩兒的高興,明天再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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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要亂走

    安榮舟做的和說的一致,一下午沒幹別的,就是帶著青陽他們到處跑。要不是青舒派人把他們找回來,玩瘋的他們可不知道回來。

    一行人從莊子上趕回府的時候天都黑了。古管家帶著幾個家丁正站在府門口焦急地張望。見到府中車馬和人員回來了,他才放了心,並迎接眾人進府。

    時候實在是不早了,大家草草地用過飯,各自安歇。安榮舟被安排在了客房,洗了澡倒頭就睡。蕭知縣被於大人請去安排了,不必青舒費心。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用過早飯後青陽他們去了學堂,青舒則派人買了六十斤豬肉和肉攤上的所有肉骨頭回來。府裡只留了五斤瘦肉、五斤五花肉、十幾斤肉骨頭,剩下的全部派人送去了莊子上。

    這時候,早起就出府去的安榮舟回來了。青舒在書房見的他。

    他不慌不忙地先是把青舒的書房看了個遍,最後停在書架前,從書架上拿了本農書出來翻了幾下放回去,「姑娘家家的,居然收集了這麼多的農書,這愛好奇怪了點兒。」

    「誰都沒你來的奇怪。說吧,周伯彥又不在,你來幹嘛?」她猜,安榮舟在她面前並沒有表現出真實的一面,那種吊兒郎當的作派並不是他的本性。

    「看著你,不讓你亂跑。」他理所當然地說著,「不讓你往危險的地方跑。」當看到夾在一堆農書中露出一角的紙張類的東西時,他咦了一聲,已經上手取了發現的東西出來。看到是折起來的宣紙,他回頭看著青舒詢問,「看一下沒問題吧?」

    「什麼叫『不讓你往危險的地方跑』?說清楚。」她蹙眉問。

    他走到青舒的對面,坐進椅子裡,把手中的宣紙展開擺到書案上。看清宣紙上所勾畫的圖案時,他又咦了一聲,摸了摸下巴仔細地看,「有房子,有樹,有圍牆,你要建新宅院不成?」

    「不行嗎?」她對他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為明顯不滿。

    「行,當然行。只是,說是宅院,可瞅著又不像宅院。」他看了一陣兒,「我明白了,這是要建田莊。」他又疑惑,「只是,房子畫的這麼小,空的地方這麼大,這圍牆圈的也太大了吧!這是要把田地都圈進去不成?」

    這是青舒自己弄的規劃簡圖,並不標準,她覺得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成,不求別人能看懂。不過,他倒是說對了一點,她的確打算把部分田地圈進圍牆內,只不過今年不能實施而已。於是她答「正在考慮」,並問「黎夫人是不是犯了大罪?」那天蕭大人把黎夫人等二十餘人押走後沒有把人押去衙門,更沒送入縣衙大牢,而是押出了縣城。到了縣城外,蕭大人把所有人轉交出去,交給了那些做布衣打扮的男子,也就是安榮舟的人。她的人只跟到了這裡,親眼看著黎夫人被押走後才回去跟她復命的。

    「她犯的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放心,對你而言她已構不成威脅。」他說的肯定,看上去沒有一點作假的樣子。

    「那個,書……」她覺得荒唐的事,別人並不一定這麼認為,因此她很在意書中所提的荒唐事,也就是那個荒誕的狗屁預言。

    「沒有什麼書,明白嗎?」他抬頭,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盯著青舒,「記住,沒有什麼書。」

    她詫異,還有愕然,似乎明白了什麼,似乎又什麼也沒明白,但還是點了頭,「對,沒有書,什麼也沒有。」

    他低了頭,繼續研究宣紙上畫的,「你為什麼去見她?」

    她愣了一下,答道,「去年的時候,她想要偷取包子舖的餡料調法。還好我發現的及時,雖有些損失,但好在沒讓她得逞。轉過年,她又覬覦起我的紅果來,曾派人到我的菜地裡偷竊紅果的秧子。為此,我找上她欲討個說法,順便教訓她一二。」

    「看來她寶貝的那盆奇怪的東西就是紅果的秧子了。既有此物為證,完全把你摘乾淨了。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我也不必做多餘的事。呵呵……這樣一來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煩。說句實話,你很幸運。」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事,大笑起來,「哈哈……如此說來你府中種的都是紅果了,跟她寶貝的那棵一模一樣,你想反駁都不行。太好了,紅果熟透的時候定要過來逗留十天半個月的,吃夠了再走。」

    到底還是讓黎夫人得逞了,她急問,「你說的那盆秧子現在在哪裡?可以還給我嗎?」孫得勝既然當場被抓了,黎夫人何來的秧子?這裡面有問題,她得查一查。

    他一臉嚴肅地說道,「既是證物,自然不能還給你。」轉眼間,他一下又恢復到先前的狀態,咧了嘴笑,「放心,我保證不讓它落入他人之手,定會親自捧給聖上。若是聖上高興,指不定會賞下什麼好東西,到時候定分你一半。」

    她立時無語。

    「大哥後天會回京,妹妹有沒有什麼送給聖上的,儘管備出來,大哥保證會完好無損地送達。」

    她沒好氣地說道,「沒有,我能有什麼好東西?」

    「有的,有的,稀奇古怪的好東西別人不一定有,妹妹一定有。」他站起來,沒個正形地往外走,臨出門時還來了一句,「記得多備些好東西啊!對了,重申一下,不要四處亂走,亂走可是很危險的。」

    「等等,話還沒說清楚,別走。」她急喊。

    已經走出門的他提高聲音說道,「記住,不要亂走,這可是那小子說的。」

    「喂,你回來。」只是,她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頭也不回地離去。這人到底是來幹嘛的?她嘆了口氣,獨自坐了片刻,把桌上攤開的宣紙收了起來,放回原位。

    日子在繼續,眾勞力辛勤又忙碌地總共用了四天,終於在變天降雨前把五十畝地的冬小麥收入庫房。因為下雨,大家休息了半天,緊接著開始翻整麥茬子、施肥、再翻整田壟,準備種下一茬兒的作物。

    吳管事提議這一茬兒的作物種三十畝的晚苞穀、二十畝的白菜。青舒點了頭,表示同意。

    關於種第二茬兒的事,古大樹代表小古家村的村民特意到莊子上請教。吳管事便告訴他,種豆子、種白菜都行,並特意點了一句,說秋下的時候主子會大量收購紅小豆和大白菜,而且會先可是小古家村村民的收。

    古大樹千恩萬謝地把帶來的一大壇子的好酒留下,並一臉喜色地背著手回去了。他們村跟著古府種的冬小麥能賣上好價錢不說,接下來的一茬兒種上紅小豆和大白菜也不愁賣了,因為古府會收去。他越想越高興,一路走回家,進了家門便吆喝,「老大,趕緊去請你二爺爺過來,就說爹要請他老人家喝酒。」派了大兒子出去不算,見到二兒子從外頭回來,他又差遣起來,「去,跟你娘拿些銅板,打壺酒回來。」

    陳氏端了一簸萁的米從廚房出來,「碰上什麼好事了?進門就喊著要喝酒。」

    古大樹示意陳氏進屋,之後把事情說了。

    陳氏聽了高興,立刻拿了銅板出來交給二兒子,「打一壺酒,再買一包下酒的花生米。」

    過得幾日,古府莊子上的苞穀和白菜種好了。小古家村的村民吃了定心丸,種的都是紅小豆和大白菜。大古家村的一戶人家跟風種了苞穀,其他戶人家種了豆類和大白菜。

    這次農忙結束,莊子上的人終於可以歇口氣了。但還有得忙,因為要操辦喜事。

    莊戶人家的女子出嫁,能坐花轎的少,大多都是頭上蓋了紅蓋頭,坐上夫家準備的牛拉的板車嫁到夫家去的。夫家弄不到牛車的,還有騎毛驢嫁過去的。條件再差的,就是跟在夫婿身後走著嫁過去。

    成親,對女子而言一輩子就那麼一次。這些新娘子因老姑娘的身份曾在村中不止一次地被人非議。為了給這些新娘子及新娘子的娘家人長臉,為了給自己的手下們長臉,青舒雖沒給他們往大了操辦婚事,但也沒少用心。

    與迎娶前五個新娘子一樣,迎親的新郎官每人都有高頭大馬騎,後頭跟著抬了花橋的四個轎夫、跟隨打點的一個男丁和一個媒婆。這些媒婆都是程娘子幫忙找的。程娘子雖是媒人,可她又不會分身術,哪能同時出現在九個迎親隊伍中。因此,程娘子從鎮裡鎮外找來了這些打過交道的媒婆。雖說同行相忌,但有銅板可掙,被找上門的媒婆哪個會推掉這麼好的差事。

    天不亮,莊子上的人們快速起床洗漱起來。草草用過早飯,大傢伙兒各就各位忙了起來。媒婆也到了,九個新郎官帶了各自的迎親隊伍出發去接親。

    除了青舒這個主子比較清閒以外,其他人都是忙的腳不沾地。吳管事和過來幫忙的古管家更忙,因為他們倆個負責整體調度,方方面面都要注意,任何細節都不放過,只為一切能夠順利進行。

    古大樹的娘子陳氏帶了村中的八個婦人來幫忙,古大樹的大兒子古哲大還帶來了十來個幫忙的年輕人。大古家村的古二豐也來了,跟他來的還有同村的三個年輕人。

    古府田莊敞開了大門熱火朝天地操辦著喜事,卯時快結束的時候,終於有一個迎親隊回來了。

    在莊子門外玩耍的孩子們遠遠地見了,大喊新娘子來了。

    古管家立刻出現在莊子門口,吆喝著放爆竹的趕緊準備。

    在一陣劈裡啪啦的爆竹聲中,今日的第一個新娘迎進門。之後,各迎親隊陸續回來。巳時末、午時前,距離最遠的一個新娘子也被迎了回來。

    這時候,由司儀主持著,請了剛趕來的盧先生上座,而後讓九對新人一起拜堂。拜堂後,新娘送入洞房,前頭的喜宴開始了。

    掌控一切的青舒沒有出現在前頭,而是躲在自己的小院中,慵懶地歪著身子半躺在床上。如今莊子上的單身漢們娶了娘子回來,過不了多久,莊子上會添許多小蘿蔔頭。人口增加了,張口吃飯的就多了,她肩上的擔子也隨之加重。再者,人多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以前沒有的小矛盾會隨之而來。管理上必須加強,管理方式也得有所改變。若是吳管事發覺了還好,不能發覺,還得由她個主子出手點撥。

    她突然覺得鬱悶了。給手下的單身漢們娶回娘子,等同於給自己增加了負擔與麻煩。可是吶!繁衍生息這種攸關人類發展的大事,她哪能不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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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取暖問題

    日復一日,因《周素手札》而心緒不寧的青舒過了月餘才真正放下了此事。安榮舟離開後一直沒回來,被押走的黎夫人也一直沒傳出什麼消息。除去生活中不可避免的雞毛蒜皮的小矛盾、小爭端以外,青舒的日子過的還算平靜,沒再遇到什麼令她心驚肉跳、寢食不安的破事。

    荒地上的一切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成活的果樹長的挺好;散養在期間的百隻雞鴨鵝仔損失了十來只,餘下的八十多只已經適應了那裡的環境。這些雞鴨鵝白日裡在果林中自己覓食,傍晚前會自動歸巢,因為雞鴨鵝棚前的空地上有拌好的米糠和清水在等著它們。

    因為伺弄的精心,隔幾天就給除草,菜田裡的辣椒和紅果成活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而且成活的都長的不錯。雖然心疼那些損失的秧子,但這裡是剛開始開墾的荒地,有這樣的收效已經不錯了,青舒很滿意。周圍種下的其他蔬菜長的也過的去,不是特別好,也不是太差,多少能吃到一些應季的蔬菜就是了。種下的苞穀和高粱的發芽率不是很好,因此長出來的稀稀拉拉的,長勢也不是很好,就像營養不良的人似的看著都不精神。

    青舒並不為此鬧心,因為早有心理準備。開墾荒地、改良土壤的事哪有那麼容易!這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完成的事,需要更長的時間,需要慢慢來。她不缺勞力,不缺改造荒地的銀子,只需耐心。

    荒地上,她站在昨日下午竣工的一排四十一間的青磚房前,激動不已。

    張管事陪在一側,「小姐,門窗已經打好了大半。後天開始工匠們會過來挨個兒安門窗。」之後再通風放上半個月、一個月的,去了潮氣就可以住人。

    「章師傅什麼時候過來?」她熱切地問。

    「後天一早過來。」張管事答,這是五天前就說好的。

    「不等了。你去確認一下,柳師傅的人是不是都離開了。還有,把元寶叫過來,我帶過來的人留下,其他人你盡量讓迴避一下。」她等不及了,她今天就要知道結果。

    張管事趕緊去查看,不多時便回來了。他稟報說柳師傅的人昨日一齊離開後今天沒有回來的。還有就是眾勞力都在地裡除草,茅草屋那邊忙活的也沒有往這邊過來的。元寶他也叫了,馬上就過來。

    她點頭,招呼了跟隨的眾人往左走,然後停在了一排四十一間屋子裡位於最中間的那一間的門外。她往裡看了一眼,繼續走,然後走進了它左邊的那間屋子裡。因為門窗還沒安,屋裡基本什麼都沒有,看著空蕩蕩的。她挪步過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房間內貼著牆安裝的圓鐵管上的一道閥門兒,並抓住它的鐵柄,「看好了。這麼擰過去,就是關。擰回來,就是開。章師傅有說過的,你們要記好。」她拿開手,拍掉手心裡沾染上的一點灰土,「張管事,隔壁的管道也安好對不對?」

    張管事上前一步回話,「小姐,安好了,按著章師傅的吩咐,這間和左隔壁的一間,只這兩間安裝了所有的管道和取暖片。」

    她命令,「派個人過去,把隔壁的閥門關掉。」

    立刻有家丁們過去關閥門。

    她走出這間屋子,來到最中間的屋子裡。這間屋子建的比其他四十間大,相應的門窗也大。屋中最扎眼的是交錯的管道和古怪的兩個大鐵爐,還有一個木製的寬三尺、高四尺的階梯狀的梯子。她讓人把梯子推過去,挨在左牆上。在眾人不解的視線中,她踩著梯子的木頭台階走了上去。

    她站到了木梯的最高一個台階上,正好可以看到一個木頭做的水槽似的東西。這個水槽卻與別的水槽不同,它位於高處固定在牆上,底部還有個大圓孔,這個圓孔連在下頭的粗鐵管上。此時木頭水槽中空無一物,她轉過臉衝著下頭的人說道,「隔壁第一間屋子的閥門已打開,這裡可以加水了。章師傅說過,水要加到水槽底部有水的程度,不能加少,也不能加多」而後一指下邊的一個大鐵爐,「加好水這邊就生火。」

    屏住呼吸的張管事等人忙勸她下來,說這樣很危險。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小錯。她一個姑娘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站到上面確實不妥。再說她手下這麼多人,她隨便指個人上去便是,根本沒必要自己爬上去。

    跟著她上去的小娟趕緊扶了她下來。而後主僕二人走到了外頭。

    眾人全動了起來。找水桶、找扁擔,挑水,抱柴禾等等。等到水挑來了,丁管事站到了木梯子上,接了下邊人遞上來的水桶,往水槽中加水。水加下去,聽著水在鐵管中流動的聲音,眾人一臉的緊張。足足加了三桶的水,水槽底部才有了水。丁管事喊可以了,大鐵爐裡就生起了火。

    留在屋中的張管事他們沒有出來,不是圍著大鐵爐看就是研究屋中懸空的管道。

    木柴燒了一刻鐘左右,在隔壁屋中觀察的元寶幾人欣喜地跑了出來,「小姐,熱了,管子熱了,鐵片也熱了。」

    她聽了眼一亮,急步進去確認。溫熱的管道、溫熱的鐵製暖氣片,真是太好了。成功了,土暖做成功了。 「元寶,快去,把旁邊那間屋子的閥門打開。還有,快告訴他們,再加水,快。」

    元寶哎地大聲答應著往外跑。見到丁管事從大鐵爐的屋子出來,他喊著再加水,自己跑進了隔壁去打開閥門。

    如此,水槽中又加了兩桶水下去。燒火的繼續燒火,不停往大鐵爐中丟了劈柴進去

    不大一會兒,元寶又歡呼起來,喊著這屋子的管子也熱了。

    看著眾人圍著土暖說笑,她安心地笑了,並把丁管事叫到了一邊去說話,「這事你上心些,告訴章師傅,再打十八間屋子用的鐵管子和鐵片子出來,之後先可著這個爐子帶的其他十八間的安。安好了先燒火試一試,看看一個爐子能不能燒熱二十間屋子。若是沒問題,其他二十間的也打出來,並抓緊時間安裝好。若是不行,你看看一個爐子能最多熱多少間屋子。」

    丁管事一臉嚴肅地接下這個差事,「小姐放心,回到鎮上,小的立馬就過去找章師傅談。」

    等到土暖管道中的水燒開,回水聲和回水時的水蒸汽在屋中升騰起來,青舒才高興地宣布:打道回府。回去的一路上她一直在笑,這下好了,冬天的取暖設施問題解決了,她的新宅院的設計圖中加上土暖管道後就可以破土動工了。順利的話,入冬的時候她就能帶著全府人搬過來。

    她進府下馬車,見到迎接她的青陽,一時沒忍住,竟衝上前去在人前一把擁住了他,「小陽,小陽,姐姐好高興,呵呵……」

    沒想到姐姐會在人前如此,青陽雖然疑惑,可姐姐高興他也跟著高興,於是追問,「遇到什麼好事了?告訴小陽,快告訴小陽。」

    咳咳……古管家咳嗽幾聲,目的是提醒失態的主子趕緊恢復正常。

    青舒一下回過神來,不敢看古管家的臉,鬆開手不敢再抱著青陽,而是拽了青陽逃回了自己的院子中去。

    青舒拽了青陽進內室,然後迫不及待地把土暖做成功的事情講了出來,而後姐弟兩個歡呼著在地上又蹦又跳的,像瘋子一樣。

    「小姐,少爺,快,蘇媽媽來了。」小丫匆匆進來報信兒,見青舒立刻安靜下來了,她飛快地從上到下把青舒打量一遍,說道,「小姐,沒問題。」打掩護的次數多了,一切做起來越來越得心應手,連她小丫都不例外。

    聽了這話,青舒鬆口氣之餘,趕緊和青陽分開,然後自己坐到了梳妝台前,並讓青陽坐到了桌邊的椅子上去。

    小丫出去張望一眼,返回來小聲告訴青舒蘇媽媽就快進院了,而後在門內低眉垂眼地站好。

    不多時,被小魚成功拖住片刻工夫的蘇媽媽到了。蘇媽媽先是向兩位主子行禮問安,然後不解地問青陽,「少爺,您怎麼在這裡?先生的課堂還沒到下學的時候。」

    「是先生要我等姐姐回來的。先生說找姐姐有事,讓姐姐回來梳洗過了立刻去學堂。」

    蘇媽媽不疑有他,「既如此,小姐先去先生那邊,福老爺的事過後老奴再稟報就是。」

    正在重新梳頭的青舒回頭,「那邊又怎麼了?」見蘇媽媽遲疑,她又說道,「說吧,梳了頭髮還要換衣裳。」意思是她有足夠的時間聽蘇媽媽稟報。

    「大夫人派婆子來傳話說,福老爺病了,病的不輕。」蘇媽媽一指自己的腦袋,「這裡糊塗了。說是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的。清醒的時候一切正常。糊塗的時候認不清人,管大少爺叫二弟,管大夫人叫大姐,還動手打了慧兒小姐。」

    她不怎麼上心地問道,「有這種事?看過大夫沒有?」

    「說是看過了,大夫也說不清福老爺得了什麼病,只給開了幾副安神的藥。」

    她一臉平淡地說道,「知道了。」

    蘇媽媽沒有退下的意思,臉上有猶豫之色,似乎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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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6:59:28
第二百四十九章 驚喜

    銀簪插好,青舒轉過身,「怎麼了?」

    蘇媽媽回道,「小姐,大夫人有意帶著福老爺回村去。不過,大夫人覺得大古家村恐怕容不下他們,說是福老爺去京城前曾得罪了村中的幾位族叔。大夫人問小姐,能不能帶了福老爺回她娘家的村子去?」

    青舒面露不悅之色,「他們的日子他們自己在過,又不是給我過的,問我做什麼?傳話的婆子可在?」

    蘇媽媽小心答,「在的,在等小姐的話。」她就知道小姐聽了會生氣。不過,若是福老爺他們能離開鎮子,小姐的耳根子也能消停些,不必時不時地聽到那頭的鬧心事了。

    「告訴她,他們要何去何從是他們自己的事,自己的日子自己在過,外人並不能替他們拿主意。」

    「是。」蘇媽媽應了,卻是一臉的掙扎,欲言又止的沒有退下。

    青舒覺得奇怪,「有事就說。」

    「小姐,大夫人想讓嘉少爺去錦陽城的書院讀書,只是苦於沒有門路,一直不能達成所願。她……她聽說教少爺的盧先生很有名氣,是位名師,所以想問問小姐,能不能請盧先生點撥嘉少爺一二?」

    青舒擰眉,「你說什麼?」

    蘇媽媽答的小心,「嘉少爺想參加科考,叫什麼秋的,說是沒有名師點撥舉薦,怕是參加不上。」

    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的青陽說話了,「是秋闈。今年有每三年一次的秋闈,由各地的秀才參加。」

    蘇媽媽的臉上笑開了花,「對,對,是這麼說的,老奴給忘記了。」接著她一臉自豪地說道,「少爺就是學問多,什麼都知道,日後定能考個狀元回來。」

    青陽被誇的不好意思,微紅著小臉澄清,「先生才是真正有學問的人,我連文章都寫不好,什麼都是一知半解的,離參加科考遠著呢!」

    聽了這話,蘇媽媽笑的合不攏嘴,「哎呦少爺,您還說自己沒學問,看看,這都知道謙……謙……哎喲,總之少爺定能考個狀元回來。」她想說謙虛來著,可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青陽不害羞了,反倒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考狀元,先生說不能考狀元。」

    蘇媽媽聽了呆住,「啊?」

    笑看他們之間互動的青舒也聽愣了。

    青陽的神色變了,他在椅子上坐的筆直,就像在盧先生的課堂上一樣。他眼神晶亮並一臉認真地解答起來,「先生說,考上狀元一點都不好玩兒。狀元是要給公主當相公的,不能當官,不能遠行去遊歷,吃喝還要人管著,日子沒趣的緊。」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傻眼了。就連蘇媽媽都聽傻了,忘了提醒主子不能亂說話。

    青陽繼續講,「先生說,榜眼也不能考取,榜眼的位置很懸,若是當年的狀元長的並不雅觀,公主又一定要選相公的話,非榜眼莫屬。」

    青舒抽了抽嘴角,想著幸好自己沒有喝水,否則不噴也得嗆著。她沒好氣地問道,「那探花呢?探花是不是也不能考?」

    瞬時,青陽眉飛色舞地說道,「探花是最好的,要考就考探花。前有狀元和榜眼在,探花的位置最好。先生說,對考取探花的考生而言,一切都有選擇性。若要入朝為官,想在仕途上飛黃騰達,探花以及二甲前十的機會最好,其中探花為最佳。」

    還有這樣的說法?對官場之事一知半解的青舒追問一句,「為什麼探花最佳?」她問是這麼問的,可心裡在想:狀元、榜眼和探花等證明考生實力的排名,又不是市場上明碼標價出賣的貨物,哪是你想要哪個就能得到哪個的?再說了,這是全國的舉子使勁渾身解數也不一定能夠爭到的榮譽,有能力的哪個不想拔得頭籌摘了狀元的桂冠回來?

    青陽不知青舒心中所想,只是把盧先生告訴他們的「理論」拿出來說,「有狀元和榜眼的鋒芒在前,沒人會妒忌排擠居其下的探花。反過來講,既是探花,定比考的名次在他之下的人更有學問,也很容易與其他人相交,並受人尊重。」

    青舒一臉黑線地隨口說道,「別告訴我,先生當年考取的就是探花。」

    青陽激動,「姐姐好厲害,先生當年考取的就是探花。」

    青舒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她就隨口那麼一說,居然還給說中了。她怎麼覺得,這是沒能奪得狀元或榜眼的盧先生為自己找的藉口?

    這日之後過了許多天,青舒突然想起這事,特意向周伯彥打聽盧先生當年考科舉的事。周伯彥倒是不瞞她,把所知之事全部告訴了她。

    原來,盧先生年少時就才名在外,輕鬆取得秀才資格,秋闈一考即中舉人,緊接著參加了來年的春闈考試,並順利進入殿試。許多人都猜當年的狀元桂冠非他莫屬,並有『今科狀元必為駙馬』的風言風語傳出。

    殿試前兩日的晚上,留宿客棧的盧先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於是悄悄爬上客棧的屋頂,躺在上頭喝掉了足有四斤重的一壇女兒紅,然後醉的不省人事。巧的是,當夜下雨,身為醉鬼的他毫無所覺,在屋頂上淋出了病。到了殿試那天,他的燒退了,可風寒還沒好利索。他有了極為合理的理由不參加殿試。外人不知的是,殿試是他極力避免的,因為他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今科狀元必為駙馬」是真的。他還知道,公主心有所屬,而且公主屬意的人也在眾考生之中,還是位才華出眾的考生。

    可殿試不同其他,他的夫子(即孔老先生)將他趕出客棧去,揚言他敢錯過殿試就把他從弟子中除名。他這才一臉萎靡地參加了殿試。看到他的樣子,聽說當時許多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殿中的氣氛也不怎麼美妙。生病卻堅持參加考試,本可以得到別人的好感。可想到他生病的原由,這個好感立馬大打折扣。

    在不怎麼美妙的氣氛中,欽點的狀元誕生了,榜眼誕生了,都不是他。探花的名字正要公佈,宣旨的太監只來得及念出朱這個姓氏,立在他左側的一位仁兄突然倒地並病發身亡。 (事後他得知,突然身亡的這人姓朱,自小有心疾。大夫說是此人情緒起伏不定,過於激動才引發了心疾並猝死的。)

    接著,在更為不美妙的氣氛中,太監重新宣旨,探花郎後頭冠上了他的名字,盧玄方。接旨的時候,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怎麼可能是我」六個大字,使得殿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幾日後,聖旨下,公主下嫁今年的狀元郎,一個月後大婚。當下,還未痊癒的他好心情地呼朋引伴地要喝酒。眾人誤以為與狀元桂冠失之交臂的他要藉酒澆愁,於是圍著他一通開解,並警告客棧的小二不能賣酒給他。

    再之後,即將成為駙馬的狀元郎得了朝中虛銜,榜眼和二甲前十都封了官。二甲前十以下排名的會接受考察,考察過了才能得到一官半職。

    大概是上頭那位很生氣,身為探花郎的他被晾在了一邊,沒得任何官職。所有人都認為他一定很受打擊,此後很長時間內肯定振作不起來。這時候,他遞了陳情書說要回鄉養病一段時日,順便在爹娘跟前盡孝。上頭痛快的準了,晾他到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樣,消瘦了許多的他精神萎靡地離了京,與落榜後失魂落魄地歸鄉的學子無異。

    只是,回鄉後的他在爹娘身邊呆了三個月就呆不住了,留書一封遊歷天下去了。之後他有如脫韁之馬般四處遊走,行蹤又飄忽不定,連他爹娘都不知道他在哪裡逍遙。如此,他成了大安王朝歷史上唯一沒有封官的探花郎。

    後來,先皇薨,當今天子登基。當今有意詔他回京任職,可當年的皇后現在的太后不允,極力反對。再後來,古雲虎請他去當軍師,那也是古雲虎的私人軍師,朝廷並未封他官職。所以,他才能在古雲虎去世後說離開就離開,沒有繼續留在軍營中。

    多年過去,當今天子並未打消召他回京的打算。太后對當今天子的影響力在減弱,說不准哪一天,當今天子會忤逆太后之意召他回京。

    這些後話暫且不提。馬氏想讓古青嘉拜盧先生為師的事,青舒一口回絕了。

    盧先生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歡拘束,能夠按捺住性子長留她的府上教青陽讀書,還不是看在她將軍爹的面子上。盧先生收洛小榮,那是看的洛尚書的面子;收陳喬江,看的是陳知府的面子;收下灝,一是她拜託的,二是他定是顧念著什麼才會答應。

    她是不會為古青嘉開這個口的,因為古青嘉不是她的青陽。為了無關緊要的人惹盧先生的不快,這並不明智。

    蘇媽媽退下,去回馬氏派過來的婆子。

    青陽迴避到外間去。

    青舒則換了一身衣裳,打理妥當了才出來,「走吧!帶姐姐去見盧先生。」

    青陽卻不急著走,仔細看過青舒的裝扮後要求道,「姐姐,穿你新做的衣裳,鵝黃色的那件或是嫩綠色的那件哪個都行。」在青舒不解的視線中,他跑進內室,居然翻騰起青舒的首飾匣子來。很快的,他取了一支金步搖出來,「姐姐戴這個,這個好看。」剛才青舒梳頭的時候蘇媽媽在這裡,他可是一直忍著沒發表意見的。

    青舒詫異極了,「小陽,姐姐怎麼覺得你有些怪怪的?」

    青陽的眼神有些閃躲,可馬上又撒起嬌來,抱住她的手臂猛搖,「戴上,姐姐戴上,姐姐打扮的漂亮,小陽才高興,戴上,戴上好不好?」

    青舒狐疑地看著他,但也沒太堅持,「好吧,姐姐戴。」她在青陽欣喜的目光中坐進梳妝台前的椅子裡,照著銅鏡看了看自己梳的髮髻,而後接過青陽遞來的金步搖戴到頭上,「如何?」

    青陽伸了手輕輕地摩挲一下金步搖上正在顫動的蝴蝶,滿意地點頭,「姐姐戴著真好看。」而後立刻又催姐姐快去換衣裳。他知道的,丁五娘昨日才給姐姐做好了兩件新夏衣,姐姐穿上給他看過,非常漂亮。

    青舒心中起疑,可弟弟難得地要安排一次神秘事件,她不想壞了他的興致。於是,她笑著輕捏一下他的鼻子,「好吧,你先出去,姐姐這就換衣裳。」

    青陽嗯地答應一聲往外走,還不忘提醒,「要穿新衣裳,昨日試的新衣裳。」

    青舒覺得好笑,「知道了,知道了。」她走去衣櫃前,打開衣櫃取了嫩綠色的那件出來,站在屏風後頭把身上的衣裳給換了,而後出去給等在外間的青陽看,「好看嗎?」

    袖子上窄下寬,越往下越寬,直至袖口處,襯的她的手臂修長又漂亮。比冬衣略低的領子,襯的她的脖子又長以好看。與衣裳同色的繡有藤蘿圖案的束腰將她纖細的腰肢展露無餘。輕薄、柔軟的裙裾遮住了腳上的繡花鞋。在她伸展開雙臂,在地上慢慢轉了一圈時,裙裾如花朵般盛開,廣袖飄動似仙子的羽衣霓裳,頭上戴的金步搖的蝴蝶似在飛舞、蝴蝶下的流蘇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此刻的青陽還不會形容女子的美,幾年後每每回憶起這一幕,他總會想,當時的姐姐就如那江南煙雨中朦朧而美麗的綠色畫卷。他仰頭看著青舒笑,「姐姐真好看。」

    當他牽著青舒的手走進周伯彥以前住的院子時,他還不時看著青舒笑。

    哭笑不得的青舒看著某人曾住過的院子,挑了挑眉,「不是盧先生找我有事嗎?怎麼來了這裡?」

    青陽戀戀不捨地鬆開青舒的手,「姐姐自己推開門進去,小陽守在外頭,不讓別人來打擾。」

    青舒狐疑地看著他,「盧先生會在屋子裡嗎?」

    青陽目光閃躲地不看青舒,調頭就跑,嘴裡喊著,「姐姐打開門就知道了。」

    青舒倒是沒往別處想,「你們若是準備了什麼陷阱來捉弄姐姐,姐姐可是會生氣的,生氣可是會擰你們耳朵的。」她話說完,小陽已經跑不見影了。她搖頭,走上前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當看到站在屋中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的人時,她先是一愣,愣過之後一臉驚喜地往那人身上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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