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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椿椿]蔓蔓青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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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28:30
第61章

  春天加快了腳步,七天祭典一過,寧王玉棺被送上山頂下葬。王宮撤下了白幡,玉象山露了絨毛似的青綠,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生氣。隨著新王登基日子的臨近,王宮加強了戒備。諾大的宮中因為寧王新薨少了絲竹之聲,一入夜來,寂靜地讓人害怕。

  玉鳳宮內王皇后、太子、王燕回及王太尉聚齊一堂。明天就是三月十五,大戰前壓抑的氣氛讓太子感到煩躁,又隱隱有層興奮。他沉聲問道:「母后,為何四皇弟在父皇一去就似變了個人一樣?沒了父皇撐腰,他竟敢這般大膽!」

  王皇后想了許久道:「其實母后一直想除掉劉緋,誰知道他似一個人,侍衛卻隨時隱藏在左右。卻幾次都不能得手。一直沒見你父皇遺詔,會不會是已暗中擬旨要傳位於他呢?」

  「皇后擔心未必沒有其事,還曾記得當初選立太子妃時,王上一心把顧相之女賜婚給璃親王?顧相兩朝元老,門生無數,其子顧天翔長年在軍中,威望甚高,得顧相支持如虎添翼。我當時看王上就有意培植四殿下勢力了。」王太尉接口道。

  太子轉向王燕回:「當初若不是你提議,劉緋手中哪來的兵權?把他控制在風城,殺他如捏死只螞蟻!」語氣中已隱隱帶有遣責之意。

  王燕回不緊不慢地答道:「若不把安清王的右翼軍軍權奪了,他父子一起兵,你和四皇弟誰也沒機會。現如今安清王父子至少表面是相幫我東宮,就算與四皇弟聯手,與我們也是旗鼓相當!要知道右翼軍雖名下歸璃親王統領,便使起來那有安清王順手?戰鬥力多少也會減弱幾分。平南王手下的南路軍也是一樣,我王家的力量被他除了個七七八八,總也有兩三分在手裡。」

  她閒閒地掃了眾人一眼,看向父親王太尉。王太尉呵呵一笑,神情詭異:「我南軍部眾傳來消息,十萬大軍留守南門外,兩萬軍士往西調動,另三萬已分守風城諸門。另邊城消息,已有兩萬右翼軍到達黃水峽谷佈防。」

  「也就是說,兩個答案,一是兩人打算真的火拚一場,二是兩人聯手設局想吃掉我們部份兵馬。要是前者,等他二人打得差不多時,我方一舉殺璃親王!要是後者,總也要裝樣子打一下吧,我方一樣趁亂攻入,他們加起來不過五萬兵馬……殿下聲稱擔憂兩位弟弟有所損傷帶人我東路軍五萬前往,而北路兩萬精兵則隱藏其後,伺機殺其不備。」王燕回胸有成竹。

  太子眼中透出驚喜,不由自主握住王燕回之手:「有愛妃籌謀,當真有備無患。」又擔心道:「可是如此一來,會不會王宮空虛?」

  王太尉笑道:「太子放心,宮中禁軍十之八九已在我掌控之中,成侍郎早已遵我囑咐佈置妥當。他們不動,不代表我不動,只要看西方消息傳來,我東路軍便由東門內應接應進入風城。那守城軍不過三萬人,怎敵得過我十五萬大軍?況且,還有燕回坐鎮宮中。」

  「難道十萬南軍就沒有動靜?」王皇后問道。

  王燕回一笑:「母后有所不知,十萬南軍現在沒法動,他還顧慮我留守的十五萬東路軍呢。單從兵力上說,也不如東路軍,我們也不能肯定璃親王已與安清王父子聯手。只能防,不能打。我們知道他二人要在黃水峽谷一戰,他們卻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去,何時去。這個先機我們佔定了。」

  太子想了想,露出滿意的笑容。轉念又道:「不管他二人是否真的為了一個李青蘿打起來,她對他們的重要性很明顯。想盡辦法也要把她弄進宮來。」

  王燕回笑道:「這就要看殿下捨不捨得了?」

  太子疑惑地看著她。「我看啊,李青蘿未必和她大姐及右相一家有多親,但我瞧她看芯兒卻是真心喜愛。」

  「不行!芯兒還小,不能讓她涉險!」太子斬釘截鐵地回絕。

  王燕回笑容不改:「我就知道殿下捨不得,所以,我只不過把她的那個婢女弄進宮來了,她那個侍衛武功倒是高強,傷了我十來個好手,也罷,讓他回去送送信。」

  「這樣一來不是打草驚蛇了麼?」

  「我看他二人已有情意,我只是告訴他只能讓李青蘿知道,多一人知道,就等著收屍好了。再說呢,明天就是十五,知不知道都不打緊了。」

王燕回說這話的時候,劉英正渾身血污跪倒在劉玨面前,把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劉玨皺著眉,問道:「那你為何不單獨說與阿蘿聽?」

  劉英笑笑:「主上吩咐過,一定要保護好小姐,說給她聽,她不衝進宮裡去才怪。劉英已效忠於她,豈能讓她知道害了她?」

  劉玨目中充滿曖意:「你放心,本王定還你個全須全尾的小玉來。」

  「謝主上,劉英不能在小姐面前露面,這就找地方養傷去。」

  「傷無大礙的話,你先去鴿組呆著,暗夜另有要事在身。這期間,鴿組由你負責。」劉玨說著,扔過一瓶傷藥給劉英。

  劉玨閉著眼慢慢地思考。東宮並不是很信自已和璃親王翻臉,卻又不能肯定兩家是否聯手。這樣的情形早在父王意料之中。所有的佈置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明天就是三月十五,所有的一切都將在這天結束。他突然有些不踏實。睜開眼走向臥房。

  門裡阿蘿撥弄著琴弦,口中小聲輕唱著那支在臨南唱過的小曲:「飛鳥點觸江腳,玉龍橫臥山腰,滿乾坤處處瓊瑤。想海棠點點紅妝,原是思君醉了。」

  劉玨站在門外聽得癡了,那時,阿蘿心裡就有了他呢。溫柔的笑容在臉上漾開,他輕輕推開門,嘴裡卻調笑道:「我也醉了!」

  阿蘿臉一紅。停住撫琴,今天她特意讓思畫好生梳了頭髮。淡淡的春衫被夜風吹起,似煙似霧,琉璃雙眸閃動著劉玨不明白的情感,阿蘿眨眨眼,很滿意製造的效果,打扮完了一照鏡子,自已都看愣了呢。低聲淺笑道:「又想說誰叫我穿成這樣的?不好看麼?」

  劉玨手足無措,往日的風流倜儻排不上用場,結結巴巴道:「不是,那,好看。」

  阿蘿宛爾:「戀愛中的男人是笨蛋!」

  劉玨尚在怔忡中,不由自主點頭,馬上又反應過來,凶巴巴地說:「我的意思你只能穿給我看!」

  「哦,那我以後出門都不用穿衣服了?」阿蘿想,我還沒弄幾身露的衣服出來呢,沒得嚇死你!

  「呃,你敢!這等傷風敗俗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劉玨臉漲得通紅,這個丫頭啥時候變這麼大膽的?

  「我,不僅說得出,還做的出!」阿蘿緩緩一拉衣帶,外袍飄然落地,裡面只有玉色抹胸羅裙,露出赤裸的手臂與脖頸。

  劉玨嚇了一跳,上前一步拾起輕袍把她圍住:「你做什麼!」

  「你不想要?萬一明天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想後悔!」阿蘿平靜答道。她沒有古人那種從一而終的思想,卻怕有個萬一再也遇不著劉玨一般的男子。

  「沒有萬一!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等大事定了就娶你過府,我要洞房花燭夜!」劉玨正言道。

  阿蘿歎口氣,沒辦法,這裡的人就是這般死腦筋。不想的時候呢,恨不得一口吞了。想給的時候呢還大義凜然地拒絕。看來還是高估了這個身體的美麗。本以為他一見就暈菜了呢。

  劉玨小心幫她整理好衣裳,輕輕摟她入懷裡:「阿蘿,你答應我,呆在王府等我回來。外面太亂,不要出去。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阿蘿望向他,那張臉越看越帥。這一切美好的讓她禁不住懷疑,以後再也沒有風波嗎?可以和他幸福平安的終老嗎?劉玨沒有對她說過明日黃水峽谷一戰的情況,瞧他這些天奔忙的樣子,也能猜出其中的凶險,這是爭奪王位的戰爭,是冷兵器時代,比用槍炮還來得殘酷。想起戰場上屍橫遍佈,血流成河的樣子就心驚肉跳。也想問問情況,又想自已沒啥軍事經驗,萬一說錯了還誤了事,可是不問又著實不安。「能給我說說黃水峽谷的情況麼?」

  劉玨本意是不想讓她擔心,打仗是男人的事情。聽她開口問,想了想,順便再理一次思路。便提筆在紙上畫出了大致的地形圖,給她講解。

  阿蘿聽到劉玨道草原草短沒法隱藏設伏時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問道:「若是士兵以草做成草衣,臉上畫迷彩,衣服與草地相似,隱了旗幟,設伏於草原,怕是看不出來吧?」

  劉玨一愣。繼而驚喜:「你總能想出一些小點子,卻派上大用場。」狠狠地親了阿蘿一口,轉身就跑了出去。

  阿蘿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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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28:52
第62章

  太子於東郊大營點兵五萬往西邊黃水峽谷而去。五萬東軍皆黃甲,踏入初春的草原,遠遠望去似一朵艷麗的向日葵。太子身披黃金鎖子軟甲,晨曦中柔和的陽光襯得週身光芒萬丈。他走得很是悠閒,神情閒適,彷彿不是去打仗,是在踏春賞景。血液裡的激情卻在呼號,他眼睛掃向身後甲盔鮮明,步履齊整的隊伍,再望向草原的深處,第一次覺得領兵打仗的威風,第一次覺得身為男兒就當從軍,第一次嚮往提刀殺戮的快感。若不是王太尉與燕回再三叮囑一定得按計行事,他恨不得長劍一揮,五萬人就衝將上前,那會是多麼快意!

  今天一大早劉玨前腳出門,他就去了安清王府,一番擔憂之後道:「兩邊都有兩三萬人馬,這萬一四皇弟和允之脾氣頂起來,這場架……唉……可如何是好!」

  安清王滿懷信心地翹了翹鬍子:「太子不必太擔心,我家那臭小子搶女人肯定不會手軟!至於四皇子嘛……」

  「王叔!這可不是兒戲,不是護短的時候!他們都是我寧國的棟樑,豈能這般這相殘殺?!」太子慨然說道。

  安清王愣了愣。太子負著手走了兩圈:「我這個為皇兄的,絕不能眼瞅著他們這樣……王叔不必再勸,你當明白孤王之苦心!」

  大義陳詞後,太子便帶著五萬兵馬去勸架。路經南城門安清王親自下令開浮橋讓路,他站在城頭鄭重對太子道:「殿下此去一定好生勸解一番!」

  離黃水峽谷還有五里時,將士耳朵伏於地上,片刻後回報,前方異常,似有兵馬在交戰。太子滿意地笑了,真打起來了?下令:「全軍休息半個時辰再隨孤王前去勸架!」五萬大軍向日葵在草原上停止了移動。

  五里外黃水峽谷是玉象山餘脈延伸至草原後裂開的山谷。相傳當年天界與魔界大戰,天神的坐騎神像傷重難支,蹣跚行至此處倒地而亡。黃水峽谷便是它最後一枚腳印,神像在草原上踩出深而廣的一個大坑,並震裂了大地。峽谷兩端最細之處只得兩三丈寬。峽谷中心平整似寬闊的練兵場。四周峭壁聳立,若守住兩端入口,裡面飛鳥難渡。

  子離的右翼軍鎧甲銀白耀眼,劉玨的南路軍黑甲隸目,分立峽谷兩端,黑白分明。兩人此時都坐著看谷中的四千人馬對仗練兵。太子五里外紮營的消息不多時便報了過來。劉玨眼睛望向遠處的玉象山。青蔥油綠的森林一片寂靜。他算著時間,拔劍出鞘,劍尖指向子離,朗聲喝道:「所有人聽好了,今日本王與四殿下一戰,誰也不得插手!」

  下面的四千人馬撤了打鬥,各自歸隊,讓出一塊空地。黑衣軟甲包裹著劉玨修長的身材,他拉下臉上護甲緩步走到中心,子離白袍銀甲頭盔護住額臉,只露出一雙譏俏的眼睛,睥睨著劉玨,似乎不屑於他。劉玨大喝一聲,劍已出手。轉眼之前,所有人只看到一黑一白兩條身影糾纏在一起。兩人時而近身時而飄離,端得好看!谷中閃動點點劍光,發出叮叮噹噹碰撞之聲,足足有兩柱香功夫後,猛聽谷頂一聲大喝:「住手!」

  兩個人鬥得正急,愣一愣,又揉身而上,視若不聞。

  太子嘴邊勾起一絲冷笑,大聲喊道:「你二人怎可為了一個女人置家國大業於不顧,弄個兩敗俱傷豈不給了別國可趁之機!再不停戰,孤王就不客氣了,斷不能讓你們倆執迷下去!」

  這話一喊出,下面雙方隊伍竟各自衝出兩千人馬,在谷中打得更為熱鬧。太子眼光追隨著那黑白兩道身影。果斷一揮手,峽谷上衝上三千弓箭手,箭如飄潑大雨往谷中傾洩飛下。下面迅速衝出盾牌手擋住。仍有人中箭,谷中慘叫聲傳來。劉玨大怒提氣喝道:「眾將士可瞧得分明?太子殿下那裡是來勸架,卻分明要置我與四皇子於死地。劉鑒!你起殺弟之心,天理不容!」手中「噌」得彈出一管煙花,滴溜在空中炸開一朵紅色的花。

  太子一愣,大笑道:「再不停手受降,此黃水峽谷便是你二人斃命之處!想要逃出生天,那是做夢!」

  劉玨望著他,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搖頭歎太子從未上過戰場,似歎息他真的蠢不可言,似懷疑善謀略的王燕回怎麼教他這般行事!

此時山谷之上不僅飛下箭雨,連帶滾落大石。劉玨動也沒動,所站之處箭枝飛到勢頭已弱,身邊烏衣騎輕輕為他撥開。太子瞪著下面的黑白軍隊,自已只有五萬人馬,只有守住谷中兩端,困住他們,卻沒法盡殲。這時,身後傳來喊殺聲,他一愣回頭,遠處射來飛蝗似的箭雨,瞬間後衛便倒下一片。

  太子望望前面的深谷,大喊道:「後衛變前鋒,衝!」五萬東軍往後殺去,似金色的潮水湧向海灘,不多時又被黑沉沉的箭逼回。

  目光凝處,一桿白色大旗迎風飄揚,從後面攻擊的正是子離的右翼軍,太子心裡終於落下塊石頭,現在由不得他不心狠,這二人果然已經聯手,他沉聲道:「結陣!」

  守著谷口,東軍倚仗高處迅速結下方陣。不多時前方草原湧出了點點銀白,片刻聚集成片,似白雲朵朵團團圍住了黃色的向日葵。子離打馬而出:「皇兄,果然沒有猜錯!你很想殺我麼?」

  他狐疑地望向谷中,這才明白方才與劉玨纏鬥的白影並非子離。太子朗聲道:「我乃寧國太子,王位繼承者,但你覬覦王位暗中調兵,父皇若知你試圖弒兄奪位,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子離大笑起來:「父皇遺詔在我之手,王氏一族亂我朝綱,我定不負父皇之意,興我寧國,重振我劉氏王族之威!你以為這麼輕易就把谷口封了?把我們都困於谷中?」

  太子一打量,身後是深谷,中有劉玨南軍兩萬人,前方草原,劉緋右翼軍也不過兩萬人,他燦然一笑:「眾位兒郎,我們人多,結陣出戰!」

  下面萬人齊齊喝道:「願隨太子一起!」

  聽得鼓聲一響,喊殺聲衝破天際,雙方五千鋒離陣前衝,黃燦燦的金光奪目衝進白雲深處。似太陽穿透雲層,火球滾落草原,廝殺慘呼聲震盪在草原之上。劉玨揚聲喊道:「衝破東軍後防!前後夾擊!」

  黑甲的南軍似捲起的烏雲翻騰著叫囂著要遮天蔽日。士兵滾滾衝向谷口。

  太子腹背受敵,眼見雲層飄動一點點吞噬了陽光。他眼中顯現出焦急之色,正在此時,大地轟然震動,森林方向的草原出現一道黑線飛速奔來,太子心裡一鬆,揮動令旗,大笑道:「你們的死期到了!」

  子離凝神遠觀,只聽蹄聲咚咚如重錘悶擊大地,待到近了,一驚,卻是成千上萬頭驚恐的牛。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衝向隊伍。太子已退往高處,右翼軍暴露在空曠的草原之上。瞬間便衝散了隊伍,沒來得及讓開的士兵被撲到在地。鐵蹄落下之處,血肉橫飛,萬千士兵還沒來得及揮動手中的刀劍,已被踩成肉泥,慘號聲綿綿不絕。最慘的是峽谷的隊伍,一部份驚怒了牛衝進來,但前方出口狹窄,牛出不去,又轉頭在谷中橫衝直撞。

  劉玨氣極,大喊:「放箭,長矛列隊,盾牌跟後!」自已提氣縱上,劍光到處血噴泉般射出,一劍斬下顆牛頭,烏衣騎倣傚為之,南軍精神一振,沖喊著挺直的長矛慢慢逼上,谷中橫下幾百頭死牛。劉玨喘著氣看了看牛尾巴上綁著的火炙,大罵出聲:「王燕回,你他媽真不是個女人!」集結隊伍一清點,谷中兩軍一萬人馬竟折五千。

  那邊子離集合隊伍,三萬人折了八千,驚怒佩服,這等佈置不費一兵一卒,已重傷兩軍元氣。驚牛奔離,眨間功夫已跑向草原深處。沒等兩軍緩過氣來,那道刺目的陽光又逼了過來。這次便是貼身了肉博,白雲濃厚中透出點點金光,金光閃爍處烏雲滾滾。沒有完全的晴空萬里,也沒有雲層遮掩天際。子離臉上那絲淺笑全化做凝重,透體而出的殺氣把身邊這塊雲凝成了寒冰。他知道方才驚牛一衝已是損失慘重,兩軍已在苦苦支撐,隱藏的軍隊再引不出來,此仗必輸無疑。

  劉玨心情急燥,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士氣、人馬都落了下風,只憑著一股氣在與東軍纏鬥。他一咬牙提馬往太子立足之處殺去,擒下太子,不怕那支隱藏的軍隊不著急。烏衣騎三騎同時離隊而出,像條黑龍怒吼搖擺著身體衝向太子所在的中軍。所到之處金色漸退,遠望去似黑雲鑲了道金邊。慢慢飄向金光最耀眼之處。劉玨與烏衣騎一路勢如破竹,利箭般狠狠扎向太陽的心臟。

  太子臉上現出驚惶之色,人再多,卻擋不住劉玨帶領烏衣騎越殺越近。劉玨和烏衣騎的厲害他素有耳聞。一揮手,中軍亮出面金色旗幟急急打出旗語。

  遠方的森林終於有了動靜。像冬季的雪悄然飄落草原,不聞一聲喊殺聲,一道綠浪以驚人的速度捲了過來。

  太子興奮起來,揮舞手中長劍大笑道:「此番讓你們見識一下寧國北軍的厲害!」東路軍有了後援,士氣高漲,南軍已衝出峽谷匯合右翼軍邊打邊退往風城方向。太子大喝道:「速速追擊,殺啊!」

  劉玨臉上終於露出輕鬆神色,令旗到處兩塊雲朵合為一體,白黑相間,端的詭異無比。金光灑出,飄來的綠甲北軍緊緊護衛著它,向日葵花瓣舒展,綠葉挺揚。待到衝入雲中,只見那朵白黑相間的雲驀然分開,變成兩條繩索緊緊捆住花枝,任花朵搖曳在草原上。

  兩軍之中白旗驀然招展,黑旗瘋狂舞動。草原似佈滿棋子的棋盤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棋子跳動起來。顛覆了平靜。又似波濤,一浪緊似一浪。

  太子揉揉眼睛,待看得清楚時,才發現眼前不是草動,而是早已伏下的士兵。人人身披草衣,手執勁弩,東軍身處重兵包圍之中。北軍顯然也發現中了埋伏。狠絕之色顯露,高喝著「殺啊!」拚命護將前來。

  子離眼中清冷異常,與劉玨對望一眼,令旗揮下,急簧彈離,三萬伏兵全用的是殺傷力強短距離的弩箭,輪番發射,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向日葵柔嫩的花瓣,兩軍撲湧上前,雪亮的刀鋒斬斷了向日葵青綠的枝莖,戈矛亂戳,欣欣向榮的花朵被絞得支離破碎。

  太子不甘地瞪視著前方白旗下的身影。七萬人啊,轉眼就沒了。形勢瞬間逆轉。原來他們更狠,以四萬人抗東軍五萬,卻暗中設伏三萬。竟這般沉得住氣,放東軍安然通過,以四萬人為誘餌,引出兩萬北軍後,才肯下手。四皇弟,你,你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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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29:15
第63章

  包圍圈漸漸縮小,太子身邊的親兵和北軍精銳不足八千。子離和劉玨冷冷地望向他。這一瞬間,太子大笑起來,笑自已真是沒帶兵打過仗,什麼男兒熱血都是放屁!笑父皇終是偏心,沒有他的旨意,安清王父子絕不會出死力幫四皇弟。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劉緋!你下手吧,下令殺了你這個不中用的大哥吧!」

  劉玨心有不忍,他們終究是兄弟,他騎在馬上沒動,眼角餘光卻瞟著子離。這個人馬上就將成為寧國的王,這一切都是為他登基做的準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劉玨心裡暗歎口氣,兄弟相殘,雖不喜見到,但是,放虎歸山相信任何帝王更不願意。

  子離看著太子,那抹熟悉的笑容又浮了上來:「我不會殺你,你降了吧。」
  
  太子玉面扭曲,降?向這個從來在他面前斯文有禮、畢恭畢敬的皇弟投降?!跪伏於他的腳下,稱他為王?屈辱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才是寧國的太子,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啊,他閉了閉眼,風從北面吹來,春天的草原風沙原本就大,此時吹在臉上似有人使勁給了他一耳光。吹在身上,衣衫烈烈作響,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只留下透心窩子的涼。他眼開雙眸,驕傲之色透出:「成王敗寇!你隱忍多年!我無話可說,放馬過來吧!」

  子離怔怔地看向他。這個大哥其實對他還好,只是,可惜了,可惜你的母后為了後座毒死了我娘親,可惜,你也是王家的子孫!可惜......仇恨在心裡長了多年,盤距在最陰寒的角落,他費了多少功夫才一天天築起高牆抵擋那些帶著血腥的枝蔓爬出?多少年就為等這一刻!他長歎一聲,親手推垮了那道牆,眼看著被扭曲了的籐蔓瘋狂在新的空間裡快速生長,恨意佔據了心裡所有的空間和角落。他大喝一聲:「我要為母后報仇!殺!」

  隨著這道喊聲,馬隊往太子的殘部衝去。

  刀揚起滿天血霧,劍在人身體上捅出黑漆漆的洞。感不到痛,只有無知覺地倒下,只有力氣的散離,生命的消逝。

  八千人拚死護著太子退往峽谷方向。詭異的黑白白朵席捲下那團夾雜在綠意中的金色漸漸少了。就在這裡,北方的大風吹過一陣煙塵。劉玨一驚極目遠眺,只見火借風勢,騰起幾丈高的煙霧短短片刻就吹了過來。他大喊一聲掩住口鼻!煙霧中夾著刺鼻的迷離香,這是種燃燒後能產生令人昏迷的植物。

  太子身邊守衛的綠甲兵大喜,不慌不亂掏出口罩遞與太子:「終於等到風轉向了!我們必勝!」
  
  太子驚喜,原來王燕回的後招在這裡,忙不迭戴上掩住口鼻。然而東路軍卻無此防護,有的撕下衣襟,慢了的已漸漸軟倒。

  右翼軍與南軍同樣如此,等煙消雲散後,諾大的草原上只留有不足一萬的士兵。劉玨和子離心裡一陣陣發涼。不僅是士兵,自已也已筋疲力盡,難道真的就死在黃水峽谷了麼?子離輕輕笑了起來:「我不信老天爺會如此待我劉緋!這麼多年的隱忍修為豈能毀與一旦!」


  劉玨從懷中竟掏了只小酒壺,飲下一大口拋給子離,回頭對烏衣騎與南軍眾人喊道:「寧王遺旨,剷除外戚,今太子無道,依附王家,難道我們能眼看著一個女人篡權,叫我等男兒雌服於其裙下?」

  一萬將士目中露出被辱的悲憤,齊齊喝道:「誓死一拼!」

  子離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冷聲道:「今日一戰,那怕死,也不墜我寧國右翼軍危名!」緩緩把劍指向前方。那裡齊整走來三萬綠甲軍,太子迅速躲藏於隊伍中間,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後,心裡無限的感慨,他高聲叫著:「劉緋,你我兄弟一場,降了,我饒你不死!」

  子離放聲大笑:「死有何懼!早在母后被毒死之後,我劉緋便對上百千次死亡了,卻還沒被你等害死!你以為你真的贏定了?」

  綠甲北軍五萬人馬加上太子殘部現只剩四萬,但是後來的三萬兵士衣甲光鮮,以逸待勞。反觀子離與劉玨部隊,一萬人血已浸透戰袍,傷重疲憊。強弱立時分下。綠旗招展,五千馬隊衝向那一萬人馬。子離默默數著距離,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放箭!」

  箭枝飛去,射到一片,馬隊卻不減速度衝將上來,劉玨一咬牙帶領烏衣騎迎了上去。子離不吭聲長劍一揮也衝了過去。一萬人對五千人,兩倍的人數,刀光劍影中子離聽到耳膜突突跳動的聲音。從早上辰時戰到未時,這淒慘的喊殺聲就沒有停止過,紛揚在頭頂的天空,飄蕩在草原耳際。
  

  這片土地長的不是草,長的是血腥、仇恨!飄浮著靈魂的花朵,吟唱著悲淒的歌!士兵的屍體和昏倒的將士密密麻麻鋪成了另一種土地,這不是綠的草原,是白黑兩色鋪就的荒漠,上面開出了片片金色的花!嬌魅詭異色彩來自魔的世界,是人間地獄開闢的死亡花園!

  北軍衝鋒之後,緊急鳴金收兵。丟下三千屍體回了隊伍。而這邊站立著的卻只有了五千。子離面沉如水,嘴邊卻是一笑。綠幟再揚,沒有衝鋒,列著方陣緩緩向這邊圍攏。太子笑望著前方的殘兵,從懷裡摸出一管信號射向空中,噴出燦爛的煙,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北軍的方隊像巨大的石頭,沉著穩定地前行,視前方的五千人為螞蟻一般。想要這樣一步步碾過去,把他們碾成齏粉。

  烏衣騎玄衣冥音齊道:「我等護主上撤離!」

  劉玨長歎一聲,望向子離。他臉上還是沉靜,卻隱隱能瞧著面頰肌肉抽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為上啊。子離一動不動,劉玨暗歎,子離不走,他無論如何不能撤!就在這時,風雷之聲又起。風城方向與邊城方向同時傳來呼號聲:「殺啊!……衝啊!……」

  綠甲軍停住腳步,駭然四望。太子一怔,只見天邊揚起漫長灰塵,不用伏地已能聽到大隊人馬奔來的聲音。

  綠甲軍顯然訓練有素,想也沒想就護住太子往森林方向撤離。太子大喝一聲:「先擒下他們!」

一北軍將領言語中帶著尊敬卻沒有理會:「太子尊貴,不可以身涉險,主子已有交待,殺四皇子與劉玨在次,太子安危首要。」

  然而沒行多遠,前方已列出白甲軍隊,為首一人哈哈大笑:「老王爺囑我等斷你後路,某已等候多時了。給我衝!」

  片刻功夫,身後也已冒出白甲右翼軍。將北軍團團圍住。劉玨驚歎地看著這一幕。再望向子離:「你把所有的右翼軍都帶來了?」

  子離嘴角淺笑:「我喜歡以多欺少!」

  「邊城不守了?」

  「王位爭不到,邊城就不是我的國土,我著什麼急?」子離終於放鬆了心,突對劉玨眨眨眼:「你家老頭子的主意!」

  劉玨氣極,心裡暗罵,白擔半天心。不禁問道:「早幹嘛去了?害我殺得手軟!還傷亡這麼大!」

  「王家隱藏的精銳不出,是只有死抗嘛,再說,早料到太子會發信號,信號一出,王宮與風城才好下手!」子離閒閒道,「本王不也一樣殺得手軟!諾,地上還暈了幾萬人,醒了就沒多大傷亡了。」

  說完催馬往前。劉玨在他身後大聲道:「這裡交你了,我回風城去助老頭子一臂之力!」
  
  子離沒回頭,臉上笑意漸濃,抬抬手揮了下,表示同意。

  

  就在太子走後,安清王披掛齊整,坐鎮風城監視東郊外的動靜時。數十條黑影闖入了王府。青組留下護衛,得到示警後在松風堂前又一番惡戰。來人眾多,且也是高手。混亂之中,一條黑影躍進了堂內。

  聽到外面的打鬥聲,思畫長劍在手,護著阿蘿閉門不出。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踹開,跳進一黑衣人:「是相府三小姐吧?我家主子托我帶句話,想要小玉活著就跟我入宮。」
  
  阿蘿一驚,面不改色:「一個丫頭罷了,你家主人誰啊?要殺就殺唄!」
  

  黑衣人一愣,低聲笑了起來:「主子不說,一個丫頭不夠,再加上小公主。」
  

  阿蘿跟著笑了起來:「王燕回是不是變笨了?芯兒又不是我生的,殺唄!」
  

  黑衣人怒道:「你怎麼這般心黑?連兩歲的孩子也不救?也罷,你不走也得走!」長劍驀的刺來。思畫舉劍相抗:「小姐快走!」

  阿蘿大喊道:「你自已保重!」像隻兔子一樣從窗口跳了出去。心裡卻一陣緊似一陣,天啦,王燕回幾時抓了小玉,劉英跑哪兒去了!

  她跳窗迅速往樹林外跑。一心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說,突然看到一青組人士打扮,興奮地跑了過去,那人轉過身,卻沒有蒙面。阿蘿一呆,掉頭回跑。心裡暗罵青組全是豬變的,死哪兒去了。邊跑邊喊,那人輕笑一聲,幾個縱身趕上了她,伸手一點。阿蘿身體一僵,軟了下去,那人抱起阿蘿打了個呼哨,離府而去。

  阿蘿欲哭無淚。她不想進宮做人質啊。劉玨你比豬還笨!留了些什麼人在府裡!前方突然閃過一道劍光:「放開小姐!」

  她心裡一喜,張眼看去,青影!雖然烏衣騎人全部蒙面,但長期待在松風堂,她已熟悉了青影的聲音和他的身形。

  這時其它黑衣人和青組眾人都趕了過來。那人劍一動,已逼在阿蘿脖子上,略一使勁,一條血痕被壓了出來,阿蘿感覺頸上一痛。嚇得瞪著眼望向青衣。「我家主子說了,帶不回人,就殺了。就算敗了也要兩位王爺傷心一輩子。」

  青影沉沉望向那人,阿蘿脖子上已滴下血來,他揮開手讓出道來:「我家主人也說了,她少一根頭髮,他就剮你家主子一刀。」

  那人呵呵笑道:「那還得看你家主上有命回來不!」

  阿蘿心裡一驚,劉玨,會出事嗎?心慌得根本不在意黑衣人帶著她離開。
  

  青影眼睜睜看著阿蘿被帶走,沉穩之氣突然洩了,一劍砍倒旁邊的小樹,氣極敗壞道:「等主上回來,老子真的要挺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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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風城東門來報見到紅色煙花,安清王眼中爆發光彩,回頭問赤鳳:「人劫走了?」
 
  「王爺剛出門,就來了。」赤鳳輕聲答道,忍不住又多了句嘴:「青影氣得不得了,生怕主上回來宰了他。」

  「嗯,怨不得他,有你這個內奸報信,破了青組佈防很正常。」安清王忍住笑,仿若無事,繼續下令:「圍了太尉府,封鎖消息,我要王皇后與東宮諸人全變成聾子!走一個都唯你是問!」
  
  「是,王爺放心,鴿組消息很準,除王太尉昨夜便進了東郊大營外,太尉府及東宮諸臣都已被軟禁府中。」 赤鳳遲疑了下:「屬下不明白,為何一定要讓太子妃的人劫走小姐。」
 
  「因為,昨夜宮中突然多了五千太子妃的人馬,三門已閉,這人從天下掉下來的?我王宮已有三百多年歷史,山上葬有我寧國王室列祖列宗,豈能讓王家狗急跳牆毀我宗祀?」
  
  赤鳳聽不太明白,依然問道:「可是,小姐這一去不是凶多吉少?」

  凶險必然,但卻能讓王燕回以為她才是那張王牌,而疏於其它。當初讓兒子與四殿下真情流露為的就是體現阿蘿在他們心中的重要。安清王眼中露出複雜的感情:「我要王宮絲毫不損!去吧,依令行事!」

  「是!」

  安清王的目光遠遠地望向西方,不知道戰況如何,太陽已升至頭頂,午時了。
  

  東郊大營,王太尉也急燥地等待西邊的信號。黃水峽谷太子大勝後發出信號,他便會帶兵攻入東門,南軍失了統領,就憑安清王一人絕對只能束手就擒,況且,安清王站那邊現在還是未知數。外面傳令兵入營急報:「報!王宮已見信號!」

  王太尉目中露出驚喜,急步出營,看北邊一看,王宮方向的空中飄著一抹綠色青煙。他吁口氣,女兒已成功把相府三小姐弄進了宮。

  未時六刻,西邊空中終於飄起一道綠煙,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王太尉大喜,急令道:「太子殿下已於黃水峽谷大勝!東軍隨我攻入東城門!」

  東軍得令,十五萬人馬結陣往東城門而去。

  此時東城門南軍密佈,安清王也瞧到了那道綠色輕煙,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沉聲喝道:「把王氏一族、東軍將領家眷給我押上城頭!南軍隨時聽令!」

  王太尉安坐於馬上,瞧著東城門緊閉,牆頭上竟夾雜著陣陣哭聲。定睛一看,目眥俱裂:「這個老匹夫!忒是狠毒!」

  城牆上赫然綁著上千名人質。安清王笑容可掬老遠招呼起來:「太尉!本王怕你軍營寂寞,讓你王氏一族在此聚聚!」

  「老王爺這是何苦?以我族婦襦兒童相要挾,豈是大丈夫所為?!」王太尉一字一句蹦出怨毒。
  

  「難道太尉想要我寧國士兵互相殘殺?為保我國之實力,本王覺得這個法子最簡單!」安清王冷聲答道。

  「你別忘了,太子也是你的子侄!他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你與四殿下勾結那是謀逆!」
 
  「先皇遺命,今四殿下登基繼位,如遇抵抗,以謀逆論處!要看聖旨嗎?」安清王不緊不慢地回答,老臉突然笑開朵花:「順便告訴你,太子已經降了!」

  王太尉暴跳如雷:「不可能!太子也射出勝利的信號!」

  「哦,那我們就在這兒等等吧,再等一個時辰,我讓太子也來東城門與你會會!」不待王太尉回答,安清王大喝到:「諸位東軍將士聽好了,王上遺命四皇子繼位,念爾等蒙在鼓中,凡放下兵器投降者,一概既往不咎!否則,侏九族!」

  城頭上哭聲細細碎碎飄下來,被綁家眷被要挾著不敢放聲大哭。只聽一東軍將領怒聲喝罵:「安清王以我等家眷相挾也太過卑鄙!」

  安清王道:「如果一名士兵為了國家,為了君主,為了百姓戰死沙場那是英雄,死又何懼?想我寧國幾百年來國富民安,其它四國虎視眈眈,難道在此多事之秋要內訌?要自已人打自已人,給予他國可趁之機?本王現在就放人,爾等思慮清楚,王上遺旨是四殿下繼承王位!」
  
  話一說完,東軍將士家眷被解下城頭,東城門大開,被放眾人鬼門關打了個轉,一旦自由,全哭著赴向東軍親人。瞬間東城門外那還有戰場的氣氛。亂成一團。

  王太尉氣極,提劍就想砍翻一名摟著老母親的士兵,想想又恨恨然放下兵刃。抬頭怒罵道:「老王爺真是好本事!這一抓一放便洩了我東軍士氣!」

  「太尉莫惱,都是我寧國將士,自相殘殺又是何苦呢?」安清王閒閒道。
  
  「你!傳令下去,準備攻城!」王太尉大聲喝到。軍令如山,安置好家眷於後營,東軍迅速列成隊形,準備攻城。

  「太尉就不顧王氏一族的性命?」

  王太尉慨然陳詞:「我等忠於太子殿下,當侏爾等篡位逆臣,取爾首級慰我王氏!」
  
  劉玨剛剛趕到,急急登上城門:「東軍眾將士!太子已降!四殿下當於三日後登基!」東軍嘩然,剛凝聚的士氣又被分崩。

  看到劉玨,王太尉心裡一顫,再聽他言,險此從馬上栽了下來,老淚縱橫:「安清王,你狠!你擺出一副支持東宮的模樣,卻暗中早已和四殿下勾結!」又大笑道:「燕回早說,如果萬一太子敗,我王家百年苦心經營也不能輕易被毀,那怕戰至最後一人,我王家人也絕不言降!」說完看看已無鬥志的東軍,歎了口氣,竟不顧城頭王氏族人,帶領親兵往東而去。

玨一急,便要出城去追。安清王攔住他:「先安撫東軍再說,王太尉必定入了王宮。」

  「王宮有秘道?」劉玨一愣。

  「三百多年了,總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的。」安清王歎息一聲。

  酉時,子離帶著五千右翼軍解了太子入了城。西城門外駐軍兩萬,其它人馬返回邊城戍守。風城裡恢復了平靜,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衝突。南軍依然駐定在南城門外,東軍已安撫至東郊大營。只是,王宮宮門緊閉。暮色中似頭困獸伏在玉象山腳。

  一切事情處理完畢,子離自與顧相李相等一班大臣商議事務。

  劉玨回到扶著安清王回到王府。安清王歎口氣:「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忙活一天還沒開打就撐不住了,說著說著,全身的重量都移到了兒子肩上。

  劉玨小心扶住他,一進門就叫侍從扶了安清王回屋休息。迫不及待地奔向松風堂。剛走到房前,就見青影及一班青組死士齊刷刷地跪在那裡。心裡一涼,升起不好的預感,嘴上笑罵道:「知道你家主子打贏了也用不著這麼隆重吧?」

  青影驕傲地道:「主上那有輸的道理!」

  劉玨踢過一腳:「那還跪這兒幹嘛?爺今兒真累著了,找人侍候來著!」說完邊解甲邊往裡走。走了兩步,見身後沒動靜。回過頭:「說!倒底怎麼回事!人呢?」

  「思,思畫受傷!小,小……」青影頭觸地,哽咽道:「青影守護不力,來人不僅武功高強,還,還破了青組的布控。」

  「小姐倒底怎麼了?你再結巴!」劉玨如墜冰窖,從頭涼到腳。

  青影頭已嗑出血來,迅速回答:「小姐被劫進宮了。青影以死謝罪!」

  劉玨氣極而笑:「好,青組一百七十三人,守個人都守不住?對方來了上千人?」
  

  「六七十人!」青影慚愧得無地自容。

  劉玨「噌」地拔出劍來:「我王府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六七十人,哈,對方只來了六十七人!」

  「而且青組所有佈置絲毫未損,最後進入堂內,才被發現!」青影不知死活又加了一條罪。
  

  劉玨眉頭皺了皺:「把玄衣叫來,其他人各自就崗!」

  「是!」

  玄衣跪在劉玨面前:「回主上,東宮知道我們找到三小姐屬下疑是赤鳳所為。」
  
  「哦?」

  「當時進入素心齋時,只有他未跟進來,主上一說,屬下方才注意。」

  「為何遲遲不報?」劉玨一拳砸向桌子。

  「我讓他不報的。」安清王裝不下去了,覺得還是和兒子好生說說為好,省得遷怒烏衣騎。「赤鳳是我故意讓他投奔王皇后,洩露消息,包括,咳咳,這次青組失守,松風堂佈置也是我讓他洩密的。」說完安清王就轉過頭,不敢看兒子。像

  「為什麼?父王?為什麼要把阿蘿送進宮?王燕回怎肯放過她?」劉玨痛苦地看向安清王。
  

  安清王揮揮手讓青影玄衣下去:「我就挑明了說吧,當初想讓東宮知道你和四殿下為阿蘿反目只是讓他們半信半疑,真正的目的是要讓他們知道阿蘿對你二人的重要性。只有這樣,王燕回才會把她當回事,當成能威脅你二人的底牌。阿蘿在她手上,她就不會再找另一張底牌,要知道,萬一她毀我寧國劉氏祖先墳塋,毀我王宮,就便攻下了,也無臉見先祖於地下!」安清王又道:「讓阿蘿入宮還有個目的,我要你二人引她分神,我的奇兵方可以最小的傷亡拿下王城!鴿組昨晚密報,王宮內多了五千兵馬,明白這個消息的意思嗎?」

  劉玨脫口而出:「她要死守王城!」

  「別忘了,城中水源大都來自碎玉泉,要風城幾十萬人去都寧河取水,城中必大亂!」
 
  「可是,阿蘿……」

  「你放心,死不了!」安清王安慰兒子。

  「什麼話?什麼叫死不了?就是說她會傷著?嗯?」劉玨立馬反應過來。
  
  「咳……也就那麼回事了,你急,急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要殺你老子?!」安清王惱羞成怒,一甩袖趕緊溜。

  劉玨瞪著他無計可施。想了想,急奔璃親王府。

  子離換了身輕袍,瞧著劉玨還穿著一身血污的戰袍,皺皺眉:「什麼事這麼急?」
  
  「阿蘿在王燕回手裡!」劉玨沒好氣地回答,眼睛盯著他。

  子離手抖了一下:「知道了。王叔已托人告知,明日你們詳攻宮門,另有人馬從秘道潛入。」
  
  劉玨一屁股坐下:「你比我鎮定!」

  子離高深莫測地看他一眼,心裡道,我是裝得比你鎮定,剛聽到消息時恨不得殺了你父王,老狐狸!


  窗外隱隱又有琴聲傳來,清明婉轉竟有恭賀之意。劉玨不覺一笑:「王妃已等著你喝慶功酒,小王不打撓了,殿下可得好生同王妃說明白了,否則明日全城皆知,喝起醋來……」呵呵笑著告辭而去。

  子離被噎得半響說不出話來。這個劉玨,一再提醒他已娶了天琳嗎?他低哼一聲,臉上又帶出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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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黑衣人帶阿蘿進了宮,阿蘿瞧著方向正是東宮的位置。進了宮徑直把她扔進了間小屋。解了穴道便離開了。

  阿蘿四周打量,這裡多半是東宮的密室,處置宮侍的地方了。像極了素心齋的暗室,沒有窗戶,頭頂幾片明瓦射下淡淡的光線。角落處還伏有一女子。阿蘿急步上前翻過她看:「小玉!」

  關在這裡多日,只是吊著命的小玉虛弱得很。聽到聲音喃喃道:「小姐?」

  阿蘿心疼地摟住她,心裡恨王燕回恨得牙癢:「是我啊,小玉,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小玉眼中泛起淚光:「真是你啊,小姐!」驀的大哭起來。

  阿蘿左摸摸右捏捏,發現她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挨著她坐下:「沒傷你啊!」

  「我絕食,不放我也不讓她拿我威脅小姐!」小玉喘著氣道。

  絕食?阿蘿腦袋大了,還好自已來了,不然小玉把自已餓死了可不行。阿蘿看了看,屋子裡啥都沒有,面前橫著一道木柵欄,只好大喊道:「有人沒有?來人啊!」

  門應聲而開,王燕回緩步走了進來:「青蘿妹妹想說什麼?」一個宮侍給她端來把椅子坐著。

  阿蘿看看她:「你不會是想殺我吧?」

  「怎麼會?這樣強請妹妹來,是姐姐的不是,青蘿不要生氣。」」王燕回笑意盈盈地看著阿蘿,柔聲道。

  「太子殿下和子離爭王位,宮中自是凶險,青蘿不願前來,也是正常,姐姐強要我來,也很正常,我不生氣。」我當然不生氣,我只是害怕,我怕死,怕殘,怕傷著了。阿蘿心裡道。

  王燕回似是舒了口氣:「既然不生氣,那就在東宮多住幾天,陪陪姐姐。」

  「好啊,我很喜歡東宮水榭,哦,上次姐姐請我吃的東西也很好吃呢。」阿蘿笑道。

  「你不怕我下毒?」

  「毒死我有什麼好處?再說,以姐姐這等聰慧無雙的人物,下毒多沒意思。」

  「想吃什麼儘管說。」王燕回笑容不改。

  「嗯,早餐牛奶、雞蛋,中午四菜一湯,菜不要素的,我不愛吃,湯就綠豆湯吧,晚上豬肝粥並小菜幾樣。睡前還要牛奶。不用太麻煩的。」阿蘿無害地望向王燕回。似乎真來東宮坐客了。

  她怎可如此鎮定?王燕回想想又笑了:「好,可是你的丫頭不想吃,備一人份?」

  阿蘿瞪著小玉:「她敢不吃?兩人份,份量要足,我吃得多,特別愛喝牛奶、綠豆湯。」

  王燕回吩咐宮侍:「都記清楚了?一定要三小姐吃的滿意,住得舒心。」宮侍誠惶誠恐地應下。

  她瞧著阿蘿,暗淡的光線下,那張臉依然明媚動人,不見絲毫慌亂,不禁低聲道:「青蘿鎮定的氣度,燕回很佩服,可是比你大姐要強得太多了,難怪兩位王爺都傾心於你。」

  「姐姐錯了,若論鎮定,論氣度,論謀略,青蘿拍馬也及上姐姐的,只是男人愛上的三樣東西權勢、金錢和女人,這女人嘛,不能太強,強了,男人自愧弗如,便不敢去愛了。」

  「哦?照你之說,男人喜歡的都是小女人嘍?」王燕回心想,怪不得太子再倚仗於她,卻從未有過對青蕾的那種愛憐。怪不得子離宏圖大志一縷情思卻繫在青蘿身上。不由微微歎息。

  「那是因為他們太驕傲,驕傲得不允許女人超過自已。」阿蘿目光閃爍,開始遊說:「不過,照我來看,姐姐這般奇女子非得世間奇男才能配得上的,大不了,自已做女王,也不會輸了男子去!」

  世間能有女人做王的麼?越想心裡越是壓抑,臉色一沉:「你是消遣我來著?」

  阿蘿開口道:「弄杯茶來,青蘿給你說說則天女帝的事好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當下把武則天如何從一個小才人做上皇帝寶座,治理四海昇平的事吹得天花亂墜。聽得王燕回心馳神往。

  她暗暗注意明瓦透來的天光計算著時辰,說到太平公主也欲學女帝繼承王位處便打住了。吁口氣道:「姐姐,我餓了,吃過東西,再與你說可好?」

  王燕回心有所思,自已從小就不服為何男子可以陣前殺敵,指點江山,空學一身本事卻只能安坐深宮,這則天女帝倒真是合自已心意,不知道她所建之大周王朝以後怎樣了。看到阿蘿眼巴巴望著她,可憐地摸著肚子,情不自禁起了憐意,忙吩咐送吃的來。慢慢起身,看向阿蘿:「晚點姐姐再來聽妹妹說罷。」

吃的送來,阿蘿扶起小玉餵她:「你不恢復精神,我們怎生逃的出去?」她大口大口喝下牛奶,據說牛奶解毒護胃,將就吧。

  吃飽喝足,她細細看看面前的木欄,嘿嘿笑了,這樣粗的欄桿,倒是擋不住她。再看看小玉,又歎了口氣。

  「小姐,如果你能劈開,就自已走吧,小玉不走,會拖累你。」小玉輕聲道。

  「你笨啊,如果劈了欄桿就能跑出去的話,我早走了,就怕出了這裡也是出不了宮的,平白讓王燕回加強了戒備。一動不如一靜了。我相信過了今晚,劉玨自會帶人前來,那時裡應外合不是更好?」劉玨一定會來的,她絲毫不懷疑這點,王燕回心比天高,看不上平庸男子,在這樣的時代又無能為力,講武則天當皇帝的故事是給了她一個夢境,心理學說不停地暗示之後就能形成心理催眠。她會不斷渴求這種暗示來滿足她的願望。她要得到這種暗示,這期間,就不會加害於她。說完武則天就說慈禧,總之把這兩個與王燕回一樣身處深宮又一步步走向權力最高端的人說成王燕回的楷模。阿蘿心裡暗暗想著。這兩個還滿足不了她,就說說英國女皇。

  比謀略,她肯定比不過王燕回,比權力,現在她是階下囚。只能拖住她,和她玩心理遊戲。別的不說,自已知道的種種理論卻遠勝於她,隨便拎一種,就夠她想半天了。當然,一定要投其所好。

  天色慢慢暗下去,阿蘿摟著小玉安靜地睡了。突聽到門有響動,她悄悄睜開眼,閃動的燭光下閃進一條身影,是青蕾。阿蘿霍地坐起身。

  青蕾神色慌張,走到木欄邊,低聲道:「太子深夜未歸,怕是戰敗了,我見王太尉進了宮,臉色鐵青,與王燕回深夜召集人在寢宮商議。妹妹早走吧,晚了怕真要逼上宮牆做人質了。」

  阿蘿一驚,先前的算盤現在沒法打了。太子戰敗,風城必在劉玨掌握之中。接下來肯定要攻王宮,自已不給推到牆頭做人質才怪。

  「我只能冒險通知於你,你,」她目中露絲淒涼「別忘了照顧我的芯兒。」說完就要離去。門被打開,外面傳來王燕回朗朗的笑聲:「真是姐妹情深啊!以前我怎麼就沒覺得呢。」

  青蕾嚇得後退一步。身體緊緊貼在木柵欄上。阿蘿哀歎一聲。不作聲望向門口走進來的王燕回。燭光中王燕回似笑非笑道:「夜涼如水,送良娣回宮好生歇著,小心著了涼。」

  過來兩個宮侍架起青蕾就往外走,青蕾發著抖已無力掙扎。突嘶聲裂肺地吼道:「王燕回,你嫉妒太子寵愛於我,趁他不在,竟要軟禁我!」

  「我是為你好,宮中既將大亂,良娣最好還是呆在寢宮安全。」王燕回看著她,眼中露出譏誚的意味:「嫉妒你?你也配麼?」

  青蕾一呆。王燕回定定地看著她:「我不會殺你,你不過是愛上了太子的可憐人。老老實實呆在你的宮裡吧。」

  宮侍拉走青蕾,王燕回望著阿蘿:「妹妹你可知道,我王家從寧國開國起便是世家大族,當年也為寧國立下過汗馬功勞,這幾十年國泰民安,與四國交好,我父統管全國兵馬,姑姑做了皇后,我王家勢力已如日中天。可是寧王性格懦弱,怎麼遊說都不肯出兵,而我,從小便想著征戰四國,為寧國一統天下,期望父親沒能做成的事業能在我手中完成。」

  「現在太子戰敗,怕是落入四殿下手中了,你的夢,沒了。」阿蘿淡淡說道。

  「太子,」王燕回眼中譏諷之色更重,「太子處理政務倒是可以,卻遠沒有帶兵經驗,他敗也在我意料之中。」

  阿蘿很吃驚,弄不明白王燕回打什麼主意:「你是太子妃,你卻把沒有帶兵經驗的太子送去與子離和劉玨開戰,太子倒了,你,你……」

  「我不過是要四殿下好生看看,看看我,只有我,才有資格與他站在一起,雄霸天下!」王燕回突出驚人之語。

  「你已嫁給太子,天下皆知!」阿蘿看王燕回覺得她的想法簡直匪夷所思。

  王燕回輕笑著說道,「寧王希望我嫁於太子,我姑姑也希望我能嫁給太子,那個溫柔的太子,怎麼配得上我?寧王對我王家權傾朝野心有不滿。我父親苦口婆心勸我助太子登基架空他一樣能得到實權。」

阿蘿小心問道:「那為何不助太子登基,你做皇后,得到實權?」

  「從寧王把顧天琳許給子離那天起,我便知道他的遺命必是立子離為王。可是,我想,子離卻不知情,寧王會把遺旨交於安清王,卻不會告訴子離。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便與他立下了盟約。我若助他為王,他必立我為皇貴妃。」

  阿蘿被王燕回的話震暈了。她和子離早有盟約?那安清王父子知情不?這些天所經歷的一切王燕回都瞭如指掌?她腦中給繞來繞去的關係差點繞暈。

  王燕回繼續說道:「我助子離取得右翼軍兵權後,他又有顧相相助,離開了風城便化身為龍。這時我便知道,這仗打不打,太子都輸了。」

  「可天下人都知,你是太子妃!」

  王燕回笑笑,伸出手臂,殷紅的守宮砂在燭光下刺目驚心:「顧天琳可以做她的皇后,盟約之後,子離也確實沒有碰過顧天琳一下。太子妃又如何,待到子離登基,下旨宣告天下我王燕回為他忍辱負重,守身如玉。這個便是最好的證明,祭祖大典禮官會驗證。」

  阿蘿簡直不敢相信,她做了三年太子妃卻不是太子的人。王燕回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這有何難,太子本來就不喜愛我,他,在我面前,一句狠話都不敢說。」她呵呵笑了起來,再望向阿蘿時眼光犀利:「可是那天在安清王府,我卻瞧出來子離心裡有你。我可以容得下顧天琳做皇后,卻容不得你在子離身邊。」

  「我也不會在他身邊,我喜歡的是平南王劉玨!」阿蘿暗暗防備,嫉妒的女人不講道理。

  盯著阿蘿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放鬆了語氣:「我知道,我也衷心希望你二人能在一起,只是,」她話鋒一轉:「我要用你來實現子離對我的承諾!」

  「你不怕安清王父子反對四殿下立你為妃?」

  「安清王父子只忠於寧國,只要子離登基為王,只要寧國強盛。他們怎會怨我?這也是保住我王家勢力的最好辦法!」王燕回自信答道。

  你錯了,任何朝代任何君王都忌諱外戚專權,子離想利用你登基,卻不見得會容忍你王家坐大掌握兵權。阿蘿靜靜地望著王燕回。「那又何必非打一仗?」

  「勝是最好,我對子離登基就會立下大功,就算是敗,也要子離瞧得清楚,他的野心,只有我王燕回能助他實現。更何況,若非如此,子離怎能名正言順地登基稱王!」王燕回笑笑:「妹妹想的燕回都知道,明日宮廷一戰,我把我姑姑犧牲了,我會讓父親遞上辭呈,我把我王家所有勢力都分崩離析。子離不必擔心外戚專權,這等大義滅親之舉,人人只能誇我賢能,那還會阻我前程?至於你,待到大事已定,我會求子離親自主婚,讓你與平南王得償所願。我們並無仇恨,你要的是能伴你一生的癡情人,我要的是統一四國,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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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王燕回走後,阿蘿寒著臉對小玉道:「小玉,我待你如何?」

  小玉聽得愣住,卟咚一聲跪在阿蘿面前,委曲地說道:「小姐,這,這還要問嗎?小玉肯為小姐去死。」

  阿蘿歎了口氣:「我不要你為我死,我害怕因為王燕回這番話害你性命,但是,」她眼中露出果決,「我絕不會犧牲你!我要你答應我,那怕以後對著你的丈夫,你最信任之人,都不得提半句你今晚聽到的話。」

  「小玉明白,小玉在這裡發誓,若洩露今日聽到的半句話,叫小玉不得好死,親人棄之。」阿蘿扶她起來,突然抱住她,喘了口氣道:「小玉,我心裡很慌,我起了殺心,要保住我們的性命,我竟然想殺了王燕回。小玉,我很害怕,殺人,我想都沒想過。會判刑,弄不好死刑,好可怕的。」

  小玉輕輕撫摸著阿蘿的背:「小姐無論做什麼,小玉都站在小姐一邊。」

  這一晚,阿蘿幾乎睜眼到天明。子離,他藏住這個秘密有多久?王燕回為什麼會告訴自已?子離真的會娶王燕回?王燕回真的會拿自已做她的籌碼?子離以後會變得心機深沉難測麼?他會不會對安清王父子下手奪去他們的兵權甚至加害於他們?阿蘿想得頭都大了。她閉上眼想小睡會兒,無論如何,她要逃出去。

  天微微亮了。劉玨帶領三萬南軍圍住了王宮。子離也帶著五千右翼軍來到了宮門前。兩人互望一眼,手下一將出列對王宮大聲喊話:「太子領兵殘害手足,天理難容,已束手認罪,速開宮門迎璃親王進宮!」

  宮牆之上王太尉出現,他沉聲喝道:「太子是王位的當然繼承人,老夫怎知不是你們謀反想要逼宮?」

  安清王慢悠悠騎馬而來,顧相、李相率文武百官早已立於宮門之下,他緩緩從手中捧出黃綾裹住的聖旨,高喊道:「先皇遺旨,百官跪接!」

  官門外跪倒一片,王太尉與禁軍在宮牆之上跪接。安清王沉聲肅目地念道:「……四皇子緋賢能豁達當勘任王之大任……王皇后謀害先孝賢皇后,廢庶人,賜白綾……太子貶清王於東郊別院……王太尉年高老邁准告老還鄉……欽此!」

  讀完聖旨,顧相、李相及眾官員紛紛傳閱完畢,均跪伏於子離馬前口稱:「吾王萬歲!」

  安清王父子與眾將士接連響應:「吾王萬歲!」

  子離朗笑一聲道:「眾愛卿平身!」言語中已是以寧王自居,他對宮牆喝道:「王太尉還有疑慮?」

  王太尉口中連稱不敢:「先王旨意,下臣不知,請王恕罪!」

  「不知者不罪!孤王在此承諾絕不秋後算賬!絕不對曾追隨先太子者相加一指!」子離鄭重說道,拔出配劍,手指輕抹鮮血滴落:「若違此諾言,死後不得入玉象山頂皇陵!」

  他這一承諾,不知有多少官員鬆了口氣,畢竟不知寧王遺旨者眾多,也長年輔佐太子忠心於劉鑒。安清王也鬆了口氣,此時帝位初穩,要是清除異已,會讓朝綱震盪,畢竟太子也無大過,唯一挑的刺是他的生母王皇后毒害先皇后,而且也是寧王說了算,手裡並無實據。

  宮門緩緩打開。子離慢慢走進去,這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多少年了,今天,終於才是這裡的主人!

  一場原本計劃多多,安排多多的奪宮卻和平演變。安清王默然無語,劉玨心裡著急想要找著阿蘿。宮門一開耐著性子等子離和文武百官以及子離的五千鐵衛先進,就想衝進去尋她。安清王看出兒子心思,一把拉住他:「不准去!」

  「父王!為什麼!」劉玨很急。

  「你給我乖乖地去大殿候著,阿蘿我自有安排,少不了她一根頭髮!這事透著蹊蹺,兒子,聽老爹一回!」安清王沉聲道。

  劉玨又氣又急,心思卻已轉了過來,怎麼這麼容易!原本以為裡面的人會死守王宮。一拳打了個空,不對勁。看了老爹一眼,他相信他。

  進入宮門之後,五千鐵衛迅速換下禁軍,開始井然有序地清宮。一切順利。

  王燕回正了妝容安然坐在東宮正殿裡。任外面的鐵衛把東宮團團圍住。東宮所有侍人都跪於宮門前。  

  子離在金殿上站立於龍椅旁邊,朗聲對下面的百官道:「還有兩日才是登基大典,孤王不敢現在坐上皇位,眾卿家還是各司其職,這幾日國事已累積,有勞顧相、李相多事操勞。」說完對眾官團團一鞠躬。

百官慌得跪下還禮。李相搶先道:「雖兩日後才是大典,但我寧國新王已定,陛下不必推辭多禮。」眾人連聲應和。

  子離還是不肯。終於無奈道:「王宮初定,城內已叨擾百姓多日,眾卿先安撫百姓……」當下接連下令安排政務、城內治安巡視、王宮警戒等。

  劉玨領了統管風城內外之職,只得謝恩先行出宮。安清王一臉疲態連呼頭痛回府休養。出了宮門,劉玨正在外等候:「父王,阿蘿她……」

  安清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不會有事!」

  劉玨氣悶不已,見不著人他怎麼不急,偏生老爹就是不肯說,氣得打馬就跑。安清王往王宮看了一眼,眼中已有笑意。搖了搖頭也回去了。

  子離處理完事情,由宮侍引著走進了東宮。門打開的瞬間,王燕回有些恍惚。怔忡地坐著沒動。

  直到人已站在面前,王燕回才醒來,輕輕跪於子離面前。子離瞧著她,看了許久,終於輕聲說道:「謝謝你!」

  王燕回想笑,沒有抬起頭,也沒有回答。她在等,等子離扶她起來,等他兌現承諾。

  「如果沒有你,我掌不了軍權,至少不會這麼快掌了軍權,不會有三年設計練兵的時間,就算與太子鬥,得安清王父子支持,得顧相一干官員支持,也不會這麼順利,這麼快!」子離很坦然地說道,「甚至,你保全了王宮,沒有費我一兵一卒。」

  王燕回還是沒有吭聲。

  子離歎道:「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王燕回終於抬起頭,臉上平靜得很,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就算為了你的心上人也不肯?」她成功地看到子離瞳孔猛的一縮。心裡低歎了口氣。眼睛望向窗外,春天真的來了,枝上新綠生機勃勃。

  子離沉聲問道:「阿蘿在哪裡?」

  王燕回嫵媚一笑:「是因為我太強了麼?青蘿道女人太強,男人就自歎弗如反而畏縮不肯去愛了。我一直以為你會是唯一能識我心者。」

  「是,我承認,包括你送來的四萬北軍,將成為我的北軍,這份禮厚重的讓我慚愧!你是奇女子,真正的奇女子!足以與我匹配!天琳似蘭孤高清絕,性情溫婉,一國之母當之無愧!你心有報負可助我雄霸天下,似青松傲然,可與我並肩,對我而言當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都不如青蘿,她不是當國母的料,也沒有才可能站在你身邊陪你征戰沙場一統天下,她卻是你心裡的最愛。」王燕回接口道。

  「你既然明白,又何苦用她相脅?」子離淡淡說道。

  「我若是就用她要脅於你,你會兌現承諾嗎?」王燕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子離笑了:「試試我就知道了。」

  「好!你隨我來。」王燕回答道。轉身走向寢宮。

  她手指按上牆上的畫,做了幾個動作,地面石板移了開去,露出一條台階,她緩步拾階而下:「今天一大早,我就將她移進了地宮。這座地宮窮我三年之力建好,內有機關無數,你可想好了?」

  「前面帶路便是。」子離自若地說道。跟著她走進了地宮。地道曲折似迷宮一般,子離暗暗記下路。王燕回輕笑道:「子離為何這般膽大?真的不怕我在此殺了你?」

  「你不會的。」

  「哦?這般篤定?」王燕回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子離,他臉上掛著淺笑,就這份氣質,太子真是差他太遠。她歎了口氣。回頭前行,不再言語。

  轉過好幾道彎,前面現出一方石室,阿蘿被高懸在空中,吊得久了,腦袋有氣無力地搭拉著,已暈了過去。子離心裡一痛,看了王燕回一眼:「你贏了!」

  此話一出,王燕回心中的那道防線轟然倒塌,她望著阿蘿,一閉眼,兩行清淚落。沒有回頭輕聲道:「為什麼呢?明知道她愛的是平南王!」

  「她不懂得愛是什麼!」子離打斷她。

  「你懂嗎?你倒底愛她什麼?告訴我?」

  「她是陽光,足以掃除我心中所有的陰影,不需要她為我建功立業,不需要她端莊穩重,已足夠了。」

  王燕回笑了起來:「以你的王位換她的命,你捨得嗎?」

  「拿我的命都成!」子離毫不猶豫。

  「哈哈,你……你說真的假的?你不會是逗我笑吧?以你這樣一心圖謀天下的人,哈哈,你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掉王位放棄生命?」王燕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聲音驀然轉冷:「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我不會殺你,我要你一生都忘不了她死在你面前的樣子!」

子離身體一動,王燕回喝道:「別動,我腳下已踩著機關,任你武功高強,也快不過對準她的千枝弩箭!」

  子離瞧著她,聲音軟了下來:「你這又是何苦?我已答應兌現承諾,你還要怎樣?「

  「子離,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你會兌現承諾。從一開始我就想讓你看著她死。」王燕回聲音轉過淒涼。手一抖袖中滑下把短劍,對準了自已:「我倒下的時候,就會觸動機關,她會被射成刺蝟,誰也救不了她。」說完往小腹一刺。血噴湧而出。

  子離跨上前兩步抱住她,眼睛卻瞟向阿蘿。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對……你只有這樣,這樣抱……抱著我,一,一步不能離開……機關才不會觸動。」王燕回費勁地說道,臉上似笑非笑。

  正在這時,石室入口飛快掠過一條人影,輕躍而上砍斷了繩子,抱著阿蘿急步退到石室入口處。子離與王燕回看得愣住,來人身體微鞠一躬道:「王上,臣成思悅救駕來遲!恕現在無法全禮。」

  子離心裡一鬆,手也是一鬆,王燕回怦然倒地,只聽牆上「嗖嗖」勁風急響,卻無箭支射出。王燕回眼露驚詫,看向成思悅:「你,你,」一口氣上不來,卻又努力往子離看了一眼,力盡而亡。

  子離退後兩步,怔了怔。卻又輕歎一聲,轉向成思悅:「你來了多久了?」

  「王上恕罪,臣找到這處入口,在裡面不知轉了多久,才轉到石室,剛好看到太子妃渾身是血,青蘿高懸在上,就沒顧上請安,先救了她再說。」成思悅恭謹地答道。

  「你不是效忠東宮之臣麼?」子離淡淡問道。

  成思悅看著子離:「臣只效忠寧國的王上!」

  子離笑了:「出去吧!」

  「是!」成思悅抱著阿蘿前面帶路出了地宮。

  子離沒有從他手中接過阿蘿。成思悅是阿蘿的姐夫,他,是一國之君。

  出了地宮子離輕聲道:「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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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2:01
第67章

  子離瞟了一眼成思悅抱著的阿蘿,心裡擔心的很。當著成思悅無論卻如何不肯把這份擔心表現出來。他淡淡地吩咐:「找太醫瞧瞧,若無大礙,送三小姐回相府好好休養。」

  成思悅低頭答應。這個人已開始收斂所有的情感,都說帝心難測,難以琢磨的帝心是在防備中一點點養成的。

    太醫瞧過之後道:「三小姐只是脫力,並無大礙,休息幾天便好。」

  長吁一口氣,他早探了阿蘿的脈,知道是這樣,此時聽到太醫的診斷,成思悅臉上帶出笑容。這個主有個三長兩斷他的麻煩就大了。「你去回稟璃……王上吧。」成思悅頓了頓,再次提醒自已,劉緋不再是璃親王,他已是寧國的新王,兩日後的登基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阿蘿還是沒醒,成思悅皺皺眉,明明脈象平和,他想了想,先出了宮再說。成思悅陪著轎車親送阿蘿回相府。李相尚未回來,大夫人趕緊囑一干婢女把阿蘿送回棠園仔細照看。

  大夫人笑著把成思悅迎往大堂。成思悅團團一禮:「眾位岳母不必太過擔心,宮中局勢已定,岳父身為右相,正忙於公務,煩事雜多,稍後便回轉歸家的。」

  眾夫人齊齊鬆了口氣,三夫人垂淚道:「不知我家青蕾如何?姑爺可知情?」

  成思悅想,青蕾怕是要隨太子前往東郊圈禁了,他低歎一聲:「性命無礙,三夫人請放心。」

  又對四夫人道:「這些天思悅事務也多,菲兒那裡……可否接娘親前往?」眼睛卻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豈有不准之禮,太子倒台,這個成思悅好像沒什麼影響,好歹也是自家姑爺,青菲身懷有孕,想讓老四去照料也是應該,當下笑道:「老四,相府事多,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你便去陪陪青菲,姑爺一個大男人,怎顧得過來?」

  四夫人答應下來,去收拾東西。經過成思悅身邊時,聽到聲若蚊蚋的一絲聲音:「以後不要再回相府了。」四夫人一怔,看到成思悅含笑的眼神。心裡一省,是啊,能與自家女兒女婿孫子在一起,何必還呆在相府受這些女人的氣呢。正好借青菲生養,離了這處是非之地。

  劉玨在王府坐立不安。安清王喝著茶悠閒自在。劉玨轉了幾圈後,眼睛瞟了瞟老爹,也坐了下來,同樣悠閒地喝茶,還喚道:「今兒乏了,去弄幾道小菜,弄壺酒來。」再看一眼安清王:「大局已定,父王要不要也喝上兩杯?」

  安清王看著兒子,心想,怎麼就不急了呢?我就不說,總有你小子急的時候。父子倆坐在花廳邊看滿園春色吃菜飲酒,竟是誰也不提阿蘿一字。

  劉玨心裡恨得牙癢。老頭子肯定早有安排,且另有詭計,就是不告訴他,就是要他著急。他淺淺一笑:「父王,你說子離登基後會滅了王氏一族麼?」

  安清王精神一振,小子,終於忍不住了?得意地翹翹鬍子道:「你是想問王氏一族還是阿蘿啊?」

  「當然是王氏一族了,這等國家大事,兒子自然是關心的。」劉玨正經答道。

  「哦,不會,沒見王皇后賜了白綾,王太尉告老還鄉,王燕回自盡……」說到王燕回,安清王立馬住了嘴。

  「王燕回自盡?她像是自盡的人?在黃水峽谷若不是你與子離調來所有的右翼軍,你兒子我都差點回不來了!這等女子怎會自盡!」劉玨不信。狐疑地看向安清王。王燕回以前只是聽說聰慧擅謀,在黃水峽谷一戰後他方才相信。這個女人就死了?還自盡?他還以為王燕回會在宮裡布下處處殺著,攻打王宮會再次讓他們死傷慘重呢。

  安清王高深莫測地盯了兒子一眼:「她怎能不死?若不自盡,子離會放過她?留著這樣一個女子養虎為患?就算子離放過她,她甘心與太子一起圈禁一生?自盡了好,獻出王宮好,她老爹王太尉與王氏族人大不了現在退出朝堂,若是在王宮拚死一戰,結果會是什麼?誅,九,族!」安清王說到誅九族時聲音凝重無比。

  劉玨完全能想到強攻王宮之後所有倚附東宮的官員與王氏一族的下場。會死多少人?王宮午門外的血怕要淌成河,砍頭的話劊子刀的刀刃怕要砍卷。安清王不由得長歎一聲,「能以自已一命換王氏喘息的機會,不能不讓人佩服啊。」

他細細咀嚼老爹的話,眼光閃爍,深思一會兒道:「兵法有云: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為勝,王燕回知不可以戰,人雖自盡卻又難說她敗了。」

  「呵呵,對嘍!」安清王老懷大慰,兒子一天比一天成熟,慢慢學會總結經驗教訓,羽翼漸豐,可以放飛了。以後,他眼睛驀然潮濕,低下頭飲下一杯酒:「兒子,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記住子離是王,不是與你共同抗敵的璃親王。」

  劉玨露出燦爛的笑容:「兒子明白。」

  「若是他要阿蘿呢?」安清王終於忍不住問道。

  「以他的胸襟城府,他會做出君奪臣妻的事情?我看啊,這明裡他是不會的,暗中就說不好了。」劉玨淡淡道。

  安清王笑咪咪地瞧著兒子,臭小子,明明在心裡罵老子,急得發狂吧?還能忍這麼久,真是難為你了。他哈哈大笑起來:「老子不為難你了,明瞭告訴你吧,我那會捨得傷了那丫頭,你想必也知道,宮裡有人的。對了,你一直想認識的一個人,今天可以讓你見見了。」

  「暗夜?!」劉玨有些興奮。

  安清王府的烏衣騎分五組。玄組、赤組、冥組、青組、鴿組。玄組擅攻,赤組擅守,冥組多為暗殺佈陣好手,青組擔任護衛一職,鴿組負責消息聯絡。玄衣、赤鳳、冥音、青影都是和劉玨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有鴿組暗夜,不在府中,負責傳遞消息,執行命令,安排各處暗哨運轉。他的力量是烏衣騎裡最為強大的,掌握著王府最隱密的力量。而這個人劉玨卻一直沒見過。安清王不讓暗夜在他面前露面。他偶爾會在府中,在安清王身邊時感覺到暗夜的氣息,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

  安清王遠去邊城把烏衣騎交給了劉玨,但他卻從沒見過暗夜。問安清王,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話:「時機成熟,你自然知曉。」此時安清王主動提及暗夜,怎能不叫劉玨好奇。

  安清王緩緩說:「我烏衣騎自先祖王下令建制後,旁人不敢小覷,烏衣騎除了劉英,全部蒙面為的是有朝一日散離之後還能保存有生力量。現在四殿下登基為王,這烏衣騎就該散了。」

  劉玨心中雪亮,這是遲早的事情,一個王府留著這股力量,那個君王會容忍?先王在世情況特殊,先王性情溫和,與安清王兄弟情深,又逢王氏外戚專權,烏衣騎有存在的必要。子離登基成王,他治下嚴謹自已親眼目睹,烏衣騎再存在下去,就會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安清王很滿意兒子的表現,沒有驚跳起來,看來已想明白其中要害:「我多年前已囑暗夜暗中安排此事。中堅力量已隱於市井之中,現在的烏衣騎可以摘掉面具,讓世人一窺面目。看清楚了也認識認識。」

  是認清楚了想要剷除時方便吧?劉玨想笑又忍住,就是兩父子聊起也說的這般隱晦!閒閒瞟了一眼安清王道:「這個暗夜本事還行嘛,這麼多年我又不是沒查過他,硬是沒查著什麼情報,他,」聲音一凌:「來了還不進來?!」

  窗外輕飄飄掠進一道黑影。暗夜目中閃著曖昧與讚歎:「主上不錯,比劉緋發現暗夜的時間早了許多。」

  劉玨上下打量著暗夜。他懶散地站在那裡,肩寬腰細,蒙面之下的眼睛精光閃爍。他的手,手指修長白晰,中指指尖微突有薄繭。

  暗夜聲音一變,竟帶有三分熟悉:「這個聲音能讓主上認出來麼?」

  劉玨心裡湧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卻隔了層紗,是啊,這個聲音他聽過的,而且這個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會是誰呢?他瞪著暗夜,眼角餘光瞟向安清王。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清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看向安清王:「居然是他!」

  安清王和暗夜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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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王燕回 之(定盟)

  我父親是寧國的太尉,統領天下兵馬,夠威風吧?可是終他一生卻連一仗都沒打過,說出來也忒丟人了點。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寧國最強,三百多年來慢慢成為五國中最富強的國家,近幾十年來,一場戰爭也沒有,其它四國都不敢挑起戰爭。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賊剪徑、強盜擾民,但,也不可能讓一國之太尉興師動眾領兵前去征討吧?那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當然,我時常看到各地捷報除掉一兩群賊子,父親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實在慪得我想吐血。

  所以父親很鬱悶,一直鬱悶。連安清王享不來清福分領了右翼軍請命去守西方的邊城,父親毫不在意,似乎隨手把右翼軍當成了玩具扔給安清王道:「拿去玩吧!」

  無仗可打,兵卻是要練的。養兵千日,以圖用在一時。這個養當然不是吃飽喝足拿軍餉完事。

  父親對練兵甚為嚴苛。總得為自已找點事做不是?於是,我便從小跟了他去兵營。

  我是嫡長女。父親有一妻五妾。母親生我時難產過世,以後任父親娶得再多,卻只得我一個,愛我如珠如寶,當成男兒養的心也是有的。常在兵營裡呆著,我竟喜歡這樣的地方,也喜歡兵法陣法,父親細細教我,兵營裡的將領無事也愛說給我聽,加上我自幼聰慧博覽群書,就拿了各種看來聽來的陣法佈置了玩。一日,我小試牛刀的陣法竟難住了將士,就似玩遊戲,設陣與破陣雙方都絞盡腦汁。父親呵呵大笑,這般練兵倒也有趣。但由得我平時出謀劃策,設陣調兵,大家都開心。
    

終於我十二歲那年對父親道:「爹爹,我們要不要打打別的國家?老是自已人打來打去打著玩多沒意思?」

  父親被我勾起心事,眼裡也冒出慾望,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的在戰場上殺敵過癮,畢竟當了幾十年太尉,居然沒打過仗,是有點想不通。

  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貴妃擢升為寧國的皇后。王家在是寧國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長統領全國兵馬(給安清王的除外),權勢如日中天。打個比方,王家要是惱了,寧王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馬上就會有各種奏折上報那個地方賊多了,那個地方稅收不了,瑣碎到今年宮中為宮妃制頭花用的絹是用鏡城產的還是用陳國採購的。煩得寧王焦頭爛額不說,忠於王上的顧相一干人不論出什麼主意,王家的朝臣都會站出來插科打諢,在朝廷上引經據典爭論不休。當然,父親一般都少有吭聲。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把寧王吵暈了,回到後宮,姑姑還會倚在枕頭邊上再吹股涼風,王上的腦袋一痛,剛開始當個和事佬算了,久了就會明白還是讓王家高興點好,一好皆好,其樂融融。

  但是,遇著想要興兵征討各國這樣的大事,還得先進宮和姑姑通通氣再說。於是,父親帶我進了宮。這是我第一次進宮。父親和姑姑談事,我則自個去逛御花園。聽說這裡是先祖皇帝以鳥為圖設的花院。岔路眾多,無事之時,那上貪玩的先祖皇帝就帶著年青的宮妃在這裡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歡佈陣的胃口。

  進了御花園沒多久,我便聽到前面有話語聲,隱在花從裡往外瞧,看到兩位皇子坐在一處涼亭下棋。年長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瀟灑。聽得年長的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輸了,怎生棋力不見長啊?」

  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離自歎不如。」

  我想這就是傳說的風城五公子之我的表哥太子劉鑒和四皇子劉緋了。不一會兒,他倆起身離開。我忍不住好奇過去瞧了瞧方才兩人下的棋。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看,四皇子不像是要輸的棋,卻偏生在快至中盤時落子有誤,從他的起勢看斷不是這樣。這個四皇子真有意思,讓太子棋麼?我笑了,很得意,也只有我才看得出來。因為他的失誤犯得極為巧妙。

  和父親出宮以後,父親更加鬱悶,原來寧王這次頭不管多疼,就是不肯答應出兵。唉,他實在是守成有餘,難成霸業的王。我也氣悶,便悄悄求了父親年年給我撥新兵,在黑山森林一處山谷裡開始訓練自已的隊伍。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風凜凜帶著我的兵戰無不克攻無不勝。

  我,王燕回,要實現父親沒有實現的願望,去征戰四國,統一天下。讓所有的男子都臣服於我,而不是僅是得到嘴上幾聲誇獎。

  及芨之後,上門求親者眾多,我一一回絕。不是能與我一般有雄心壯志者,我不屑。然而到了十七歲那年。姑姑喚我入宮,她瞧了我半響道:「燕回,你嫁於太子可好?」

  我拒絕。姑姑歎了口氣道:「鑒兒是我的兒子,將來的寧王,我王家的女兒怎能不當皇后?」

  皇后?統領後宮?哦,不,我要統領的是軍隊,不是一群妃子。

  父親生平第一次斥責我:「你這是置家族於不顧!若是太子娶了別的女人,就算他是姑姑的兒子,終是會削弱我王家的力量!」

  我倔強的堅持。父親歎了口氣道:「等你以後做了皇后,有了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多好?」

  我怦然心動。點頭答應下來。

  那年春天,護國公主大開桃花宴。幾方勢力相平衡的結果是讓太子在我、顧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選擇一人為妃。那兩位號稱風城雙絕,都琴藝超群。我不屑得很,這等小女兒的技藝是我從來不碰的。我不著急,躲在紗帳內聽她二人比試琴藝。本以為兩人都是蘭心慧質,卻不料李相之女青蕾小姐一曲《秋水》讓我頓起知已之感。心裡暗想,若是太子選了李青蕾還有輔佐的希望。

  他沒叫我失望,當眾向李青蕾表達愛慕之意。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以後,我可以不愛他,好生握住權力就好。要知道,人若有了情,易優柔寡斷,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王家勢力的影響下,太子劉鑒立我為正妃,立李青蕾為良娣。然而,王上堅持把顧相千金許給了四皇子為正妃。我心裡咯噔一聲,寧王這般苦心為四皇子找個老臣當靠山,均衡勢力,他心中的王位繼承人竟是劉緋?

我嫁於太子的當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轎子抬進了東宮。新房內太子木立地瞧著我,眼中閃動著不甘與恨意。我在心裡說,難道你以為我喜歡你碰我?於是我溫柔地道才感風寒,身體不適,適時地讓他大舒口氣,急不可待地去了良娣那裡,我想,在他心目中,我是仗著王家勢力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個胸有丘壑、氣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愛,況且,她美貌勝我太多。

  能否得太子寵愛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將來的權力不容那個分享。知已知彼已成了習慣,情不自禁就會注意到這個琴聲連我也能打動的相府千金。然而,她再不撫秋水,琴技不凡,曲曲琴音也沒有了那種心所嚮往的天地。每每我沉思於她的琴聲中,她都,是害怕吧?還有點心虛,我的目光總能瞟到那絲慌亂神情。

  太子大婚後不久就是四皇子與顧相千金結縭。太子夜宴,我藉機試探李青蕾。沒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蘿。十三四歲的年紀,那曲《廣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真正撫《秋水》之人。

  好一場戲啊,讓我都看到了什麼呢?太子起了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斷了再撫琴的念頭,這個我很欣賞,不給任何人再試探的機會。還有四皇子,多麼隱忍的一個人。安清王府小王爺劉玨膽識過人。相府三姐妹內訌,禮部侍郎成思悅乾脆果斷……

  而太子,竟當那麼多官員家眷面當庭發作。唉,換作是我,我會好言勸了,下來細細問明情況,若真是青蘿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不用經自已的手,就能教訓並收了李相的忠心,犯不著這樣,這不是直斥李相無家教,自已還娶了他的女兒不是?

  那一晚,因為我一個小小的提議就看了這麼出戲,實在興奮,王宮裡呆著太無趣了。我提點太子以小王爺劉玨的表現以後說不定多個連襟了。太子馬上對青蕾體貼有加,這樣的男人,我只能搖頭。是夜,他竟跑來我寢宮,他以為他是誰?想寵愛於我報答的我提點?我囑宮人攔了他回去。他沒有半點生氣和懷疑。

  實在睡不著,我披衣起來。遠遠的聽見簫聲從玉璃宮傳來。是四皇子的簫。簫聲嗚咽,帶著萬千愁緒。聽說四皇子幼年喪母,他是前皇后嫡子,尊貴無比。人前我總見他對太子唯唯諾諾,就像多年前御花園那盤棋,然而他的簫聲卻洩露出心裡的愁緒。似乎隱忍著的一切都透過簫聲發洩出來。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麼?為什麼要忍?那簫裡的哀怨是這般明顯。我笑了,囑手下細細查四皇子的一切。

  這一查不打緊,單就治下嚴謹這一點就足夠我明白許多事情。然而我下不了決心。我繼續等待著。

  我故意出言試探太子:「今我寧國國富民安,太子以後登基最想做什麼?」

  劉鑒答我:「能與愛妃蕾兒相伴,國無禍事便是孤王之幸。」

  只能歎息。

  劉緋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宮侍引著我在月光下順著小徑散步。不知不覺竟離玉璃宮很近。我獨坐在月光下囑她們熄了燈籠。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宮裡繞成小小的湖泊閃著光,安靜美麗。我突然瞧見一角紅衣從宮牆外飛身躍入,飄進了玉璃宮,不多時,那簫聲又起。

  新婚之夜劉緋出宮所為何事?今晚的簫聲淒涼中又帶著沖天豪情。飄得遠了會聽不清這中間的殺戮之氣,我禁不住笑了,我選他。

  過了兩日,我故意找了個空似無意遇到了他習慣走過的宮中小徑。他對我很禮貌。若不是我看穿了他,我也只會當他是個尊敬兄嫂的好皇弟。我屏退左右的行為讓他吃驚,卻沉穩地站在那裡。

  我緩緩道:「四皇弟不怕這樣被人撞見會起誤會?」

  他臉上總是掛著淡而疏離的笑,沉聲答道:「傳聞娘娘謀略過人,此舉必有深意,子離恭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好。我單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放我王氏一條生路?」

  他露出震驚和惶恐的表情,眼睛裡的鎮定卻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笑了笑:「我說,你聽。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內有人你都會知道。」

  他沒吭聲,默默地看著我。我故意背對於他,不去探究他的內心。我想這一刻我要是說不動他,他要麼殺了我,要麼就拿我去請功,不管那一種都麻煩得要死。「你在太子面前隱藏了多年實力和野心,我能助你一一實現。讓你從手無兵權到重兵在握,還能給你幾年休養準備的時間。有我這麼好的內應,你登基就會更順利。」我知道他一定會心動,劉緋目前只管了些禮部的瑣事,且手中無兵。太子最大的倚仗是我王家的實力。寧王為何不喜太子我也想得明白,是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寧王動了殺心。他那怕立小王爺劉玨為王也斷不會讓依附王家勢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著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成為你的皇貴妃,我還是清白身子,身份上沒有問題。我不會和顧天琳搶,只是掛個名罷了,等你征戰四國時,卻要想個招兒立我為軍師,我的夢想不是皇權而是一統天下。」我有些興奮:「我自幼熟讀兵書,酷愛行軍佈陣,若能指揮我寧國大軍實現霸業,燕回一生無悔。霸業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尋個清靜地方,教幾個徒弟。」

  我說完微笑著回頭:「若是你願意,就與我擊掌為誓。」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我的條件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只消他取得兵權,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我輕笑著拍下。觸到他寬厚溫曖的掌心,心一跳。他比太子更給我信心,如果他反悔,我能肯定至少王氏不會被滅族。如果是太子贏了,好像,我也吃不了虧。

  李青蘿被擄,寧王藉機奪了王家的南軍軍權。太子一臉沮喪無計可施。我心裡越發肯定,將來安清王一家必是忠於寧王站在劉緋一邊。我下定決心出了主意。

  劉緋遠赴邊城的那天,我立於宮中高處遠遠瞧見那隊人馬越行越遠。心中竟有了絲欣喜,人馬裡沒有車轎,他沒帶他的王妃去。我摸著手臂上守宮砂,我有的是辦法讓太子不能近身。更何況,計謀連出,他口中喚得親熱,眼裡滿是防備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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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2:52
番外  王燕回之(情殤)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喜歡徘徊在玉璃宮外面,人已經走了,在宮外有他的璃親王府。可是每次走在這裡,我似乎都還能聽到纏綿的簫聲。我一直是個頭腦冷靜的人。我不止一遍回

  想我與子離的盟約。也不止一次逼著自已去看清我的內心。

  太子其實也是治國明君,他更像寧王,沒學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厲害手段。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氣有禮。若不是我的野心,子離的野心,寧王的防備,他絕對可以再做寧王第二,讓寧國再平安幾十年。只要寧國不發兵,除非四國齊齊來犯,都勝算不大。似這次陳國犯我臨南城,結果就是陪銀幾十萬兩,歲貢來朝的下場。

  幾十年的平樂日子,一帆風順的成長經歷。太子就是溫室的花,而子離則是荊棘,小心藏著刺,在野地裡小心求生存。我當然欣賞後者。由得太子的倚仗越來越重,也由得他小心地掖著對李青蕾的寵愛。生怕我吃醋不高興。

  子離走後我大「病」一場。太醫告之三年不能行房。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著陪著他「傷心」。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離一個類型的仙人掌。突然間開朵花與眾不同,要來摘還防備著週身的刺。

  三年過去,寧王駕崩,子離回朝奔喪。他長身玉立出現在玉象宮,連太子都感覺到了他像把既將脫鞘而出的的利劍,更何況是我。我欣賞地瞧著他由繭化蝶,單從氣質,太子這朵花的確太柔嫩。

  連忠心耿耿的安清王子離都瞞得死緊,他城府更深了。於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場接一場的戲。什麼為了個女人在父皇新喪時就去搶王叔的兒媳婦啊,還真差點打起來。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演技,回到宮細想又不對。再一一回想,李青蘿那嬌美的面容讓太子發呆,她那時的琴聲,她進宮時的表現。我心裡一顫,全然明白,簫聲裡的那抹愁子離的一縷相思真是繫在了她的身上。

  子離三年未回風城,涼了顧天琳三年。我躲不開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兒,暗自希望他多少是為了我。這時方才明白,子離全是因為李青蘿。

  我這樣的希望是因為我愛上他了麼?想了無數次,我還是否定了。或許欣賞他,或許他是我想要的那種男人,但是,我還是更多的想從他那裡得到軍權,想隨他一起出征,讓他採納我的計謀奪取天下。這樣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難以理解的。可是對我而言,從小的志願,那種急於征服天下的想法時常在我血液裡奔騰。

  他既然回來了,我就決定提醒一下子離。他和劉玨想引出我的北軍,我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厲害吧。本想披掛上陣親自會會他二人。想了想,我還是推出了太子,並未洩露一點情報與子離。讓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太子輸的可能性很大,他沒帶過兵,但是照我的佈署,子離他們也不會討得了多少便宜去。

  大戰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來陪她。她緊張得要命。我笑著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來,子離就算為王,也不會與後宮嬪妃有仇。姑姑喃喃道:「他會來殺我,那天他從邊城回來,我老遠就嗅到了玉象宮外的殺氣,他的悲聲同那時一樣。」

  我心裡大吃一驚,難道子離的母親陳皇后死有蹊蹺?天啦,我千算萬算怎麼漏掉了這個?我急聲逼問,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功夫下的慢性毒。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本來打算一個人帶進棺材的。」

  她這一語很輕很冷,卻似晴天霹靂震得我站立不穩。我還有什麼不能明白嗎?太子再是個賢王明君,多年王家勢力的坐大,殺妻之仇,寧王蔫能善罷干休!子離吹著的那管簫是他母后遺物,他日日在手,仇有多深?

我無力地走出玉鳳宮。獨自來到御花園。夜裡這裡每條路都閃著柔和的螢光。看上去盤絲錯結的一張網,我是粘在網上的蝴蝶。我恨姑姑,恨她為何不早告訴我她是殺子離母后的仇人!我再有驚世才華,他也斷不可能娶仇家之女。更何況要立我為皇貴妃,他要扛住朝臣與世人的壓力。

  子離,他只是在利用我罷了。送上門的美食。還白癡的以為算計好了一切。獨獨漏算了仇恨。

  大局已定,大勢所趨。我連夜給子離送去一封信,只有兩句話:「王氏可分崩離析,另送上北軍為你所用,換我族人性命!」

  所有的佈置,現在看來都是無力。就算我當初支持太子,也是鬥不過安清王父子還有顧相一班老臣。寧王的旨意會讓他們倒戈相向,毒殺前皇后的罪名足以讓王氏一族全丟掉性命。  

  每個少女都有自已的夢想。我只是多一種:馳騁沙場。在我能接觸到的兵營將士以及風城五公子,只有子離是最配我的。但他不愛,想到這裡我很想笑,因為,我也不愛他。我很是好奇,好奇子離為何不愛溫婉可人的顧天琳,不愛能與他並肩的燕回,卻愛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父親在東城門外被安清王父子洩了士氣,灰溜溜潛進宮來。我的意見他是要聽的。我告訴他大勢已去,再支持太子沒意思,我們固守王宮守不到天長地久,太子都已落在子離手中,我們只能保住自已。父親聽到我說告老還鄉,整個人頹廢不已。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場仗可打,終究還是沒打起來。我用當年他說過的話告訴他:「你是王氏族長,你若執意魯莽便是置家族於不顧。」

  他歎了口氣。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輩出,總會有一天出個能帶兵打仗的大將軍!重振王氏!」他的眼睛才亮了起來。

  大戰那天,我把李青蘿弄進了宮。她還真是鎮定。我坐在她面前看她。她的確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閃閃發亮。一張美麗的臉給襯得光彩奪目。我想重重地歎氣。男人喜歡美女是真的,因為我發現看美女真的很舒心,就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似的。

  她東拉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滿足。聽到她說男人愛權勢愛金錢愛美人,但愛的是及不上他們的美人,我不完全贊同。也許大多數男人是這樣的。我王燕回想要的男人不在此例,包括那個胸懷天下既將成王的子離。

  我聽她說故事,說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動,要是這裡是她說的那個世界那個朝代可以讓女人成為一國之主該有多好!可惜這裡不是。這裡是男主天下。那怕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後。

  李青蘿真有說書人的天賦,她倒也不是空有美麗外表的女子。能有這樣的學識也很少見了。或許,子離與平南王也愛她這份與眾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所有的計都因為形勢化為烏有。我的結局會是什麼?與太子一起貶到某處院子圈禁受苦?在四方天裡過下半輩子?我的心我的驕傲都不允許。我寧可死也不接受。

  就讓我再施一次手段吧,我告訴李青蘿與子離結盟的秘密,相信她會藏在心裡。傳了出去,子離,就會開殺戒了。我順便還告訴他子離三年沒理顧天琳是因為我。要是說因為她,青蘿怕會心軟,子離對她何等情深。哈哈!我真想笑。

  我也不會殺青蕾,就讓她陪著太子在四方天裡過吧。與我無關的人我向來不關心。

  他終於來了,我順從地跪伏於他的腳下。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決定,我的心還是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他說:「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算了,別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我真的不輸於他的。又有什麼辦法?父親,我能為你為王家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若是不能實現抱負,死又何妨?

  我引他進地宮。我當然不會殺他,我希望我的靈魂能看到他征戰四國的壯麗。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蘿,真夠嬌嫩的,都暈過去了。

  再瞧了瞧子離,他還真的心疼。他說的話我不懷疑,他願意為李青蘿放棄王位甚至放棄生命,但我也知道,意願是一回事,行為又是另一回事。我忍不住笑出眼淚。

  我要是青蘿就嫁了他,受盡寵愛,再鬧著吵著出去打仗。想必子離也是肯的。

  他說他願意兌換承諾,我禁不住歎氣。此一時彼一時,我總不能一直拿李青蘿要脅他。他會想出法子滅了我,還,滅了王家。

  再施一計吧,做個讓他疑惑我是傾心於他的傻瓜女人。死在他的懷裡,以後多少他念及我幫他的舊情,我能肯定,就這一個念頭,足以讓我王家喘息,不在他這一代,下一代就會重振王家聲威。

  出我意料之外,我差點忘了成思悅,這個新科狀元,風城五公子之一。他竟知曉機關,破了我的弩箭。輕易進入地宮救下李青蘿。他,倒底是何人?我想問已出不了聲,使勁全身力氣再看了一眼這個能幫我實現雄心壯志的寧國新王,我居然還在祝福他,呵呵!

  我的一生包括與子離結盟,我都不後悔。我能使的計都使過了。下一世,我只求讓我投胎做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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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3:11
第68章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禮:「烏衣騎鴿組暗夜見過主上。三小姐已送回相府,屬下已與劉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圍暗哨已布好,小姐很安全。」

  劉玨突起一腳,閃電般踢向暗夜。暗夜一驚身體平平滑開三尺,卻還保持著跪姿。劉玨大笑:「聽說烏衣騎裡你是身手最好的一個,比爺如何?」

  很好,他沒有第一時間問起三小姐,這樣的主上才配領導烏衣騎,暗夜恭謹答道:「與主上在仲伯之間,但主上若練成飛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對手了。」

  劉玨大驚,這飛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師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溫曖:「容屬下起來回話。」他站起身雙掌在身前結出一串手印。正是劉玨從未使過的絕招飛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輕聲道:「師傅是老王爺找來的。同時也收了我這麼個徒弟。」
  
  劉玨心裡一窒,父王遠去邊城,把幾歲的他托給王府眾人,他那時以為老頭子不管他了。後來師父突然出現稱他是練武奇才,特來傳他絕技。後來大了,安清王一年回來一次,每次都愛惹著他玩。這父子之情才慢慢濃了。

  劉玨慢慢看向父王,心裡激動不已。他什麼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蘿。不告訴自已也是怕自已急躁。他對暗夜一禮:「這是我對烏衣騎死士第一次行禮。以後不會,告訴我,以後你會是我的屬下、我的師弟、還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烏衣騎始終是烏衣騎。主上莫忘了,一入烏衣騎,生死都不能離開。」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斷他的話:「主上不想問問王宮情況?」

  「王宮情況如何?」劉玨沉聲問道。暗夜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不願離開烏衣騎,放棄暗夜的身份過另一種能見天日的生活,那雙眼睛透著對王府的忠誠,劉玨心裡湧出一道熱流。一股豪氣從胸膛升起,這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與劉緋有盟約,顯然劉緋是不可能踐約的,她自盡求得劉緋開恩換王氏不被侏族,倒是奇女子一個。她以三小姐要脅,劉緋,」暗夜迅速看了劉玨一眼,「依屬下看,劉緋城府很深,他對三小姐亦是情深。還有,當日主上自峽谷離開後不久,鴿組回報王燕回四萬精銳盡入劉緋囊中。」
  
  劉玨與安清王聽了沉思良久。劉玨突笑道:「兒子要去看看阿蘿了,父王,子離登基之後,我王府也該辦辦喜事了。想不想早點抱孫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蘿娶進來,抱孫子,呵呵!」眉飛色舞地想起那個丫頭,心情跟著好起來。

  暗夜輕施一禮:「屬下告退!」身形一展飄了出去。

  暗夜走後,劉玨嘴一撇:「還以為好的都給了我,你還藏著這麼個寶貝。」
  
  安清王眼睛一瞪:「寶貝?換作是你,掉顆珍珠在你面前,你還懶得彎腰呢。我撿到他時,他正在搶泔水吃,那麼小的一個人,和一大群乞丐擠在一起,我看到時,正巧有塊肉片什麼的飛起來,嘿,他蹦得最高!一回頭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嘖嘖,好亮的一雙眼,又是倔強和又是驕傲,嗯,就跟你搶阿蘿時差不多!」

  劉玨氣得悶笑一聲:「阿蘿是泔水?我記下了,她會記仇的!」

  安清王舉手一個爆粟敲在他頭上:「聽我說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裡嚼著那片肉,滿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讓侍從帶了他過來,我問他,幾歲了?他伸出手,五歲。我讓侍從買了幾隻肉餅給了他,隨口問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湧出淚水卻不滴下,半響突然跪下求我,道能否賣身於我,只要一兩銀子,我問他做什麼,他答想買點好吃的給他的父親。我起了好奇心,就跟著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說話。劉玨想問,張了張口又閉住。必然是讓老頭人震憾的一幕。是什麼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來的話:「以後等到環境好了,暗夜就會自然地就消失了,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聲音一變,不屑地說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覺得他比你對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順,哪像你?」

  「哼,我還沒說,哪有你這樣當老子的?成心就要讓兒子著急!告訴你,我現在不急,我把阿蘿娶了,讓她和你斗去!」劉玨說著,長笑一聲躍出花廳。心裡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見著阿蘿。
  

  子離在玉龍宮裡久久徘徊,這裡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覺得陌生。他在心裡一遍遍念著,父皇,子離做到了。父皇,你會安心了吧?父皇,你見著母后了麼?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處,子離拿出玉簫來,幽幽吹出一曲。簫聲飄渺似他的心在空中盤旋,上不著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實處。找不著歸宿感。

  終於成為這王宮這玉龍宮的主人了,可是,心突然間空了,空落落地似天地間只剩下獨個一人。簫聲一窒,他停住,輕輕摸摸臉,那濕濕滑滑的是淚麼?窒息了簫音,窒息了心,思念與溫暖的親情全和著這淚一顆顆滴出眼眶,灑落衣袍。他默然站著,等著最後一滴淚落個乾淨,它卻穩在眼睫上慢慢風乾無力滑下。

子離伸出手指沾住、抹開,沒有朦朧的淚影,視線清晰得可以瞧見樑上懸著的一根蛛絲。他輕輕一躍,指掠斷蛛絲,提起來在光影裡瞧了瞧,細而韌,輕乎乎的。情絲便是如此,開始只得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揮指一彈,輕吹口氣,吹彈之間便可消之無形,待得久了,情絲纏纏繞繞密密麻麻,心便想要掙扎,動得幾下之後就再無力氣,只得任它透不過氣,任它與情絲緊緊長在了一起,到最後已分不清那是心,那是心外之物了。

  子離彈掉手指上的那根蛛絲,安靜的面容下是波濤翻騰的思潮。不自然竟露出一絲苦笑。閉了閉眼,心中不斷喊著母后的名字,父皇的名字,他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堅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著看我,看兒子如何把寧國治理得更加強盛!子離在心裡說道。

  腳步未停,緩步走進了大殿,坐在龍椅之上,殿內清風雅靜,夕陽在殿門口卻步。子離把目光看向殿外,陽光輝映下王宮灼燦輝煌。這就是他的人生麼?在重重宮幃陰暗處掌握著外面光彩奪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陽光下,就算沒了,緊走兩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他要坐在這個無法移動的位置上沉淪,把一顆血肉的心包裹在鐵甲裡,放在火裡燒熔,放進冰水裡淬煉。直至練成絕世之盾。沒有陰謀算計攻擊的矛能擊碎的盾!

  他的目光漸漸深沉,有力地穿透宮牆,閉上眼,寧國的四海版圖盡現眼前,頓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遠勝過光明,因為看不穿摸不著。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為無從下手。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譏誚諷刺的笑容。定盟嗎?能輕易掌得兵權,有個內應又何嘗不可。王燕回與她父親一樣,沒上過一次戰場,精於陣法又何如?戰場瞬息萬變,豈是空有一副腦子就能打勝仗的?那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紙上談兵!

  她連劉玨和顧天翔都不如。就憑著多看了幾本兵書就異想天開想改變身份,還妄想與他平起平坐,並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瘋了!自已怎麼可能如她所願用一個內應的借口就把她變成自已的皇貴妃!送一個太子正妃到皇兄身邊做奸細,這種齷蹉卑劣之事怎可出現在一代明名聖主身上?她不是把自已想成了曠世奇才就是對人事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統五國之心也不會隨便出兵。師出無名,必激起各國憤怒,要滅掉那股共抗不義之師的高昂士氣,就算最後勝利也會大傷國之元氣。沒有好的時機,斷不會容她所想憑著國富力強就去征戰四國。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胸懷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見了。走進東宮大殿之時便已能感覺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聰明的用四萬北軍加一條命保住了王氏一族。子離笑了,他當然不會誅王氏九族,更不會加害追隨太子的任何一個官員。包括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會好好照拂,讓他們感恩,讓太子佩服,天下間難道有比這個更能得人心的麼?只不過,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宮為妃,男子永不錄用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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