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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椿椿]蔓蔓青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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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3:40
第69章

  劉玨興沖沖來到相府,看到李相迎出,縱是再不喜歡他,名義上他還是自已的岳父大人。見李相也是滿臉春風,便含笑互禮。被迎進府內正堂坐定寒暄了幾句。

  李相心中惴惴不安,大女兒與太子已被軟禁。不日將送於東郊別苑圈禁休養。顧相地位再升一層成為國丈。二女兒青菲嫁的成侍郎不上不下,唯有這個老三。在新王與平南王之間似乎扯出不少故事。安清王府那一幕他記憶猶新。

  要是能嫁與王上,做不了皇后做貴妃,好歹是最受寵的妃子,他與顧相也就扯平,以後沒準兒阿蘿生個兒子持寵被立為太子……但是,安清王父子……

  李相腦袋轉了無數個圈又迅速做出新的判斷,新王是斷不會在這當口冒出奪臣之妻的事情。況且這個臣還不是一般的大臣,是老王叔的親兒子,臨南大勝威鎮天下保四殿下成功登基的平南王!所以,與平南王的親事鐵板釘釘,無庸多疑。

  此時見劉玨上門,自是緊張他的青蘿,語氣中便多了幾分親熱的討好:「賢婿啊,你大顯神威,臨南一戰端得是威風凜凜,據說陳軍是望風而逃!這次又慧眼選得名主聖君,王爺實是我寧國之福啊!小女能選得如此夫郎,三生有幸!」

  劉玨身上一激靈,汗毛嗖的豎了起來。裂嘴扯開一個笑容:「相爺過獎,這完全是我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加上岳父一班大臣忠心耿耿,才力挽狂瀾,提露王氏一族的險惡用心,才保我王榮登大寶啊!」

  李相一抖,訕笑兩聲,這個平南王一樣很能說!

  又不著邊際東扯南山西扯海閒扯了半天,李相終於看出劉玨彬彬有禮的模樣裡帶出絲不耐煩,一敲腦袋做恍然狀:「瞧我這心思,阿雲啊,趕緊帶王爺去棠園瞧瞧三小姐去。醒過來了麼?」

  「是,老爺!但……三小姐她……」阿雲說得吞吞吐吐,微抬起頭瞟向劉玨。

  劉玨「噌」的從椅子上彈起來。眼睛看向李相。李相心裡「哎呀」一聲,想怎麼忘記去瞧瞧阿蘿了呢?急問:「倒底怎麼了,你快說啊!」手已抖動起來。

  「這位阿雲姑娘,請前面帶路。」劉玨已懶得再聽她描述。說話間已先跨出一步。

  阿雲還杵在哪兒,李相也反應過來,趕緊親自引路往棠園走去:「去瞧瞧,唉呀,今天宮中事多,成侍郎送回阿蘿時道並無大礙,老夫疏忽了。」

  劉玨心定了定,笑道:「相爺國之重臣,今天事情太多,既然成侍郎道無礙,應當無妨。」

  進了棠園,劉英對李相劉玨抱拳施禮:「小姐還在昏睡中,脈象卻平和。」眼睛看向劉玨說不出的擔憂。

  劉玨隨李相走進房中。阿蘿睡在床上似在夢中,臉色略顯蒼白,呼吸綿長。他急上兩步執起她的手腕一搭脈,果然脈象平和,無任何異樣。劉玨輕聲喚去:「阿蘿,你醒醒,是我,阿蘿!」

  她仿若沒有聽見,劉玨沉聲問道:「成侍郎何時送至相府的?」

  一旁婢女低聲答道:「午時五刻。成侍郎當時言太醫也瞧過了,只是脫力,並無大礙。」

  脫力?現在是酉時,三個多時辰,還沒醒?劉玨心裡暗叫不好,不知道王燕回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劉玨看了一眼劉英,對李相道:「相爺請廳堂歇息,我運功試試。」

  劉英忙招呼李相和兩個婢女出了房。小心掩上門站門口守著。

  劉玨輕輕扶起阿蘿,她整個人就似睡著了一樣,靠在他身上全身無力,沒有一點知覺的。他默運玄功將一縷真氣逼進阿蘿體內,只感覺她身體內經脈正常,真氣進入之後探了半天都沒有任何異樣。

  「阿蘿!你能聽到麼?你能感覺到麼?」劉玨低柔的聲音再次喚道。

  阿蘿沒有回應,劉玨心裡一慌,不由緊緊抱住了她。那貼身傳來的心跳和體溫讓他稍稍安心,才感覺到她還活著。劉玨呼吸著阿蘿身上溫曖的氣息喃喃道:「不要嚇我,阿蘿,你睡夠了就醒一醒,醒過來,你聽聽我的心跳,我心跳得厲害,心裡慌得厲害,你醒來!」說到後面幾開始搖晃著她。然而,一縷發被搖散,阿蘿玉雕似的面容一成不變。

  劉玨心裡一抖,再一次緊緊把她摟進懷裡。腦袋立時亂成了漿糊。阿蘿現在的樣子除了有呼吸有心跳有體溫,跟個活死人沒什麼區別。他不死心地又逼進一道真氣,一遍又一遍探視阿蘿身體內的經脈。還是沒有發現異樣。

  劉玨慢慢放她躺下。看了半響,她到底是怎麼了?劉玨的眉虯結成了一團。他敢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了。跳了起來,拉開門,劉英看到他的臉色嚇了一跳:「小姐她?」

  「半步不准離開!不准任何人靠近!」劉玨冷然下令。走到廳堂對李相急急道:「阿蘿不是在睡,很是蹊蹺,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觸她,相爺請勿擔憂,我自會尋到答案。」說完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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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3:52
第70章

  松風堂內小玉還虛弱地躺在床上,聽到門外動靜,靠著臥枕支起了身體。

  劉玨衝進堂內沉聲問道:「小玉,你恢復還好?」

  「多謝王爺關心,小玉沒有大礙,休息兩天便好,小姐她怎樣?」小玉微笑地看著劉玨。她知道劉英已去了棠園守衛阿蘿。已放了心。

  「阿蘿還沒醒,很奇怪,人似睡著了一樣,但若是真如太醫所說只是脫力,不可能三四個時辰還沒醒,且也喚不醒。所以,小玉,我要你細細給我說當時王燕回帶走阿蘿時發生的一切!」劉玨嚴肅地看著小玉。

  小玉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當時王燕回喚侍衛帶走小姐時一點異樣都沒有!」她開始回想當時的一幕:「快天明的時候,密室裡衝進一隊侍衛,王燕回道,想請小姐換個地方,不知小姐願意不,小姐很鎮定地回答,好啊,原來這裡也有喝早茶的習慣!然後走出去的時候看都沒看小玉一眼。後來又過了兩個時辰,有人進來稱是烏衣騎的人,把小玉帶了出去,問了問小姐的情況,把我交給一人帶出了宮。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

  「你別哭,小玉!哭也沒用,先休息兩日,身體恢復再去看阿蘿吧。」劉玨沒得到半點有用的情況,從暗夜那裡也沒有得到什麼信息。心裡急得火燒火燎。

  安清王沉思道:「王燕回的那處地宮有無線索?」

  劉玨眼一亮:「宮中突然多出的五千人馬會不會是由地宮秘道進入王宮的?」

  「極有可能,我喚暗夜與你一起前往。」安清王當機立斷,「千萬別讓人發現你們,現在是非常時期,這個時候被人發現你二人深夜潛入東宮,弄不好就成了心懷不軌的刺客,和君王起了隔閡不是件好事。」

  事不宜遲,劉玨與暗夜一般黑衣蒙面裝束,從王宮東面宮牆悄悄潛入。剛一躍下宮牆,就發現不遠處的玉璃宮竟然有人。兩人屏住呼吸,劉玨對暗夜打手勢說明,子離兩日後登基,此時還未遷入玉龍宮,仍住在玉璃宮。

  兩人輕輕退開,在樹木與黑夜的掩蔽下仗著對王宮的熟悉無聲息地潛入了東宮。

  此時的東宮再無絲毫往日的繁華熱鬧。靜靜地佇立在夜色裡。只留下兩個宮侍看守,悄無人聲。暗夜一縷青煙似的飄過去,劉玨暗暗讚歎他的輕身功夫比自已高出一籌。這樣的身手正適合鴿組的行動。只見他鉤住簷角腰以不可思議地角度翻下,從窗戶縫裡窺探殿內的情況。藉著冷月微光,暗夜小心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確信無人,才對著劉玨的方向劃出手勢。劉玨足尖輕點,像月光下掠過的一隻夜鳥,靈敏地躍過去。一人看衛,一人輕輕撬開窗戶。一個閃身,進入了東宮太子妃寢殿。

  暗夜顯然極懂消息機關,輕車熟路打開地宮入口,兩人沿石階走進地宮。機關恢復,一切又歸於平靜。地宮地面與牆面上都閃動著螢光,顯然是以那種螢光石砌成。兩人似鬼魅一般在螢光中飄浮前進,一路無語,全以手勢作答。暗夜不停地打出複雜的手勢告訴劉玨這裡機關設置的方式,一旦走錯後就會有各種陷阱暗器冒出。看得劉玨心驚不已。

  東繞西拐兩人不多時便來到了石室入口。劉玨大致有些明白,石室外的地道曲折彎回似是圍繞石室修建的迷宮。若是無人帶路,這些螢光閃爍的路看不出異同,一直在裡面轉圈也是可能的。他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暗夜。

  暗夜好笑地瞧他一眼,手輕輕翻了幾個動作,告訴他身為鴿組要刺探消息拿到情報,破除機關是基本技能之一。

  劉玨立在石室中,看到幾丈外有一大灘血跡,不見王燕回屍體,便回頭看了看暗夜。暗夜心裡吃驚,難道還有別人進入?他神情凝重,打出手式讓劉玨卻步。手腕一抖射出一根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絲。瞬間咬進了石室對面的石柱上,暗夜手一動正要試探。

  劉玨突然感覺十丈外有人,輕拍暗夜。暗夜一抖手收回細絲,兩人騰身而起像兩隻蝙蝠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石室,將身體緊緊貼在地道的另一邊的拐角處。

  外面進來五人,也似有功夫之人,進入之後便在石室內四下搜尋。劉玨和暗夜屏住呼吸,仗著內功精純,一絲絲地吐納。一會兒功夫,只聽一人報道:「王上,未發現地宮有出口。」

兩人一驚,來者竟是劉緋。

  子離細細打量著石室,除了八根柱子兩張石椅沒有多的擺設。他黯然站在血跡處,抬頭看室頂垂下的一根斷掉的繩子,阿蘿當時的模樣又浮上心頭,看到她時都已暈了過去,像個破布娃娃般沒有生氣,心痛無以復加,恨不得吊在那裡的人是自已,卻又不敢妄動半步,到最後還不得不抱住那個要死在自已懷裡的女人,如今竟連想去看她腳步又邁不出宮門。想到這裡,子離滿懷恨意地瞟了瞟地面的血跡。突又想起王燕回臨死前留戀的一眼,不禁長歎一聲:「太子妃的屍身可收斂好了?」

  「早已送往東郊慈善庵等待出殯。」

  「傳旨厚葬!入妃陵!」子離淡淡下旨,「既無出口便封了這裡罷,毀了機關填平十丈入口。」

  「是!」

  子離又回望一眼空中懸著的半截繩子,又道:「本已令成侍郎來辦這事,明兒他來告訴他一聲,已先行封了。」說完甩袖離開。

  聞得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劉玨和暗夜才吁出一口氣。劉玨一省,這裡沒有出路,子離要封掉地宮,兩人對望一眼,跳起來飛快躍出石室,直奔入口。剛拐出地道,劉玨一拉暗夜,前面台階上倒下一筐筐泥土石塊,頃刻間便將入口處堵了個嚴嚴實實,顯然子離在進地宮之前就備好了封住地宮的泥石。

  劉玨聳聳肩笑道:「好了,可以說話了。」

  暗夜眼中不見絲毫慌亂,輕笑道:「屬下不信王燕回費了三年時間就修了這麼個石坑。主上請隨暗夜來。」

  暗夜慢慢走在地道裡,手裡灑落黑色粉末,轉了好幾處彎回到石室門口。又從另一端走出,灑出紅色粉末做記號,如此幾次,回到石室門口時眼中滿是疑惑:「主上,地道曲回,卻只通往這一處石室,且無其它暗門。」

  劉玨朗聲笑道:「我也不信王燕回就弄這麼個石坑出來,且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抬腳走進了石室。

  支撐石室的八根柱子樸實無華,兩張石椅還能搬動,暗夜一塊塊地磚敲過,敲到王燕回血跡處時情不自禁用腳又蹬了蹬。兩面牆張開的黑漆漆的小洞口發出「嗖嗖」聲,劉玨嚇了一跳,翻身跳起。卻不見有暗器射出,不由得瞪了暗夜一眼。

  「主上受驚,劉緋敢大搖大擺地進來,地宮的機關想必已全部拆除了。」暗夜忍住笑道。

  劉玨眼睛往箭枝射往處瞧,方向正對石室左方中間,那裡從頂部垂下了半截繩子,被方才洞口機關啟動鼓起的風吹得微微晃動。「像是被刀劍割斷的,」他邊觀察邊自言自語,驀然反應過來:「她把阿蘿吊在那裡想射死她?!」

  暗夜垂下眼簾:「人反正救回來了,老王爺怕你擔心,吩咐不用細說了。」

  劉玨抬頭看著繩子,又氣又痛。不知道阿蘿被吊了多久才脫力,不知道她還經歷了什麼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清嘯一聲便躍了上去,手拉住了那根繩子,他想知道吊在這兒的阿蘿會是什麼樣子。身體一放鬆掛上繩子上面悠悠蕩蕩,前面密密的洞口似一張張毒蛇在吐信,看得劉玨心裡發涼,阿蘿會有多害怕,多無助呢?要是暗夜不及時趕到,那牆上密密的箭……劉玨不由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

  暗夜歎息一聲,這就是關心則亂,以老王爺的安排唯一的失誤是不知王燕回幾時在阿蘿身上做了手腳。他低下頭又開始敲地磚尋找機關。

  劉玨突然「咦」了一聲。暗夜抬頭。看到他拉著繩子眼睛看向前方,然後躍下直奔石室門楣處,手往上一探,竟摸出一管簫,劉玨拿著細看,很普通的一管簫,沒有什麼特別。想了想,湊在嘴邊一吹,一枝無鏃小箭射出,上面裹著一張細綢。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細綢展開,上面幾行蠅頭小字清麗雋秀:「能處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愛她甚之。青蘿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頂皇陵之冰泉泡個兩個時辰方能清醒。現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經此之後,劉玨亦不能與子離相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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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4:23
第71章
  
  暗夜看了默默遞給劉玨。

  劉玨看了氣得手指緊緊把絹帕揉成了一團。這個王燕回!這個王燕回也想得出來,皇陵有世代傳承的守陵人把守。非帝王不得入內,現在能解失魂玉引香的就是皇陵內的冰泉。

  冰泉清洌,湧自萬年不化之冰川。歷代寧王葬於冰泉皇陵,面容能保千載不變。能入皇陵冰泉的只有寧王,除了駕崩時被送入皇陵長眠外,就是一年可去瞻仰一次列祖列宗仙容,這時他可帶阿蘿去泡冰泉解失魂玉引香。阿蘿的身份必是他的妃子無疑。要劉緋抱阿蘿去泡冰泉。把阿蘿送給他為妃?這不是故意挑起自已和劉緋的矛盾?要自已和劉緋開打?!

  暗夜瞧他頭頂都要氣得冒煙,不由得歎了口氣:「主上,絹上還有圖是麼?」

  劉玨氣得呆了半響,歎道:「照圖先出去才說!」

  兩人照著圖上所示方位啟動機關,只見一根柱子移開,露出一處台階,暗夜閃身先行躍下探路,劉玨緊隨其後。走了兩個時辰,到了盡頭又是一道厚重的石門。推開走出去,外面月朗如水,山石嵯峨,有溪水潺潺,人走出後石門關閉,一推紋絲不動,竟是從裡才能打開。緊閉之後望之與山石連成了一體,端的設計巧妙。

  劉玨回頭望去,隱約能看到東城門,人已在東郊。他望著溪水突然想起從前帶阿蘿來騎馬在溪邊遇襲的時候。他早有佈置,自信打退來敵,對阿蘿說要她相信他,除非他死,他會護她一生一世。阿蘿瞪大眼睛看著他,那雙眼睛,似迷離似感動,那一刻……劉玨想起絹帕上的話,心如刀絞。他的阿蘿啊!那雙眼睛不再睜開了麼?要把她送給子離了麼?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進溪水裡沉到了水中,春日寒冷的水激起一身雞皮小粒子,他想起桃花林的溪邊相遇,風吹開她的流海那雙瑩瑩的眼睛,想起她的蠻不講理,想起她逃婚時自已傷心難過也是這樣躺進溪水裡。但現在這初春的水再涼也冷不過他的心,再刺著骨疼,也比不上心裡的那陣痛。

  子離對阿蘿念念不忘,他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他一定會救阿蘿。可是,阿蘿就必須是他的妃子!這個答案太殘忍!叫阿蘿怎麼辦?叫自已怎麼辦?劉玨躺在溪水裡手緊握成拳。睜開眼睛,隔著水面頭頂的月光似阿蘿的心被漾成碎片。第一次這般為難,第一次這般無能為力。

  劉玨忍不住從水底跳起,不顧一切的把水面的月光打得支離破碎。拳風激起,擊倒了春夜月色的溫柔,劉玨瘋了一般拍打著水面,曾經的神采飛揚全化作難以控制的悲傷,慢慢沒了力氣,整個人無助地坐在水裡。

  暗夜側過頭不忍再看,精光四射的雙眸已蒙上一層淚光。默默地背立在溪邊。等待劉玨靜下心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才傳來劉玨平靜的聲音:「回去吧,暗夜,不要讓父王擔心。」

  「城門還未開,屬下建議找個地方把衣服烤乾吧!」暗夜當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恭敬地回答。心裡極佩服劉玨冷靜地如此之快。

  「好!」

  暗夜彈手放出一枚煙花:「會有人去給老王爺報平安。」

  天色微明。城門打開,劉玨與暗夜回到風城王府。

  安清王已等候多時,聽了情況後也呆住了。

  「父王,沒有別的法子麼?」

  「有,只是……」安清王欲言又止。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子離取出冰泉之水,在玉象山頂的萬年積雪裡讓阿蘿泡入其中。怕的是子離不肯啊。安清王看著兒子歎氣。

  劉玨眼神堅定:「父王但說無妨,再難兒子也能辦到!」

  安清王背過身體:「子離如果不帶阿蘿去泡冰泉就不用納她為妃,先祖皇曾為了相救一人從冰泉取出泉水,但是,照祖制他要受龍鞭之刑。那個故事,你是知道的。」

龍鞭之刑,劉玨一抖。劉氏皇族犯下罪孽,宗人祠最陰狠的刑法就是龍鞭之刑。龍鞭抽蛟筋製成,常年埋在萬年玄冰下,吸盡天地陰寒之氣。三鞭下去,沒有內功的人的五臟在受鞭之初便已凍結,停屍幾日後,七竅方才見血。有內功的人雖不死,但寒氣浸入經脈,遇天寒雨雪,疼痛難忍,金石無效!

  皇陵守陵人的龍鞭長年泡在冰泉之中,常人連鞭都握不住,抗不住那股寒氣。子離去取冰泉水出來,挨上三鞭,任他再好的內功,怕也會落下病根。皇族有治鞭傷的靈藥,不至於讓帝王一遇寒雨雪天便經受折磨,但每年大雪日,子離必須用蒸煮之法抗寒,據說先祖皇在這一日慘呼聲響徹王宮內外,聽者皆面露不忍之色。這種冰火相剋,寒熱相逼的滋味想想都不寒而慄。

  安清王聲音裡帶著悔意:「父王思慮總得一疏,若是早知他二人早有盟約,說什麼也不會把阿蘿送進宮去,就算進了宮,提前救她出來也沒有這樣的事了。是父王囑暗夜看準時機才救人,不用急於一時。父王之過。」

  劉玨悶了許久。安靜地說道:「兒子去看看阿蘿。」

  劉玨走後,安清王喚來赤鳳:「失魂玉引香是西南夏國王室秘藥,王燕回如何能夠擁有?你速去查明。」

  李相並眾夫人齊齊聚在棠園,這個老三現在是全家的希望,偏就弄得半死不活。婢女小心地稟報:「只能沾濕她的嘴唇,喂不進任何湯藥。」

  歎息抽泣之聲又起。

  劉玨聽得心裡煩躁,沉著臉道:「相爺和眾夫人請回房歇息,本王自有辦法。」

  聞得此言,李相心臟跳了跳,平南王今日面色極為不佳!他勉強帶出笑容:「阿蘿就托付王爺了。」

  走進房中,阿蘿還在睡夢中。臉色更加蒼白,若是再睡下去,不吃不喝,她就會在夢中不知覺地死於乾渴飢餓。

  劉英遞過一碗清水。劉玨接過含了一口水捏開阿蘿的嘴渡進去,一隻手暗暗運功助她把水滑下咽喉。一小碗清水竟費了半個時辰。他小心拭去阿蘿嘴邊滑下的水漬。這樣餵水也撐不了幾日的。

  劉英默然收走空碗,掩上門出去。看到劉玨這個樣子,他心裡的難受不言而喻。

  劉玨坐在床邊,溫柔地撫摸著阿蘿的臉。輕輕執起她的手。這張臉曾對他綻放嬌嗔,這雙手曾彈道原是思君醉了。她用這雙手緊緊的抱過他,她才主動抱過他一次呢。劉玨只覺一根尖刺在心上扎來扎去。他吃子離的醋,可是阿蘿說她喜歡他,他還只聽過一次呢。可是,怎麼能,怎麼能讓他看著她死?

  劉玨喃喃道:「阿蘿,要是你一覺睡醒,看到的人是子離,你會不會失望?要是一覺醒來,你就已經是他的妃,你會不會恨我?我不能不救你,不能讓你這樣睡下去,漸漸瘦弱,然後枯萎。阿蘿,你原諒我,你要是醒來一定要原諒我!」

  他把頭埋在阿蘿的手裡,嘴觸到她溫熱的掌心,多麼溫暖的手啊!放不開也放不下:「阿蘿,只要活著,活著我什麼都不在意,不管經歷什麼,只要你不願意,我定不讓你委曲!大不了我們逃,我帶你逃走,父王會諒解我的,烏衣騎會理解我的,我帶你走!」

  一語說完,聲音已帶著哽咽。多麼無奈,又多麼難捨!然而天下間總是有這麼多的無奈在難為著有情人。祝願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是因為有情人太難成眷屬!劉玨慢慢站起身,小心地給阿蘿掖了掖被子。癡癡地看著她,怎麼也看不夠。這張美麗的臉總是有種魔力在吸引他,把他的目光粘住:「阿蘿,你也是捨不得我的吧?可是,我卻下捨下你,我不會永遠棄你而去,我說到必做到,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違,就算被抓到會被砍頭,我也要把你帶走!」

  再看一眼,不,不能再看!劉玨毅然站起身,頭也不回推開房門跨了出去。

  「守好她!」

  「主上!」劉英很擔心。

  「我早說過,你只有一個主子,就是她。」劉玨沉聲說道,大步離開了棠園。他腳步堅定徑直走進了王宮。

  玉龍宮偏殿內,子離揉揉眉,奏折真多,這王不好當啊!才進宮住上兩日就感受到了國事繁忙的滋味。不過也好,這樣會少分心想其它的事情。嘴邊浮起一絲苦笑。

  宮侍輕輕進來跪伏在地:「王上,平南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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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4:51
第72章

  子離放下奏折,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報上來的事情還真是多,也難為禮部那班官員了。

以前一心準備的是太子登基的東西,換了自已,所有的龍袍還有皇后的服飾都是連夜趕製修改,好在自已身形與太子差不多,不然兩日功夫要做好龍袍怕是殺了他們也趕不及。

  他伸伸腰,做王也不是這般容易呢,從卯時到午時,就窩在御書房沒動彈過。劉玨何事要來見自已呢?匯報風城城防情況?想趕著和阿蘿成親?子離嘴邊又浮上嘰諷的笑容,現在我是王不是?想要這麼順當的娶阿蘿,那有那麼便宜!嘴裡卻道:「已是午時了吧?傳膳吧,請平南王一起用膳!」

  劉玨走進偏殿,依禮對子離要行王禮。子離在他還沒跪下前已扶住他,俊逸的臉如沐春風:「允之不必多禮!這裡只你我兄弟二人,一行禮吧倒生疏了。」

  「臣惶恐!」劉玨低下頭道。

  子離很滿意,這個意氣飛揚的平南王和他搶阿蘿的時候要有這態度多好!他哈哈大笑:「明日才是登基大典,今日當時你我兄弟相聚,允之再多禮,倒叫子離難堪!」

  劉玨浮起笑容,心裡那股子痛又湧了出來,使勁壓下去不理,含笑道:「既是如此,允之遵命便是。」

  子離一把拉住他的手坐下,桌上擺放著簡單精緻的菜餚。宮侍上前斟酒。「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侍候了。」子離吩咐道

  「是!」宮侍半低著腰,後退著離開偏殿

  「這樣自在!來,這是邊城之酒,你我兄弟飲個痛快!」子離舉起杯中酒一飲而下。

  劉玨心裡有事,那痛快得起來,臉上卻不動生色,同樣飲盡杯中酒。這酒真是烈啊!從入喉開始便火辣辣燒到心。他想起阿蘿和父王蒸餾出來的酒,綿長勁足。臉上勾起一絲溫柔。

  子離眉一動,似笑非笑:「允之是想起了阿蘿麼?這般神色?

  劉玨一省,心念速轉,笑道:「想起草原之夜了,你我二人痛飲這酒!子離酒量卻是不如允之,素心齋比我先倒下!」語氣中帶上一絲驕縱。這樣的劉玨才能讓子離少些戒心吧。

  「呵呵,是啊!我也沒忘記草原之夜呢!阿蘿身體如何?」子離意在提醒劉玨曾說過的話。

  「允之前來,一是想探望你,二來卻正是為了阿蘿。」劉玨聲音低沉了下去,是該做決定的時候了,天知道看著滿桌美食想起阿蘿不進水米,自已怎忍下嚥品嚐。劉玨起身一掀袍角跪了下去:「臣劉玨有事求王上。」

  子離趕緊離座,扶起劉玨:「允之這是何必!有什麼事儘管言聲。」

  劉玨看著子離,眼中滿是傷痛:「子離,你可知道,阿蘿從宮中返回相府後到現在就沒有醒過。」

  子離臉色一變:「怎麼回事?難道王燕回……」

  「我百思不得其解,脫力不致於到現在還昏睡不醒。問遍名醫術士,終於有人道她是中了失魂玉引香,這種毒只有兩種解法,一是送至西南夏國用王室秘法救治,二是入皇陵冰泉,以冰泉泡解。前往夏國路途遙遠,且相傳該王室秘法只有夏王掌握,肯與不肯都還難說,阿蘿撐不到夏國便會香銷玉隕,所以,唯今之計,只能靠冰泉。」劉玨平靜地講述情況,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想那王燕回,死了還想讓你我為爭阿蘿內訌!」

  失魂玉引香?阿蘿竟然中了失魂玉引香?驚詫和疑問瞬間在子離腦中竄了出來。這王燕回幾時弄到了夏國王室的秘藥?這種秘藥的製法已經失傳,夏國王室看若珍寶,據說收藏不過四份。且要解這毒,需得夏國聖女的血為藥引,夏國聖女明月夫人是夏王后,要她的血談何容易!就算夏王及王后明月夫人肯救,寧國到夏國……阿蘿等不及那麼久,王燕回是算準了只能用冰泉。但是,冰泉麼?心臟一陣狂跳,他的妃,阿蘿只要是他的妃,事情就變得簡單。

  子離強忍心裡的驚喜,轉念想到王燕回的用心,她是想要他和劉玨反目?子離嚴肅起來:「子離怎可做出君奪臣妻之事!允之也忒小看子離了!」

  「允之會前往相府退親,只要能救得阿蘿性命,想必子離也會待她極好的。」劉玨毫不猶豫地答道。

這樣,這樣就沒有人說他君奪臣妻,這樣阿蘿就能名正言順成為他的妃了。這個念頭在子離心裡盤旋,他使勁藏住那股子喜悅,面沉如水,背過身不讓劉玨看到眼底的笑意。

  「子離難道要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五日後死在眼前?」劉玨逼問了一句。他悲傷的想,還要自已做出如何的態度,才能叫子離放心去救阿蘿?

  子離脫口而出:「我怎會眼睜睜瞧著她死?只是,允之,若阿蘿心中有你,我怎忍拆散你們二人。」

  劉玨想,這就是帝王吧,一點點顧慮都要打消得乾乾淨淨。他朗聲大笑,笑聲中無限淒涼:「我自問對阿蘿苦苦追求,而她卻不屑一顧,她,她的心裡究竟放的是你還是我,允之真的不知道!」

  說完這句,胸口一悶,阿蘿,你要是心中沒我,你會不會在子離的呵護下更開心?阿蘿,你原諒我!原諒我要把你的心意都全部抹殺掉!就當你……你真的喜歡的不是我吧!他收住笑聲:「今天瞧了阿蘿許久,我一直在想,她與你相熟在前,我不過是太過驕傲,一直不肯認輸,她逃婚時,我就想你越逃我越要娶你,在臨南城,也是她無意中撞上我,被我抓到而已。回風城也是我下了藥押著她回來,她是不想回來的,不想回相府,也不想,不想嫁給我!」

  子離半天不語,與阿蘿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再次湧上心頭。

  阿蘿說「認得你我真幸運,我以為在這裡我不會認識什麼好男人的。」

  阿蘿說:「你的眼睛好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子離眼睛柔和起來,阿蘿對著他甜甜地笑,她睜大了眼睛求懇他。他與她一起草原騎馬、看星星……他寧可相信阿蘿是不想嫁給劉玨的。劉玨驕傲他知道,這種驕傲斷難容忍有女人拒絕他,然而慢慢的劉玨愛上了阿蘿,愛得沒有絲毫道理可講。可是,阿蘿真的愛他嗎?子離心裡百味陳雜,有佩服劉玨情深的,也有半信半疑阿蘿心中有他的。他閉上眼,阿蘿再也不會睜開那又剔透瑩亮的眼睛來了麼?

  他猛地轉身:「允之,你不會怨我?」

  「怎麼會怪你?這是祖制,阿蘿若不能成為你的妃,就算醒了,也只有死路一條!我希望她活著,活著比什麼都好。」劉玨誠懇地說道。臉上突然綻開笑容,子離看得一呆,劉玨實在是英俊,「大丈夫何患無妻!阿蘿的命卻只有一條!」

  兩個心知肚明對方深愛著阿蘿。劉玨先定下名份,子離登基為王更不可能從他手中搶走阿蘿,這般做法不是明君所為。他可以阻撓,可以暗中下手,卻總是站不住理。然而現在,劉玨卻親自把阿蘿送到他的面前,求他收了她為妃,救她一命。這是天賜良機!婚事罷休,沒有禮法約束,他可以順理成章得到她。不管劉玨是不是對阿蘿深情一片,他也與她失之交臂。而以後,他會對她好,寵著她護著她,他會讓阿蘿愛上他。

  子離想清楚後,臉上終於現出喜悅:「允之你知道我對阿蘿也是情深一片,我必不會負她!」

  劉玨心裡傷痛莫名,淺笑道:「允之明白!」

  相府棠園阿蘿閨房內,劉玨定定望著仍在睡夢中的阿蘿。今晚就要送你去子離那裡了,以後,以後若是你不願意,我……劉玨苦笑著,我真的能帶你逃嗎?讓父王背上縱子拐帶宮中嬪妃的罪名,受盡世人辱罵白眼?讓他一世英名全毀於自已之手?子離會多麼憤怒?自已背信棄義叫他空歡喜一場!他會恨的,換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恨的!他還會藉機削弱王府力量以鞏固他的江山!我們能逃得了嗎?往哪裡逃呢?子離會放過我們嗎……可是把你扔在你討厭的王宮裡,在那方小天地裡圈一輩子,你叫我又怎麼忍心!

  子離答應了救阿蘿,幾次取出冰泉之水受龍鞭之刑的法子已湧在嘴邊,他說不出口。他怎麼可以為了自已和阿蘿的幸福要求子離做這等犧牲!他是寧國的王,怎麼也不能去受這鞭刑之苦,在年年大雪之日痛得死去活來!況且這樣去救心愛的女人,她醒了卻要另嫁他人。停住思緒,劉玨抱起阿蘿,往門外走去:「去告訴相爺一聲,本王帶阿蘿去救治,請他放心。」

  出了相府,劉英遠遠的跟著他。劉玨策馬擁著阿蘿直奔東郊,走到溪邊停了下來,微微的春風吹來,陽光曖曖照在身上。他小心地擁住她:「阿蘿,上次帶你出來玩,結果遇襲,這次不會有人來打撓我們了,我們就這樣看看風景可好?」

春草離離,似綠色的絨毯鋪就了大地。枝頭新綠鬱鬱蔥蔥,芽苞象花骨朵,望去似一樹的花燦爛綻開。溪水清澈,偶見游魚。

「阿蘿,這裡真是美呢,恬靜自然,我給你說呵,小時候師父讓我去捉魚,可不是用網用叉捉呵,是要潛在水裡,跟著魚一起游,慢慢地融進水裡,伸出手來,魚都不會跑,然後用內功吸住它們,很好玩的。」劉玨輕聲告訴阿蘿從前的趣事。

  阿蘿很乖地靠在他懷裡,聽得入迷,臉在陽光下蒙上層淡淡的光華。她閉著眼,彷彿等著聽他繼續說故事,「你好啊,居然聽得都睡了,我的話有這麼催眠?」劉玨撇撇嘴埋怨道。

  阿蘿嘴角隱隱有抹笑容,似在笑他。劉玨歎了口氣:「睡吧,你聽得高興就好。」手指理過她散落的發,吻了下她的笑容:「其實以前我不知道你會這麼美的,你除了一雙眼睛,臉小的嘛,跟沒有似的,醜丫頭,哼!現在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吧,真不知道小小年紀那來的心思,知道把自已藏起來……阿蘿,是沒有安全的感覺嗎?唉,我答應過你兩回,要護你一生一世……可是,我現在卻要把你送進宮去……送你去子離那裡……宮裡可不比相府,你怎麼翻得過那麼高的宮牆呢?……」

  劉玨慢慢止住了話語,心裡酸楚,宮中嬪妃是不能隨意見外臣的,以後,以後叫我怎麼辦呢?他望向遠方,太陽已滑下半個山頭。眼中一熱,頭已埋進了阿蘿烏黑的發間。哽咽道:「我不知道怎麼辦,阿蘿,我想等你醒了帶你逃,可是,怎麼逃,你告訴我怎麼逃?」

  劉英站在二十丈開外,溪邊碎碎地話語順著風飄進耳朵裡。劍握得太緊,手背青筋暴突。他看看天色,緩步走到劉玨身邊:「王爺,時辰差不多了。先救醒小姐再說吧。」

  「劉英哪,我想為你和小玉主婚。」劉玨輕輕地說道。

  劉英一怔,臉上飛過一絲紅暈,又堅定地回絕:「這個時候,劉英怎能……小玉也不會同意。」

  「能看到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阿蘿肯定也高興。我,不願,也不想看到分離,不是我成全你們,是你們來成全我。」劉玨緩緩說道。

  「謝,王爺,成全!等小姐醒了再說吧。」劉英一低頭,熱淚已滾滾而下。

  劉玨低下頭,阿蘿睡得還香。他輕輕吻在她的發邊:「阿蘿,我們……你以後會不會突然想起今天呢?會不會只當成是個夢境……以後我見你,必是隔著層層珠簾,人在深深處了。阿蘿,你答我一句可好?可好?」

  阿蘿睫毛微動,劉玨一驚,大呼:「阿蘿!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可任他怎麼搖晃呼喊,懷裡的人兒一動不動。傍晚的風吹來,髮絲輕飄,睫毛似在輕抖,劉玨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原來,是風騙了我!」俊顏哭也似的難看。

  太陽不忍心瞧他,把臉埋進了大山後面,天邊只剩一抹橙色夾雜著青紫瑰麗絢爛。劉玨慢慢站起身,抱著阿蘿躍上馬,輕吒一聲朝城中飛馳而去。

  一乘輕便小轎已候在宮門外,幾個宮侍等候多時。劉玨小心把阿蘿放入轎裡,看了看,心一硬轉頭放下了轎簾。

  「王上請平南王放心,奴才這就接小姐進宮了。」宮侍畢恭畢敬地說道。

  劉玨嗯了一聲。宮侍輕呼道:「起轎!」兩個粗使太監抬著阿蘿快步走進宮門。劉玨騎上馬戀戀不捨看了一會兒,掉轉馬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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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子離等得心急,卻又心喜。橫看豎看玉璃宮內不管哪處地方都順眼得很。顧天琳已被接進宮來,他覺得今天的顧天琳格外溫順,不僅讚了一聲:「天琳這身裝扮養眼得很哪。」

  顧天琳雙頰暈紅,眼波流轉,一身肌膚在天青藍的羅紗包裹下越發的白晰。

  子離沒有告訴任何人今晚他要去皇陵冰泉。顧天琳只當他為明日的登基大典開心,便柔聲道:「王爺,哦,王上明日事多,早些歇息。」一低頭,美麗的頸項露了出來。

  「嗯,明日大典會很累,天琳早些歇著,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他看了一眼顧天琳,她眼中的失望是這般明顯,心裡一軟道:「明日事務繁雜……」

  「妾身知道,王上不可太過操勞,妾身這就告退!」顧天琳迅速理解了子離,暗暗埋怨自已這時怎麼忍不住了。

  宮侍抬著軟橋剛到後殿一會兒,子離便趕了過來。他心急的掀起轎簾,便瞧見了熟睡中的阿蘿。她嘴唇乾燥,臉色蒼白,神情萎鈍。子離默默一算,竟有兩日未沾水米了。他伸過手去摸摸她的臉,阿蘿一動不動,子離心痛得不行,沉聲道:「換轎上山,去皇陵!」

  「是!」

  一個時辰後,轎子在皇陵外停下。月斜斜掛在空中,清輝灑在雪山之上,好清靜的世界!

  子離掀起轎簾打量了一番冰雪的天地。他細心地給阿蘿披上毛皮曖衣。雪白的長毛領幾乎掩沒了她的臉,子離輕笑一聲:「還是這麼小一張臉。」

  子離沒有下轎,宮侍們靜立一旁。他捧起阿蘿的臉:「這一進去,你就是我的妃了,你願意麼?阿蘿!」

  阿蘿沒有回答。

  他輕聲再問:「可是我得救你,我再是得不到就想毀了你,卻不能讓別人來動你一根頭髮,所以,你只能是我的妃,你願意麼?」

  阿蘿還是沉睡。

  子離看了她許久,阿蘿,要是就這樣帶你進去,你醒來就必須做我的妃子,你要是不樂意怎辦呢?我盼著你答應,就這樣成為我的女人。可是我心裡有一道疑問,我有自已的驕傲,不想因為這個規矩讓你跟了我,就算你因為進了皇陵成為我的妃,我也會天天想,是不是只是情勢所逼你才嫁給我,而不是你心裡真的有我。阿蘿,我該怎麼選擇?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怔怔地看著她,又給她攏了攏衣服,終於長歎一聲走下轎。走到皇陵入口處朗聲道:「寧國第十三世王劉緋求入皇陵!」

  玉砌大門處慢慢走出八人,一色白衣,跪伏於地:「吾王萬歲!」禮畢後八人起身,當中一人道:「皇陵第六代守陵人恭請王上入陵!」

  子離一揮手,宮侍抬著小轎走向一旁的山坡。他緩步進入皇陵。這是他第一次進皇陵。守陵人緊隨其後引著他一個宮殿一個宮殿地跪拜

  他終於看到了父皇。他躺在冰床上栩栩如生。「寡人能單獨陪父皇一會兒麼?」

  「王上請便!」守陵人退了出去。

  子離暗暗心驚,這批守陵人的功夫當真深不可測,在皇陵外他便瞧出他們踏雪無痕,且衣衫單薄。長年生活在冰雪山顛沒有深厚的內功早撐不下去。

  他收了心思,跪在寧王面前:「父皇,子離很想念你。撐到今天終於是寧國的王了,只有寧國的王才能來這裡見你,子離以後每年都來陪你……子離很孤單,一個人,以後就要撐起一個國家,會很累呢,父皇。」

  子離瞧著冰床上的寧王,覺得有說不盡的話,吐不盡的苦,從前不敢說不能說的話在這裡都能一吐為快。可他知道,再不用冰泉水泡醒阿蘿,就會耽擱登基大典了,這才不捨地停住,看了父皇一眼,走了出去。

  「帶我去皇陵冰泉。」子離吩咐道。

  「是!」守陵人前面帶路,轉過歷代帝王安息的冰宮,守陵人推開一道寒玉砌成的月洞門。裡面有個小小的庭院,子離邁步進去,院內竟開有奇怪的紅花,仔細一瞧,卻是紅玉髓精雕而成。葉是上品的祖母綠,不覺一呆。

  「我寧國的傳國寶藏盡藏皇陵,這些不過是裝飾罷了。三百多年才累積出這般驚人的財富!」守陵人語氣中帶著自豪。

  「寶藏若不能物盡其用放著也是死物呆物。」子離淡淡說道

  「先祖傳下遺旨,凡後世子孫要統一天下者,國庫空虛可動用寶藏。寧國被滅亡時,後世子孫也可動用。」守陵人恭敬地回道。

  「也就是說,這裡的寶藏寡人是有權動用的?」

  「是,只有王上能動!」

  「那麼,若我取冰泉之水救人呢?」子離話鋒一轉。

  守陵人神色嚴肅:「王上可知龍鞭之刑?擅取冰泉出去,須受奴才們的三下龍鞭!且,奴才絕不會留半點情,王上是能看出奴才的功力的。」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為什麼要把區區一眼泉水看得這般重要?」子離輕描淡寫道。

  八個守陵人往他面前一跪:「只有歷代帝王和我們世代守陵人才知道這個秘密,我寧國先祖聖皇們的遺骸是送至皇陵門口由守陵人迎進來,但是進入皇陵之後,都要在冰泉裡先泡上三天,送進冰官後才能保住龍顏不改。這冰泉聖潔洗我列祖皇的聖體,豈可隨便取之救人?所以,先祖定下這一規矩,冰泉之水萬不可擅取。王上若取水須受龍鞭以贖褻瀆聖體之罪!」

  子離終於明白為何取冰泉水難了,長歎一聲:「我進去看看吧。」

  守陵人走到院中冰壁處打開機關,子離走了進去,只見寒玉砌成的殿中,霧氣蒸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運盡目力隱約能瞧見寒霧裡,一汪綠水汩汩湧出。

  「王上若是每年來此以冰泉沐浴,可寧神醒腦,一生中也只能帶一名皇妃前來,這是現任王無比的榮耀。」守陵人提示道:「但若是受了龍鞭之刑,再泡冰泉就是尋死。」

  子離心裡掙扎著,要不要帶阿蘿來,要還是不要?兩種想法在腦中交戰,等他走出石室,望見月已偏東。心一橫道:「寡人要取水救人!」

  八名守陵人一驚,齊齊跪下:「王上龍體要緊,請三思!」

  「寡人主意已定,不必再勸,只是,天明後乃是登基大典,受鞭可會影響?」

  「有我八人相助王上,無妨!」

  守陵人中的為首之人接連下令,皇陵內湧出一隊白衣人,取出玉盆進泉取水。宮侍在外等著,不多時水已傾進早挖好的冰雪坑中,四周支好了帳幔圍住。阿蘿僅著中衣泡在一汪綠水裡。

  子離沒有出去,走到父皇冰宮,跪下磕了三個頭。低低說道:「皇兒不掙氣,今日本來可以帶你的皇媳來瞧瞧你,但是硬不下這個心也不屑如此。子離在此叩別父皇,明年再來請安。」

他走出冰宮,守陵人引他走進一處大殿。上面供奉著寧國十二世王的畫像,四周冰壁上鏤刻著創國之初的征戰故事。子離眼光從上面掠過,胸口之內又騰起身為帝王的驕傲。他將來必會超越列代先祖,一統五國!

  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軟墊上。阿蘿,我選擇受龍鞭之刑,我不用祖宗的規矩套住你,你,你可會選擇我?就算你不選擇我,那怕年年那天痛死,也是我的報應罷。當年,我畢竟沒有拒婚堅持要娶你!子離輕歎一聲,慢慢跪下,手一分褪下上衣,露出赤裸的背脊:「好了。」

  守陵人站在他背後,其中一人手一抖,亮出一道銀白的鞭,絲絲往外吐著寒氣:「王上可盡運內力,奴才失禮了。」

  子離暗自提起內力護住心脈。只聽身後一聲大喝,感覺龍鞭已貼上了身體,一股鑽心的疼痛並著一道極陰之氣突地鑽進了身體,內力與之相抗如螞蟻撼樹,陰寒之氣似狂龍在瞬間擊碎了防護,他氣息窒住,眼前一黑,雙手死死撐住地面。

  又聽一聲大喝:「第二鞭!」

  本以為已痛到極至,沒想到第二鞭還能更痛,刺骨的寒氣和著痛呼嘯而至。內力完全沒了作用,任這寒龍在體內肆意亂竄。子離張嘴欲嘯,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整個人還似釘在了地上。

  身後的守陵人抖了抖龍鞭,蛟筋製成的鞭通體透明,吐著陣陣寒霧,在他手上如一條真龍般搖頭擺尾,躍躍欲飛。守陵人佩服地看著還沒軟倒在地的新王,大喝一聲:「第三鞭來了!」

  等到第三鞭挨上身體,子離慘叫一聲,腦中已一片空白,整個已被凍得僵住,連抖也抖不了。後背暴出三條血痕似蛟龍盤距。

  三鞭一過,八個守陵人齊躍而上,手掌抵住子離身體傳入真氣。把他體內那條寒龍封至丹田一角。同時撬開他的嘴餵下靈藥,八人連續換著繼續施功。

  半小時辰後,子離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他緩緩睜開眼睛,一提內力全身沒無異樣,奇經八脈比以前更為通暢。他微笑著站起身,背上傳來鞭傷帶來的熱辣痛感,對於有功力的人來說幾無大礙:「很好!」

  八人跪伏於地:「大雪之日,奴才會派一人下山助王上渡劫!」

  「好,明年,我再來吧!」子離心裡牽掛著阿蘿。往皇陵外行去。

  守陵人送至皇陵門外:「恭送王上!」

  子離撩開圍帳就看到了泡在水中的阿蘿,冰雪之中一汪綠水,水面氣體蒸騰,她的臉隱在霧氣中似真似幻,面容皎皎如新月一般清麗。臉上漸漸浮起紅暈,竟似不怕泉水的寒意。冰雪旁站著一隻鷹隼,鷹眼銳利地盯著阿蘿,妖魅詭異又美到極致。眼前的景致讓子離呆住。這是他回到風城後第一次細細看阿蘿。真如從前自已斷言,她美得讓人驚歎。子離盤膝坐在池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她真是美麗,美麗的不願讓別的男人多瞧她一眼。子離心裡又開始掙扎。要不要在她醒來後告訴她讓她自已選擇?要不要瞞過所有人,從此她就是他一個人的。子離有點後悔沒帶她進皇陵,只要她進去,自已就不用這麼為難的選擇吧?又宛爾一笑,要是那樣,自已不就永遠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進宮做皇妃的了。他低聲呢喃:「阿蘿,我今日受龍鞭之刑,一生傷痛纏身也絕不後悔!」

  阿蘿慢慢有了知覺,黑暗裡四周好冷,還在王燕回的地宮中嗎?那陰森的石室內。她給自已嗅過一道香氣後便沒了意識。突然又有一股熱浪撲來,驅散了全身的冷意。哦,只有桑拿室干蒸才有的熱氣。一陣驚喜,是回去了麼?一覺睡醒寧國、相府、子離、劉玨都是夢一場?她又覺得痛,不知道是那裡痛,全身都痛。就這樣突冷突熱一陣痛一陣酸過後,四肢百骸曖洋洋的極為舒服。她感覺到自已泡在水中,是溫泉嗎?可呼吸的空氣怎麼這麼冷?她努力想要睜開眼。

  見她睫毛一顫,子離驚跳起來,凌空躍過去撈起她順手點了她的睡穴,連聲喚道:「快拿毯子來!」

  宮侍手忙腳亂遞過毯子。子離等不及坐轎下山裹住阿蘿抱起,一抱她入懷,那種再不放開,想要一生一世都抱她在懷裡的慾望便強過了一切。沒有選擇,只有一個決定!子離回頭盯住宮侍森然道:「今日之事誰敢洩露半句,寡人定斬不饒!」

宮侍齊齊跪下:「奴才不敢!」

  「帶著那只鷹,抬轎隨後下山吧!」子離抱起阿蘿施展輕功從山頂往山下宮群躍去。

  他把阿蘿抱進了玉龍宮的偏殿,交與早已等候多時的宮女。看看天色微明,這才匆匆返回玉璃宮。

  兩個時辰後,阿蘿穴道自然解開。她睜開眼睛,四周金壁輝煌不由嚇了一跳,不會又穿到那個朝代了吧?再從六歲開始長大她可受不了。急急一看自已,手腳沒變,鬆了口氣。剛想起身,覺得全身軟得很。

  此時,一名宮女挽起紗帳:「娘娘,你醒了?」

  「什麼?」阿蘿一開口覺得還是原來的聲音。她疑惑地看著宮女:「你方才叫我什麼?」

  「王上吩咐奴婢要喚娘娘的。」宮女熟練地挽好紗帳,又道:「娘娘想畢餓了,已備好清粥,奴婢侍候娘娘用吧。」

  「等等,誰是王上?我是什麼,那個,你喚我娘娘?這是寧國?」阿蘿搞不懂怎麼回事。

  「是啊,這是寧國啊,今日是王上的登基大典,這會兒子已經大開王宮中門開始接受百官朝賀,百姓瞻仰了。」

  「今日是三月十八?誰做王了?劉緋?」阿蘿想原來自已昏迷兩三天了。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宮女嚇壞了:「娘娘,王上名諱不能直呼的,要砍頭的!」

  哦,那就是子離成功坐上王位了。那劉玨呢?他怎麼不來接自已出宮呢?阿蘿突然一驚:「你方才說是劉,王上吩咐你喚我做娘娘的?」

  「是!」

  天啦,暈了兩三天,就成了子離的妃子?出了什麼事?阿蘿害怕起來,撐起身體就要下床。宮女過來扶住她走到桌邊:「王上道娘娘幾日未進水米,身子虛弱,進點食養一養就好。」

  阿蘿這才感覺餓。心想,先吃飽有力氣再說,三口就喝完一碗清粥,嚇得宮女直道:「娘娘你喝慢點!」阿蘿稀里嘩啦喝了四碗,砸砸嘴:「還要!」

  「娘娘,不宜過飽!」宮女被嚇壞了,還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娘娘。

  阿蘿歎了口氣:「這個不是我吃的多,是碗太小,算了,我吃別的。」舉筷如飛,又掃光兩碟小菜,這下感覺肚子不空了,力氣也恢復了幾成。站起身動動,覺得走路沒什麼問題了,對宮女道:「我走了。」

  宮女往地上一跪:「娘娘你別出去啊,王上吩咐了要等他大典完了後來的,你走了,奴婢無法交待!」

  阿蘿實在是想出去看看怎麼回事,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道:「你過來。」

  宮女怯怯地走到她面前,阿蘿舉掌一劈,宮女哎喲一聲,又不敢還手。阿蘿瞧瞧手掌,歎了口氣道:「我本來想打暈你,這樣你好交待的,可是我現在手沒勁,你裝暈吧!」

  宮女又往地上一跪:「娘娘,求求你,你別出去了。」

  阿蘿實在聽得煩了,大吼一聲:「不准再叫娘娘,我還沒嫁他呢!」

  宮女被吼得一呆,跪伏在地上不敢言聲,手卻扯住了阿蘿的裙子下擺不放。阿蘿蹲下身:「你放手嘛,我不想打暈你,也沒力氣,用別的敲你的頭,你又會痛。」

  宮女抬起臉,眼中已有淚光閃動。手還是不肯放開。阿蘿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出去,反正身上還軟得很,你幫我沏杯茶,我在這兒等,你的王上。」

  宮女驚喜的笑了,站起身去砌茶。阿蘿狠了狠心,趁她背過身的時候舉起錦凳敲了下去。宮女倒下。阿蘿歎道:「不打暈你,你的王會怪罪你的,我一聽到娘娘兩字就肉麻。」

  看看身上的羅裙,她費勁地剝下宮女的外衣穿好,對鏡照了照,又勾下幾根流海,端起茶壺出了殿門。

  剛下台階就看到禁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新王登基自是戒備森嚴。她四處看看,發現右邊鬱鬱蔥蔥一塊極像是御花園,心裡默了一下從前叫劉英畫的王宮示意圖。既然開了中門供百姓瞻仰,那麼從那裡混出宮是唯一的出路,百官定聚在大殿外。

  能不能見到劉玨呢?阿蘿往宮門行去,剛離開偏殿不到五十米,就走來兩位宮侍,她頭一低端著茶壺站著。聽得一人問她:「娘娘醒了麼?你不在旁侍候怎麼出來了?」

  「娘娘醒了,想喝茶水,嫌這水味不對,叫奴婢重新砌過。這不,奴婢正想去玉泉井取水煮茶呢。」

  兩個宮侍哦了一聲道:「早去早回!別出什麼差錯,那是相府三小姐,王上寵著呢。」

  「是!」阿蘿低著頭,學著方纔那宮女的細嗓子低聲答應。

  走了幾步,一回頭,見兩名宮侍已推開了殿門,心裡一慌,迅速閃進小道。這裡禁軍很少,阿蘿低頭急走,看看左右無人,提起裙子一陣飛奔。聽到身後已有呼聲傳來。

  往宮門方向密佈禁軍,自已身體沒完全恢復,還沒跑到宮門就會被抓住,誰見過在宮裡不顧禮儀這般奔跑的?她想起迷宮似的御花園,不顧一切地跑了進去。恰好今日新王登基大典,後宮命婦全部聚在金殿旁的偏殿裡等候拜見,花園裡沒有見到宮侍,也沒有禁軍。

  阿蘿默想上次來看到的情況,一個勁往西面的宮牆處走,突然腳一軟就坐了下去。她喘著氣想,剛才還應該再吃點,還好身體底子好,還能撐著跑到這裡。

  她左右看看,爬進樹叢裡藏著,一邊喘氣一邊豎著耳朵聽動靜。拍拍得跑得潮紅的臉,無意中摸到了耳朵。耳環!她飛快摘下一隻耳環,全身上下被換完,就這耳環沒動,也是烏衣騎的煙花信號做的精巧,珍珠般大小的丸子一般。阿蘿拆開耳環的珠花,當時安清王給了她三枚,她就放在中空的珠花裡。青色的丸子在掌手滴溜溜轉動。阿蘿使勁往地上一砸,丸子彈向空中炸開,射出一道青紫色的煙花。

  阿蘿看著煙花,想了想,手足並用爬到離煙花十丈外的樹叢裡躲著。閉上眼休息,等著烏衣騎看到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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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6:10
第74章

  最早看到煙花的除了烏衣騎鴿組暗哨就是宮門外的劉英,他心裡記掛著阿蘿,今天新王登基,小玉想看熱鬧,他便帶著小玉來了。

  宮門外的廣場上人山人海,直通大殿的道道宮門大開。百姓可遠遠瞧見大殿裡百官伏首。禁軍把持著宮門。城內也加強了戒備。

  子離金冠黃袍高坐在龍椅上。腳下百官跪伏,望出大殿,能見外面廣場上人頭攢動。這一刻他真真正正感覺到了一個帝王的權威感。

  阿蘿放出煙花的時候,安清王父子與百官正在聽封。宮侍莊重地宣讀聖旨,一一加封有功之臣。

  劉英知道安清王父子在大殿之內,自已又進不去,急中生智地拉著小玉買來爆竹和煙花,他一點,百姓也跟著歡呼也跟風點燃爆竹,廣場外震天炸響,子離看著臉上浮起一朵笑容。

  李相趁機出列道:「我百姓也知王上是明君聖主,這是發自心底的喜悅啊!」

  子離心裡一笑,怪不得李相多年不倒,怪不得帝王都喜歡養一兩個諂臣,聽得舒服。

  劉英又放起了各種煙花,其中有一道是烏衣騎才明白的信號。劉玨目光瞟向外面,突然看到信號。這信號是青組獨有,意思是西方有急難。風城之西?不可能啊,三門都有重兵,出現有人搗亂,也犯不著護衛王府的青組前去,何況王府是在東城。難道,是王宮之西?御花園?劉玨突然意識到這是劉英利用青組的信號告訴他阿蘿在御花園。

  他的心驟然急跳。人在大殿又不能離開。心裡急得跟貓抓似的。終於聽到宮侍念完長長的冊封名單。接下來是新王接受各宮嬪妃誥命夫人等內眷朝拜。百官退下,有品級的內眷在皇后的帶領下進入金殿。

  子離安然坐著,看到顧天琳盛裝緩步走進殿內。他不得不承認,他的這位皇后其實也非常漂亮。心裡情不自禁想起阿蘿來,如果她也這般打扮,會是什麼樣呢?他眼睛看著顧天琳,心又飛到了玉龍宮偏殿那兒了。

  退出金殿後。劉玨向西一望。煙花還沒消盡,空中有抹淡淡的青紫色。他想了想,仗著對王宮的熟悉,飛快地掠向御花園

  人還沒到,就已聽到幾個宮侍焦慮的聲音:「還不快找人!等到大典一完,王上要見人可怎麼辦啊!」隨著宮侍的聲音,已有一隊宮中侍衛和十來個宮侍的腳步聲四下散開。有幾個正往御花園尋找。

  劉玨心想必是尋找阿蘿無疑,她已無事了麼?阿蘿,你真是聰明,躲御花園裡了。他施展輕功繞過宮侍不多時已站在煙花處。這裡四下無人,他焦急地壓低著聲音喚道:「阿蘿,你在這裡嗎?阿蘿!」

  阿蘿心驚膽戰地躲在樹叢裡透過縫隙等待著。她還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宮女連聲叫她娘娘叫得她心神不定。有什麼事發生了麼?她不要嫁子離,不要呆在王宮裡。她從來沒有這樣思念著劉玨,她只想見他,她心裡只念著他。此時方知對他的情感已這麼深了。每一分鐘的等待都是煎熬,她覺得時間過了好久,等得都快絕望了。突然聽到劉玨的聲音,恍若隔世,不覺呆了。

  劉玨喚了兩聲沒有反應,心裡更急又低聲呼道:「阿蘿,你在嗎?是你嗎?」

  她想叫他,又像是叫不出聲似的,一急之下碰動了樹枝。劉玨眼光一閃,躍了過去。撥開樹叢,阿蘿可憐兮兮蜷成一團地看著他,身上又是泥土又是草屑,眼睛汪著淚水,嘴唇顫抖。劉玨心裡一痛,伸出手輕聲喚道:「是我,來,出來,阿蘿。」

  阿蘿驚醒過來,連滾帶爬鑽出樹叢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劉玨緊緊抱住她,急道:「別哭,這是王宮!別出聲!」

  阿蘿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壓住哭聲,劉玨只見到她的身體抽得很猛,心疼地摟得更緊,耳朵警覺地感覺左右的動靜。好半天阿蘿才平靜下來,哽著聲音道:「那宮女叫我娘娘,我心慌,劉玨,我心慌!這是怎麼回事!」

  劉玨沒有回答,稍稍拉開她,看看,人好好的,心裡一鬆又拉她入懷緊緊抱住,子離要宮女這般喚她,她進皇陵了,她只能是他的妃,這叫他如何回答,如何回答!

  他的手這般有力,他的胸膛這樣溫暖。阿蘿喃喃道:「帶我走,不要在王宮裡,我一進宮渾身不舒服,這裡倒處都是算計,我不喜歡。」

阿蘿的話象把刀直直把劉玨的心劈成了兩半,撕心裂肺地痛:「阿蘿,現在不能帶你走!」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的皇妃,我不能帶你走!」劉玨終於艱難的開口。

  阿蘿被震暈了,一覺醒來怎麼就成了子離的小老婆了?她疑惑地看著劉玨,眼中滿滿的不解:「我沒答應嫁他吧?我也還沒嫁他吧?

  「不管你答應沒答應,你嫁沒嫁,你都是!」

  「放屁!」阿蘿急得罵人。想不明白兩天裡發生了什麼事,今天子離登基:「子離不是這樣的人!他怎麼可能才登基就敢這樣做!」

  劉玨苦笑:「他沒有,是我,我把你送進宮的。」

  阿蘿吃驚地看著他:「為什麼?」

  「因為……」劉玨正想解釋,突然發現有人來了。拉著阿蘿就要走,一聽動靜,又停下了腳,他感覺到來人已圍住了御花園這塊。從簇擁著的腳步聲看,是子離來了。他鬆開阿蘿的手,後退兩步,這個情形讓子離見著,劉玨心裡歎了口氣,眼睛悲傷地看向阿蘿。

  她被他的眼神震住。劉玨為何這樣痛苦,臉上這般無奈?她張張嘴正想說話,眼睛已瞧見了一群群侍衛。她一慌看向劉玨,劉玨把臉轉開,看向東面。

  劉玨不可能把她送給子離,不可能!真的是子離逼他的麼?才初登王位也是不像。阿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腦子裡晃過各種念頭。

  大典一完,已有宮侍報與他知道。子離惱火地想怎麼一轉身人就跑沒了呢。一座座宮殿搜尋找到了這裡,有宮侍報御花園聞有人聲。他龍袍未換就趕了過來。

  遠遠瞧見站立著的兩人,子離沒有急奔過去,緩步走到阿蘿和劉玨面前。

  劉玨單膝下跪:「王上!」

  「平身!」子離淡淡說道。心裡隱約已騰起一股怒氣。

  劉玨站起身木立在一旁。子離溫柔地看著阿蘿:「怎麼這麼調皮,跑這裡玩捉迷藏?」

  阿蘿看著他,金燦燦的龍袍,珠冠扣頂,熟悉而又陌生:「子離……」

  「大膽!敢呼王上名諱!」子離身邊一宮侍尖著喉嚨喝斥阿蘿。突然冒出的尖銳聲音嚇了阿蘿一跳。

  子離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宮侍,回過頭又是滿面溫柔:「衣裳都弄髒了,隨我回宮換去。」

  阿蘿越來越糊塗:「叫你身邊的人走開,我有話問你們!」

  子離瞥了一眼劉玨:「原來平南王還沒有告訴你啊,你們都下去吧。」

  御花園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子離笑道:「不用講虛禮了,允之,是你說還是我說。」

  劉玨平靜地看著阿蘿道:「那日你中了王燕回下的失魂玉引香,昏迷了兩天,只有進皇陵用冰泉泡著才能解毒救你,而進皇陵的女人只能是王上的妃才行,你要不是他的妃,你進了皇陵,你就得死!」

  阿蘿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眼睛看向子離:「我還能喚你一聲大哥嗎?」

  「當然。」子離淺笑道。

  「我知道為救我一命,就得進你們那個皇陵,進了皇陵有個規矩就得是你的妃子才行,可是,大哥,我不能嫁你!」阿蘿總算明白了。不禁暗暗咒罵,進皇陵泡泡泉水就要嫁人,什麼臭規矩。

  子離心裡一酸,有些黯然,還好自已沒帶她進皇陵。可是,你就這麼不想嫁我嗎?在知道不進宮做我的妃就要死的前提下,你都不想嫁我麼?子離臉上的笑還掛著:「阿蘿,你要明白,允之與我都不會看著你死。「

  劉玨接口道:「所以,你必須做他的皇妃!」他心裡明白,就算阿蘿不肯,在沒有準備好之前,根本沒法帶她走,絕對走不掉,被抓到後只有死路一條。到那時候子離也保不住她。

  阿蘿被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板上釘釘似的。惱火地吼道:「什麼破規矩!皇陵有什麼?十三陵還被炸開取寶呢,這是你們的規矩,不是我的!」

  「我不准你這麼任性!你不做他的妃子你就要死!你明白嗎?」劉玨厲聲喝斷她的話。再讓她亂嚷下去,傳了出去會有一堆人上奏折要定她的死罪。

  阿蘿被他吼得一愣,心裡直叫委屈。是啊,為了救我,可是,我就得把下半輩子賠進去?然後和子離的大小老婆們鬥得死去活來?

「阿蘿,嫁我讓你這般難受麼?你一點點都沒把我放在心上麼?」子離憂傷地問道。

  阿蘿心裡一軟,眼裡又浮上一層淚光:「大哥,你,是我的大哥!」

  子離定定地望向她,每每見她如此,心就似狠不下去。可是,那種不甘又浮上心頭,答案來得如此之快麼?連一天都沒到呢,她的心事就已明明白白放在了眼前。他睥睨著劉玨,不動聲色。

  劉玨心已碎成一片片,子離瞧著他,他能說什麼?當子離的面安慰她,讓她耐心一點,安排好了就帶她逃走?劉玨別開臉,不敢看阿蘿:「你從此最好忘了劉玨,今日我便去相府退親!」說完對子離一禮:「王上,她已知情,臣先行告退。」說完毅然離開。

  阿蘿張大嘴看著劉玨走開,他就這樣走了?嘴裡忍不住喊道:「劉玨!」

  他身體頓了一下,頭也沒回。

  阿蘿忍不住坐了下去,眼淚成串流下。

  子離蹲下來,伸手去擦她的眼淚,阿蘿把頭一轉。她心裡亂得很,劉玨不要她死要她做子離的皇妃,自已要怎麼辦才能離開王宮?她回過頭看著子離求懇道:「大哥,我求你,我不喜歡王宮。你讓我走好不好?我們有很多法子,裝死,找個替身,什麼都行,好不好?」

  子離心裡的一簇火苗終於引燃:「你就這麼不想嫁我?你心裡就只有他?!」他的聲音再次放得溫柔:「阿蘿,為什麼?明知道要死的,你還是不肯答應呢?我們都不可能瞧著你死,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你離開的。」

  「大哥,感情怎麼能夠勉強?從前我不清楚,現在我知道得很明白,我也實在不喜歡王宮。你要不把我殺了,反正你們那個規矩就是我不做你的小老婆就要死!」

  子離閉了閉眼,忍住心頭竄出的火,背上的傷痛還未散去呢,那種刺骨鑽心的寒氣「嗖」地竄了起來,他為她受那種苦,而她,她寧可死也不願意做他的妃!她心裡半點都沒有他!子離放聲大笑,笑聲中無限淒涼,他一彎腰抄抱起阿蘿,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一句話來:「我不會讓你死,這個,由不得你!」

  阿蘿又氣又急,尖叫著要他放手,手足無力地拍打著子離。

  子離沒有管她,一路抱她走出御花園。阿蘿恨得一口咬住他的肩,子離抖了一下,停下腳,眼睛傷痛地看著她道:「我說過我不會放手,更何況是劉玨自已把你送來的,我更不會放你走。」

  子離的神情嚴肅認真。阿蘿無計可施,急怒攻心,身體還沒恢復就跑了這麼遠,力氣已經用盡,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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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6:35
第75章

  大典後子離已搬進玉龍宮。顧天琳住進了玉鳳宮

  寧國後宮制定一後三貴妃五嬪,取九之數,下有八十一美人。子離目前只得一後,後宮空虛,內務府已著手安排選妃

  子離把阿蘿安置在玉龍宮旁的玉華殿內。顧天琳早已知曉。她心高氣傲,嫁與子離後又心儀他才華風流,三年子離的冷落她都能忍,換來子離的愧疚與禮敬有加。她是聰明人,知道若是吃醋嫉妒,子離只會離她更遠。

  身邊近身女侍忍不住抱怨道:「娘娘就是好性兒,那個無名無份還是相府三小姐呢,住在玉華殿算什麼啊。聽說還被平南王退了親。」

  顧天琳臉一沉:「王上做事那由得你們這些奴才多嘴,相府三小姐是進宮休養,再讓我聽得這宮中有半句議論三小姐的言語,當場杖斃!」

  宮侍們齊刷刷跪了一地:「娘娘息怒,奴才不敢!」

  顧天琳也很奇怪,從登基到現在已過去十天了,李青蘿住在玉華殿名份全無,且子離下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那裡。平南王好好的突然去退了親。李相幾次婉轉問及,子離都不正面作答,李相又不敢多問。偷偷托人情到自家爹爹那兒。自已也是一頭霧水。

  這天顧天琳帶著侍女前往玉龍宮。內務府動作很快,這麼短時間已經送來選妃名冊。她翻看了看,沒一雙眼睛象青蘿,便放了心。微笑著帶著名冊去見子離。

  她記得子離讚過她著天青藍的羅裙。今日特選了同樣清爽的綠紗羅。出宮之時侍女讚道:「娘娘真是玉肌雪膚,天女下凡似的。」她淺淺一笑,不由自主想起新婚之夜子離說她真是個冰玉雕成的人兒。

  她輕輕走進宮內。子離正在看奏折。顧天琳柔聲施了一禮:「臣妾打擾王上了。」

  「平身吧,皇后有何事?」子離看了她一眼,淡淡問道。

  顧天琳緩步上前,從侍女手中取過選妃名冊奉上:「內務府製成的宮妃名冊,王上後宮空虛,臣妾一人居後宮也甚是寂寞,王上看看吧,看可有中意之人。

  子離興味地看著顧天琳,面露微笑:「怎麼有這麼多人願意進宮做我的嬪妃?」

  「王上這般俊逸風流,想當年也是風城五公子之一,不動心的怕是少呢。」顧天琳打趣道。

  她還會開玩笑?子離似笑非笑看著顧天琳。真不愧是風城雙絕,琴藝超群,人又美,還聰明,難得涼了她三年一句報怨都沒聽到。「好,寡人瞧瞧。」

  子離漫不經心地翻動名冊,每一頁都附有小像。或豐腴纖細,或婉轉嬌憨,什麼樣的都有。正當青春年華,個個都不錯。

  顧天琳臉上不動聲色,眼角目光卻一直關注著子離的一舉一動。

  只得片刻,子離便已翻完整個名冊,隨手又遞了回去:「皇后替寡人拿了主意便是,挑幾個性情好的留下吧。」

  他的舉動在顧天琳意料之中,口中答應著,卻又沒走。

  「皇后還有何事?」子離心想,終於忍不住要問起阿蘿了。

  「王上,李相托人情托到我這兒來了,你看……」顧天琳直接把包袱扔到了李相身上。

  李相?哼,難道你不想知道?這後宮諸人都不想知道?子離心中冷笑,目光還是溫柔如水:「皇后說個主意吧!該怎麼辦?」

顧天琳一愣,怎麼辦還不是你說了算。心裡一動道:「臣妾去勸勸吧。」

  子離盯著她,突笑道:「好,你去看看也好。」

  阿蘿醒過來被軟禁在玉華殿內。房間內就沒少過人。連睡覺床榻下也睡了個宮女。她吃好喝好努力養好身體。沒出幾天便恢復了元氣。

  宮女故意把想要透露給她的消息說與她聽。平南王蠻橫退親,李相氣得抱病在家,聽說她在宮裡,病又突然好了。聽說日前為賀離皇登基,都寧河邊舉行了花魁大賽,平南王與成侍郎為爭花魁差點打起來。聽說安清王四下張羅為平南王選親……

  阿蘿恍若未聞。看看窗外,四月春正濃。都寧河邊麼?想起在畫舫上捉弄劉玨教她習琴不由得笑了出來。她有些懷疑劉玨的智商,怎麼爭風吃醋的小把戲都拿來玩?那隻老狐狸那會真的著急要為他選親?都是做給子離,做給自已看的吧。這命在他們那裡那麼重要麼?

  有人重視自已的命真讓她感動。自已也怕死得很,現在要有人告訴她死了之後能穿回現代去,她馬上就去死,上吊撞牆割腕都沒問題,可是沒有。

阿蘿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出神,一點點回想和劉玨在一起的情景,那是種簡單的快樂,她完全可以想到劉玨把她送進宮要子離救她會有多難,他必然難過到了極點。要自已活下去,就得送給子離為妃,以他對自已的情深,阿蘿歎了口氣,真夠難為他了。

  現在住在這裡已有十天了,子離知道她會功夫,守在殿外的都是禁軍裡的好手,杵在殿外就似石像一樣戳他一下他都不會動,根本沒法跑。就算跑出這座殿,外面還有重重禁軍和高大的宮牆。

  她想起那個夜晚,細細地回想子離說過的話。他這次是真的不放手了,寧可關她一輩子也不會放她出去?

  十天裡子離來了兩回,她背過身不理他,子離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也不再來。阿蘿沒對象發洩,就砸東西玩,扔一回東西罵一回人,不把玉華殿砸碎不肯罷手,權當是在練功。子離更不露面,反正砸了又換新的,由她鬧。

  這時聽到宮侍報道:「皇后駕到!」

  哦,顧天琳也來湊熱鬧了麼?她來做什麼?阿蘿好奇起來。

  「青蘿,你還好嗎?」顧天琳屏退左右優雅地走到窗邊。

  阿蘿趴在桌上,頭也沒回:「你看到啦,能好嗎?說吧,是你好奇想來瞧瞧我呢,還是他托你帶什麼話?」

  顧天琳笑笑,對阿蘿的態度不以為意:「是我好奇,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你父親,李相他……也甚為擔心。」

  李相?他擔心什麼?劉玨跑去退親,現在好像子離也沒弄個什麼妃號安自已頭上,他擔心兩頭落空,賣不了好價錢吧!阿蘿冷笑。不想告訴顧天琳三人之間的事。子離是她丈夫,自已絕不會與這個女人和其它認識不認識的女人爭一個男人。

  顧天琳見阿蘿不吭聲又道:「你可知道我原本是喜歡你的,然而嫉妒是女子天性,我聽到你與平南王定親心裡高興得很。他又把親事退了,王上一心留你在這兒,看這玉華殿的佈置,是軟禁著你吧?」

  阿蘿回頭盯著她道:「打住你的好奇心,天琳,我不討厭你,也不想討厭你,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沒有半點想法要留在這裡,與其來探我的口氣,你還不如去想盡辦法得到子離的心。」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喜歡他?」顧天琳有些疑惑。

  阿蘿啼笑皆非:「那是從前誆太子的,沒這回事,我一早就提醒過你,子離,我當他是大哥而已。」

  顧天琳恍然大悟,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語氣裡的關切真真實實地透露出來:「但是王上他……」

  阿蘿低下頭:「他可能心裡不平衡吧。畢竟我先認識他。」

  「阿蘿,我瞧可不是這樣,傳聞他在邊城有一個習慣,每日千里迢迢送大白菜去,吃了三年的白菜湯,難道與你無關?」

  開水白菜?阿蘿驚歎,吃三年?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子離,你何苦如此!吃了三年,瞧了三年畫像,我,我自認沒有這般魔力。你是把我想得太過美好嗎?我也沒對你有多好,這叫我,叫我怎生還你!

  顧天琳瞧著阿蘿轉眼黯然的臉,歎息道:「王上俊逸帥氣,又是寧國的王,對你這般,何不答應了他,這樣的男子難找了。」

  是啊,子離長得不錯,溫柔體貼,對自已情根深種,沒道理不答應他啊。可是,晚了!心早已被劉玨一點點填滿,他情感外露,熱情飛揚。和子離在一起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和劉玨在一起卻是快活。如果說子離有著星夜一樣的迷離醉人,那劉玨就是一道燦爛陽光,能散盡陰鬱。來到異時空的古代,自已的心和子離一樣是憂鬱的,不停地在鞭策鼓勵自已去追求希望中更美好的生活。只有陽光和活力才有力氣撐著自已在這個時空中書寫神話

  阿蘿輕笑道:「天琳,人和人是不能比較的,有句話叫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與權勢無關,與外貌無關,與他如何待我無關,緣份就是如此罷了。」

  顧天琳聽了默默無語。她不是沒有想過不把心放在子離身上,三年裡每一封書信都刻意淡了筆墨,不洩露絲毫心事,三年後他回來,見到他時,心又再次沉淪。她無話可問,無話可說,轉身離開了玉華殿。顧天琳心裡苦笑,或許,這樣來見阿蘿,為的也不過是子離前來詢問,她又多一點與他在一起的時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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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玉翠山北麓鬱鬱蔥蔥的林間掩映著一處黃瓦紅牆。飛簷翹角上立著鴟吻祥獸。簷下掛著小鐘,山風一吹,零碎的叮噹聲輕輕被風帶走。這是皇家別苑的一處單獨的院落。太子劉鑒、良娣李青蕾、小公主芯兒都被軟禁在這裡。

  芯兒還小,只知道這裡比王宮小了許多,幾日下來將別苑逛了個遍,此時嘟著嘴向青蕾訴苦:「母妃,這裡沒有好玩的啦,帶芯兒出去好不好,芯兒聽到好多鳥叫聲。」

  「芯兒乖,千萬不要這樣對你父王說呵,過些日子吧,娘再帶你出去玩。」青蕾溫柔地哄她。門被大力推開,劉鑒倚在門口冷笑道:「別騙芯兒了,這一生都別想再出去!」

  芯兒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青蕾心疼地摟住她:「別哭,芯兒別哭,來人,帶小公主出去!」

  一名宮侍牽住芯兒離開。哭聲漸漸遠去,青蕾才歎息道:「何苦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呢。」

  劉鑒走進屋裡坐下,呆呆地看著屋外的天空出神,過了會兒,神色已經平靜:「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父皇這樣待我。只是因為母后嗎?她為謀後位毒殺了子離的母后,也是因為王家吧,權勢過大,父皇不得不廢了我。」

  劉鑒這些天已想得很明白。安清王肯幫子離,肯定是父皇下了密旨。自已聽從倚仗多年的東宮謀士策劃,信任謀略過人的王燕回,覺得能與子離一拼。黃水峽谷一戰他就清楚,自已沒有任何作戰經驗,敗了也是正常。

  他苦笑道:「蕾兒,聽說你二妹三妹都無恙,李相也還好好的做他的相爺,如有機會,你就離開吧。」

  青蕾大驚:「殿下何出自言?青蕾斷不會離開殿下!」從嫁給劉鑒起,呆在別苑的十天卻是她一生中最舒心快樂的時候。

  再見劉鑒,他已是階下囚,廢太子一個。精神萎鈍,星目中道不盡的悲傷,早失了風度翩翩的神采。一個人悶著,前兩日一聲不吭,不吃不喝。青蕾掛記著他,日夜陪著他,終於在第三天夜裡,這個曾經的一國太子抱住自已放聲大哭。哭他的母后,哭父皇對他心狠。哭自已無端做了犧牲品。

  青蕾無法,用盡勁力氣抱緊他,那一夜劉鑒的纏綿與熱情讓她想起了初進東宮的日子。

  在別苑多好啊,少了些活動範圍,也少了算計心機

  青蕾站起身走到劉鑒面前跪下,把頭靠在他膝上。輕聲道:「殿下,可還記得桃花宴麼?」

  「記得,我聽到李相府紗帳內傳來的琴音,就渴望能得此知已。」劉鑒輕撫著青蕾的發,自已從前一心鑽進了權勢中,連單純愛慕自已的青蕾也想著要利用。如今,她待自已的心卻沒有變。

  青蕾輕笑出聲:「殿下可走了眼啦,那時顧天琳先彈一曲《佩蘭》,我便知無望,我與她琴藝差不多,她先聲奪人,我就算盡全力彈得一曲也壓不過她的人氣了,心裡一慌,想到你還等著品評,手指尖也是抖的,這琴便彈不出來了。」

  劉玨微笑:「所以,你家小妹便替你撫了那曲《秋水》?瞞過了在場所有人,也包括我。」

  他早知道了,青蕾輕歎一聲:「殿下可怪我麼?我當日自傷手筋,就是想斷了彈琴的念頭,省得精明如王燕回,遲早會被她看出馬腳來。我只是不願失去殿下的寵愛,還有將來的富貴權勢。」

  「我當日聽你小妹撫琴一曲,就感覺不對了,後來在東宮親耳聽到她彈秋水,才肯定是她。」劉鑒回想當日一幕,又是黯然:「青蘿自是幫著子離的,不然也不會演那齣戲。我們就算懷疑那齣戲的真假,卻貪圖著安清王父子手裡的兵馬,想不戰而勝。加上先下手不僅師出無名,南軍也不會袖手旁觀,所以失了壓制安清王父子和子離的先機。其實黃水峽谷若我們不去,風城一戰,鹿死誰手還不見得。」

  子離與安清王父子早有預謀,劉玨一回來便下手控制了風城三門。自已不是一樣也有勢力安插在朝廷與軍中。這股勢力還不小,都是多年對自已忠心耿耿的人。就算自已身困在別苑,有朝一日得以逃離,登高一呼,馬上就是支不容小覷的隊伍。

  劉鑒目光投向遠處,真當他這個沒帶過兵的太子這般無能麼?他錯在太過倚仗王家的勢力,太過信任王燕回之謀略。好在去黃水峽谷時已交待妥當,若是敗了,布下的人就老老實實呆著,沒有自已的密令,不得妄動。不然,軟禁在別苑的自已就是一盞燈,那些忠於自已的人馬就會像飛蛾一樣撲過來,然後死在子離的重兵包圍之下。

他收回思緒,知道青蕾在等一個答案,溫柔地笑笑:「你笨啊,你進東宮之後,也沒聽你撫過《秋水》,和你朝夕相處,你就是個小女人罷了,那會有琴曲中透出的那種天馬行空的不羈?青蘿代你撫琴,不過是成就了你我的緣份罷了。當我真不知道你除了撫琴還會其它種種?你真正是個才女。」

  青蕾的淚終於滴下,多年來的心事終於了結,哽咽道:「殿下!蕾兒從小心高氣傲,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肚雞腸,落了下乘,實在配不上殿下。」

  「有你,我已滿足。從前想有王燕回玩弄她的謀略,她嫁我又不肯與我圓房,要的只是權勢,只有你,富貴權勢人人愛,你卻多了愛我之心。你不怪我後來暈了頭,一心想與子離爭個高下,還想著利用你拉攏平南王,就很讓我欣慰了。」

  春天的陽光照進屋子。兩人似一對鳥兒偎依在一起。

  子離帶著大批侍衛來到別苑。滿意地看到從山腳處起就禁衛森嚴的情況。他在這裡布下了一萬兵士,把整座別苑圍了個嚴嚴實實。十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大哥真的這般無能,手下連個忠心護主的人都沒有?他不信。

  別苑大門緩緩打開,宮侍高聲傳報:「王上駕到!」

  劉鑒引領著別苑裡的眾人跪伏於地,口中連呼:「罪臣劉鑒恭迎王上,吾王萬歲,萬萬歲!」

  子離搶上兩步攔住:「大哥!莫要如此!折殺子離了!」

  劉鑒抬頭微笑:「王上,禮不可廢,求王上准鑒行完大禮!」

  子離鬆開雙手,站立,受完眾人大禮後忙扶起劉鑒:「大哥,你我兄弟,再不要行虛禮了,子離有話與大哥說。」拉著劉鑒的手走進了大殿。

  掩上大門,殿內只留他兄弟二人,劉鑒笑道:「王上這次來是要賜臣一死麼?」

  子離對劉鑒深施一禮,劉鑒一愣,跪倒在地:「王上這是做什麼?臣豈敢擔此一禮!」

  子離扶起劉鑒道:「大哥治國奇才,遠勝子離,父皇有此遺旨原是衝著王家外戚專權,這才令子離繼承王位,如今王氏盡離朝政,今日子離是請大哥還朝!」

  劉鑒暗暗心驚,不明白子離打的什麼主意。聽得子離誠摯地說道:「父皇身體虛弱,我寧國朝政由大哥一手治理得井井有條,還望大哥捐棄前嫌,助子離一臂之力。」

  他請自已還朝助他,肯定會委以重任,子離才登基十日,難道就不怕趁此機會自已反了他麼?他是想捏住把柄趕盡殺絕吧,「子離就不怕我藉機培養勢力,他日再與你一爭高下?」劉鑒直言不諱。

  「若是大哥有此心意,子離現在就退位讓賢,王皇后、王燕回已死,王太尉告老還鄉,王家在朝官員全部貶免,且王氏子孫永不得錄用為官。外戚已除,由大哥登基也未嘗不可!」子離淺淺笑道。

  劉鑒心裡冷笑,若是自已順勢開口答應下來,怕是馬上要身首異處!於是歎了口氣道:「經此一役,我已無心朝政,只求帶著青蕾與芯兒平平安安過一生,子離若是心疼大哥,就成全了我吧。」

  子離張口還欲再勸,劉鑒堅定說道:「這山中別苑十日,鑒與蕾兒心意相通,富貴容華都是過眼雲眼,不如尋常一家三口平安喜樂,我心意已決,王上成全吧!」

  子離怔怔地看著劉鑒,心冷得不行。若是劉鑒願意還朝,他還放心,以他對劉鑒的瞭解,他這個大哥不是庸碌無能之輩,沒打過仗卻能把朝政處理得極好,他未必手中沒有暗藏的力量,且這股力量早已佈置好了,所以別苑十日風平浪靜。

  他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半點苦,同樣驕傲,因為王家外戚專權而被廢,因為安清王父子相幫自已才順利登基,他怎麼會服氣?他既推辭,是怕受自已重用回朝後,在朝中本來欣賞他的官員就多,很容易被自已拿住一個結黨之類的借口就殺了他。看來,他說的清平安樂的日子怕是過不了多久了。子離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既是如此,我便令內務府把璃親王府改為清王府,大哥一家不日就遷回去吧。」

  這是他做的最大的讓步了嗎?劉鑒心裡冷笑,若是他真願意放過自已,大可解了禁令,任自已一家三口自由來去,如今,回了風城再說吧。

  他一早料定子離不會殺他,雖然父皇廢了他,理由不過是受到母后牽連,要除掉王氏而已,私底下為他這個太子喊冤的人不會少。做太子這麼多年,朝中官員對他處理政務稱讚有加。子離剛登基就殺了他,不管明裡還是暗中,大臣們嘴上不說,心裡對他的看法自然不同。人心向背總是重要的。

  果不其然,子離對廢太子劉鑒禮遇有加,親迎回風城之舉受到朝中大臣眾口稱讚,心又偏向新王一分。

  子離調回顧天翔統領右翼軍,把整個的南軍軍權都交給了劉玨。授顧天翔鎮西元帥印。授劉玨南軍帥印。

  劉玨回到王府,心裡悶得慌。一個月了,子離不封阿蘿妃位,也不放她。不知他打什麼主意,是要等著阿蘿親口答應他嗎?依阿蘿的脾氣,倔起來肯定不同意。他心裡又急又慌,要是朝中有人上了奏折,阿蘿再不封妃,就只有死路一條。不管子離怎麼重用他,心裡高興不起來。權勢越來越大,心也越來越空。

  他與成思悅大鬧花舫,風城盡知。父王一副要抱孫子得緊的樣子,朝臣皆曉。阿蘿怎麼就不明白呢?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子離就是在等著自已忍不住去帶了阿蘿逃走嗎?冷汗絲絲冒了出來,若是這樣,他就找著借口奪了自已兵權,散了自已父子對他的威脅。若真是這樣,子離的城府就太深了。

  眼瞅著他一步步收服大臣們的心,善待太子一家,用心良苦啊!劉玨想得明白,父王說過掀開烏衣騎的蒙面,散去中堅力量隱於市井,就是已想到這一點了。

  只是阿蘿……劉玨現在不能妄動。氣悶得不行,成天呆在松風堂裡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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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子離算算日子,有二十來天沒見阿蘿了。現在有空,就瞧瞧她去,不知道涼了她多日,磨了她許久的性情有沒用處。

  子離沒有吐露阿蘿沒進皇陵冰皇的秘密,他是想讓阿蘿自由選擇,可是她的選擇出來了,她要的不是他,這個選擇讓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子離苦笑,說是讓她選,但自已卻又放棄不了。他沒法壓抑住內心裡對阿蘿的渴望。一路思緒雜亂,不知不覺他已緩步走到了玉華殿,擺擺手,示意禁軍及宮侍不用施禮通傳驚了她。

  阿蘿無聊地發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剛開始幾日倒不是真急,還想著子離能放了她,找個借口破了那個規矩。現在越來越心慌,越來越害怕真會在這裡呆上一輩子。劉玨不要她死,他把她讓給子離,他是不會來帶她走的了。阿蘿有些灰心,難道真的要重新開始,在後宮與人相鬥找樂趣嗎?為了這種樂趣就要得到子離的寵愛,自已真的能做到與一個不愛的男人在這個不喜歡的地方過一生?她歎了口氣。

  宮侍小心道:「娘娘,飯菜涼了!」

  阿蘿火氣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我說過不准亂叫,我還沒嫁他呢,涼了就倒掉,不吃!」

  「難道你不明白,你嫁不嫁都要做我的皇妃?」子離輕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阿蘿一驚,回頭看他冷笑道:「那是你們一廂情願,一個怕我死了,寧可讓我這般苛活。一個也是怕我死了,歡呼著原來祖宗還有這樣的規矩。王燕回真是死了也要幫你啊!」

  「她那裡是幫我,是恨不得我與允之爭得頭破血流,打得你死我活,這女人,端得心計深沉!」子離歎道。

  「是啊,偏偏你二人一個願讓,一個願接,和和氣氣就把事解決了,真是替她不值,苦心想了這麼多,結果沒用!」阿蘿嘰諷道。

  子離示意宮侍退下,平靜地說道:「阿蘿,我們好好談談吧。從認得你後,我就多了一個心願,王位我是坐上了,可是你,我放不下。也不明白。」子離慢慢走到書案前坐下,臉上溫和的笑容已帶出苦澀:「你我初識在一起,那麼開心,可是你對劉玨卻避之如洪水猛獸。你根本無意嫁他,還逃出相府,可是為什麼,阿蘿,三年一過,你的心就偏向他了呢?」

  這個問題阿蘿也問過自已。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開始對劉玨動了心,似在臨南城吧,還是在風城與他嬉笑鬥智的時候呢?阿蘿喃喃道:「他,他讓我看著他的眼睛,那目光堅定誠摯,他說,他會護我一生一世。」

  「我難道不能?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的心?」

  「他為我在大冬天捂開一樹海棠。」阿蘿的目光看向遠方,白雪中傲然怒放的海棠朵朵綻出劉玨的深情。

  「我日日囑人不遠千里送白菜至邊城,只想嘗一口你當日做的味道。我日日瞧著你的眼睛畫在天琳的臉上,我竟沒法回風城看她,我,對你不夠情深?」子離想起那三年來的思念,孤身在外隱忍的艱辛,心裡的酸痛那能用言語形容。

  阿蘿抬頭看子離:「我知道,天琳告訴我了,她都知道,這些她都知道,對一個女人來說,痛苦莫過於自已的丈夫愛著別的女人。」

  「你是在意她?一直在意我娶了她?為了王位為了得到顧相的支持,我明明能夠拒婚卻又心甘情願地娶了她!可此一時彼一時,我當時背負的太多,我有我的不得已。我只能對你放手!你當我沒有遣人找過你麼?你當我不想攜了你遠走高飛麼?就如今日劉玨,他不想帶你走麼?他想,但他卻不敢!就如昔日的我,我想,我卻不能!」子離有幾分激動,眼神傷痛。為什麼阿蘿不能理解?為什麼她不能理解他當時娶顧天琳的形勢!

  「你就這麼在意正妻的位置?你就不能為我犧牲一點?她們要的位置我給她們,因為我是王,我必然要權衡後宮勢力,可是我可以一生都不碰她們一根指頭!阿蘿,你還要我怎樣?」子離低吼道。他已盡自已的力去愛她了,已退步到寧可與整個後宮及後宮嬪妃的支持者們相抗蘅的地步了,她還要他怎樣呢?

  不是不感動的,不是不心酸的。眼前這個人是寧國的王,已知這片大陸上最強大國家的王,他是她來到這裡遇著的第一個關心她愛護她甚至寵著她的男人。他有著英俊的外表,有著出眾的才華,是多少女人理想的夫婿、愛幕的對象?往後,這裡的後宮會住進來一群群美麗的女人,懷著對他的情感爭相打扮討好企求分食一點他的心。而子離,卻連絲毫空隙都不給她們,把所有的溫柔體貼都給予她一人。

阿蘿真是為難,一句拒絕他的話都難以開口。她對他不是沒有好感的,他為她開素心齋,難道真是他少了銀子花麼?子離只是想要滿足她。他帶她策馬草原,由著她想出各種新奇玩法,星夜入相府接她去露營,太子夜宴生怕她起了誤會,趕著來找她解釋。大婚之日也離開新娶的王妃跑來向她表白心意。她那會不知道,那會不懂。

  阿蘿頭一低,淚已落下:「我們,遇對了人卻遇錯了時間。我遇著你的時候,你已有婚約,我,不可能嫁你,一心只想要離開相府。大哥,是我負了你!」

  「別叫我大哥!」子離吼道,跳起來捉住阿蘿的肩搖晃著,「你叫我大哥,你真是貪心,明明不能和我在一起,卻又捨不得我給予你的心,所以你叫我大哥是麼?想讓我以大哥的身份心裡卻愛著你!」

  阿蘿心如刀絞,一把打開子離的手:「好,我不叫你大哥,王上!我叫你王上好不好?要不要我跪著對你行三跪九叩的大禮?要不要我跪著求你?在我的思想裡,我沒法接受一個有老婆,以後還會有更多小老婆的男人!我那時的心思全在如何帶著我娘離開相府!我當時就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喜歡一個有婦之夫,王上!」阿蘿說完直挺挺往地上一跪:「這才是該對你說話的禮數!我怎敢叫寧王大哥,我高攀不起!」

  子離後退兩步,深吸一口氣,她說什麼?她要跪著和他說話?她一心要扯遠與他的距離?子離不敢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阿蘿,怎麼也壓不下胸膛內騰起的陣陣酸楚:「你叫我什麼?阿蘿?連你也要和我分出個尊卑?把我推到那孤家寡人的位置上去?你竟然叫我,王上?你,你真會傷我的心!」

  阿蘿緊閉著嘴,眼裡淚光閃動,眼神散亂沒有焦距,似乎看著他,又似乎透過他看向了別處。子離突然慌亂起來,一步跨過去拉起阿蘿緊緊摟住:「好,好,阿蘿,你別這樣,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不要叫我王上,你不要朝我下跪,你不要離我這般遠!遠得讓我……我解散後宮,我只娶你一人,我不管朝臣彈劾,你就願意嫁我是麼?」他的聲音透著淒涼,低沉婉轉中帶著求懇。如果她只是因為不願與其它女人分享他,子離想,他的心會得到一絲安慰,他會告訴自已是情勢所逼,不是她不在意他。

  然而話音一落,阿蘿情不自禁衝口而出:「不!」

  一個字,世上比龍鞭抽打在身上更痛,比龍鞭抽打進心裡更陰寒刺骨的,原來是她的一個「不」字!

  眼裡的世界瞬間失去了色彩,子離放開摟住她的雙手,垂下時緊握成拳,瞪著她的雙目漸紅,咬牙切齒道:「就因為他沒有娶妻?就因為他的父王也只娶了一個?就因為趁我不在時你在臨南城遇到了他?你見到了他對你的深情,你感動!為什麼你從來沒想過我!想過我對你的心!你甚至為了他要放出風聲口口聲聲道你愛的是我?」

  子離一聲緊著一聲逼問著,阿蘿慢慢後退:「你可知道我明明清楚是演一齣戲,可是我卻當這是真的!你可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去演給誰看,因為我的心本來就給了你。三年了,我在安清王府再見到你我就沒法告訴自已這一切是假的!」

  阿蘿終於受不了吼了出來:「對,我沒辦法,我一開始沒有喜歡他,我一開始甚至避他如洪水猛獸,可那是從前,後來就變了,他一點點感動了我,他一點點讓我不知不覺就喜歡了他,我連我幾時喜歡他都不知道就喜歡他了!」

  「好,你喜歡他,你置我於何地!」子離氣得手足發顫,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冷靜,一把抓她入懷,「你喜歡他也沒用,他不會要你,他要不起你!因為他同我一樣,捨不得你死!」

  子離抱得很緊,阿蘿束縛在他懷裡抬頭悲傷地瞧著他,只有這一條路麼?聽得子離冷聲道:「我不會讓你死,你必須要成為我的人!」

  說完使勁一推,阿蘿「砰」的倒在床上,愣了一下,手足並用就往床的另一端爬去,腳踝一緊,子離捉住一拉,阿蘿尖叫出聲:「不要!」另一條腿奮力翻起朝子離踢過去。
  他用手一擋,捉住阿蘿腳踝一翻,已將她甩得轉過了身。子離用腿壓住阿蘿,雙手一分,紗衣片片撕裂,露出瑩白的背

  「啊!不要!我不要!」阿蘿雙手亂打死命的掙扎。子離俯身壓下去,撐住她,唇已落在她光潔的背上。只覺得阿蘿全身一僵,脖子上冒出了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

  子離瞧著被固定在身下的阿蘿,她不停地尖叫哭鬧,那哭聲那尖叫聲在凌遲他的心,劃出道道血痕,他停了下來:「你就般不願意麼?

  阿蘿臉埋在床上,恐慌得不行,原來要與不喜歡的人親密接觸是這樣難受!她掙不過子離,啞著嗓子道:「你狠,你狠得下心你就做,女人第一次沒啥大不了!」眼睛一閉,就當自已死了。

  子離騰開身把她翻轉過來面對著她。阿蘿狠狠地瞪視著他,在那雙剔透晶瑩的眸子裡子離只讀出了決絕與恨意。他放開她的手,輕輕去擦她的眼淚:「沒用的,只要我想,不管你怎麼說都是沒用的。」

  阿蘿一記耳光甩他臉上,子離不躲不避,她真狠啊!一摑一臉血,把他的心扇得忽悠悠飄到了離恨天外,再不回來才好!從此就做個無心人,倒也少了煩惱。

  子離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阿蘿,什麼時候我們之間變成了這樣?你變得這麼討厭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們都不想看著你死,所以劉玨才會送你進宮,所以我才要你做的妃子,我做錯了什麼?就是當年我沒有向父皇拒婚,選擇了顧天琳,選擇了顧家的勢力?」

  阿蘿淚盈於睫,側過頭不敢看他:「對不起,你沒有錯,是我負了你。」

  子離長歎一聲:「你再想想好不好?阿蘿,你再想想。」

  阿蘿安靜地躺在床上,窗外居然還能看到月光。就因為要救自已的命嗎?我不活了成不成?我把命還你們。以後,就不用一輩子圈在深宮裡了。

  子離走後,宮侍走了進來:「娘娘,奴婢侍候你更衣!」

  「滾!」阿蘿嘴裡輕吐出一個字。

  宮侍嚇了一跳,退到三丈外默默地站著。

  更鼓聲聲,似敲在心上。阿蘿想,換作剛來到這異時空的時候,她早就投降認輸,保命重要。人真的到了一定的時候,就真的不怕死了。活著是很重要。但要讓她這樣的活著,她寧可去死!

  讓她莫名穿越的神秘力量啊,求求你讓我死了再穿一次吧。穿回到現代家中的床上睡著,一覺醒來這一切只是個夢,一個太長太長的夢而已。阿蘿一動不動地躺著。漸漸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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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天色漸明,陽光明媚地跳進殿內,宮侍走到床上跪下道:「娘娘,該起了,奴婢侍候你起身!」
  
  阿蘿一動不動。閉著眼不想答話。

  宮侍有些急,再次小心翼翼問道:「快巳時了,娘娘。」

  阿蘿順手撈起瓷枕扔了過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著退下。

  讓時間一點點殺死自已吧,阿蘿想道。她不想動,也懶得動,起來又如何,走來走去也不過是這殿中三四十平米的面積。就這樣吧!

  午時六刻。

  「娘娘,該進膳了。」宮侍放好飯菜又一次來請她。

  「不吃!走開!」

  酉時一刻。

  宮侍硬著頭皮又來了:「娘娘,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用點?」

  阿蘿被她煩得要死:「你敢再來問,我揍你趴下!」

  夜又來了。阿蘿沒覺得餓,她不停地回想從來這兒起到現在的每一件事。一天時間,不過才回憶到那個春天美麗的桃花宴,她開心地想,馬上就要想起劉玨了。閉著眼一幕幕地回想著,不捨得放過一個能想起的動作,不捨得放過一句說過的話。

  自已可真是刁蠻啊,在相府呆了六年,都忘了是在另一個時空,第一次出府,除了相府中人沒和別的人打過交道。他好心救了她,沒讓她栽進水裡,就一個愣愣看自已腿的眼神,就摔他進水。是存了心思想試試空手道練得如何吧?還是在現代的性格使然?

  他在空中翻身的功夫很好看呢,要不是怕他報復,都忍不住要鼓掌讚美了。
  
  他也很笨呢,明明功夫那麼高,硬是被自已劈暈過去。嘿嘿,自已用了聲東擊西,接下來是防狼絕招正中他要害再加掌劈!阿蘿想到這裡,嘴角又忍不住扯開一絲笑容。

  睡過去前,她還在偷笑自已居然把劉玨洗劫一空。第一桶金原來是這樣挖到的!可惜,銀子現在都還沒還他呢……

  絕食是麼?子離捏緊了手裡的硃筆,宮侍跪在地上稟報阿蘿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不管她,隨便她吃不吃!」子離淡淡說道。心想,你那麼愛吃,我看你忍得了多久。「吩咐下去,明日起,一個時辰換一次飯菜,一涼就撤走!」

  第二天,宮侍沒敢來喚醒阿蘿。她被陣陣菜香逗醒。剛一睜眼,宮侍趕緊上前:「娘娘可要用膳?」

  阿蘿冷冷看她一眼,眼睛閉上,昨晚回憶到那兒了?哦,在桃花宴上打暈了劉玨。呵,他那麼好的功夫居然被自已打暈。想不到啊。她睜開眼看看窗外,也是這樣的天氣吧。可惜,再沒去過花林,不知道桃花還有沒有。都四月了呢。

  阿蘿坐起身,身上還穿著那件被子離撕爛了的羅裙。她慢慢下床:「給我拿件衣服來。」
  
  宮侍見她起身,高興地去拿過衣裳,小心地替她穿好:「娘娘梳洗過後便吃點東西吧。」
  
  阿蘿沒吭聲,換了衣服洗乾淨了臉,沒讓宮侍替她挽髮,自已動手梳了一根辮子。拿了本書又窩進了床裡。

  每隔一個時辰,桌上的飯菜就換上新的菜品。阿蘿瞧也不瞧,看會兒書累了,又躺下繼續回憶。
  
  宮侍晚上再報於子離知道。

  還是不吃麼?子離心裡一抽,咬著牙問。「水也不喝?」

  「滴水未沾!」

  子離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碗打翻在地。他看著茶水順著桌面往下滴落,手抖動著利害,他怔怔地看著滴落的茶水,阿蘿不吃不喝,她的生命也會這樣一滴一滴地流逝掉吧?她寧可死!這一想法帶起綿綿不絕的哀傷一波又一波似潮水拍打著他的心,直至痛得麻木。

  告訴她實情?放她與劉玨一起?讓所有的痛都自已一個人吞了。可是,他一想到阿蘿要嫁給劉玨,從此離開她,就難以忍受,難以張嘴。三年裡在邊城每一天思念的感覺歷歷在目,他實在不想再去思念!實在不想放了她一生都去品嚐那種苦痛。放了她,嫉妒與思念就會變成世上最毒的噬心蟲鑽進他的身體,一口口蠶食他的心、他的肝,直到把整個人咬成一個空空的大洞,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子離頹然倒在椅子上。怎麼這麼難?不放手在心痛,放手也會心痛,阿蘿,你可知道,你給我出了一個多難的題!

  阿蘿記得,人要是只喝水還能多活幾天,要是不吃不喝,這裡沒有葡萄糖、營養液,五六天後,救也救不回來了。

  她躺在床上喃喃道:「劉玨,讓我再想你三天,三天夠我想完所有的事情了吧。」
  
  第三天,她連床都沒下。動也沒動。

  子離站起身掀翻了面前擺滿珍饈的桌子。一般宮侍嚇得全跪伏於地。他在屋子裡急走了兩步,終於向玉華殿衝了過去。腳一邁出,心就急了起來,不知道她倒底怎樣了,湧起的酸楚軟了四肢讓他無力施展輕功。

  進行殿內,他眼睛瞥見床上已顯憔悴的阿蘿,疼痛如萬箭穿心。子離兩大步跨過去,撈起她的身體,看到嘴唇已乾裂,不禁吼了出來:「沒用的東西,水都喂不得麼?」

  他輕晃著阿蘿:「醒醒,阿蘿!」

  阿蘿睜開眼睛,大而無神看著他,子離見她睜眼:「拿水來!」

  「不……喝!」阿蘿聲音堅定。

「你!」子離痛苦地瞧著她,阿蘿,你要怎樣才停止來折磨我?子離踉蹌退後,旋風般衝出了玉華殿。阿蘿,我勸你你不吃,劉玨來了,你就會進食的對嗎?心酸又在心底裡蔓延。子離仰望夜空,風城的夜晚總是有這麼多的星星,一閃一閃,那是片片碎裂的心飛到了天上。子離在無力的掙扎。
  
  第四天一早,子離召來宮侍:「召平南王進宮!」

  劉玨已經知道阿蘿絕食的消息,在王府急得團團轉。他想進宮,又怕見到她會忍不住想要帶走她。讓子離帶她進皇陵就是白費努力,她不做皇妃,只有死!可見不著她,劉玨食不下嚥,放不下心。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聽得宮侍傳旨。他緊跟著進了宮。

  子離站在書案旁,背影蕭索。劉玨剛想行禮,子離已經開口:「不用行禮了。允之。」他回過頭,勉強地掛著一絲笑容,聲音空洞虛無:「她,這是第三天了。你去看看她吧。」
  
  劉玨不知道說什麼好,低聲答道:「是,王上!我……」

  「不必多說,我明白,或許,」子離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許,她會聽你的勸,你去吧!」

  劉玨心裡歎息,子離的眼睛也有了血絲,這兩天,他必然難受之極。劉玨輕輕退出御書房直奔玉華殿。

  他推開殿門。宮侍們跪下請安:「給平南王請安!」

  「起來吧!」

  阿蘿聽到劉玨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夢裡思念的人真的就在眼前,她綻開一個明麗的笑容,向劉玨伸出了手。

  劉玨恍惚中覺得她似風雨中快要被吹落的花,轉瞬即逝。情不自禁地想奔過去摟她入懷,腿剛一動,又收了回來。不能,他不能啊!

  「阿蘿,為什麼不吃東西?你是在折磨誰呢?」劉玨啞著嗓子說道。

  阿蘿等了許久,他還是站在兩丈開外,他,真的不管她了麼?眼裡衝進一道熱流,她聲音顫抖:「你來勸我吃東西,然後乖乖地嫁給子離麼?」

  劉玨努力控制著自已,輕聲說道:「阿蘿,子離待你真是極好的,你……我不能看著你死,那怕是你讓做他的妃,我也,也願意!」

  「可是我寧可死!也不要在王宮裡呆一輩子!」阿蘿吐出堅定的話。

  劉玨低下頭,看著自已握緊了的拳頭,突然喝道:「給我端碗湯來!」

  宮侍趕緊遞過早已準備好的肉湯。

  劉玨接過,一步步走近阿蘿:「今天你不吃也得吃!」

  阿蘿憂傷地看著他,晶瑩的雙瞳裡閃動著讓劉玨心碎的深情,她側過頭:「你們都要我活著,可是這樣,我不快樂,你知道嗎?為什麼,是你來逼我?」

  劉玨手一顫,差點端不住碗。咬咬牙,一個健步跨過去,伸手點中阿蘿的穴道。喚來宮侍扶起她,劉玨捏開阿蘿的嘴餵進一勺肉湯,手指按著她的咽喉用內力一逼,已將肉湯順下。他沉著臉不看她的眼睛,一勺一勺喂完一碗肉湯方才住手。

  阿蘿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居然這樣逼著她吃,眼淚一顆顆滑下面頰。片刻之後劉玨解開她的穴道,他沉默地看著她,她含淚瞪著他,相對無語。

  「吃了?」子離走進殿內輕聲問道。

  「臣,用內功……」劉玨很無奈。要用這樣的法子逼阿蘿,他又何其忍心。可是,不這樣做又怎麼能行?他硬起心腸對子離道:「若她還是不吃,王上,就這麼辦吧!」

  阿蘿吃驚地張大了眼,氣得發狂,她支起身體,左右看看,抓起幾案上的一個瓶子就砸了過去,「嘩啦」摔得粉碎。她哭叫著去拾碎片:「你們都逼我,我,我這就去死。」
  
  劉玨嚇了一跳,衝過去攔住她,雙手一抱,鼻子一酸,她,竟然瘦成這樣,骨頭硌得他痛。子離臉色一變喝道:「把這屋子裡所有尖銳的東西,這些,這些!全給我收了!你們四個十二時辰看著她!」

  宮侍急急奔進,收拾地上的殘片,搬走屋裡的東西。

  阿蘿困在劉玨懷裡,眼睜睜瞧著他們要斷了她所有的念想,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劉玨輕輕把她放在榻上。對子離一禮:「她,就交給王上了!」說完退出了玉華殿。

  子離沉默地看著他慢慢離開的背影。張張嘴想喚住他,眼睛又看到阿蘿那讓他難捨的面容,一揮拳打在了牆上。驚得宮侍齊齊跪地哀求:「王上!」

  「出去!」

  子離走到睡榻旁。輕輕抱起阿蘿,讓她倚在懷裡。她可真瘦啊,蜷在懷裡像只小獸。他喃喃道:「阿蘿,我真的為難,我恨自已怎麼就放不下,我怎麼就不能放下啊!」頭靠在她柔順的髮絲上,「……阿蘿,我愛你愛得都認不出自已了……我這樣勉強著你,拆開你們倆,換作從前,我絕不會。可是,現在我卻做了,明明還有一條路,我卻捨不得說……阿蘿,我一說出來,你就要離開我了,你就要嫁給他了……讓我眼睜睜瞧著你們雙宿雙棲,阿蘿,你知道對我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阿蘿啊,要是你一直這麼乖地讓我抱著,一輩子都不離開我的懷抱該是多好啊!」

  第二天,劉玨便得到消息,阿蘿恢復了進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遙望王宮想了許多,阿蘿那尖瘦的下巴,嶙峋的身體,眼中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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