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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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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7:07:32
第二百六十章 挑事的

    安榮舟拍了拍身側的位子,「坐,坐下來說話。」還遞了酒葫蘆過去,「來一口。」

    周伯彥沒坐,鬆開黑馬的韁繩後望向柳樹林,「大熱的天,喝什麼酒?一身臭汗加上酒味,離路邊的乞丐不遠了。」

    安榮舟收回遞出去的酒葫蘆,「不損我,你渾身難受是吧!」

    「那倒沒有。」他回的一本正經。

    「行,算你贏。我問你,古府遇襲這事,你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麼消息?」

    「沒有。」

    「沒有你會讓古小六秘密調兵?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個馬蜂窩?」

    「怎麼了?」周伯彥轉過臉,一撩袍角,坐到了石椅上。

    「皇后的人你也敢殺。你小子,你小子……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我何時動了皇后的人?」周伯彥蹙眉問道。

    「你小子,還不承認。我確認過了,襲擊古府的那些死士的背後人是皇后的嫡親七妹,也就是鍾鸝。」安榮舟沒好氣地說罷,悶了一口酒。

    「鐘鸝?沒聽說過。」他確實沒聽過這個名字,不是謊話。說話間,他已經搶下了安榮舟手中的酒葫蘆,放到了一邊去。

    安榮舟沒去搶回來,只是聳了聳肩說道,「大概在四年前,皇后請太后作主,將嫡親七妹鐘鸝接入宮中,直接封嬪,封鸝嬪。不過半年,宮中有傳言鸝嬪與蕭貴妃不合。後來不知出了什麼事,鸝嬪獲罪,被打入冷宮。不久,鸝嬪在冷宮中自縊身亡。時隔三年多,自縊身亡的鸝嬪卻帶著皇后的死士出現在了此地。彥弟,你到底捅了什麼馬蜂窩?居然讓死人都復活了。」

    周伯彥心中驚疑,卻也不忘調侃一句。 「大哥,宮裡的秘辛,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尤其是和女人有關的。」

    安榮舟尷尬地咳嗽一聲,「說正經的,少岔開話題。」

    「我也在說正經的。大哥是怎麼認出鐘鸝的?難道大哥與鍾鸝很熟不成?若是不熟,大哥怎會知道她的前事?大哥又是怎樣認出一個已死之人的?」

    「個中緣由說來話長,不提也罷。」明顯的推脫之詞。

    「大哥果然不負京城第一風流艷少之名。不知大哥的《群芳譜》中目前為止收納了多少才女及美人的名字?」

    安榮舟一臉警惕地看著他,「那可是大哥的寶貝,你不許惦記。」隨之想到周伯彥的性子,他立刻反應過來了,「哎,哎,不許轉移話題。大哥告訴你,那事還沒完。這五六天內鐘鸝還會捲土重來。你看,大哥給了你這麼有用的消息,你也給大哥透露點兒消息才成。古府到底哪裡得罪了皇后?」

    「作為交換,大哥要告訴我,為何要毀了《周素手札》的原本?」關於黎夫人的事,他們兄弟二人還沒來得及詳談。因此,他只知道事情解決了,而其中的一些事卻並不知情。比如黎夫人手中有那樣一份要命的《周素手札》。他不確定,親自處理黎夫人一事的大哥是否看到了手札中的內容。

    安榮舟很驚訝,「她沒告訴你?」他本人根本不信什麼預言。因此對手札中所提的預言只當是放屁,根本沒往心裡去過。不過,他也明白,在他眼裡是狗屁的預言到了其他一些人眼中可就不一樣了。手札本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攔截下來的,想過隨手丟掉。但看到古青舒的名字後,他打消了主意,將其帶在了身上,之後交給了古青舒本人來處理。

    周伯彥吃了一驚,「她?你是說她知道手札的事情?」

    「不僅是原本,就連謄寫的兩本也毀了。她與我想到一處去了,破書而已,毀了便是,一勞永逸。」

    「你確定全毀了?」

    「你當大哥是白給的嗎?原本加謄寫本共三本,連邊邊角角都沒剩,全成了灰。自然,灰也是不能大意的,大哥給澆水和成了泥。」他為了兄弟的幸福,事後可是對黎夫人單獨進行了審訊,並確定了手札確實只有這三本,再無其他。當然了,他也審訊出黎海棠曾將一本動過手腳的手札謄寫本給了什麼人。古青舒的名字既已抹去,而世上又只剩下了這本動過手腳的手札謄寫本,接下來要做的事對他而言簡單多了。

    「既如此,皇后沒理由插一腳進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周伯彥確信此事與太后脫不了干系,但萬萬沒想到皇后會摻合進來。他這個義兄的行事作派讓人覺得很不著調兒,可實際上,義兄蒐集情報、分析情報的能力相當出色。再者,若沒有十足的把握,義兄自不會告訴他這些。既不是為了預言,皇后為何要對古府動手?皇后根本不知道灝的真實身份,即便知道,灝與她、她的皇子們沒有任何利益衝突,她沒有理由要灝的性命。

    這下換安榮舟吃驚了,「你的意思是,你原本防的是別人,而不是皇后?」

    「是。」

    「你在防誰?」

    「大哥,這是我與舅舅之間心照不宣的事。舅舅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其中的緣由,你不要太過上心了。夜襲者為鍾鸝這事,你可以如實上報,但不要提及我已知情這點。」

    他說的這麼明白,安榮舟哪裡還會不知輕重地繼續追問。 「既如此,大哥不再過問便是。有需要的時候,儘管告訴大哥,大哥自會替你綢繆。」

    「好。」

    「你回吧,大哥得去錦陽城辦件事,回來再找你喝酒。」

    周伯彥點頭,而後說了保重,走過去牽了黑馬的韁繩翻身上馬,衝著或坐或站地在前邊的樹蔭下乘涼的屬下們的方向行去。

    主子回來了,護衛們立刻整裝上馬。

    「石頭,肉乾還有一些,拿給大公子。」他最看不得義兄連個下酒的東西都不准備,就那樣乾巴巴地喝酒。

    顧石頭得令,翻出半包肉乾來,送到了安榮舟的手中。

    之後,周伯彥一行人繼續趕路。

    進了鎮,路過風味小食舖時,顧石頭傻笑著問道,「公子餓了吧!要不要進去吃點東西?這裡有夏日最適合用的吃食,涼皮。」

    周伯彥自然知道這是顧石頭在嘴饞涼皮了。他倒也沒點破,也沒罵顧石頭,只是對著眾錦衣護衛說道,「下馬,在這裡用過飯食再回去。」午飯時間已經過了,回古府,廚房得現張羅著做,倒不如在此用飯來的方便。

    鋪子裡已經沒客人了,吳小山與另兩個小伙計正在拾掇大廳中的桌椅。見周伯彥光臨,吳小山帶著另兩個小伙計忙笑臉相迎。

    顧石頭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擠開吳小山,拿袖子擦了幾下乾乾淨淨的一把椅子,「公子請,公子請。」

    周伯彥倒也沒說進雅閣,很自然地坐在了大廳中。

    「小山,趕緊上涼皮,每人上一碗涼皮,要快。」顧石頭嘴上如此說著,還推了吳小山一把,催促吳小山動作快些。一轉過臉,他指著牆上掛的「今日菜牌」,「公子,您看,還要點什麼菜?」

    天熱的關係,再加上趕路,周伯彥其實沒什麼胃口,所以也沒有點菜的意思,「涼皮就成。你們誰想吃什麼,自己點。」

    小伙計手腳利索地給眾人上了熱茶水、晾溫的開水與新打的井水三樣。周伯彥喝了一茶碗的熱茶,其他人貪涼喝的都是新打的井水。

    接著,涼皮上桌。陸續的,古元河親自要廚房調配的兩樣涼拌菜被端上來,接著是顧石頭為大家點的六盤鋪中的招牌炒菜,最後上的是豆沙包與白麵饅頭。

    上主食的伙計要退下時,顧石頭忙叫住了,「涼皮,再來十三碗。」他們都是舞刀弄槍的大男人,又是餓極了,飯量自然不會太差。熱菜吃不下,但這涼皮吃著爽口,一人吃兩三碗根本不成問題。

    小伙計答應著,嘴裡吆喝著「涼皮十三碗」,要廚房趕緊準備。

    在顧石頭吃的正歡的時候,鋪子裡來了其他客人。

    為首的男子二十左右歲的年紀,中等個子,不胖不瘦,手搖畫有美人的折扇。他頭戴天青色的書生方巾,身穿同色的書生袍,腳踩一雙紫色華貴的鞋子。再看他的長相,面色白的整個人顯得過於陰柔,而且眼睛很小,看人還有點眯縫眼。

    跟在他後頭的,是一胖一瘦的兩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書生。同樣的書生方巾與同樣的書生袍,差別在於手中的折扇與腳上的鞋子。

    胖的那位不僅臉圓乎,整個人看著也很圓乎。此刻的他滿頭大汗的,正猛搖著畫有山石的折扇。他腳上的鞋子與書生袍同色,質地也與書生袍相同,應是不錯的絹料所製。他的眉目口鼻都很普通,不醜也不出色,倒是給人很和善的感覺。

    瘦的那位,人瘦,個子還很高。這樣一來,讓人感覺他的身子過於單薄了一些。他搖著畫有花鳥的折扇,穿著同胖子一樣的鞋子。自進門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正面看人,而是偷偷摸摸地觀察著拼了三張桌子圍坐在一起吃飯的周伯彥等人。

    伙計笑臉相迎,熱情招呼起來。

    為首的男子看也不看伙計,趾高氣揚地說話,「掌櫃的在哪裡?貴客上門不親自迎接,生意不想做了是不是?」

    開舖子嘛,挑刺的客人、擺譜的客人、想盡辦法要佔便宜的客人、故意刁難人的客人等等,形形色色的什麼樣的客人都有可能遇到。

    伙計依然笑的熱情又誠懇。

    而古元河已經從櫃檯後頭出來了。他臉上帶笑,但不諂媚,話說的卻很到位,「請,往裡請。看三位的打扮,定是輝州第一書院嵩鶴書院的學子。聽人談論,能夠進入嵩鶴書院讀書的學子,不是才高八斗的人物,就是輝州最出色的貴公子。有幸招待嵩鶴書院的三位貴公子,本掌櫃晚上睡覺也會笑醒。請,往裡邊請。」

    為首的男子眼睛眯縫的更厲害了,鼻孔朝天地說道,「算你有眼光。」這是聽的舒服了,心中滿意,相對而言語氣中少了「我要找茬兒」的訊息。

    「鋪子裡的伙計沒見過世面,眼拙的很,不認得三位公子穿的是嵩鶴書院的學子服,這才怠慢了各位。本掌櫃等下定會罰他們,三位公子別跟他一般見識。請,這邊是雅閣,還望三位公子能夠賞臉。」

    這時候,跟在這三人身後的四名小廝中的一個說話了,「少爺,這裡豈能與一品樓相比!小的以為,這個鋪面一點不像是一品樓名下的產業。看看這裡,小的以為那些傳言都是道聽途說之輩宣揚的結果,不是事實。」

    瘦子說道,「好辦,是不是道聽途說,試試便知道了。」

    胖子問,「怎麼試?」

    瘦子看向為首的男子,見對方點了頭,這才看向古元河並問道,「你們這裡可賣涼皮?」

    古元河答的小心,「回這位公子,賣。」

    瘦子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先來上三碗,嚐嚐味道。」

    古元河忙回道,「抱歉,這位公子,今天的涼皮生意格外好,餘下的只能出兩碗了。您看……」

    「什麼?有膽子再說一遍。怠慢了本公子,你這鋪子別想再開了。」為首的當時變臉,打斷了古元河的解釋,並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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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給你找

    「這位公子息怒。實在是涼皮不好做,且須得在清晨的時候做好,並放到接近午時時分,如此才能加入獨門秘方來調味並讓客人品嚐。再者,本舖自開張以來就有個規矩,那便是不做晚間的買賣,每日的未時末必須打烊,因此每日的涼皮是有定……」古元河不卑不亢、不急不徐地解釋著。

    為首的男子可沒有耐心聽他解釋,「少說這些沒用的。開舖子的哪個不是從早開到晚的?從未聽過有人竟傻的在未時打烊,不做買賣的。」

    瘦子附和,「文兄說的極是。他這是明顯不把我等放在眼裡。」他的話音頓了一下,並意有所指地往周伯彥他們那桌上掃了一眼,「十幾碗的涼皮有,卻沒有三碗的涼皮,這是將上門的客人分了三六九等在招待。」

    胖子笑的和善,「文兄、張兄,莫氣莫氣。作買賣的,哪個不都得有點眼力見兒。好東西自然要留給不能得罪的人。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等乃讀聖賢書之人,自不能失了氣度,體諒他一二便是。毋須生氣,毋須生氣。」

    這話乍一聽,胖子似乎在當和事佬,勸同伴。但古元河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什麼叫好東西要留給不能得罪的人?天氣越來越熱,涼皮的生意越來越火。早起,專門負責製作涼皮的師傅們一日比一日做的更多,可每日在打烊前定能賣完。今天彥公子一行十三人前後一下就點走了二十六碗涼皮,廚房剩下的目前的確只能出兩碗了。

    就這情況,不必等到打烊,即便這三個書生不點最後的兩碗涼皮,下一刻自會有人進門買走。他心裡不痛快,但作買賣的誰不會假笑。因此他笑著想在此處解釋一下。不過,別人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瘦子,即胖子嘴中的張兄,手中的扇子搖的飛快,「此言差矣!我等乃堂堂嵩鶴書院的學子,竟當面被人打了臉,豈能就此作罷?文兄,你說是也不是?」

    「正是。」為首的文姓男子拿手中的美人扇一指古元河的鼻子,「本公子不管你用何種方法,限你一刻鐘內端上來三碗涼皮。」

    古元河可下找到了說話的機會,「這位公子,本舖的涼皮每日做的都有定數,賣完即止。就是那生意不好的天頭,不管涼皮剩多剩少,可未時末打烊的規矩從沒變過。生意人,哪個不希望鋪中生意興隆,哪個有好東西不賣反倒會對客人謊稱沒有?今日的涼皮的確只能再出兩碗了。不過三位不必著急,本舖有幾樣極具特色的涼拌菜,夏日里吃起來同涼皮一樣舒服又爽口,三位不妨坐下來嚐嚐。」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頂撞本公子?」為首的文姓公子發難。

    立刻的,有兩個小廝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古元河,「跪下,向公子認錯。」

    鏗的一聲,有人將一把劍大力拍在了桌子上,引得桌上的杯盤碗碟被震的發出顫響,「掌櫃的,來兩碗涼皮。」

    無論是三個書生還是跟隨三個書生的四名小廝,均嚇了一跳,並循聲看過去。

    顧石頭一腳踩在椅子上,一腳踩在地上,右手按在拍到桌上的劍柄上,笑嘻嘻地看著他們,「掌櫃的,嚇傻了不成?我說了,再來兩碗涼皮。」

    周伯彥淡漠地坐在首位,對顧石頭的言行舉止一點喝止的意思都沒有。

    雖被人左右架著,但古元河一點被威脅的自覺都沒有。他衝著舉了椅子準備救他的吳小山等伙計說道,「沒聽見嗎?客人要加菜,動作快些。」

    吳小山將舉起的椅子一放,臉上的怒容立刻由笑容代替,「好嘞!涼皮兩碗,馬上就來。」

    聽聞動靜,從通往廚房的過道中現身的寧四接上,回頭向廚房那邊吆喝,「涼皮兩碗,走著。」

    廚房裡的人也大聲吆喝,「今天的最後兩碗涼皮,出。」

    胖子呆了一下,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急的不行,「等等,等等,這兩碗涼皮是我們先要的。掌櫃的,你怎可將其賣給他人?」

    古元河已經掙脫了兩個小廝的箝制,不急不徐地回道,「三位雖已在鋪中,但三位並未點走這最後的兩份涼皮。再者,本舖自開張以來,秉承對客人一視同仁的原則,從不將客人分為三六九等,只看先來後到。」

    「掌櫃的,來一碗涼皮,不,來兩碗。」古瑞星前腳邁進門檻兒就點了兩碗涼皮。他是熱的睡不著,在樹下納涼來著。突然想到了涼皮,於是就過來了。

    小伙計一臉歉意地要告知今日涼皮已賣完,但話來不及出口,就被人搶了先。

    「今天的涼皮賣沒了,想吃,明日請早。」顧石頭一臉得色地告知。

    「你怎麼在這裡?」古瑞星只當顧石頭的話是玩笑話,不理。他大步走到了周伯彥身側,從旁拽過一把椅子坐了,「回來的這麼早,事情辦完了?」

    「嗯。」周伯彥淡淡地應了一聲。

    已不再是伙計的寧四親自端了托盤從後頭出來,直奔周伯彥這一桌。

    吳小山與另一個小伙計立在桌前。寧四一端過來,他們便一人從托盤上端了一碗涼皮,問顧石頭要擺誰面前。

    古瑞星大手一揮,「我的涼皮,自然要擺我面前。」

    顧石頭衝著古瑞星笑了一下,也不用吳小山給擺桌上,他自己直接從吳小山手裡接過了涼皮的碗並護住,「已經說過了,想吃明日請早,這是我們點的。」然後他挑了一根涼皮送嘴裡,還故意吸溜出動靜來。

    另一碗,早讓洪威佔去了,自然也沒有古瑞星的份兒。

    古瑞星這才意識到什麼,「怎麼回事?」

    吳小山一臉歉意地解釋,「公子,今天的涼皮賣完了,剛上的是最後兩碗。」

    「什麼?」古瑞星不顧形像地大叫一聲,伸手抓住了顧石頭的涼皮碗,「你小子,吃什麼吃?趕緊給本少。」

    顧石頭自然是不給的,於是兩個人一人抓著碗的一邊,也不管手指頭進沒進碗中,互相扯來拽去的搶了起來。而他們各自的另一隻手也沒閒著。顧石頭是用自己的筷子,古瑞星卻胡亂抓了桌上的一雙筷子,兩個人在空中拿筷子過起招兒來。

    他們鬧騰的厲害,周伯彥忍下罵人的衝動,移去旁邊坐了。其他人各自護好自己的碗,也是躲去了別處。

    自己人都明白,這兩個碰到一起的時候,永遠這麼幼稚,永遠有的吵,什麼都要爭搶一番。可外人卻不清楚。不僅鋪中作事的看傻了眼,就連書生三人組和他們的小廝都看傻了眼。

    古瑞星的屬下之一,人稱傻大個兒的蔡健進來了。他看到眾人都躲的遠遠的,疑惑地走過來。當看清二人正在爭搶的東西時,「呵,碗都裂紋了。」

    「在哪裡?」顧石頭立刻鬆手。

    「怎麼可能?」古瑞星同時鬆手。

    眨眼的工夫,那所謂裂紋的碗不見了。

    「謝了。」蔡健咧了大嘴笑,轉過身就從一名錦衣護衛的手中抽走了筷子,站著開吃。

    眾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什麼樣的頭領,就有什麼樣的屬下。這話一點不假。看古瑞星與蔡健就知道了。

    蔡健被稱為傻大個兒,不是說他人傻,而是他的個子高的離譜,比古瑞星、周伯彥都要高出一個半頭去。他就跟個小山似地立在那裡,也不坐,碗捧的高高的吃著涼皮。

    雖然平日就沒什麼形象可言,但自以為有高大形象的古瑞星和顧石頭拒絕跟傻大個兒搶東西(其實是他們在傻大個兒面前就像孩子一樣矮小),於是兩個人鬱悶地繼續用筷子接著過招兒。

    周伯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假裝看不見,更沒心情理會他們的幼稚之舉。

    完全被晾在一邊的書生三人組的面色陰晴不定起來。他們想要發作,可鋪中從掌櫃到伙計沒一個人看他們。這些人不是在歸整桌椅,就是在看那邊的打鬧,當他們不存在似的。

    為首的文姓書生眯縫著眼,陰惻惻地下令,「給本公子砸。」

    「且慢。」胖子忙阻止,往周圍看了一圈兒,見沒人看過來,便想著還好沒人聽見。然後,他壓低聲音說道,「想出氣,有得是時間、有得是辦法,但不能在此時此刻。別忘了,秋闈將近,我們不能讓任何不利於我們閒話傳出。」

    瘦子覺得有理,用眼角余光注意著周伯彥的背影,「出去再說。」自始至終,他忌憚周伯彥這個陌生人,總覺得帶著這麼多護衛的人出現在小小的康溪鎮上很突兀。

    如此,三人達成一致,為首的姓文的陰沉著一張臉,瘦子面帶笑容,而胖子依然和善地笑著,三人結伴離去。大概是狗仗人勢慣了,他們的小廝最後出去的時候,有兩人竟不約而同地揣倒了鋪中的兩把圓凳。

    即便如此,伙計們依然笑臉相送,並口稱「各位公子請慢走。」

    食舖的紗門一關,周伯彥看向洪威。那三人以為沒人聽見他們的對話,可周伯彥、洪威等是何等人物,何等耳力!

    洪威頷首,取了劍便走。

    但在經過古瑞星身側時,古瑞星伸手一攔,「本少近來需活動活動筋骨,勞煩洪大人將機會讓出來。」

    「你知道什麼?還是我來。」顧石頭放下筷子往外走。

    古瑞星來的晚,自然不知道先前都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手裡的筷子放桌上就跟著出去了,喊著要一起。

    洪威看向周伯彥。

    周伯彥掃視一圈兒,見眾人都吃完了,起身,「伙計,結賬。」

    櫃檯後的古元河忙說道,「古公子在櫃檯押了一百兩的銀票。」又從櫃檯裡拿出個賬本來,「這本是專為這張銀票的花用準備的賬本。」

    周伯彥頷首,並帶著眾護衛走了。古瑞星花的都是他的銀子,既如此,他自然是不會再付帳的。

    鋪子裡沒了客人,伙計們繼續規整桌椅,古元河則把周伯彥他們剛剛的花用記到賬本上。

    韋鐵鎚進來了,低聲和古元河說話,「掌櫃的,顧隨從把我攆回來了,不讓我跟,怎麼辦?」他是古元河提前安排在外頭的。他的任務就是跟著書生走,想辦法探出這些書生的去處與身份。

    古元河訝異,倒也沒說什麼,「知道了,回攤子上去。」韋鐵鎚不能跟也沒關係,還有盯梢的乞丐在不是。

    食鋪中每日的剩飯剩菜與湯湯水水都沒有倒掉,打烊前會有乞丐拿著討飯的碗過來後門處排隊領取。因此,有事探聽,直接吩咐這些聚攏過來的乞丐便成。這些乞丐很有眼力,每日總會自動自發地清掃屬於古府的食鋪、雜物鋪以及左右相鄰的其他三四間鋪子的後巷。因此,相鄰鋪子的東家從起初的防備到之後從不過問後巷中出現大量乞丐一事,只用了七八日的時間。

    到了未時二刻,負責窗口攤子的過來向古元河報到。

    賣完自己窗口負責的吃食的報賬並上交了一日所賣得的銀子後,換掉身上的衣服便回後頭休息了。

    賣饅頭、豆芽的窗口剩了二斤多的黃豆芽、三個白麵饅頭、二十三個苞谷麵餅子。古元河看了上交的帳本,數了交上來的碎銀與銅板,沒問題。他安排道,「餘下的這些拿到雜貨舖的廚房去,加到大家的晚飯裡。」食鋪和雜貨舖裡做事的,家不在當地的,住在鋪子後頭的伙計等人,晚上在一起做飯吃,而且用的是雜貨舖的廚房。

    賣熟食的窗口。滷味兒的豬蹄、豬頭肉、整雞、雞蛋、雞爪子都賣完了。豬心和豬耳朵也一個沒剩。豬肝、豬肺、雞心、雞胗、豬皮等都剩了一些,倒也不多。古元河撥拉著算盤珠子,帳目與交上來的銀錢是對的。他便安排起來,「朱記麵攤的朱掌櫃昨日留了話,說是雞心、雞胗和豬皮有得剩,他全要了。你包好,這就送到朱記去。若是當場付銀子,附送他一個豬肺。若是記賬,豬肺就免了。最後剩下的,同樣送到雜貨舖的廚房去,加進你們的晚飯裡。」

    四個攤子的賬目對好了。古元河在一旁看著,專門負責採購的寧四與鋪中的廚子清點廚房剩的食材。像米麵油及一些放的住的菜都收好,那些放不住的、剩下的一些青菜同樣送到雜貨舖的廚房去。明日需要什麼食材也都一一對好,之後寧四收好明日的採購單子。

    期間,有客人進來問涼皮還有沒有。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沒有的。

    方方面面都沒問題了,未時就要過去了,古元河發話,「打烊。」

    伙計們把鋪子關好,回後頭休息。

    寧四跟著古元河來到古府,與古元河道別,然後在門房等。不多時,他的老娘和娘子過來了,他的兩個兒子在她們前頭跑著。

    再說古元河,沒有直接回自己的住處,而是找到了古管家。他說自己派乞丐打聽一些事,若有消息傳來,記得通知他一聲。

    當時青舒就在前頭。她聽到了一言半語,便叫古元河過去問話。弄清了是怎麼回事,青舒問道,「彥公子當時在場?」

    「是,小姐。」

    青舒點頭,表示知道了,「好了,快去歇著,陪陪阿琴。她的身子越來越重,天氣又越發的熱了,也不知她是怎麼受的?」目送古元河出了前廳的門,她轉頭交待小娟,「你盯著點這事,有什麼消息,記得立刻說與我聽。」

    小娟滿口答應著。

    青舒搖著手中的團扇,越坐越覺得熱,於是起身往外走。她順著遊廊走了一會兒,轉了方向,去了學堂前頭。這裡有兩棵小樹,它們還不能在炎炎夏日為人們遮擋烈日。不過,因為太陽的位置,房子前頭的影子很大了,又有風,若坐在樹下今年才擺的石桌石椅前,倒也是個不錯的納涼之地。

    微風吹過,在枝葉的沙沙聲中,青舒聽著學堂中傳出的朗朗讀書聲,想像到青陽他們搖頭晃腦地誦讀的模樣,不由淺淺一笑,心下變得一片寧靜。

    小丫不敢吵到學堂中的人們,壓低聲音問,「小姐,有沒有想吃的?奴婢這就去端來。」

    青舒本想搖頭,但想到學堂中的四個休息時或許會想吃些什麼,於是想了想,吩咐起來,「白夫人著人送來的櫻桃,程娘子送來的野果,洗好了端過來。我屋中還有兩盤未動的點心,也拿過來吧!」

    小丫稱是,準備去取。

    小魚輕點她額頭,「小鬼靈精,你在此處陪著小姐,我去端東西。」

    小丫微嘟了嘴,卻也知道自己一次端不了這麼多的東西,於是作罷。

    青舒見了笑,「去廚房看看,可有熬好的酸梅湯?若有,讓丁家妹盛了五碗端來。」

    如此,大小兩個丫鬟都派了出去。

    青舒輕搖手中的團扇,看著周圍的一景一物,感嘆日子過的飛快。若是今年能搬去荒地,這裡就一分為二。一邊的屋捨不動,用來住人;一邊的屋舍稍作改動,可充當臨時倉庫儲藏米糧。莊子上的糧食莊子上的庫房便能裝下。五十頃地的苞谷下來,荒地上建的庫房大概能容納一多半,還有一小半沒有放處,正好可以往這邊放。

    年景有好有壞,她的人口多,大量儲存糧食是必要的。今年的糧食,她是一斤都不會往外賣的。她手裡有銀子,各個鋪子也都有盈利,她也不指著賣糧食賺銀子,所以才敢這麼幹。

    「休息一刻鐘。」

    盧先生的這句話對陳喬江而言簡直就是天籟之音,他第一個衝出學堂,跑到了青舒身邊,「姐姐,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青舒沖他招手,「過來。」

    陳喬江挨近。

    青舒用手帕為他擦頰邊的墨跡,「呵呵……你倒是會練字,省了紙張全練到臉上去了。」

    青陽他們也已經過來了。

    洛小榮告狀,「姐姐,他是課堂上打瞌睡的時候弄上去的,不是練字弄的。」

    陳喬江不承認,「哪有?哪有?課堂上我從不打瞌睡。」

    洛小榮拉了青陽為他作證,然後三個人對打沒打瞌睡的問題爭辯了起來。

    小魚端了櫻桃、紅紅的小小的野果和兩盤點心回來了。鈴蘭和小丫跟在她後頭。鈴蘭手裡的托盤上端著五碗的酸梅湯,小丫手裡端了一盤黃透的杏子。杏的季節就要過了,很快就沒有杏可吃了。

    東西擺到石桌上,青舒讓青陽去請盧先生出來吃東西。

    盧先生喝了碗酸梅湯,對果子不怎麼感興趣。

    青陽他們比較熱衷於那野果。艷紅的果子,只有洛小榮的小指指甲蓋兒那麼大。吃進嘴裡,中間有硬籽,果肉很少,味甘甜。他們搶著問這是什麼。

    青舒搖頭,「姐姐也不知。程娘子說是村中的孩子們滿山遍野地找它摘著吃,附近都沒有了。這是她的娘舅進山時偶然間發現並摘下來的,是特意送來給你們嚐的。好吃嗎?」

    他們說好吃,往嘴裡丟進一顆去,立刻吐出籽,再往嘴裡丟一顆進去。

    盧先生好奇地嚐了一顆,說這就是小孩子吃的東西,沒有再取。

    眼看盤子要見底了,青陽他們不吃了,說剩下的要留給姐姐吃。

    小魚她們立刻遞來準備好的濕布巾給他們擦手。

    盧先生故意衝著青舒瞪眼睛,「坐這裡可以,但有一樣,不許吵先生的學生。」

    周伯彥正好背著手走過來,「沒人吵先生的學生,先生快去授課吧,學生都在等著了。」

    盧先生上下打量他幾眼,「晚上先生請你喝酒。」而後背著手,帶著學生進了學堂,關起門來授課。

    周伯彥坐到青舒的身側,看著盤底又小又紅的陌生果子,「這是什麼?」

    「不知名的野果,嚐嚐。」青舒將盤子往他跟前推,「休息好了嗎?怎麼這麼快就起身了?」

    「休息好了。」他用兩指捏起一顆野果仔細看了看,「似乎是一種草藥的果子。」

    「你認得?是程娘子的娘舅送來的,說是村中孩子都吃這個,可以食用。」

    「不能確定。給周大夫看過便知道了。」他放進嘴裡嚐了一下,「還真是孩子吃的東西。」

    「我倒是沒想到問周大夫。」她說著,捏了一顆放進嘴裡吃。果然是小孩子吃的東西,果肉太少了,但甘甜的味道是孩子們喜歡的,她也喜歡。 「味道不錯。」她又捏了一顆吃。

    周伯彥將盤子推給她,「喜歡吃,明日就派人出去給你找。」

    青舒微愣,「什麼?」不是她幻聽了吧?

    「留一顆給我。等下找周大夫看看這是什麼果子,再問問它適宜生長的環境。這樣找起來方便。」

    她心底甜甜的,嘴上卻說,「讓護衛找野果,虧你想的出來!」

    他卻一本正經地說道,「護衛找的自然是給青陽他們的。你的,我定會為你親自摘來。」

    不帶這樣蠱惑人心的。她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低了頭,嘴角無法自抑的笑紋說明了她的喜悅之情。

    小魚不動聲色地扯了小丫和鈴蘭站的遠遠的。

    看了眼過於安靜的學堂,他在桌下輕握青舒垂在身側的手,「我們換個地方納涼,在這裡說話會影響先生的課堂。」其實他心裡想的是,他們的私密話,他們自己知道便成。像盧先生那種性情的人,指不定這會兒耳朵貼在門上正在偷聽他們說話。

    「嗯。」她微紅著臉,甩開他的手,先一步站了起來。

    他衝著小魚他們說,「這裡撤了。」而後起身,兩步到了她身側,牽了她的手,「走這邊,這邊有陰涼。」

    她欲甩開他的手,試了一次沒成,便也作罷。她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兩個人並肩而行,慢慢走在有陰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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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花怒放

    周伯彥與青舒不緊不慢地走著,寬大的袖子遮住了他們相握在一起的手。微風吹過,為炎炎夏日送來一絲涼爽的氣息,吹的青舒的劉海與髮梢輕輕飄動。

    「明日要不要跟去?」內院近在眼前,周伯彥問青舒。

    「跟去哪裡?」青舒輕聲問。

    「採野果。」

    她心動,可也遲疑。

    「怎麼,不想去?」

    「既是出門玩兒,若不帶著青陽他們,他們定會抱怨的。可明日不是他們的沐休日。」

    「這有何難?我去與盧先生說一聲便是,明日與沐休日調換一下即可。」

    「成,那,你去和先生說一聲,若先生答應了,再告訴青陽他們。不過,你還沒問周大夫,知道要去哪裡採那野果嗎?」

    他偏過臉看她,「已經有人去問了。」

    她才不信,「我怎麼不知道你派了人出去?」他們剛剛一直在一起,他若派了人,她哪裡會不知道。

    「顧石頭機靈的很,可不像你的丫鬟。」剛才在學堂前,他和青舒說的話,顧石頭雖站的有點距離,可也是豎著耳朵聽的仔細。不用想都知道,他們離開那裡的當下,顧石頭定是取了一顆野果跑去找周大夫了。

    她聽了可不高興,「我的丫鬟怎麼了?我的丫鬟個個乖巧又聽話。」

    他知道說錯話了。見她衝著自己瞪眼睛,他失笑,「是,是。」

    已經走到內院的月亮門前了。她停了下來,「我要進去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荷花池上的涼亭是個納涼的好地方。」

    她回頭看,小魚她們不見蹤影。 「這幾個臭丫頭,跑去哪裡了?這麼半天都不過來!」

    他眼中含笑,看著她申明,「我不喫茶,不用點心或水果,不需要丫鬟伺候。」

    她嘴裡咕噥了一句厚臉皮,往月亮門邁出一步去。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她動,他不跟著動就得鬆開手。自然,他是不會鬆開手的。於是就變成了兩人之間產生了前後的一步之差,握在一起的手就變成她要拽著他走似的。她沒有回頭,晃了晃被他的大手緊握不放的手,沒好氣地說道,「還不快走?」

    雖然口氣不怎麼好,可已經允許他入內了,他高興之餘,怕她會反悔,趕緊跟上。兩個人再次變成肩並肩地一起走。

    她故意不與他說話,很快兩個人坐進了荷花池上的涼亭內。

    他挨近,一臉無辜地問,「怎麼不理我?」

    她想再繃一會兒臉的,可一下沒忍住,破了功。她忍著笑推他手臂,「熱死了,別挨我這麼近,去對面坐著。」

    「這邊比較涼快。」他說的認真,不知道的人定要信以為真了。

    她瞪他,「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對面坐嘍!」

    他怕她翻臉,二話不說,趕緊移去對面坐了,然後一臉恍然狀地說道,「原來這邊也很涼快。」

    這人,臉皮怎麼越來越厚了!她想罵他一句,一時卻找不見合適的詞。在他面前,她也不講究什麼形象,無聊地半趴到了石桌上問,「邊關還好嗎?」

    「還好,沒有戰事。」

    「你去的南邊還是哪裡?」

    「西邊,棲霞關。」

    她微怔,「爹爹曾駐守過的棲霞關?」也是將軍爹殞命的地方。

    「是。那邊自開春以來便摩擦不斷,處理不當便會再興戰事。我的差事是協助駐軍將領與對方將領坐下來和談。」

    「和談成功了?」她心中驚異,他怎麼連這種事都要管?難道御史還要參與軍務不成。 (御史的職責之一,參與並督導地方上的軍務。只是青舒不知,所以才會疑惑。)

    「對。沒有戰事發生是百姓之幸。當時,兩國百姓均點燃篝火,載歌載舞至天明。」

    她依然半趴在桌上,但突然伸了一隻手向他。

    他不解。

    她催促,「快點。」

    他疑惑,可難得她會主動伸手向他,他自然不會錯失這種難得的好機會。他微笑著伸手出來,輕握住她白皙的手。

    「辛苦你了。」說罷,她立刻抽回手。

    看著空了的手心,他呆了一下。

    「我也是百姓啊,沒有戰事發生,我自然也高興。本來嘛,你是當官的,你的職責就是為百姓分憂。即便你和談時出了力,那也是應該的。但是呢,咱們官民要搞好關係,你們當官的要對我們百姓好點兒,我們當百姓的自然會愛戴你們這些當官的。」她衝著他挑眉,「你看,我這百姓當的多合格,竟然主動找你握手,還特意說『辛苦你了』。我可是百姓的楷模,以後有什麼好事,一定要記得多照顧我這個百姓楷模一二。」

    他聽的哭笑不得。

    她別過臉偷笑。看到冒出水面的荷葉與荷葉下因微風而泛起小小漣漪的水面,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很好、很好,好的想唱歌。不過,她會的無非是一些現代時的歌曲,她可不敢唱出來,於是忍住了。

    「阿舒。」

    「嗯?」

    「小娟正往這邊張望,要她過來嗎?」

    她立時坐正,轉過臉看去,發現小娟正站在荷花池邊上。大概是那事打聽的有眉目了。她看了周伯彥一眼,「聽說你回來的路上進食鋪了?」

    「嗯。」

    「顧石頭沒跟你一起進府,似乎是隔了一個時辰才回來的。他去了哪裡?」

    「他向我請示過,說有些私事要辦,需離開一個半時辰。我允了,至於他去了哪裡,沒有過問。」他回的誠懇,一點不像做假。當然了,他確實不知顧石頭去哪裡收拾的那三個沒長眼的。

    她一臉不信。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他這會兒倒想著回去問顧石頭詳情了。先前他睡醒,聽說青舒在學堂前納涼,他便過去了,還沒來得及找顧石頭問話。

    她狐疑地看他幾眼,然後衝著小娟招手。

    小娟見了,踏上木板橋走了過來。她停在青舒身側,「奴婢見過小姐,見過彥公子。」

    青舒看著受了小娟的禮後側過臉看著水面的周伯彥,並沒要求他迴避,而是直接問小娟,「何事要稟報?但說無妨。」

    小娟偷覷周伯彥兩眼,臉上有猶疑之色。但立刻的,她挨近青舒,微彎了腰對著青舒一陣耳語。

    青舒臉上的表情很精彩,愕然的、惱怒的、詫異的、憤恨的等等,最後,卻是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小娟又講了幾話,似乎是稟報完畢了,退到了青舒的身後站好。

    周伯彥轉回臉,看著笑個不停的青舒,「什麼事這麼好笑?」

    青舒一邊笑,一邊看著周伯彥,「你,呵呵……你,你的手下實在是,哈哈……」她越笑越大聲,最後竟然趴在石桌上笑個不停。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麼,但看到她如此高興,周伯彥也跟著高興。他眼含笑意地就那麼盯著她。

    過了一會兒,青舒終於止住了笑,找手帕要拭淚。只是,時常帶在身上的手帕不見了,不知掉在了哪裡。

    「小姐,您若不嫌棄,先用奴……」小娟的話沒說完,立刻住了嘴,一臉呆滯地舉著手中的素色手帕,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周伯彥往前探了身子,手拿寶藍色的手帕正在為青舒輕拭眼角的淚漬。

    青舒呆呆地盯著他的俊顏,腦中一片空白。

    「好了。」他輕道,並收回手帕,收進袖子裡,「說吧!什麼事讓你如此高興?」

    青舒回神,有點害羞地偏過臉去,一下就看到了呆滯的小娟。她這才想起小娟的存在,臉一下就紅透了,「我,我……」我什麼,她現在什麼也我不出來,心中埋怨他做事不分場合。

    周伯彥淡掃小娟一眼,「下去吧!跟前不用你伺候。」

    小娟跟夢遊似的,「哦」地應了一聲,機械地轉身,機械地抓著沒有送出去的手帕離開了涼亭。

    青舒覺得自己應該有什麼話要問小娟,可這會兒腦子成漿糊狀,想不起來自己剛才到底想問的是什麼。於是,她張了張嘴,到底沒喊小娟回來。

    周伯彥就那麼看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第一次有男子替自己擦眼淚,感覺有點怪,但又很甜蜜。她想,若不是讓小娟看了個正著,她一定會表現的坦然許多。因為,替她擦眼淚的不是別人,是喜歡她、她亦喜歡的男子。被自己的戀人珍惜著、照顧著,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哪個女孩子不會開心地心花怒放?

    她酡紅著臉,「問你的屬下去。」

    「嗯?」

    「問問你的屬下,今天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他挑眉,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閃而逝,「你是指石頭?還是指古小六?」

    「都有。」她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回去了。若被蘇媽媽看見,我就說是你硬闖進來的,不是我讓你進來的。」

    他從善如流地答應,「好,蘇媽媽的嘮叨我來聽。」

    聞言,她輕笑出聲,「要說話算話。」然後看著他,竟然倒退著走。

    「那是自然。」說話間,他伸了長臂出來,抓住了她的手腕,「這樣很危險,掉進水里怎麼辦?」

    她眨了眨漂亮的杏眸,「不是有你嗎?你會讓我掉進水里嗎?」

    這話他愛聽,且很沒原則性地沒再阻止她的行為。他以護花使者自居,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不放,並配合著她倒退的速度往岸邊移。

    荷花池上的木板橋上,一男一女面對面地、手拉著手,以奇怪的方式一起往岸邊移著。期間,女子不時抬頭看一眼對面的男子,而男子一直低頭看著女子。

    小娟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她眼花,確定那是真的,不是幻覺,她捂臉,轉過身去。她想想總覺得不妥,於是把手自臉上拿開,回過頭去看。那兩人還慢慢悠悠地挪著,那速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木板橋上下來。

    隱約的有說話聲傳來。

    小娟立刻作出反應,拔腿往內院門的方向跑。她是小姐能幹又貼心的丫鬟,她得替小姐守好門戶,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破壞小姐與彥公子在一起時的好心情。

    結伴回來的小魚和小丫被小娟攔截在了內院門外。小娟大大地張開雙臂,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小魚手裡端著托盤,驚愕地盯著失常的小娟,「這是做什麼?」

    小丫更是摸不著頭腦,「娟姑姑,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小娟嗯啊了半天,最後吐出一句,「小姐,小姐讓你們在外邊等等。」

    滿臉問號的小魚和小丫便只能等。等啊等的,等了有會兒工夫,她們等到了周伯彥自內院走出來。

    她們三個見了,自動讓出路來,恭敬地立在一側。

    周伯彥一走一過的,看到小魚手裡端著剩下的那點野果,他停了下來,「顧石頭可拿了一顆去?」

    小魚一臉緊張地答,「回公子,是的。」

    「沒事了。」周伯彥說罷,背了單手在身後,大步走開去。

    等人走出段距離了,三個丫鬟鬆了口氣,進了內院。

    此時,青舒蹲在菜畦邊上,正在查看紅果有沒有熟的。

    小丫蹦蹦跳跳地過來,「小姐,奴婢給您看。」說著,她往菜畦邊上一跪,一手支在地上俯低了身體,一邊扒拉開紅果下頭的枝葉往裡看。

    青舒失笑,移過來一點,「傻丫頭,衣服會弄髒的。」

    「沒事,沒事,沾些土而已,撲打撲打就乾淨了。」小丫嘴上說著,這邊觀察完畢,還跪爬著往別處挪去。

    傍晚時分,顧石頭從外邊興沖沖地回來。 「公子,公子,小的問到了,問到了。」

    周伯彥頭也不抬,整理著手頭的公文,「問到什麼了?」

    「野果,小的已經問到哪裡能採到野果了。村子周邊的地方肯定沒了,但山中有,山中地勢平坦且無樹木的草地上才會有。」

    周伯彥的臉上既無喜色,也無怒色,淡然問道,「今日你與古小六是不是幹了什麼好事?」

    提到這個,顧石頭根本沒去注意主子的語氣是好是壞,眉飛色舞地問,「公子,您是指我們將瘦的那個倒吊到樹上的事,還是指把眯縫眼的褲子丟進糞坑的事?」

    聞言,周伯彥整理公文的手不自覺地一頓。

    「公子,您不知道。那三個書生壞透了,居然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往井中投毒!就是往風味小食舖的井裡投毒的事。您猜這壞主意是誰出的?就是那個瘦子。胖子還有點良心,說害人性命萬萬不可。眯縫眼卻覺得這主意很好。小的聽見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顧石頭可忙的很,到現在還沒喝上一口水。

    他跑到桌邊倒了一杯涼茶,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跑回來繼續講,「古六公子說要揍他們一頓,再警告一二便是。小的覺得這樣太便宜他們了,於是揪了他們去了好玩兒的地方。瘦子倒吊到樹上,讓他不停學狗叫。只要有路人經過,他必須說一遍『我是混蛋,我要下毒害人,我不是東西,我是狗東西』。」

    周伯彥抽了抽嘴角。

    「還有那個眯縫眼,小的扒了他的外袍,在他後背上寫上『吾欲賣身』四字,讓他在鎮門外學青樓艷妓跳舞。哈哈……」顧石頭拍著膝蓋笑,「您,您不知道,哈哈……有,有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經過,罵道,『就這副狗熊尊容也敢出來賣,真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有個漢子,說話更有意思,『你當天下女子都眼瞎了不成?』哈哈……」

    周伯彥微瞇了眼,心想:難道阿舒笑的就是這事?

    顧石頭笑夠了,又跑去咕咚咕咚喝掉一杯涼茶,然後一抹嘴,「古六公子說我忒損了。可一轉眼,他竟把眯縫眼扯去了附近的村中,還扒了眯縫眼的褲子丟進一戶人家的糞坑里,之後把眯縫眼放了。眯縫眼怕被人看見自己沒穿褲子的樣子,於是四處躲,還摸進一戶人家院裡要偷晾在外頭的褲子。正趕上那戶的兩個大小子在家,他們一路追打著,把眯縫眼趕出了村去。」

    「公子,還有那個胖子。您猜猜我們是怎麼收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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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灝鬧病

    周伯彥沒問,可顧石頭還是很高興地講了出來。他和古瑞星兩人對付胖子的手段比較溫和,採取了用羽毛撓腳底板的手段來審問胖子。

    胖子受不住,很快就把他們三人的身份交待了出來。還有,他們是特意從錦陽城到康溪鎮上來找風味小食鋪晦氣的。理由是,眯縫眼與書院中的另一名文姓書生打了賭。另一名文姓書生所指的是眯縫眼的堂兄文書懷。文書懷押五百兩銀子,賭堂弟眯縫眼不敢找一品樓的麻煩。

    眯縫眼最近手頭比較緊,沒有足夠揮霍的銀子,因此他很心動。再者,平日里他就與堂兄文書懷不和,兩個人時常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互相使絆子。他們兩個,一方挑釁,另一方若不接下便會被對方恥笑。且他們文家與一品樓的東家有些過節,眯縫眼覺得若自己能找一品樓的晦氣,不僅能贏得五百兩銀子,指不定家中長輩還會高看他一眼。

    於是,他起了心思。但想到一品樓的勢力,家中長輩都不敢明目張膽地和一品樓過不去的事實,他左思右想,和胖子、瘦子商量起來。而後,有人告訴他,一品樓的東家在康溪鎮有一間小舖子,名為風味小食鋪。他質疑這個消息。那人又說,整個輝州,只有兩個地方賣涼皮,一個是錦陽城的一品樓,一個是康溪鎮上的風味小食鋪。

    眯縫眼趕緊派人去考證風味小食鋪賣涼皮的事。很快的,他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如此,他終於相信了風味小食舖是一品樓所屬的鋪子一說。可他不敢對一品樓出手,於是退而求次,目標鎖定在了風味小食鋪上。他想過了,康溪鎮上沒人認得他,他做完該做的事立刻離開,誰也查不到他頭上。

    只是,事有偏差,發生了兩樣意料之外的事。一是,風味小食舖的涼皮賣的只剩兩份兒了。他們本可以按計行事,但既是來尋晦氣的,便一定要強求三份兒涼皮,這才橫生了枝節。二是,從中殺出了顧石頭這波人。這波人不僅搶了最後兩份涼皮去,還帶人把他們以及他們的小廝、家丁、車夫都給抓了。

    事情問清楚了,人也已經收拾過了。顧石頭回了古府,而古瑞星則把書生三人組及其嘍羅們讓人押往錦陽城了。至於古瑞星接下來要幹嘛,顧石頭也不清楚,因為古瑞星沒告訴他。

    周伯彥一直沒說話,沒有誇讚亦無批評之語。

    顧石頭撓了撓頭,「公子,小的瞧著有一事甚是奇怪。」

    「什麼事?」周伯彥終於開了尊口。

    「我們收拾那三個書生時,左近總有乞丐出現。平日里,偶爾在無人的巷弄裡才能碰到一兩個乞丐,可今日見到的竟有十幾個之多,實在是太奇怪了……」顧石頭絮絮叨叨地說著。

    周伯彥收好公文,背著手走出屋去。

    「公子,您去哪裡?」

    「用飯。」盧先生說過,晚上讓他過去用飯的事,他沒忘。

    到了第二天,出門採野果的計劃沒有實現,因為雷雨天氣。

    計劃落空,最為失望的非青陽他們四個莫屬。四個人只得垂頭喪氣地坐回學堂讀書。

    第三天傍晚,霞光滿天之時,一大清早就帶著錦衣護衛出府去的周伯彥回來了。

    小竹籃送到青舒面前。小娟一臉神秘地催促青舒趕緊掀開上邊蓋的碎花兒布。

    「神秘兮兮的,裡面到底裝了什麼?」青舒問著,掀開了布。看到小竹籃中裝的艷紅的小小顆的東西,她吃了一驚,「這是哪裡來的?」

    「顧石頭送來的,說這是彥公子親自為小姐摘的。」小魚揭開謎底,摀嘴偷笑。

    小竹籃雖小,可里面裝的野果差不多也有三四斤的樣子。這麼小顆的果子,據說一株上最多也只會結四五個這樣的果子。三四斤的果子,他是如何找到並耐心摘下的?青舒抱著小竹籃,感動不已。

    這時候,陳喬江和洛小榮賽跑似地一前一後地從外頭衝進來。

    「姐姐,姐姐,快跟我走,快點兒。」陳喬江不由分說地衝過來拽青舒的手,弄得青舒差點把手裡的小竹籃打翻。

    「姐姐,快,灝哥哥生病了。」洛小榮一臉急切地說道。

    青舒吃了一驚,也顧不上說教陳喬江的莽撞,趕緊將小竹籃放到桌上,站起來急問,「怎麼回事?好好的,灝怎麼就生病了?」

    陳喬江和洛小榮說不清楚,只是催青舒快些走。

    青舒急急忙忙地往外走,還不忘交待丫鬟,「快去前頭,趕緊派人去請大夫。」

    青陽的屋中,灝滿頭大汗在蜷縮在青陽的床上,臉色很差。

    青陽守在床前,手裡拿著帕子正給灝擦汗。聽聞動靜,他回頭。見到青舒,嚇壞的他泫然欲泣地喊了聲姐姐。

    青舒抱了他一下,「沒事,沒事,姐姐來了。」而後放開他,坐到床沿上,「灝,看著姐姐,告訴姐姐哪裡痛?」

    灝淚眼汪汪地看著青舒,「姐姐,灝很痛,肚子很痛。」

    青舒穩了穩心神,手輕按到他的肚子上,「是這裡痛嗎?」

    灝吸了吸鼻子,「嗯。」

    青舒急的不行,「別怕,別怕,姐姐在這裡,大夫馬上就來。一會就好了,一會兒就好。」她試著替他揉肚子,力道放的很輕,「姐姐這樣弄,會不會很痛?」

    灝點頭,之後又搖頭,「好像,好像不那麼痛,唔……姐姐,上,上邊也痛。」

    怎麼又上邊痛了?青舒緊張的不行,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往上移,「是這裡嗎?」

    「再,再上面。」

    青舒再把手往上移一些。

    「就,就是這裡,好痛。」

    這個位置,這裡好像是胃的位置。不僅肚子痛,胃也痛,這是怎麼回事? 「來,平躺下來,試一試,看能不能平躺下來。」

    正面朝外側躺著的灝搖頭,抱著肚子低聲哭了起來。

    「快去個人,去催一催大夫。」青舒喊道。

    聞訊的蘇媽媽也趕來了。看著灝難受的樣子,她急的不停踱步。

    「阿舒,讓開,讓我看看。」周伯彥進來,直奔床前。

    聽到他的聲音,急的快哭的青舒趕緊讓出位置來,並說明自己所了解到的一點訊息,「他說肚子痛,胃也痛。」

    周伯彥俯低身體,抓了灝的一隻手出來,並把灝的手腕平放到床邊上,然後上手號脈。

    所有人吃驚於他的舉動之餘,個個緊張的鴉雀無聲。

    須臾,周伯彥收回手。雖不明顯,但他的臉上閃過如釋重負的神情。他對青舒說,「應該沒什麼大礙。」他轉過臉,看著蜷縮著身體的灝問,「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灝細聲答,「有。」

    他伸手過去,輕揉灝的頭,「想吐就吐出來,不要忍著,吐了就好了。」

    正在抹眼淚的初一聽見了,滿屋子找起了痰盂。小娟似乎也想到了,先一步找到痰盂,並交給了初一。

    初一捧了痰盂到床前,「少爺,少爺,您想吐就吐,奴才接著。」

    周伯彥讓開床頭的位子,回頭見屋中站滿了人,蹙眉,「別都擠在這裡,初一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蘇媽媽聽了,趕緊把人都帶了出去。青陽他們不願意,青舒只得親自帶他們出去等。

    周大夫來的很快,號了脈之後不急著寫藥方,而是取了針灸的用具出來,解開灝的衣裳下針。

    幾針下去,很快的,哇的一聲,灝吐了出來。

    外邊的人聽著屋中的動靜,焦急萬分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嘔吐聲漸歇,周大夫出來了。

    「周大夫,怎麼樣?他沒事吧?」青舒急急地問。

    周大夫示意準備筆墨,然後回道,「他先是患了熱傷風,之後又受了涼,這使得病情加重,引出了其他病症。沒有大礙,吃上幾副藥就好了。」

    眾人提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青舒一臉自責地呢喃,「是我沒照顧好他,居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患的熱傷風,真是笨死了。」

    周大夫,「小姐不必自責。近來天氣炎熱,少爺們又愛在外邊玩耍,正午的烈日又最是毒辣,熱出病來實屬正常。昨日是雷雨天氣,二少爺恐怕是淋了雨,這才受了涼。」

    的確,昨日青陽他們在雨中奔跑玩耍來著。她聽聞後親自過去把他們攆進屋去的,並交待下人燒熱水讓他們洗澡。沒想到,陳喬江、青陽和洛小榮好好的,而灝卻生了病。

    藥方開好,青舒派人騎馬去取藥。藥取回來了,蘇媽媽親自去煎藥。這期間,廚房熬好了稀粥。

    青舒坐在床上,從後頭摟著灝,哄他吃稀粥。

    灝還有些噁心,吃不進去東西。但是藥三分毒,而且灝又沒吃晚飯,空腹吃藥對人身體不好。周大夫也是交待過一定要讓灝吃些東西的。

    青舒輕聲細語地哄著他。而小魚半勺半勺地餵他吃稀粥。小娟則一手端裝鹹菜的小碟子,一手拿了筷子,時不時夾一點鹹菜給他吃。

    半碗粥下去,灝搖頭再不肯吃了。

    青舒讓他歇了一會兒,這才讓人端藥過來。

    灝皺著小臉,仰頭見到青舒心疼又擔憂的神色,吸了吸鼻子,接過半涼的藥碗咕咚咕咚幾下喝掉了。但他喝的太急,接著咳了起來。

    青舒忙給他順氣,「灝真勇敢,把藥喝掉了。喝了藥,病就好的快,肚子就不痛了。」哄了一陣兒,直到灝睡著了,她才輕手輕腳地放他躺下。見到他嘴角沾了一點藥汁,她讓小娟沾濕了布巾遞過來,放輕力道給擦掉。

    一直守在旁邊不肯離去的青陽他們這時候打起了哈欠。

    青舒挨個兒抱了抱他們,「好了,灝睡下了,你們也睡吧!明日早起再來看他。」

    這一晚,青舒沒回屋,一直坐在灝的床前守著。

    門輕響,周伯彥走進來,立在青舒身後輕聲說道,「回去歇著,我來守著。」

    青舒搖頭,「我看到了,那會兒,你的表情。當時你在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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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滋補藥丸

    周伯彥當時所擔心的只有一樣,那就是中毒。他以為,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對灝下了毒,僅此而已。他不准備坦白這個,看著睡的還算安穩的灝說道,「看他當時的模樣,我以為他得了什麼急症、重症,因此很擔心大夫來不及診治。」

    青舒覺得這話有道理,因為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就要失去灝了。只是想到周伯彥號脈的那一幕,問道,「你懂醫理?」

    「只知皮毛,派不上什麼用場。快回去歇著,後半夜我來守著他。」他見青舒很是猶豫的樣子,說道,「若是休息不好,白日你怎麼有精力照顧他?快去吧!他粘你粘的緊,白日里看不到你,他會哭的。」

    聞言,青舒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於是帶上小娟和小魚走了。

    周伯彥站在門口,直到青舒的身影看不見了,這才轉身回屋。他坐到青舒剛剛坐過的椅子上,伸手進被子裡把灝的一隻手拿出來,然後靜心號脈。而後,他推醒灝。

    灝睡眼朦朧地醒來,看到床前所坐的人似乎是驚到了,蜷縮著身體往床裡縮。

    周伯彥淡淡地看著他,「姐姐累了,剛去休息。肚子還痛不痛了?」

    灝清醒了,小心地瞄周伯彥一眼,垂下眼皮小聲答,「沒有那麼痛了。」

    「那就好。」周伯彥說著,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極小的瓷瓶來。他拔開瓷瓶的塞子,倒出一粒褐色的藥丸來,「過來,吃藥。」

    顧石頭端了半杯清水站在周伯彥身後,衝著灝咧嘴笑,「少爺,小的已經準備了溫水,還有這個。」他把藏在身後的一隻手拿出來,並將一把艷紅的野果遞了過來,「吃了藥,少爺再吃它,一點都不苦,只有甜。」

    灝有些畏縮地爬出被子,慢慢蹭到床邊坐好。

    周伯彥淡聲吩咐,「伸手。」

    灝伸了小手出來。

    周伯彥把藥丸放到他的手心裡,「吃了它。」

    「等一下,你要給他吃什麼?」青舒去而復返,臉色不是很好。她是走出一段後,想起有些話忘了交待,這才轉回來的。哪曾想,走近了聽到屋裡有動靜,推開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周伯彥放了什麼東西到灝的手心裡。

    見到青舒,灝立刻爬進床裡側,離的周伯彥遠遠的,然後可憐兮兮地小聲喊著姐姐。

    周伯彥收好瓷瓶,「沒什麼,只是一些滋補的藥丸而已。」

    「我看看。」青舒一副興師問罪模樣地走至床前,伸手向灝。

    灝立刻捱過來,把藥丸給了青舒,人還靠在了青舒身上。

    青舒一手摟住他,一手捏著褐色的藥丸看。她拿到鼻下聞了聞,一股子的中草藥味兒。她也就做做樣子而已,她又不懂醫、不懂藥的,自然是看不出什麼名頭兒的,「就算是滋補的藥丸,現在的灝可以吃它嗎?你有問過週大夫嗎?」

    周伯彥來不及說話,灝先他一步小聲說道,「已經吃過一丸了。」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青舒這下不干了。

    灝怯怯地瞄了周伯彥一眼,立刻低頭,「周大夫在的時候,哥哥讓我吃的。姐姐別生氣,吃了哥哥給的藥丸,肚子不那麼痛了。」他一句話,賣了兩個人。一個是周大夫,一個自然是周伯彥。

    青舒怒從心來,他們居然合起夥兒來騙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那麼相信他,那麼相信周大夫。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有權知道真相,不是嗎?

    她覺得傷心,忍著淚,「既是滋補的藥丸,我們就吃,我們吃。來,張嘴,姐姐餵你。」居然不是傷風,也不是著涼,竟然是另有隱情。她就說嘛,灝跟著青陽他們天天滿府跑著玩兒,烈日也曬得,雨也淋得,健康的很。這樣健康的孩子,提前一點徵兆都沒有,突然就痛成了那樣,太突兀了。

    「姐姐不哭,灝不疼了。」灝說著,張了嘴含住藥丸。

    小娟從顧石頭手裡拿過茶杯,遞了過來。

    青舒接過,讓灝喝水,讓他把嘴裡的藥丸吞下去。之後,她伸手探他的額頭,正常的溫熱,這會兒也沒出什麼汗。 「來,躺下來睡覺。睡覺病會好的快。」

    灝躺進夏被裡。大概是想安慰青舒,他衝著青舒笑,還露出小虎牙來。

    青舒輕捏他的鼻子一下,跟著笑,「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

    「不吃,要睡覺。」

    「嗯,那就睡,姐姐就坐在這裡。」

    安靜了許久,灝終於睡著了。青舒有些睜不開眼,不時打著瞌睡。

    「這都要子時了,回去睡一會兒,天亮再來。」周伯彥從旁低聲說道。

    一提這茬兒,青舒立刻發飆。她扯了周伯彥的胳膊就走。到了外邊,走出了點距離,她也不管周圍黑不黑的就停了下來,甩開他的胳膊,並生氣地說道,「回去?我回去了,你好背著我給他吃藥是不是?說什麼滋補的藥,你當我是幾歲的孩子不成?」

    「阿舒,你想的太多了,那的確是滋補的藥。周大夫都沒說什麼,你緊張什麼?周大夫的醫術和為人你還不信嗎?我的為人,你還不信嗎?難道我會害了他不成?」他在模糊重點,把問題往別處引。

    可她不吃這套,「少來。我警告你,要麼跟我解釋清楚為什麼要瞞著我給灝吃藥?要麼以後不要和我說話。我討厭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她轉身要走,可又氣不過,「我知道自己一直身處於某種危險之中。你覺得一直猜測著、害怕著過日子,那樣對我來說真的好嗎?還是你覺得,我自欺欺人地逃避那些不知從何處會伸來的黑手,不去探究它,一味逃避,一味帶著眾人躲在府中不肯出去就是安全的?」

    她自嘲地笑,「逃避能解決什麼?我逃避,我躲在自己的殼子裡,那些黑手就會罷手嗎?我不管幕後人是誰,灝是爹爹留給我的責任,我自會護他到底。管他是什麼,我自會握槍迎擊,絕不退後半步。」

    看她一臉憤恨地離去,周伯彥輕喚了一聲阿舒,卻沒有去追。他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看向油燈依然亮著的那間屋子,低喃,「阿舒,那些本不是你的責任,也不是我的責任。可命運總喜歡對人開玩笑,我們……你和我……」

    他憂思的模樣隱藏在黑暗之中,沒人能夠看見。 「我選了你,便是害了你,將你牽扯其中。我以為自己可以保護你……」然後是什麼,他沒有說,慢慢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天亮。青陽、陳喬江和洛小榮穿著練功衣結伴過來看望灝。

    聽聞響動,趴在床邊睡著的青舒醒了。她想坐正,可手臂發麻,肢體僵硬又渾身酸痛,使得她忍不住蹙眉。

    陳喬江不名所以,「姐姐,你怎麼了?」

    洛小榮和青陽又連聲問她怎麼了。

    青舒揉了兩下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來,又慢慢動了動四肢,「沒事,只是腿腳有些發麻而已。」

    灝也醒了,他睜開眼睛,身體往床裡縮了縮,「姐姐睡這裡,睡這裡不難受。」

    陳喬江一下撲到床上,按著灝捏臉,「臭青灝,你嚇到哥哥了,以後再敢生病,哥哥可是要打人的。」

    青陽忙上前,一把推開陳喬江,「過去,過去,不許欺負生病的人。」

    洛小榮趁機撲上床,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豬布偶,塞進灝的手裡,「送你的。」這是青舒給他縫的十二生肖布偶中的一個。灝看見了,摸了它許久。當時他捨不得讓給灝,於是假裝沒看見。這會兒他其實也有點捨不得,不過還是決定送給灝。

    屋裡熱鬧了起來。看他們四個在床上互相拉來扯去的,灝也很精神,青舒便沒阻止,隨著他們玩鬧了。青舒囑咐青陽他們不要鬧太久,然後回自己屋中洗漱去了。

    府裡一切正常運轉著。周大夫一早便過來給灝診了脈,說是恢復的不錯,允許灝下床走動,但不允許灝出屋。還有就是,周大夫特意點了一句,要青舒親自過問灝的飲食。

    按理,這話聽著沒什麼不對。可青舒已經知道周大夫和周伯彥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並瞞著她給灝用了別的藥。因此,她變得敏感。她以送周大夫出門為由,讓跟前伺候的退開一些距離,而後開門見山地說事,「周大夫,你們給灝吃的那個藥丸是治什麼的?」

    周大夫自然明了,這是周伯彥想瞞的事沒有瞞住。他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說道,「御醫密製的解毒丸,可解百毒。」因入藥的藥材難以收集齊全,此藥千金難尋。還有就是,此藥是專為聖上準備的,只有聖上才有此藥。周伯彥卻隨身攜帶著,誰賞下的,答案不言而喻。

    雖然有所準備,可青舒還是驚的從頭涼到了腳。這說明,灝中毒了。可毒是哪裡來的?誰給灝下的?

    「人生在世難得糊塗。」周大夫意味不明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告辭,「小姐請留步,不必相送。」

    青舒立在原地,目送周大夫的身影自視線中消失。她不由想到,這是要她不要追問的意思嗎?可是,發生了這麼大、這麼嚴重的事,她如何不去追問?

    在別人看來,灝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可唯有知醫理的周大夫和了解毒理的周伯彥知道,灝看著是痊癒了,可實際上還需調養半個月。若沒有這半個月的盡心調養,殘留在體內的餘毒會使人虛弱,會慢慢掏空人的身子。到了一定程度,人不至於喪命,但會變成廢人,永遠的廢人。

    青舒既已知道灝是中毒,而不是生病,因此在看到周大夫留下的食補單子時便心中明了,亦懂了要她親自過問灝的飲食的理由。

    她不想整日里胡思亂想,不想自己沉重的心情影響了身邊人。她想一個也是照顧、兩個也是照顧,而且手裡的事情多了,忙起來了,或許還能讓她忘卻一些煩心事。所以,她決定四個一起照顧,把他們四個的一日三餐之事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灝的一日三餐,她是親自選擇食材,然後配上周大夫送來的藥材,細心地完全按照單子上所寫的在準備。

    青陽、陳喬江和灝的,她也每日選取新鮮的食材來做,而且是變著花樣來做。每當灝嘴饞青陽他們的飯食時,青舒總會選一點兒不會與所用藥材相衝的食物給灝吃。

    再有就是,她讓古管家把門,召了杜洛二護衛入內密談整整一個時辰。

    密談結束,古府的日常生活一切如常,那些不知情的人們依然笑臉常開。唯有青舒與古管家、杜洛二護衛這四人緊繃著神經,密切注意著府中的一切,並秉持著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蹟的原則,暗中追查著灝中毒一事。若是府中有內鬼,青舒發誓再不會似從前那般心軟。這一次,她定要以雷霆手段、狠厲手段來肅清府中不忠之人。

    三日過去,看似平靜的古府、看似平和的青舒,實際上正在醞釀一場爆發性大事件。

    周伯彥或許覺察到了什麼,天光漸暗的時候讓人傳話,約青舒見面。

    青舒沒有推掉,而是一臉平靜地赴約了,連個丫鬟都沒帶。

    周伯彥的屋中,微風透過防蚊蟲的紗窗吹入,吹的桌上的油燈火苗輕輕搖擺著。

    青舒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但也沒有怒色,只是一臉平靜地等待著周伯彥開口。

    看她如此,周伯彥心中酸澀。老天是看不得他們好過,還是如何?每次他們之間的感情更進一步,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事情發生。他端起茶壺,給青舒斟了一茶盅的熱茶,「嚐嚐這茶。」

    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青舒下意識地看向茶盅,看著盈白的茶盅中那茶綠色的液體,淡應了一聲,卻不喝。

    周伯彥為自己斟上一杯,然後慢慢品,「此茶名為仙子引,我送了四罐給你,卻從不見你喝。」

    她垂眼,「我不懂茶,但有好好收藏。」因為是他送的好茶,她捨不得轉送他人,單獨收了起來。夏日炎熱,她喝不慣熱茶,所以想著冬天的時候取出來泡茶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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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誰更重要

    聽了青舒的話,周伯彥不再提茶,「還在生氣?」他問的看似隨意,可實際上很緊張。

    「沒有。」青舒答的飛快。神情中確實沒有生氣的跡象,可也是不開心的。她的眼中少了平日里所擁有的那些明亮的、飛揚的東西。

    「那你……」那你怎麼一直不肯理我。這是他想問,又問不出口的。

    兩個人之間陷入沉默。片刻之後,還是他先開的口。

    「會瞞著你,只是不想讓你一天到晚擔驚受怕的。我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們,可事實上,我也有做不到的時候。灝的事,要怪我,是我大意了。但好在發現及時,我身上恰好又有解毒的藥丸,便想著在不驚動你的情況下把毒解了。」

    她不說話,垂著眼皮,也不知有沒有認真聽。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這是他考慮了幾日後決定的。 「我打算把灝帶走。」

    她霍地抬頭,「你說什麼?」

    「他本是我的責任,這個責任不應該由你來扛。」娘欠的債,由他這個兒子來還,天經地義。兒女是爹娘的債,娘生了灝,卻沒有真心去護著他,這才有了後邊的種種。灝是娘欠的債,可娘沒了,那便是他的債,這是他的命。

    她的反應很激烈,「我不答應。」

    「帶他走,你這邊就安全了。再者,我將他帶在身邊,對方會有所忌憚,不會輕易出手。如此一來,不管是對你,還是對他,都好。」這是他考慮了各方面的利害關係之後,想出的解決之道。

    「我不答應,他是我弟弟。我在爹的墓前發過誓的,我要照顧好他,我不會遺棄他。」人都是有感情的,她把灝留在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是責任也好,其他什麼理由也罷,她不會棄他不顧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她心中有個感覺,無論灝在不在身邊,有人要對他們古家不利這一點是不變的。既如此,她為什麼還要把灝送走?

    不到危難當頭,不到最後一刻,她絕對不會把灝送走。自從灝出現的那日起,她一直在想古葉氏臨終遺言中透出的不尋常訊息。細究起來,那應該是將軍爹的遺言,古葉氏只是轉述者而已。她預感到了古府日後必有大難發生。大難來臨之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帶著全府老小逃去哪裡?

    她一直考慮著、一直琢磨著,目前為止她想出了兩條退路。這兩條退路全都是針對青陽和灝的,沒有一條是為自己準備的。因為她知道,作為一家之主,大難來臨之時她必須站在前頭,否則怎能替青陽和灝活命的退路爭取時間!

    她一直在想,老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機會,或許就是為了讓她保護好、照顧好青陽的。還有灝,既是父輩將其與古府的命運綁到了一起,連帶的,灝也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責任。灝的命運與古府的命運是一體的,在她不曾到來之前便結下了,不是她想斬斷就可以斬斷的。

    現在,一切還不明朗,只有見不得光的勢力在攻擊他們古府,而「王土」的所有者,這個國家的帝王還沒有發難。青陽也好,灝也罷,哪個她都不會送走。再說,若是在這個時候把灝送走,這不是承認了灝的身份有問題嗎?同樣的,這不是自找麻煩,自己把自己往危險的境地推去嗎?

    所以,她一臉堅定地告訴他,「我不會答應,我不答應。」

    「阿舒,我知道你疼灝,是真心的疼。可你第一要考慮的是青陽的安危,不是嗎?對你而言,是青陽更重要,還是灝更重要?」

    她哭了,「周伯彥,這是個很殘忍的問題,你知道嗎?」這是她一直不敢想的問題,他為什麼要說破?

    「阿舒,你把灝交給我,一切都會好的。青陽會好好的,灝也會好好的。你不必去面對……那種殘忍的問題。」他心裡清楚的很。如果灝繼續留在這裡,遲早有一天,阿舒必須要面對保全青陽,還是保全灝的兩難抉擇。

    因為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是大安王朝長公主的兒子,也是西昌國皇帝的兒子。牽繫兩國皇室的孩子,又是以那樣的方式出生的,注定了他一輩子得不到嚮往的自由,注定了他一輩子要活在別人的控制之下。

    對此,作為兄長的他也無能為力。

    她不願意,她無聲的哭,哭的很傷心,「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其他辦法的,對不對?」

    看到她哭成這樣,他焦慮的坐立難安。他幾次想要說重話,可都忍住了。她何錯之有?她只是太重感情了,已經放不下灝,只想把灝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已。當初,她手拿棍子,放下了閨閣小姐應有的一切,為了弟弟與人拼命。現在,她也只是痛苦又倔強地一心想要護著另一個弟弟而已。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解決之道。是不是還有什麼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不是還有什麼可利用的勢力是他不曾注意到的?或許,真有什麼辦法可以把灝留給阿舒也說不定。 「容我,容我再想想。」為了成全她,他願意花費更多的心力在這件事上。

    她沒有破涕為笑,只是更加難過了,「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為難你。」

    他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口,只是伸手過去,扣住了她放在桌邊的手,緊緊的。

    「我……」

    「不必擔心,我會想出辦法的。」他想不出來,不代表別人也想不出來。他解決不了的問題,不代表別人也解決不了。那些高位者弄出了這麼多的事端來,憑什麼讓他和她來收拾這個爛攤子!相關的那些人,這一次,他要全部拖下水,誰也別想置身事外。哪個敢聽之、任之地不伸手出一把力,他定要鬧的天翻地覆不可。再不成,他還有詐死的爹可依靠。總會有辦法的。

    「我……」

    「沒事了,趕緊擦擦眼淚。若是被青陽看見了,你要如何解釋?」他有時會吃味,因為青陽永遠是她最在乎的一個,。而他,不知被排到了第幾位。

    要說的話幾次被打斷,她不得不惱,「周伯彥,讓我把話說完行嗎?」

    明明眼角還掛著淚珠,可還能一臉惱怒地使勁兒瞪他,這可真是。不過,好歹她眼中有了明亮的神采,看來是恢復精神了,這便好。他如釋重負地說道,「好,我在聽。」

    「我有一個想法,你聽聽可不可行。」她一邊說著,取了手帕低頭擦臉。

    「你說。」

    她一臉緊張地問,「一萬石糧食,能不能換來灝的平安?」

    「……」

    她以為他沒聽明白,不介意再說一遍,「一萬石糧食,如果能換灝的平安,我願意出糧食。我知道,近幾年邊疆看似安定,實則危機四伏,朝廷需要貯存大量的軍糧以備不時之需。」

    他震驚,同時不解,「誰告訴你這些的?」

    看他的反應,她覺得自己猜對了,心中略安。 「不用誰告訴,想想便知道了。前些年戰事不斷,還有旱災、水災、蝗災等各種災事不斷,糧食欠收或絕收,糧食十分緊缺。再加上國庫空虛,朝廷在許多方面都表現的捉襟見肘。這兩三年朝廷雖大力推行休養生息政策,可是,到目前為止也只做到了讓百姓飽腹,卻沒有應對突發戰事、突發自然災害的足夠存糧。」

    「你……」他不懂。她只是一介小女子,一肩扛起了養活全府老小的責任,整日里手拿農書,帶著全府上下種田又種菜的,日子過的辛苦卻紅火。這樣的她,本已讓人佩服不已。可是,朝中缺糧之事,她是從哪裡知道的?她不知政事,不知官場之事,腦中全是種田種菜、做生意掙銀子的想法。朝中缺糧之事她沒有理由知道。即便是在朝為官者,若不在權力中心當差,一樣不知朝中缺糧的事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很多餘地左右看了看,屋中只有他們二人。 「我在想,你舅舅或許會喜歡這個提議。你舅舅說灝是平安的,灝便是平安的。即便有黑手,可有了你舅舅的默許,我,我什麼都敢幹。」在缺糧的時候,銀子和實打實的糧食之間,帝王或許更喜歡糧食。帝王的態度很重要。她沒有退路,想要活下去,唯有巴結高高在上的帝王。必要的時候,即便雙手沾滿血腥,她也在所不辭。在這個時代,活著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蹙眉,「你哪兒來的那麼多糧食?離秋收還很遠,有銀子也買不到大批量的糧食。」話是這麼說的,可她的提議讓他打開了思路,有了某些想法。他覺得,或許,不必硬碰硬便能緩和目前劍拔弩張的形勢,能讓太后老實一段時間。

    「秋收就有了。」她急,她的提議到底可行不可行?

    「你爭不過糧商。」他是走南闖北的買賣人,知道的比青舒多。農人繳納了官糧之後,還要預留一年的口糧。如此,一年的收成所剩不多,能拿去賣錢的糧食非常有限。糧商是做慣這買賣的,隨便使幾個小花樣就能把農人手中可賣的所有糧食收走。青舒想買,只能找糧商。自然,經了糧商的手,價錢自是漲了的。

    「我自己的地裡有糧食,何必與糧商爭?」她的急切已經顯露於外。到底行不行,她要他的準話。

    「阿舒,你的五十頃苞谷最多能打七至八千石的糧食。你的人要吃糧,就得預留口糧。能勻出去的大概有四千石。一萬石中剩下的六千石,你還得與糧商搶。」

    「先不說這個。用糧食換平安,你覺得你舅舅會不會心動?」

    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自然會心動。為了冬小麥賞下五十頃良田,糧食對朝廷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若是能成,幫我促成此事。只要能保我古家上下平安,別說一萬石糧食,就是兩萬石,我也認了。」她有五十頃良田、一個田莊,兩塊兒千里荒地(其一是同五十頃良田一起賞下的),熬上兩三年就能渡過奉送萬石糧食的難關。

    「別急,讓我斟酌斟酌。」

    第二天近午,廚房。小娟摘著菜、小魚揉著面。小丫在燉補湯的青舒左右轉悠。青舒需要什麼,她就遞什麼。

    青舒注意著火候,一步不離燉補湯的鍋。

    灝站在廚房的紗門外,「姐姐,我可以進去嗎?」

    青舒聞言回頭,「這裡熱,別進來。」

    灝哦了一聲,站在外邊等。周大夫允許他在院中走動,但不允許他邁出院門一步。他現在連盧先生的課都不能上,更不能出去玩兒,覺得很無聊。

    補湯差不多已經燉好,青舒揭蓋聞了聞味道,又拿湯勺攪了攪,看裡面的藥材是不是煮到要求的程度。她覺得可以了,用抹布把小陶鍋從火上端下來。燉湯盛入碗中,再放上湯勺;從大鍋中取了一個顏色發綠的饃饃裝盤。這些放到托盤上,她親自端了出去。

    灝亦步亦趨地跟在青舒的身側,「姐姐,我會喝完的,不會再吐了。」昨晚,湯喝一半,不知道為什麼難受的緊,他全吐了。姐姐沒有罵他,又辛苦地燉了一碗給他喝。他很內疚。

    進屋,補湯擺到桌上,青舒把托盤交給了小丫。灝自動自發地坐進椅子裡,等著喝補湯。

    青舒把碗中的湯往另一個空碗中盛了一些進去,而後拿勺子攪了攪,讓熱氣散了一些,這才放到灝的面前,「小心燙到。」

    灝點頭。他取了勺子,舀一勺湯吹了吹,這才放進嘴裡吞掉。他看著青舒笑,「甜的。」

    青舒坐到旁邊看著他,「問過周大夫後加了點糖進去。味道是不是比以前喝的好?」

    「是。」灝給了肯定的答案,取了盤中的饃饃送到嘴邊小口咬著吃,並不時喝一勺的湯。

    奔跑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陳喬江的喊聲,「我們下學了。」

    陳喬江第一個衝進屋子,然後是青陽和洛小榮。他們三個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搶著和灝說話。

    「別吵,別吵,退開一些。有什麼話,灝喝完湯再說。」青舒趕緊出面維持秩序。

    聞言,青陽立刻發揮老大的派頭,把陳喬江和洛小榮扯到旁邊坐了。

    青舒滿意地點頭。這時候,小丫進來稟報,說是洛護衛求見。她說知道了,但沒動地方。

    周伯彥剛好進來。

    青舒立刻起身,「我出去一下,這裡交給你了。」

    周伯彥說好,坐到了青舒剛坐的位置上。

    洛護衛見到青舒出來,說道,「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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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打草驚蛇

    烈日當頭,古府緊閉門戶。古管家將府中家丁與女人孩子全部召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右側,是在人前很少同時現身的杜洛二護衛,他們的身後是垂手而立的七名鷹衛。左側,則是胡四帶著的專門負責府中守衛的十二名守衛。

    還有兩個中年男子,他們也在列。一個是洛府派給洛小榮的管事,另一個是陳府派給陳喬江的管事。

    古管家清點完人數,低聲對等消息的小娟說道,「去稟報小姐,人都到齊了。」

    小娟轉身離開。

    須臾,青舒一手牽著青陽的手、一手牽著灝的手出現在人前。廊簷下的影子裡擺著三張椅子,姐弟三人坐了上去。

    小魚、小娟和小丫三人低著頭立在青舒的椅背之後。關木頭立在青陽的身後。初一立在灝的身後。

    古管家帶著眾人行禮。

    青舒說了聲免禮,便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場眾人。

    禮數盡了,古管家陰沉著一張臉轉身面對眾人。他平日本就不愛笑,加上此刻心情奇差,又極其憤怒,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下邊的人個個惶恐不安起來。正在好奇張望的麥子見了,嚇得立刻眼淚汪汪地躲到了親娘的身後去。

    古管家開口了,「灝少爺會生病,是有人膽大包天地在灝少爺喝的水中做了手腳,放了不乾不淨的東西。」他還不知道下毒的事,水裡放了不乾淨的東西這一說還是青舒告訴他的。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此話一出,下頭的抽氣聲一片。哪個敢往小主子的水裡放不乾淨的東西,不要命了不成?

    古管家看著下頭的眾人震驚的模樣,又說道,「小姐由著少爺們在府中各處玩耍,是因小姐信任你們,以為你們能照看好少爺們。少爺們放心地喝你們遞的水,同樣是出於對你們的信任。有人倒好,竟敢拿不乾淨的水給灝少爺喝,活膩了是不是?」

    青陽氣鼓了臉,伸手出去,抓住灝的手,有意安撫一臉不安的灝。

    灝的病對外的說法是完全好了,而且青舒一直拘著灝不讓出院門,因此不是近身伺候主子的還真不清楚灝現在的狀況。如此一來,管家突然這麼一說,大家震驚之餘都抬眼看向灝少爺。他們在看出灝少爺明顯瘦了一圈兒後,許多人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不敢相信,還有就是憤怒。

    古管家陰沉著臉一一掃過下邊的人,「灝少爺生病當日,都有誰給灝少爺端茶倒水了,自己站出來。」

    這時候男丁這邊有人直接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急急地說道,「奴才沒給少爺喝不乾淨的水。奴才發誓,沒給少爺喝不乾淨的水,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古管家吃了一驚,「蔡鐵牛,怎麼是你?」

    蔡鐵牛還在不停磕頭,「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才沒給少爺喝不乾淨的水……」

    青舒一臉淡漠地掃過立在下頭的所有人,把每個人此刻的表情都看在眼裡,這才說道,「上前來說話。」

    蔡鐵牛愣住,磕頭的動作頓住。小姐是要他上前去說話嗎?他不確定地看向古管家。

    古管家驚疑地迎上他的視線,「耳朵聾了不成,還不上前來?」

    蔡鐵牛用爬的離開家丁所站的位置,跪在了古管家的腳下。這位置離三個主子坐的地方差不多有三米左右的距離。

    青舒俯視著他,「你是在何時、何地端水給少爺喝的?」

    蔡鐵牛戰戰兢兢地答,「灝少爺生病的當日午前,大概在辰時末巳時初,四位少爺正在前院玩耍的時候。」

    青舒的臉色讓人看不出喜怒來,「說仔細些。」

    蔡鐵牛緊張的滿頭大汗,但他不敢擦,有點語無倫次地講道,「就是,就是少爺們解開了大黃的繩索,拋了木塊兒出去讓大黃揀回來。陳少爺和灝少爺突然說口渴,可又玩兒的高興,不想回去喝水。奴才聽見了,跑去取了水壺和茶杯讓少爺們喝水。對,對,沒有書僮,當時沒有書僮在。是少爺先喝的,喝了半杯。陳少爺喝了一杯,再就灝少爺,喝了一杯。對,丁管事看見了,奴才收走水壺、茶杯的時候,丁管事正好從外頭回來。」

    青舒看向青陽和灝,「可有此事?」

    灝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青陽答,「姐姐,確有此事。」

    青舒頷首,又問下頭的蔡鐵牛,「少爺是共用一個茶杯,還是各用各的茶杯?」

    這個問題,讓蔡鐵牛鬆了口氣。因為當日少爺們喝的是同一壺水,而且是共用一個茶杯的。若是水真有問題,沒道理灝少爺一個人鬧病,而少爺和陳少爺會沒事。這下他答的就有底氣了,「回小姐,少爺們是用一個杯子喝的水。」換作別人,除了水,定要端了四個空杯子回去。可他與別人的情況不同,他是獨臂之人。

    青舒不說話了,可眉頭卻皺了起來。

    古管家覺得小姐這是不滿意蔡鐵牛的表現,於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我問你,水和茶杯是從何處取的?有誰看見了?你伺候少爺們喝水可有其他人在場?這中間除你以外有沒有人碰過水壺或茶杯?」

    蔡鐵牛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為太緊張、太害怕,竟忽略了一些細節,沒有講出全部的實情來。好險,好險,若不是管家提醒,他可是真就完了。 「少爺們喝的水,奴才不敢馬虎,特意去了少爺的院子,找關書僮拿的。當時關書僮正在翻書架,說是少爺要他找一個什麼文章,奴才沒記住。奴才聽了,覺得關書僮做的也是要緊的事,奴才便攬了替少爺們送水的差事。」

    說到此處,他往陳府管事那邊看了一眼,繼續說道,「途中,奴才遇見了陳少爺院中的陳七。陳七正要出府去,便與奴才結伴去了前頭。奴才要給少爺倒水,陳七說他給倒,並奪了水壺過去。奴才並未多想,捧了茶杯讓他倒水,奴才再把水一一奉給少爺。」

    陳府管事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即便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但事關重大,他哪裡還顧得了那許多,「此話當真?你敢對天發誓嗎?」

    蔡鐵牛自然是敢的,「自然敢的。陳七倒水之事,少爺們都看見了,陳少爺也在場。」

    這下壞事了,出大事了。陳管事告誡自己不可亂了陣腳,穩了穩情緒低眉垂眼地面向青舒,「回小姐,茲事體大。既是陳七在場,小的自然是要押了陳七來問話的。只是不巧,三日前陳七說要回去探望多病的老娘,告假回了錦陽城,後日才會回來。」

    青舒神色肅穆地盯著他,「麻煩陳管事盡快把人找回來。陳七是否牽涉其中,一問便知。若他是清白的,那自然好。若是他果真牽涉其中,果真在灝弟喝的水中做了手腳,希望陳管事到時能給個說法。」

    陳管事心裡亂糟糟的,面上卻不顯,「小姐說的是。若陳七果真乾了如此惡事,不用小姐說話,小的二話不說就將他杖斃或送官。」

    「古管家,接下來的事,你看著安排。」青舒說罷,起身離去。青陽和灝見了,立刻跟上。

    眾人恭送三位主子,等三位主子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這才站直了身體。

    古管家開口了,「來人,將蔡鐵牛拿下,關起來。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與他接觸。哪個敢違令,直接杖斃。」

    眾人稱是。

    「還有你們,若是查出你們有人說謊,有人沒像蔡鐵牛一樣站出來承認給少爺們喝過水,杖斃。」古管家放下狠話,一一掃過眾人的表情后,「管好自己的嘴巴,若哪個敢往外透出半點消息,絕不輕饒。」而後他一揮手,「散了。」又說道,「關木頭,丁管事,你們留下。」這兩人他還要帶回去問話。

    這時候陳管事過來,「管家,有些話過會兒再向管家解釋,這會兒我得趕緊派人回府去送信兒,也好快些將陳七押回來。」

    古管家的面色緩了一些,「陳管事請。」

    陳管事現在都急的火燒眉毛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更顧不上失禮不失禮的了,趕緊回院安排去了。

    洛府的洛管事可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心中慶幸,還好他們洛府派出來的人沒出什麼紕漏。

    再說青舒他們。

    回到同住的院子裡,青陽忍不住提問,「姐姐,我們喝的是同一壺水,又用的同一個茶杯,為何青灝會肚子痛,而我們卻沒事?小榮是沒喝水的,可我和喬江哥哥喝了。」

    青舒看著同樣想知道答案的灝,解釋道,「這與你們是否用的同一個水壺、同一個茶杯無關。蔡鐵牛或陳七若有心害人,可以提前往身上藏害人的東西,比如袖子裡。」

    青陽和灝聽了,眼睛睜老大。

    「在給你們倒水的時候,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他們想害誰,就可以在給誰喝的那杯水裡做手腳。尤其是灝最後一個喝的水,這樣一來做手腳更方便,也不怕害到別人。若害人者是陳七,他可以在倒最後一杯水前在水壺裡動手腳。若害人者是蔡鐵牛,他可以在茶杯中做手腳。」

    青陽氣鼓了小臉,「太壞了。」然後問灝,「肚子還痛不痛了?」

    灝眨巴著眼睛,「小陽哥哥,已經不痛了。」最初到古府的時候,他是哥哥,而青陽是弟弟。青陽時常哥哥、哥哥地喊他。慢慢的他熟悉了這裡,和青陽越來越親近。而且青陽比他膽子大,個頭又比他高,又會照顧他,他覺得青陽才是哥哥。後來,姐姐說以後他是弟弟了,青陽才是哥哥。他好高興。

    「不疼就好。」青陽這個哥哥當的很有成就感。起初姐姐讓他們倆個換稱謂時,他很不習慣,時不時還是會喊成灝哥哥。可灝卻適應的很快,雖然不喊他哥哥,可早就接受了,並以弟弟自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顧。尤其是這幾天,灝已經開始喊他小陽哥哥,還喊的很高興的樣子。

    青舒看他們相處的越來越好,心中半喜半憂。喜的是,兄弟倆個感情好,將來可以互相扶持。憂的是,若她留不住灝,青陽該有多傷心。

    不多時,被青舒提前支開的陳喬江和洛小榮回來了。

    陳喬江的樣子很生氣。他氣鼓鼓地坐下,立刻又站起來,在地上轉了幾圈兒,突然過來一拍灝的肩膀,「放心,若真的是陳七幹的,哥哥定給你報仇。」

    青舒看了一眼陳喬江的書僮,心裡想著:到底是哪個大嘴巴說露了嘴?竟讓陳喬江知道了此事。一個弄不好,這可是會影響他們四兄弟的感情的。她可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因此才特意把陳喬江和洛小榮支去了盧先生那邊的。

    一刻鐘之後,青舒查出了這個大嘴巴。她蹙眉,這個大嘴巴若是他們古府之人,她肯定饒不了。但人是陳府的,是陳府的丫鬟覺得陳七被冤枉了,不忿之餘向陳喬江這個主子告狀,這才把本該陳喬江不知道的事情給捅露了。陳喬江知道了,洛小榮自然就知道。因此,他們倆個向盧先生告辭過來了。

    青舒思索不過片刻,低聲吩咐小魚,「隨便找個什麼理由,你去陳府的管事娘子那邊坐坐,閒聊之餘,你透露兩個訊息給管事娘子知道。一個是,不管陳七是否犯了錯,四位少爺的關係依然親密,誰也別想挑撥離間。另一個是,你說你很擔心,擔心陳少爺見到陳七會不問緣由地懲罰他。」那一刻,管事娘子會追查到底是哪個膽敢對小主子嚼舌根。接下來的事,可不是青舒可以過問的了。

    天色黑透,青舒親自盯著打鬧的四個躺下睡了,這才出來見洛三。

    洛三不懂,「小姐,陳七已被人滅口,我們自當暗中繼續追查下去。只是,您今日之舉,將陳七之事大張旗鼓地擺到了明面上來,這不是打草驚蛇了嗎?」敵人已知他們查到了陳七的頭上,自是會小心隱藏自己,對他們繼續追查此事大大地不利。

    青舒站在陰影之中,臉上的神色無人可以窺見,即便是洛三。她有些漫不經心地輕道,「我就是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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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03:33
第二百六十七章 補蛇行動

    青舒和周伯彥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她來當驚蛇之人,而離去的周伯彥當那捕蛇之人。

    接下來的幾天,府中做事的個個提高了警覺。只要小主子出現在視線中,他們便多加注意,堅決不給他人害小主子的機會。

    對此,古管家很滿意,而且因著灝少爺的事,他對下人的管束更加嚴厲起來。

    與此同時,青舒專心調養灝的身體。

    周伯彥不在,周大夫每日早晚都會來府中一趟,專給灝把脈。他覺得調養有起色了,於是收回先前的那張食補單子。他說道,「少爺吃東西已經不吐了,這說明初步調養很有效果。接下來在飲食上的忌諱就少了,可以給少爺吃葷菜。先前的補湯停了,換上這個。」話說間他遞了另外一張單子交給青舒。

    青舒接過,「這是?」

    「需要的食材都列在上邊了,有兩味草藥明早過來時自會帶給小姐。」

    青舒收好單子,「麻煩周大夫了。」

    灝聽到自己可以吃葷菜了,在下頭悄悄地拉了青舒的袖子一下。

    青舒不解地看向他。

    他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道,「想吃,想吃肉,姐姐做的酸酸甜甜的肉。」一日三餐碰不得油腥不說,頓頓都是一碗草藥燉的補湯、一個加了好幾味草藥蒸出來的白麵饃饃。他好想跟小陽哥哥他們一樣吃肉。

    青舒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好,姐姐明天中午做。」

    他不好意思,可實在又饞的厲害,於是小小聲說道,「我,我,現在就想吃。」

    看著他因餘毒而瘦了許多的小臉,雖然兩刻鐘前才吃過晚飯,青舒還是心軟了。她看向周大夫,「這會兒做了肉菜給他吃,可以嗎?」

    周大夫提了藥箱站起來,「少爺既然有胃口,吃些肉無妨,但不要吃太多。」

    灝眼露驚喜之色,「謝周大夫。」

    青舒往外送周大夫。

    周大夫看了眼亦步亦趨地跟在青舒身側的灝,不禁莞爾,「小姐請留步,讓少爺解饞要緊。」

    青舒不禁笑了,目送管家與周大夫走遠。而後,她才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沒有做菜的肉。夏日裡,古代沒有電、沒有冰箱,白日裡買肉是要及時吃完的,否則會壞掉。有人會把肉鎮到井裡,肉不會壞掉,但吃著肯定沒那麼新鮮了。

    夏天的時候,他們府里基本不讓肉過夜,必定在新鮮的時候做菜吃了,很少鎮到井裡去。即便如此,她還是派了小娟去找廚娘許三娘。

    大概是灝有這個口福,許三娘今日還真就留了二斤左右的一塊兒肉。聽聞灝少爺要吃肉,她立刻去井邊,把鎮在井中的肉取了出來,交給了小娟。

    肉取過來了,青舒看了一下。這是一條瘦肉,帶了一點肥的,不多,很適合做鍋包肉。只是,因為沒有提前準備,做鍋包肉的材料不全。她想了一陣兒,有了。她吩咐小魚把肉切成絲,自己則負責和白麵。

    灝也不管周圍是否有蚊蟲,居然搬了矮凳在廚房門外坐等。

    天色就要黑透,正是蚊蟲上來的時候。初一知道自己勸不回少爺,於是取了團扇過來,給少爺驅趕蚊蟲。

    陳喬江、青陽、洛小榮三人正從盧先生那邊回來。見到灝在小廚房門外坐著,他們不由好奇。

    「怎麼在這裡坐著?」青陽代表發問。

    灝笑的露出小虎牙,「姐姐在給我做好吃的。」

    「姐姐偏心,我也要吃。」陳喬江立刻跳起來喊。

    青陽立刻賞了他一拳頭,「他都瘦成這樣了,你好意思跟他搶吃的?」

    陳喬江這才反應過來,拍了拍灝的肩膀,「哥哥不跟你搶,你要多多地吃。吃的多,病才好的快。」

    在廚房做事的青舒聽著他們的動靜,面帶笑容地加快了手裡的動作。油燈的光線並不好,調料也不齊全。她用和的一點白麵烙出了餃子皮大小的十五張荷葉餅,之後把切好的肉絲炒好裝盤。

    小娟要端出去,青舒說等一下。她取了兩根大蔥,把蔥白部分分別切成三段,再切成絲,擺到空盤中。發現一把青菜葉,是洗過的。她同樣切了絲,擺到蔥絲的盤中。

    端菜自有丫鬟做,青舒推開廚房門先一步出來,「你們幾個,趕緊去洗手。」

    這話的意思是陳喬江他們也有的吃。很快的,他們洗了手,到小食廳坐好。

    陳喬江見桌上就一盤炒菜,很有意見,「姐姐,這不夠吃。」

    「這是灝的宵夜,借了灝的光,你們才有的這個口福。你們三個,一人可以吃兩個荷葉餅,知足吧!」青舒說話的時候並不看他,因為她正忙著給他們分荷葉餅。餅分好了,陳喬江、青陽和洛小榮三人的碟子裡各有兩張荷葉餅,盤中剩下的九張全是灝的。

    青舒拿過灝的碟子,「看好了,這樣捲著吃。」她夾了盤中的一個荷葉餅到碟子裡,攤開。兩筷子肉絲,少許的蔥絲、少許的青菜葉擺到上邊,碼好,然後把荷葉餅捲起來。她把碟子推給灝,「酸酸甜甜的肉姐姐這會兒做不了,不過給你做了這個,快嚐嚐。」

    灝拿了筷子夾。只是捲了那麼多肉絲進去,有點不太好夾。

    「用手抓吧,用手抓著吃。一手抓餅,一手要端好碟子,小心肉汁弄到身上。」青舒笑著說道。

    灝應了一聲,照做。卷好的荷葉餅他小心地把一頭放進嘴裡咬了一小口。肉絲的香、蔥白的辣、青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慢慢地嚼著嘴中的食物,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青舒。

    陳喬江緊盯著他,「好吃嗎?」

    灝重重地點頭,「好吃。」

    陳喬江聽了,立刻動手捲自己的餅。這時候他才注意到,人家青陽和洛小榮已經吃上了。就在他緊盯著灝不放的時候,青陽和洛小榮已經卷好了自己的第一張餅。

    這天晚上灝很開心,胃口也很好,一口氣吃了六個卷荷葉餅。盤中還剩一些肉絲、三張荷葉餅。他其實還想吃,可是又覺得有點撐,於是忍痛割愛,推給青舒,「姐姐吃,灝吃飽了。」

    青舒正在擔心他會吃多,見此,非常高興,「青陽,你們三個分吃吧!姐姐晚飯吃的太飽,吃不下。」

    於是,青陽他們三個把盤底給清理乾淨了,一根肉絲都沒剩。

    陳喬江吃的嘴巴上油汪汪的。他口齒不清地說著,「真好吃,姐姐做的菜都好吃。它有名字嗎?」

    青舒笑,「醬香肉絲。」其實她是模仿著京醬肉絲做的,只是缺了兩樣調味料。不過,看他們喜歡的樣子,估計味道並不比純正的京醬肉絲差。

    丫鬟在收桌子。青舒要求飯後加餐的四個弟弟在院中散步一刻鐘。過不多時,洗澡水好了。青舒回屋洗澡,青陽他們自有各自的書僮伺候著沐浴。

    院中,各間的油燈一個一個熄滅。當青舒吹熄自己屋中的油燈時,整個院子陷入黑暗之中。她躺在床上,想好了明日的早餐做什麼,這才安然入睡。

    夜深人靜之時,康溪鎮上的某個獨門獨院的一戶人家的當院之中,有個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女子正在抬頭望天。薄薄的雲層遮住了星光,隨著雲層慢慢移動,星星時而可見,時而又隱沒在了雲層之後。

    門扉輕扣聲入耳。吱的一聲,門開,有兩外黑衣人閃身入內。他們移至女子麵前,單膝跪地,「回主子,古府的防衛比昨日更嚴密。不僅如此,外頭的巡邏隊增加了,巡邏的更頻繁,人數上也足足多了一倍。」

    女子收回望天的視線。她看著跪在腳下的兩個屬下,一言不發,轉身回屋。屋中沒點油燈,黑黢黢的一片。女子緩步來到桌邊,在椅子上坐定。

    有個看不清模樣的女子輕步走來,立在該女子身後,為其輕捏肩膀。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而後有男子輕道,「主子,三爺到了。」

    女子啟唇,聲音說不出的柔媚動人,「讓他進來回話。」

    為其捏肩的女子退後,摸黑走過去開門。

    剛剛負責稟報的男子退後。

    而等在一旁的身形高大的男子上前說了聲「多謝啞姑」,邁入門檻兒。只是他並不往裡走,立在了那裡,「回二爺,彥公子的行蹤已查出來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輕吐一句,「三爺請說。」

    「彥公子並未去錦陽城,此刻正藏身於鎮外十里坡的柳樹林中。」

    女子略一沉吟,起身往內室走,「進來說話。」

    被稱為三爺的高大男子遲疑地看向啞姑。

    啞姑別過臉,輕輕地關上門。她轉身,見三爺仍立在原地,眼中閃過急色,推了三爺一把。

    三爺回神,忙跟著被稱為二爺的女子進入內室。

    「二爺」已經脫了身上的一身黑。她身著白色裡衣向三爺伸手,聲音柔媚地輕道,「過來。」

    屋中雖黑,可白色的影子最是紮眼。再者,他們是生存在黑暗之中的人,在黑暗之中的目力自是比常人強。三爺看著二爺的這副模樣,立刻想起關於二爺的某個傳言來。於是,他的喉頭一緊。雖不情願,可想到二爺的勢力與手段,他掩藏好自己的真實情緒,走了過去。

    「二爺」抓住三爺的手,摩挲著三爺粗糙且骨節分明的大手,聲音柔媚的似能掐出水來,「主子看彥公子極不順眼,只是一直找不到除掉他的機會。三爺,我把此項重任託付於你,可好?」

    三爺緊繃著身體,「在下能力有限,難當此任。」

    「二爺」不語,卻是拉著三爺的手,將三爺的手伸進自己的里衣之中。

    三爺嚇了一跳,欲抽回手。

    「二爺」卻抓住不放,並輕笑出聲,「三爺,若是侯爺知你輕薄了我,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發生些有趣的事?」

    三爺的額角已見了汗,心咚咚的跳個不停,「二爺,這種玩笑開不得。」

    「二爺」突地輕嘆一聲,語調透著悲涼與惆悵之意,「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理當體諒彼此,互相幫扶,實不該如此疏遠。」說話間,她將三爺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處,「這是合作誠意,三爺可滿意?」

    自手心處傳來的觸感令三爺的心跳聲加快。他覺得嗓子髮乾,同時腦子轉的飛快。只是,要考量的方面太多,一時之間不能確定最佳的對應之策。因此,他僵著身體立在那裡,「不敢,不敢。」

    「二爺」柔媚地輕聲出笑,一手把三爺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處不放,一手去扯三爺的腰帶,「侯爺霸道,左擁右抱的美人兒在懷,卻不許我這個備受冷落的棋子多看男人一眼。我是正常的女人,與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樣,也需要男人的憐惜。我需要你,別走。」

    三爺依然僵著身體。他知道,二爺在拿侯爺威脅他。他不從,她可以對侯爺說他輕薄了她。他從,自此之後他便要受她控制。想到今晚的使命,想到慘死的妹妹,想到這也是一個拖延時間的辦法,他心中有了決斷。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禁忌之地時,他突然發力推倒了她,隨之覆到她身上,成全她所想。

    啞姑聽著內室傳出的輕微聲響,立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她是怕自己的手腳不夠輕,弄出了動靜,從而擾了主子的興致。她是嚐過主子的毒辣手段的,她不想再承受那樣的事情。她原來有一個很美的名字,也曾是大家小姐,也曾擁有美妙動聽的聲音。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主子,被虜、被毒啞、被人蹂躪,最終淪落為伺候主子的丫鬟。

    嘭的一聲,重物落地聲劃破夜的寂靜。隨之而來的是門外有人報「有刺客」。

    啞姑嚇的抱著頭藏到了角落裡,瑟瑟發抖。

    內室的床上。前一刻還柔媚非常地享受著男人的「二爺」,此刻卻冷凝著一張臉命令,「滾開。」

    壓在她身上的三爺也變了臉。他非但沒有「滾開」,反倒用身體的重量壓制住她整個人,還單手抓住她的雙手,並將她的雙手牢牢地釘在了床上,。

    「二爺」目露殺意,剛要呵斥出聲,卻是啪的一聲脆響,左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她痛的一時無法言語。

    這工夫,三爺將她的肚兜強行塞入她的嘴中,令她發不得聲。她掙扎不休,但也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將自己綁了起來。

    三爺貼在她的耳邊,咬牙切齒地輕道,「好好享受,今晚定會伺候的你舒坦之極。」

    「二爺」似受驚的平常女子一樣,瑟縮著身體往床裡側縮了過去。

    因綁著她的手腳,三爺不以為意。外邊有兵刃相撞聲,他迅速下床穿戴起來。

    喀的一聲微響,隨之而來的是石塊翻轉移動的聲音。

    三爺意識到不好,看過去的同時,整個人往床上撲了過去。

    當「二爺」的屬下闖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床板歸位的一幕。他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主子進秘道逃了。他們怎麼辦?外邊已經被包圍,他們闖不出去。

    有人反應比較快,跳上床鋪尋找機關。只是,找到又如何?不知為何,無論他們如何去擰、去扳,床板紋絲不動。

    前後不過兩刻鐘,這個院子裡,除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啞女,再無活口。

    官兵舉著火把四處查看。很快的,他們確定整個院子已肅清乾淨了。蔡健出去複命,「大人,只抓到一個女子,其餘人等不是被斬殺,就是服毒自盡了。」

    古瑞星穩坐馬背之上,「我們的內應呢?」

    蔡健,「這……大人,打鬥中沒人站出來說自己是內應。」

    古瑞星覺得事情不對,「讓我看看那個女子。」

    蔡健答應一聲,立刻讓人把啞姑押了出來。啞姑害怕,一直低著頭。

    古瑞星命令,「抬起頭來。」

    啞姑嚇的下意識地抬頭,滿臉都是淚。

    古瑞星打量幾眼,立刻知道壞了,「不好,讓人給跑了。」

    蔡健一驚,「大人,不可能,我們將這裡圍的鐵桶似的,沒人能跑得掉。」

    「查,快查是否有秘道。」下命令的同時,古瑞星翻身下了馬。

    這時候,啞姑看清了古瑞星的長相,激動地啊啊叫,卻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

    古瑞星覺得奇怪,看了她一眼,但也沒空理會,準備進院。

    因為沒被綁著,激動的啞姑顧不得其他。她甩開押著自己的一名官兵,幾步過去拽住了古瑞星的胳膊,不停地啊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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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03:55
第二百六十八章 桃花公子

    古瑞星下意識地甩開了啞姑,但也注意到了事有蹊蹺。

    摔倒在地的啞姑顧不得疼,立馬爬起來。她不敢再去拽古瑞星的胳膊,卻是一邊哭,一邊激動地向古瑞星不停比劃著什麼。

    古瑞星可看不懂她的比劃,但試著猜測,「你是啞巴?」

    啞姑下意識地搖頭,但又反應過來了,又點頭。

    古瑞星皺眉看著她,「到底是不是啞巴?」

    啞姑意識到沒人能看懂自己比劃的,於是急的團團轉。

    蔡健已經帶人進去搜秘道了,古瑞星也就不急著進去了。他想著,既然抓到的只有這麼一個活口,或許可以審問出什麼來,於是問道,「會寫字嗎?」

    啞姑愣了一下,而後猛點頭。她激動地拔了頭上的木簪子,任頭髮披散開來。她蹲在地上,抖著手用木簪子往地上劃。

    古瑞星伸手從一名官兵手中接過火把,幾步上前,低頭看啞姑寫字。

    啞姑的字寫的歪歪斜斜的:表叔,是我,救我。

    古瑞星一臉莫名。他以為被人耍了,剛要呵斥出聲,卻看到了接下來的字。他的神情立刻就變了。

    啞姑寫下的是:沈月華,被灌了毒藥,啞了。

    他幾腳就把啞姑寫的字弄沒了,並彎腰抓了啞姑的手臂,把啞姑從地上拽了起來。他緊緊地盯著啞姑的容貌看。

    啞姑一邊哭,一邊抖著手把散亂的頭髮往後弄,只為讓古瑞星看清自己的長相。

    雖是滿臉淚痕,雖是一身狼狽,可印象中的絕世容顏不可錯認。只是,右臉頰上多了一道一寸多長的傷疤,使得昔日的絕世容顏再難完美。驚喜只是一瞬間,而後他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明滅不定起來。很快的,他冷靜了下來,鬆開了啞姑的手臂,並把手中的火把扔給一旁的官兵。

    啞姑愣愣地看著他,心中惶恐不已。

    他繃著臉,將身上為方便融入夜色而披上的披風解下來,丟到啞姑的身上,「披上它。」

    啞姑猛點頭,用披風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把頭都蓋住了。

    他看向院中,「這裡可有秘道?」

    啞姑抬頭看了他一眼,徑直往院中走。

    他立刻跟上。

    進了「二爺」曾住的屋子,啞姑一指亂糟糟的床。那會兒,她沒看到二爺和三爺入秘道,可看到了後頭的人曾在床上摸索機關的一幕。

    很快的,官兵找到了床內側隱藏的機關。只是,不管如何弄,機關始終無法開啟。

    古瑞星下令,「砸開。」既有機關,下邊一定是空的,強行砸開便能看到秘道的入口。

    有人立馬出去喊來了蔡健。蔡健手握自己的雙錘,讓大家讓開,而後掄起錘子砸床。床板砸壞了,露出下邊的石板。費了一會兒工夫,石板終於砸開了,露出了下邊的秘道入口。

    古瑞星囑咐了一句小心。一隊官兵一手舉了火把、一手拿著兵器順著秘道入口去追人。

    秘道並不長。官兵們走出出口,很快就辨明了方向。這裡是後一趟民房中的一處廢棄的小院。出口就藏在落滿灰塵、結滿蛛網的柴房之中。有兩個人回去向古瑞星請示,是否要挨家挨戶地搜查。餘下的人則留下來在周圍進行搜索。

    古瑞星沉吟片刻後下令,「集合,撤。」周伯彥的指示裡沒有這一項,他不想自作主張地驚擾百姓。

    深夜裡,古瑞星牽著馬韁繩走,而他的馬背上坐著一個裹了一身黑的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後頭,蔡健等四人牽了馬跟著。再後頭,是步行的整齊劃一的近百人的官兵,以及攙扶著傷員的四五人。

    他們進了衙門旁邊的驛館之中。蔡健正安排官兵看傷的看傷、休息的休息,古瑞星卻牽著韁繩立在那裡不動,似在考慮什麼事情。

    片刻之後,古瑞星才開口,「你們歇著,記得鎮門開前派人去守著。」說罷,他調轉馬頭,離開了驛館。

    青舒睡的正熟,有人輕扣窗框。輕扣聲非常有規律,扣三下頓一下,扣一下頓三下,如此反復。青舒轉醒,靜躺著又仔細聽了聽,立刻爬起來。她趿拉了拖鞋似的繡花鞋,小心腳下,來到窗邊輕聲問,「誰在外邊?」

    杜護衛壓低聲音稟報,「古公子求見,說有要事當面拜託小姐。」

    青舒說了聲稍等,回到床邊把身上清涼的睡衣換掉,並迅速穿戴好。

    睡在耳房中的小魚睡眼迷濛地下地,「小姐,您是否口渴?奴婢這就倒水。」

    正準備獨自出去的青舒停步,「既然醒了,快些穿戴好,陪我出去。」

    不多時,小魚提了燈籠在前引路,青舒隨其後,走出居住的小院。

    等在院外的杜護衛見了,說道,「人在前院東偏廳。」

    東偏廳,青舒留小魚在外邊,隻身一人邁步入內。只見古瑞星站在地上,而左手邊的客位上坐著一個用黑色披風包裹住全身的人。

    她收回探究的視線,看著古瑞星,「這都什麼時辰了,有事不會明早再說嗎?」

    古瑞星的表情很嚴肅,「舒妹妹,若不是萬不得已,六哥自不會擾了妹妹的清夢。這位是六哥的表侄女,因種種原因,六哥今夜遇到了她。六哥一時尋不到安置她的地方,這才想到妹妹。希望妹妹能暫且照顧她幾日,六哥會盡快安排接她回家事宜。」

    深夜裡遇到的,其中定有不能說的理由。青舒應了,「放心,既是親戚,我自會盡心照顧。」

    「妹妹,此事萬不可張揚,越少人知道越好。」他鄭重其事地囑咐。

    聽了這話,青舒心中的疑雲更重。不過,她知道探人隱私不是明智的行為,「好。今夜暫且將她安排到我原先住的院子裡。」她轉過臉,看向看不到容貌的女子,「晚上一個人住會不會怕?」她搬出了內院,如今整個內院都是空的,她自己的院子自然也是空的。

    啞姑口不能言,於是猛點頭。

    「那好,隨我來。」青舒說罷,帶頭往外走。

    古瑞星便帶上啞姑跟上。青舒讓提了燈籠的小魚在前頭帶路,不多時大家打開了內院門的鎖入內。進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青舒讓小魚打開了一間閒置的廂房。雖說是閒置的,可平日裡小魚和小娟會定期打掃,因此屋中還算乾淨,沒什麼灰塵。

    青舒讓客人稍等,自己和小魚進進出出地走了幾趟,油燈、洗漱用具及被褥等日常用品便備了出來。青舒快手快腳地舖著床鋪,還不忘分心指揮人,「小魚,你引路,讓古公子打一桶井水上來。」

    小魚答應一聲,帶著古瑞星取水桶去了。

    啞姑緊緊地抓著裹在身上的黑色披風,有意自己動手做事,可知道自己無法和人正常溝通,因此只能拘束地立在旁邊。

    床鋪好了,青舒轉過臉笑吟吟地看著低垂著腦袋的啞姑,「很晚了,沒辦法燒水讓你洗澡。你且忍上一晚,明日天亮再行安排。」

    啞姑拿掉蓋在頭上的披風一角,露出散亂的頭髮和哭花的臉,右臉頰上的傷疤一覽無餘。

    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青舒掩飾的很好。她低頭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我的衣裳,你能穿嗎?」

    啞姑點頭。

    「小姐,洗臉水打來了。」小魚報備著,端了水進來。

    啞姑下意識地背過身去。

    青舒見了,似有所悟。她讓小魚把洗臉水放到地上,並把她帶了出去。

    古瑞星立在門口,「表叔暫且將你安置在此處,明日會修書一封著人送往京城,給你爹娘報平安。目前表叔還有差事做,不能擅自離去。待差事了了,表叔會親自送你回京,你安心在此住著。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古小姐提。她既是表叔未婚妻的好姐妹,也是表叔好兄弟的未婚妻,人很好,你不要怕。」

    啞姑眼中含淚,不停點頭。

    古瑞星詞窮,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青舒去而復返,將一套換洗的衣裳放到床上,「這是乾淨衣裳。」又把一個油紙包的東西放到桌上去,「這是點心。我把小魚留給你,有事儘管吩咐她就是了。」

    啞姑猛搖頭。

    古瑞星見了,說道,「她一個人不怕,不用留人伺候。」又交待了啞姑一句,「不早了,洗漱安歇吧,有話明日再說不遲。」

    回到住處,青舒躺下後許久不能入睡,惱自己問的太少。就算不打探他人隱私,她也該問一問那女子的名字才是。古瑞星輕描淡寫地介紹那女子是他的表侄女。可是,那女子的年齡看著與古瑞星差不多,而且還是古瑞星深夜裡帶回來的女子,希望他們的關係確是表叔與表侄女才好。否則,若有別個隱情,若是古瑞星敢對不起步語嫣,她可是要發飆的。

    同一時間,有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肩上扛了一個布袋子,停在了一處不顯眼的民房院外。不用他伸手敲門,有人從裡邊打開了木門。

    黑衣人扛了袋子入內,依著院中人的指示進了敞著門的堂屋。

    屋中亮著油燈,一名年輕公子坐在燈下看書。

    黑衣人將布袋子放下,扯掉蒙面巾,單膝跪地,「卑職叩見公子。」他不是別人,正是那位三爺。

    周伯彥抬頭,放下手中的書。

    三爺說道,「卑職做到了,不知公子能否做到承諾之事?」

    周伯彥淡然表態,「一個時辰後,人歸你處置。」

    「多謝公子。」三爺謝罷,起身退到屋外。

    周伯彥取了書看,不知對誰說了一句,「你只有一個時辰。」

    自堂屋的里間走出一個渾身透著詭異之氣的男子。

    此人面白如玉,眉間有一朵盛開的桃花,狹長的鳳目中幽光粼粼。英挺的鼻樑,似笑非笑地微勾的薄唇,嵌有紅寶石的發冠鬆散且歪斜地束著部分墨發,沒有束進去的部分髮絲順滑地披在肩上。他的身高中等,身上穿的是月牙白的楚錦料子的袍子,腰束同色且繡有桃花紋的腰帶,腳踩同色且繡有盛開的桃花花樣的錦鞋。

    他慵懶地歪靠在門框上,右手捏著蘭花指輕搖手中的月牙色的錦帕,左手食指輕點眉間的桃花,輕啟薄唇,聲音難辨男女不說,語調又似女子在對情人呢喃,「彥,你可是欠了本公子一個很大的人情,要記得還。」

    周伯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哼,無趣的緊。」他說罷,收了錦帕,款步來到丟在地上的布袋子跟前,打量幾眼,衝著周伯彥不悅地瞪眼睛,「餵,怎麼是個女人?」

    周伯彥不理。

    他跺腳,「石頭,進來。」

    守在外邊的顧石頭探了頭進來,小心翼翼地發問,「桃花公子,您叫小的?」

    他一臉嫌棄地指了布袋子一眼,「給我丟到裡頭去。」轉過臉,他口氣不怎麼友好地質問顧石頭,「誰是桃花公子?」

    聞言,顧石頭汗毛直立,不敢搭話。他偷覷自家公子一眼,發現自家公子沒有插手的意思。他只得硬著頭皮蹭進來,而後抓了布袋子的口子,將其拖著走。到了里間門口,他的頭低的不能再低,雙手提了布袋子直接丟進去,而後轉身跑出堂屋去,速度比兔子還快。

    男子輕點眉間的桃花,說了聲膽小鬼,款步進了里間,碰一聲關上門。須臾,他大力踹門出來,衝著周伯彥抱怨了一句,「就不能給她穿件衣裳嗎?隨便裹了一塊兒布算怎麼回事?污了本公子的眼,你要如何賠償?」抱怨完畢,碰一聲,再次關門。

    周伯彥放下書,揉了揉眉心,心裡想著以後再不能找他幫忙了,比女人還羅嗦。

    不知為何,門一關,里間竟沒有半點動靜傳出。

    半個多時辰後,里間門開。男子一臉喜色地款步走出來,將兩本冊子往周伯彥面前一丟,拍了拍手,「都在這裡了。」

    周伯彥頭也不抬,一邊翻看,一邊說道,「多謝!」

    「你那眼睛是怎麼回事?趕緊給本公子看看,看看衣裳是否哪裡弄髒了?」

    周伯彥懶懶地抬眼。

    他立刻轉過身去,再轉回來,「如何?」

    周伯彥忍下罵人的衝動,說道,「纖塵不染。」

    聽得此話,男子笑的風情萬種。他狹長的鳳眼溢滿喜悅之情,與之相反的是,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夜色深了,那就請吧!」不等周伯彥說話,他衝外邊叫人,「石頭,進來,把你們的貨物帶走。」

    顧石頭一縮脖子,推了一把立在身側的三爺,「進去,該你了。」

    三爺自然不懂顧石頭在怕什麼,邁步入內,等著周伯彥發話。

    周伯彥頷首,「信守承諾。人,你可以帶走了。」

    三爺稱謝,進了里間去提人。只見二爺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身上蓋著他追進秘道時隨手扯下的那半塊兒床單。二爺露在床單外的肩頭和雙腳說明,她依然裸著身體,和他扛來時一個樣。他打量兩眼,屋裡的擺設很正常,竟沒有一個刑訊逼供的刑具。他詫異,卻也無心去注意太多。他蹲下,先是探二爺的鼻息,發現二爺還有氣。他立刻用半塊兒床單裹了人,再次把人塞入布袋子裡。他扛了人出來,「多謝公子成全。」

    周伯彥一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三爺空出一隻手來,把臉蒙上,迅速離去。

    周伯彥說了聲告辭,帶著自己人隨後離開。他們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消失無蹤。

    男子慵懶地倚在院門的門框上,擺弄蘭花指片刻,轉身關門,回屋。經過桌上正在照亮的油燈時,他欲吹熄它,卻見桌上放著紙。他用兩指將其捏起,見是一千兩的兩張銀票,嘆了口氣,「這傢伙,永遠這麼客氣。」

    他收妥銀票,吹熄油燈進了里間。須臾,黑暗中,有人自後院的院牆上翻了出去,轉眼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此院,是花了一吊錢租來的。到期時,若是房主過來查看,一定會發現,屋中之物原封不動,只是油燈的燈油少了些而已。

    周伯彥帶人到了衙門旁邊的驛館。大家安頓好,他派人叫古瑞星過來說話。

    蔡健忙稟報,「公子,古大人帶著抓到的啞女不知去了哪裡,身邊沒帶一個人。」

    「怎麼回事?」

    蔡健不敢隱瞞,把如何抓到了一個啞女,古瑞星又是如何反常地將啞女帶走的事情說了一遍。

    正這時,有人來報,古大人回來了。

    周伯彥讓其他人都退下,讓古瑞星一人留下。

    沒有外人在,古瑞星不客氣地坐到周伯彥的對面,搶了周伯彥的茶水喝掉。然後他一臉抱歉地說道,「今晚失職,讓綽號為二爺的女頭領給跑了。我認罰。」

    面露困倦之色的周伯彥離椅,在地上踱起步來,「說說抓到的啞女。你把人帶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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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04:27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送請帖

    說到啞姑的身份,古瑞星可以瞞任何人,卻不能瞞周伯彥。不提私交,人是在他辦差時找到,他要把人帶走,總要給上頭一個說法不是。

    啞姑名為沈月華,是古瑞星親娘的嫡親二哥家的嫡孫女,也就是門下侍中沈萬年的嫡孫女。

    三年前,十五歲的沈月華是公認的京城第一美人。當下有傳言,天子有意納其為妃嬪。又有人說,宮中有傳言,天子有意將她指給某位皇子為正妃。當時,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到了婚配的年齡。而三皇子隻大她幾個月,不太可能娶正妃。

    在這種無法證實的、似真似假的流言在朝中大臣的後院中越傳越廣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太后召見了沈萬年的夫人。負責傳話的是太后身邊伺候的紅人,這位紅人暗示沈萬年的夫人要把沈月華帶進宮去。

    太后見了隨沈夫人進宮的沈月華,大贊沈月華賢淑貌美又端莊。而後,太后轉了話題,明貶暗褒地提起大皇子與二皇子的一兩事。

    與此同時,朝堂上正在討論立太子之事。

    對於浸淫官場多年的臣子而言,這是一個訊號。有人認為,沈月華無疑是皇家認可的太子妃人選。沈月華賜婚給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必將是新立太子無疑。三皇子雖是鍾皇后所生,但因著種種原因鐘皇后並不得聖上歡心,連帶的,三皇子並不得寵。其他皇子尚年幼,且他們的母妃沒有什麼勢力,因此也不太可能會被立為太子。實事上,太子的人選是二先一的,不是大皇子,就是二皇子。

    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候,沈月華生了一場大病。整整休養了月餘,她的病情才有所好轉,才能夠下床走動。

    與此同時,立太子之事不了了之,再無人提起。沈月華有可能成為皇子妃的傳言也淡了下來。

    沈月華痊癒,沈夫人覺得這是佛祖保佑的結果。於是,沈夫人帶領兒媳孫女等一干女眷去寺院燒香拜佛。變故就發生在此次燒香拜佛之行。沈月華失蹤,伺候她的四個丫鬟、一個婆子俱被人殺死在香客休息的廂房之中。

    沈萬年沈侍中又急又怒,雖說此事張揚開了對孫女沈月華的名聲不好,但不張揚會錯過救回孫女的時機。那天,滿京城都是到處搜人、找人的官兵,還有尋找蛛絲馬蹟的捕快。再加上沈家派出來的自己人、古大將軍府的家兵等等,眾人到處尋找沈月華的下落。誇張一點的說,為找沈月華,京城差不多被翻了個底朝天。

    奇怪的是,如此折騰,卻一點相關的消息都沒得到,更不用提找到人了。

    事過境遷,如今三年的時間過去了,失蹤的沈月華卻毫無徵兆地出現,在康溪鎮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出現,並被辦差的古瑞星給救下了。古瑞星因尋到沈月華而驚喜,同時又萬分擔憂。

    三年的時間裡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他不清楚沈月華都經歷了什麼。但他知道,若是沈月華能回京,肯定是再也回不去從前的生活了,還會面對無盡的流言。

    古瑞星在安頓沈月華時說的話,可以說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他的確會修書一封回京,向沈家報平安。假的部分是,沈月華不會暫住古府幾日,而是會住一個月或更長的時間。因為他不確定,沈家是否會接回這個女兒。

    大家族中,權衡利弊後做出的取捨之事,他雖不曾親眼所見,但聽到的卻不少。沈家與他們古家不同。他們古家是武將門第,規矩沒那麼多,忌諱的方面相對而言比較少,霸道、護短且把名聲不放在第一位。而沈家枝繁葉茂,其子弟不是文臣便是文人,規矩是天,名聲是天,講究太多,內部紛爭也不少。

    所以他很擔心,他不確定這樣的沈家會不會接受此刻的沈月華。若是沈家拋棄了沈月華怎麼辦?若是沈家把沈月華隨便送到一個莊子上,任其自生自滅怎麼辦?

    古家多男兒,他娘一直非常疼愛沈月華。因此,失蹤前的沈月華是他們古府中的常客。如此,雖然輩份上他是表叔,可他自小是把沈月華當妹妹來疼愛的。因這,他才會憂心沈月華的未來。

    周伯彥一拍古瑞星的肩膀,「是你多慮了。不說其他人,就說當爹娘的,哪個不心疼自己的兒女!兒女遭了劫難,如今能活著回來,當爹娘的高興之餘只會一心一意地保護兒女。」

    古瑞星愁眉苦臉地說道,「那是你不知道沈家人的作派。你當我娘為何不願意回娘家?還不是怕了沈家人為規矩、為名聲不顧骨肉親情的一面。」他娘時常嘀咕,能嫁給他爹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不用守著那些破規矩度日實在太幸運了。

    看他擔心成這樣,周伯彥想了想,問道,「報平安的信,你準備寫給沈侍中還是……」

    古瑞星答的順溜,「自然要寫給沈侍中。」也就是他的二舅。

    聽了這話,周伯彥提醒他,「你得另外寫兩封信。一封給你娘,一封讓你娘親自轉交給沈月華的爹娘。」至少這三個是真心擔心沈月華的。他們若是極力爭取,沈月華往後的際遇應該不會太壞。

    他清楚的很。大家族裡,若是女兒失了清白,大多都捂著、掩著草草將女兒嫁出去或是送去當姑子。更有甚者,會悄悄抹殺了失去清白的女兒,只為保住一族的顏面。以沈月華的容貌而言,被人虜去了三年,清白難保。即便她保住了清白,可人言可畏,人們不考慮現實,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聞言,古瑞星茅塞頓開,「我怎麼沒想到?我怎麼就沒想到?」

    周伯彥不想潑他冷水,但有些話必須要說,「找個時間,好好與你表侄女談談,聽聽她的想法。還有就是關於二爺的事,她都知道些什麼,你必須得問。私情要顧,公事也不能落下。」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古瑞星回去安歇了。

    周伯彥沒有休息,取了今晚所得的兩本冊子出來,坐在油燈下慢慢翻看。白易之這個人性子雖然怪了點,行事作風雖然詭異了一點,但他過人的審問能力是無人能及的。冊子上的文字,全是「二爺」、也就是鍾鸝親手寫下的招供書。而且,每一頁上都有一個鮮紅的指印。也就是說,白易之讓鐘鸝在招供書的每一頁上都畫了押。

    他看完一本冊子,再翻第二本冊子。內容與前一冊一樣,很好。一本冊子他會上交,另一本他會留在手裡以備他用。這就是他要求拿兩份招供書的原因。

    天亮,合眼不到一個時辰的周伯彥起床。他遠望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等著,本公子這就回去。本公子定要將你們攪混的水,攪的更混,攪得波濤洶湧。如此,讓那些牛鬼蛇神浮出水面,讓他們暴露於人前,讓他們再難掀起任何風浪。

    顧石頭打著哈欠端來了洗臉水,「公子,您該洗漱了。」

    周伯彥簡單梳洗過了,同官兵們一道用早飯。早飯是豆沙包、包子、包穀喳子粥、白米粥和鹹菜,是從風味小食鋪買回來的。

    用過早飯,周伯彥準備回古府補覺。

    路上,顧石頭為驅趕瞌睡蟲,沒話找話,「公子,您是怎麼認識桃花公子的?」這問題他好奇了幾年,可一直得不到答案。

    周伯彥沒什麼表情地說道,「還敢叫他桃花公子?小心被他聽見,拔了你舌頭。」

    這話讓顧石頭一個激靈,瞌睡蟲立刻跑了個乾淨。他一臉怕怕地左右張望,尋找可疑之人。確定桃花公子沒有出現,他明顯鬆了口氣,「可是公子,小的又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只知道他偏愛桃花,又是那樣一個打扮,小的除了喊他桃花公子以外,還能喊什麼?要不,您告訴小的好了。下次碰上,小的該怎麼稱呼?」

    「為了你的小命要緊,你還是不知道他是誰為好。」

    顧石頭立刻詞窮。的確,桃花公子很可怕,很詭異,逼供的手段那才叫一個不見血的變態,那才叫一個驚怵。他見過一次之後,連做了兩晚的噩夢,太可怕了。不見血就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在遇到桃花公子之前,他根本不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事情。

    進了古府,周伯彥先去了青舒姐弟同住的小院之中。他見青陽他們好好的,灝的臉色也好了許多,放心不少。只要這幾個過的好,他的阿舒就會過的好。他看著進進出出地忙個不停的阿舒,有點不想動地方。

    青舒似有所覺,處理過周大夫送來的草藥後走了過來,打量他幾眼,「昨晚沒休息好?」

    周伯彥微笑,「嗯。」

    她又問,「還要出去?」

    「不,今天沒什麼事。」鐘鸝的事已經解決了,近來會太平許多。要不然,他哪能安心坐在這裡!

    「那就回去歇著。正好,青陽他們要去學堂,你跟他們一道兒走。」

    「好。」他從善如流地答應。

    她看了他兩眼,轉過臉喊青陽,「小陽,別把紅果藏書包裡。若是壓壞了,弄髒了書怎麼辦?好了,別磨蹭了,你們幾個,趕緊去學堂。」

    青陽背著鼓鼓的書包從屋裡出來,走到青舒跟前掙開了書包的口子,「姐姐,你看,我只帶了一個,是要給彥哥哥吃的。剩下的,全留給灝了,給他補身子。」

    「就一個?那好,你帶著吃吧,至於你彥哥哥的那份兒,姐姐等下讓人送去。」青舒這邊的安排好,眼角餘光便看到了捂著書包偷偷往外挪的陳喬江。她沒好氣地說道,「喬江,過來。」

    知道被發現了,陳喬江作了個鬼臉,卻又不得不聽話地過來。

    青舒翻他鼓鼓囊囊的書包,取了兩個紅果出來,「一人只能帶一個,去吧!別遲到了。」

    洛小榮比較乖,主動掙開書包說沒偷帶紅果。

    青舒誇了他一句,把手裡抓的一個塞給他,「諾,一人一個。」轉過臉,她把手裡抓的另一個塞給周伯彥,「今早新摘的,嚐嚐今年的紅果。中午給你做湯。」

    周伯彥只來得及說了一聲好,就被青陽和洛小榮一左一右地拉走了。

    灝立在門口目送他們。

    青舒走過去,「不要急。周大夫說了,後天你就能去學堂讀書了。走,姐姐教你一個好玩兒的。」

    只是,好玩兒的遊戲還來不及教給灝,前頭來傳話,有客到。

    青舒換了一身衣裳,只帶了小娟去前頭見客。

    步五,步飛鵠,半年多不見,還是老樣子。身上穿戴的自然是他偏愛的月牙色的服飾。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五官,頎長且偏瘦的身形,缺乏步家男人作為武人的迫人氣勢,整個人反倒透著英俊儒雅的氣質。

    青舒詫異之餘淺笑,「原來是五哥。通傳的也不把話說清楚,害的我一路走一路猜到底是誰來了。」

    步五笑著打量青舒幾眼,「半年多不見,妹妹似乎又長高了一點。」

    「真的嗎?我最喜歡別人說我長高了,呵呵……」青舒無拘無束地笑。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各自落座。

    「五哥是為紅果而來?放心,第二批摘的紅果,昨日已經派人送往錦陽城了。估計下午的時候就能送達五哥的酒樓。」

    「妹妹可猜錯了。五哥此次來,不為紅果,是專為送請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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