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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椿椿]蔓蔓青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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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38:12
第79章

  第二天,劉玨便得到消息,阿蘿恢復了進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遙望王宮想了許多,阿蘿那尖瘦的下巴,嶙峋的身體,眼中的悲傷……

  他垂頭走進書房向安清王跪下:「父王!兒子我……」

  安清王看著兒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在很久以前,父王還是少年時,心性好動貪玩,有次為獵頭黑熊闖進了黑山森林,走得遠了竟迷了路。只得順著水聲而去。行不多遠便瞧見一條山縫,水從中流出,我走進山縫,出口處是一座山谷。百花怒放,景色迷人。一直想要是有一天能帶著心愛的人在這裡住著會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可惜你娘親去的早,一直沒能圓這個心願,你去瞧瞧,她必是喜歡。」

  劉玨眼中含淚:「兒子不孝!要連累父王了。」

  安清王緩緩伸出手拉起他,笑笑:「比父王個頭高多了!去吧!」

  劉玨一把抱住他,安清王拍拍他的背:「他們在松風堂等你。」

  劉玨回到松風堂。樹林裡走出四個人,他笑笑:「原來你們幾個也挺帥的嘛。」
 
  摘除面具的玄衣、赤鳳、冥音、青影相互看看,臉上露出笑容。青影貧嘴道:「那是,青衣一露臉,保管迷死風城裡的丫頭們!男的也不放過!通通迷死!」

  劉玨閒閒地說:「這樣啊,明日我就與青玉坊的老鴇子說說價,讓你掛牌接客去。」
  
  青影臉一白:「不會吧!主上,我這文武雙全的高手去掛牌接客?」

  「你說你想迷死風城裡的男男女女,爺我想了半天,也只有城中最大的青樓適合你施展才華!」
 
  青影一呆,苦著臉道:「主上,我開玩笑的。」玄衣、赤鳳、冥音埋下頭強忍笑。
  
  劉玨也被青影逗樂了。笑了會兒他看著四人:「這次,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四人也斂了笑容沉聲答道:「主上放心,早已佈置妥當,劉英攜小玉已先行一步,只等小姐身體好一點就可動手。」

  劉玨俊臉上現出一種嚴峻:「說是萬無一失,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好好保護老王爺!」
 
  「是!」

  「七日後,四國來使到風城朝賀新王登基,王上無法脫身,就定那天行動!」
  
  「是!」

  劉玨眼中露出感激,單膝對四人跪下,四人一驚,齊齊跪下道:「主上不可如此!」
  
  劉玨緩緩道:「我們都是一般長大,親如兄弟,劉玨不才,能得這麼多好兄弟生死不棄!如今為一女子要父王與眾兄弟陷入困境,劉玨慚愧之至!你們起來,受我一拜!」

  四人一動不動,玄衣懇切說道:「能入烏衣騎,跟隨主上是我等的榮幸!主上乃至情至性之人,烏衣騎眾人生死願隨主上!」

  劉玨站起身,扶起四人。沉聲道:「暗夜會安排烏衣騎中堅全部離開散入市井,人馬不能解散,還要放到明處,這個聽老王爺安排。你們四人中冥音隨我走,其它三人照計劃行事!」
  
  「是!」

  阿蘿恢復了進食,心寂如死,四個宮侍日夜寸步不離,她躺在窗邊睡榻上望著外面的春色。綠意生機隔著窗子就似隔了整座太平洋,遙不可及。

  子離也在看窗外的景致。阿蘿的心不是春天,走到他面前已凍成寒冰。他真是不明白,他什麼地方輸給了劉玨,就連散盡後宮只娶她一人,她也不願意。是他對她不夠好麼?他已委屈自已把心捧在她面前任她蹂躪。

  他是寧國的王啊!她對此不屑一顧。他為了她甘受龍鞭之苦,她卻不知情。子離低低輕歎:「為什麼,阿蘿,我這般對你,為什麼?」

  他恨自已捨不得!子離想起大婚那夜對阿蘿說過的話,眼睛裡難以掩飾的痛苦:「我真是的是自作自受,這一天竟真的來了,我真的看到你愛上別的男人了。」

  摸出玉簫,子離躍上玉龍宮大殿屋脊,吹出那時應和阿蘿笛聲的曲子。那個時候他多麼孤單,偶然緋徊在安靜的河邊聽到相府後院傳來清揚的笛音。吹笛人的技藝並不高明,但他聽出了裡面的孤單。院牆內有人與他一般心境麼?他沒有去看是什麼人,只想與這笛音一起,簫笛合鳴時似兩隻落巢的小鳥終於找到了同伴,撲騰著翅膀互相勉勵著飛翔。

  他想起那時阿蘿男裝打扮來到河邊,她也想看看是何人在吹簫吧。她是那麼善良,不忍見他因為笛音消失而露出的落寞表情,急急取出了笛吹給他聽。他自然對她有了好感。後來再知道了她就是牆內的吹簫人,他是多麼欣喜。從此一天天接觸她,小心地呵護她,寵著她,最終為了王位又放棄了她。

  子離簫聲一變,曲調由溫柔轉而淒涼。

  阿蘿,你既無心,為何又要費心來開解我?給我說各種趣事,各種有深意的話題,讓我的心淪陷在你的溫暖裡。你既無意,為何要給我錯覺,讓我覺得你依賴著我,望向我的目光滿是信任?阿蘿,只是三年,你在臨南城也不過呆了兩月而已,為什麼?難道我愛你比他少嗎?

  簫聲再變,轉而憤怒。子離不知覺用上了內力,聽得啪的一聲輕響,簫聲嘶啞,他低頭一瞧,吹口處現出細細的一道縫。他怔了怔,簫已碎了麼?子離從殿頂飛身躍下,去了玉華殿。
  
  「恭迎王上!」宮侍伏地請安。

  子離大步走向阿蘿。她無神地躺在睡榻上。下巴尖瘦,人窩在榻上小得可憐。眼睛更大,嵌在臉上像一汪湖水。盈弱得想教人恣意憐惜。

  他看著他,那是他的夢,他心裡的最美的夢,子離心一橫說道:「四國的使臣將到風城賀我登基,忙過朝賀之事,我便封你為妃。你,你把身子養好一點。」說完這句話他不敢再看阿蘿,逃也似的走出了玉華殿。

  兩行淚從阿蘿眼中滑出。似湖水漫出,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雙瞳光華閃動,好,你要我嫁你,呆在後宮是吧?子離,你不要後悔!從此你這後宮將雞犬不寧!「來人,我要沐浴!順便弄點夜霄來!小姐我餓得慌!」

  宮侍大喜。

  顧天琳癡癡地遠望玉龍宮,那簫聲,那個飄逸的人,她的王啊!為何看不到她在盼他呢?
  手指輕撫琴弦,顧天琳婉轉唱著哀傷的歌:「絕代有佳人,日暮倚修竹。泠泠琴聲起,淒淒無人顧。承歡三年矣,夫郎心有屬……」

  「皇后是在怨寡人冷落了你麼?」子離淡淡地在她身後說道。

  顧天琳一驚回頭,看到子離。忙跪下行禮:「王上,妾身……」

  子離已扶住了她,顧天琳嗅到一絲酒味,低呼道:「王上醉了麼?」

  「哈哈,是,寡人醉了。」子離大笑,他是醉了,但願長醉不復醒!

  天琳面露嬌羞靠近了子離,埋下頭,輕聲道:「臣妾,臣妾侍候王上歇著吧。」
  
  子離睜著醉眼,瞧著她欺霜賽雪的肌膚,手指劃過她的臉,撫上她的眼睛。
  
  天琳慢慢閉上眼,睫毛微顫,想起新婚那晚子離便是如此,似嬌似喜的笑意難以抑制的浮上唇邊。

  子離托起她的下巴:「睜開眼睛。」

  一雙清水眼慢慢張開,酡紅如醉的臉仰望著子離,天琳的眼裡寫滿愛慕與渴望。畫像上的人就在眼前,看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可是這眼睛,這不是他一千個日夜裡凝望著熟悉著渴盼著已鐫刻進心裡的眼眸啊!

天琳的手溫柔地解開他衣襟的繫帶,子離腦中一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喃喃道:
  
  「我……天琳……對不起。」蹣跚著後退,子離眼中流露出一種絕望、一種悲傷,看著顧天琳瞬間變白的臉,他一狠心轉身走出了玉鳳宮。

  他怎麼能,他做不到!

  顧天琳的眼淚終於如瀑布般傾瀉,人一軟跌倒在地。他來是心裡不痛快趁酒勁而來,他心中愛慕著的始終是玉華殿裡的那個女人啊!

  子離出了玉鳳宮,深藍色的天空憂鬱安靜。他呼吸了一口清洌的空氣。往玉華殿望去一眼,阿蘿,我怎麼會有負了你的感覺呢?明明她是我的皇后,我卻感覺我親近她會對不住你。明明可以酒後亂情,我,我一看到她就想起那幅畫像,想起你的眼睛,你的模樣。阿蘿,就算是我對不住你吧,我放不了,真的放不了手。

  三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再讓我瞧見你美麗的樣子,我不想毀了你,所以,我寧可違你心願納你為妃。只要你呆在宮裡,留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顧天琳無力地聽著更鼓聲傳來。流淚祈求:「天上所有的神啊,給我他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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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子離登基國號龍興,稱璃王。寧國龍興元年四月二十六,陳、啟、安、夏四國使臣到達寧都風城,朝賀新帝登基。

  風城自璃王登基後恢復了昔日的繁榮。四國使臣入風城之日,城中旌旗飄揚,百姓夾道歡迎。與其它三國不同,安國使臣從海路轉水路,使船逆都寧河而上,直抵風城南城門碼頭。安國位置靠北,世居苦寒之地,相國鐵罕親率使團,一則賀璃王登基,二來想求得水陸通商,購得寧國糧食、鐵器以強安國國力。

  使船入都寧河後行至寧國境內,見綠意昂然,土地肥沃,兩岸時現炊煙,百姓熱情有加,安相不禁羨慕起寧國的富足來。待到離風城百里,已有軍隊沿途護送,秩序井然,他又歎寧國兵強馬壯。心思還好安國與寧國間有黑山森林為屏,若真的是一馬平川,就令人擔憂了。打定主意,此番前來,一定和寧國締交結盟,世代友好。

  啟國是草原王國,部落居多,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已隱有霸主之氣。啟王親弟穆親王身兼全國兵馬元帥之職,此次請命帶使團前來寧國朝賀,多少也有親自勘察地形的意思。入得邊城,顧天翔親臨右翼軍相迎,一色白衣鎧甲,冷峻儒雅。一路護送至風城。穆親王知其乃皇后親兄,將來要入寧國,首當其衝就要與之先戰,不由多留了上了心,冷眼觀察。

  陳國二王子楚南帶使團過了漢水,抬頭望了望臨南城門,切齒的恨意又湧上心頭。過了臨南城,楚南濃眉下射出一道貪婪凶狠的目光,他望著沃野千里,冷哼一聲暗道,有朝一日,必將這片土地納入陳國版圖。

  夏國地處西南山區,四國之中屬它最為軟弱。此次卻是夏王親臨。進得風城,四國各入自家使館歇息。

  當晚,寧國官員傳旨,璃王王宮設宴款待四國使臣。

  巨大的宮門沉沉打開。四國使臣過了宮門外的玉橋,分由軟轎送至怡心殿。這處宮殿是王宮中除金殿外最大的宮殿建築。專為招待四國使團或宮中大宴百官時使用。

  怡心殿中擺放有九座高約兩丈的九龍盤燭,每座燭台安放有八十一根紅燭,殿頂垂下九百九十盞宮燈,牆邊一溜燈盞,齊齊點燃燈油,把怡心殿耀若白晝。

  從殿門到大殿之內,處處擺有春日鮮花,鐘鼎內燒著龍涎香。挑選出的宮女宮侍均年青美貌,穿梭其中。

  四國使團主臣分兩邊靠龍椅坐定。下方是寧國諸臣相陪同眾使團成員。清王劉鑒奉旨入宮,子離道:「大哥處理四國政務多年,子離經驗不足,懇請大哥今夜前來夜宴。」

  劉鑒往身後一望,好一場盛宴!從他這裡已看不清尾席上的官員了。他轉過頭看看上方的王座。那張龍椅上坐的人本該是他啊。如今坐在下首,雖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但他覺得分外難堪。小心藏好這份情緒,劉鑒含笑與四國使臣寒暄。目光與夏王一碰,他心中翻起疑慮,迅速移開眼。驀然明白了,心裡騰起一股喜悅,臉上春風拂面,似乎一月前的奪位事件子虛烏有。
  
  穆親王別有所思地看著劉鑒。這個廢太子似乎有利用的價值。

  楚南早就看到了斜對面的劉玨與顧天翔。眼裡不由自主射出一道逼人的目光。劉玨也瞧見了他,微笑著拱手一禮。楚南鼻子裡冒出輕哼,掉轉了頭。

  劉玨在等。今日能到場作陪的是寧國的皇親國戚,三品以上官員。他看似不經意地看向末席。兵部侍郎成思悅含笑地陪著安國使臣。目光閃爍間眨了三下眼睛。

  劉玨眼睛再次看向楚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是在恥笑他麼?楚南一直盯著劉玨,心中隱有怒氣,臨南城一敗他陳國要歲貢來朝,對他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這時鍾聲敲響,鼓樂齊鳴。宮侍高聲喊道:「璃王駕到!」

  眾人紛紛離桌施禮:「恭迎王上!」

  子離身著九龍纏身皇袍,頭懸珠冠,腰結玉帶。氣度不凡緩緩駕臨怡心殿。年青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坐上主位後雙手一伸:「諸使臣多禮了,眾愛卿平身!」

  「謝王上!」

  整齊劃一的呼聲,黑壓壓的人頭,最遠處的尾席排至殿門口,已看不清所坐何人,只有自已,高高在上,萬眾矚目。子離心裡湧起了一股滿足感。難怪為爭帝位那怕伏屍百萬,血流成河也有前赴後繼者,為的,就是這美妙的帝王感覺!他淡定地開口,語氣溫和:「各位使臣不遠千里前來,寡人敬酒一杯!」

  他的態度是和藹的,話語是略帶謙遜的。安相鐵罕心中一喜,素聞璃王待人可親,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諦交同盟,物資供應想來商談會很順利,眼裡已冒出喜色。啟國穆親王一笑,黃口小兒,初初登基,就是一個書生,寧國危矣!楚南仰頭喝下杯中酒,暗道南方十五座城池陳國勢在必得。夏王一臉高深莫測,微笑飲酒。

  片刻,使臣們抬上朝賀禮物。宮侍高唱著長長的禮單。安國獻上了一顆海碗大的明珠,揭開沉香木盒,一道亮光從盒子裡射出來,鐵罕得意地道:「此珠千年難遇,偶然有漁民從星月海海底巨蚌取得,懸之於頂,一室光明!」

  子離掛著淺淺的笑容,看到明珠時眼裡閃過驚歎:「如此寶物,安國有心了!」
  

  穆親王心中不屑,璃王原是愛財之人!等會就將你這光華比了下去!他拍拍手,殿外進來一人,全身罩於斗蓬之中。穆親王哈哈大笑道:「我啟國也送明珠,陛下,本王送來的是草原上最亮的一顆明珠!」

  話音一落,為人掀開了斗蓬,現出一個美人。身材婀娜,長髮結成細辮拖至腳踝,飄飄蕩蕩,越發顯得腳踝的玲瓏秀美。一張白色紗巾掩住面容,只露一雙眼睛,眼波流轉處,殿內的燭光全耀進了深瞳,星星點點,璀璨動人。子離心中一動,多像阿蘿的眼睛!

  穆親王再拍手,殿外再湧進一群披著輕紗的女子,口中歌聲婉轉,手上小鼓敲出鼓點。美人身形一轉,身上的白色的紗裙片片散開,她旋身一舞似鮮花綻放,花瓣層層鋪張,美人旋個不停,這朵花便在怒放中一點點飄向子離。近身兩丈鼓聲停住,美人正好跪伏於地,羅裙撒開,嬌軀微微顫抖,花已開放,只等待子離擷采。

眾人都瞧得呆了,定力稍弱的,已恨不得跑上前去摟她入懷。劉鑒也是一愣,沒想到草原粗陋之地還長出這麼一朵嬌柔的花來!

  美人慢慢抬起頭,面上紗巾滑落,露出張完美無瑕的臉。子離定定地瞧著那雙眼睛。真像啊!阿蘿,世上還有與你相似的眼睛呢,已瞧得有些癡了。

  劉鑒坐在子離下首,也看到了那雙酷似阿蘿的眼睛。心中一動,對美人含笑舉杯。


  穆親王很滿意,相當滿意璃王的表情!相當滿意清王劉鑒的舉動!
  

     宮侍輕咳一聲。子離回過神,朗聲笑道:「如此明珠,如此美人!美人便叫明珠吧?」
  

  「大王聖明,美人正是明珠,是我啟國的明珠公主!」

  子離心裡一驚,送個公主來和親?是想和,還是想迷惑我呢?他繼續笑道:「萬里離家,隻身留在寧國,只怕委屈公主了,明珠蒙塵,寡人不忍!」

  明珠抬起臉瞧著年青的璃王。又瞥見坐在一旁含笑注視著她的清王。嬌媚一笑,深深埋下了頭。
  
  「公主平身!」子離輕聲吩咐道。

  明珠低聲謝恩。緩緩搭著宮侍的手站起來。不知道是舞得久了跪得長了還是有意為之,腳一軟,身體微傾,劉鑒眉皺了一下。

  明珠扶緊宮侍柔聲道:「明珠自小便心慕寧國繁華,陛下難道不肯遂了明珠心願麼?」言語中已帶了絲委屈嬌嗔。

  子離睥睨著劉鑒,劉鑒看到明珠時眼裡閃過的那絲光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子離笑了:「既然如此,穆親王,明珠公主許我寧國清王為正妃,不知可會委屈了公主。」

  穆親王呵呵笑道:「一切皆由大王作主!」

  劉鑒不知是驚是喜,是憂是歎,只能伏地謝恩。他瞧見明珠眼睛似阿蘿已知此女有打動子離的可能,沒想到轉瞬之間,子離便把她送給了自已。他想起了青蕾,一心想做他的正妃,正商討著這兩日請了王命將她扶正,沒想到又帶了個公主回去,還是四國之中野心最大的啟國公主。子離是害他還是幫他呢,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劉鑒應酬著周圍的使臣,腦中迅速轉過一個接一個的念頭。
 

  隨後陳國、夏國紛紛呈上禮物。子離安然受之,手輕輕一拍,怡心殿樂音四起。宮中樂妓舞姿翩翩而來。

  殿中談笑風生,一片融洽。誰也沒有留意到,末座的成思悅不知何時已出了大殿。
  

  楚南徑直舉杯朝劉玨道:「平南王神勇,本王子敬你一杯!」

  
  劉玨輕笑道:「楚南王子能刺本王一劍,端的是好武藝啊!」舉杯欲飲,又停了停:「還是敗了。」

  「你!」楚南心中怒火騰起,他斜睨著劉玨:「本王子還要在風城呆上兩月,好好仰慕大國繁華,有時間楚南還想向平南王討教幾招。」

  「討教就免了,估計二殿下會被風城的溫柔鄉絆住手腳放不開了。」劉玨輕狂地取笑著。心中暗暗算計著時間,惹怒這位陳國王子,在宴罷前才能脫身,不然宴會一完,就難以脫身了。
  

  果然,傳聞中驕傲的楚南王子已經發怒,喝道:「平南王,你竟膽蔑視本王子?」
  

  「又如何?難道不是陳國大敗?哼,妄想犯我邊界,吞我國土,下場又是如何?」
 

  劉玨說這話時把話聲逼成了一線。子離遠遠的只瞧到兩人之前頗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看到楚南臉紅耳赤,似要發飆,想這位陳國王子功夫了得,驕傲異常,敗在手劉玨和顧天翔手中,肯定不服氣。但這樣的場合卻容不得兩人當庭鬧起來,便笑道:「二殿下,常言道不打不相識,我寧國的平南王和忠勇公都是豪爽之人,二殿下逗留風城,多多往來為好!」
  

  楚南冷著臉端酒向劉玨示意。劉玨嘴一撇,頭已轉過一邊。楚南跳了起來,指著劉玨道:「本王子是給陛下面子,你武功若是了得,就不會傷在本王子劍下了!」


  劉玨藉機露出大怒的神色,跪下對子離道:「臣請旨與楚南王子切磋切磋,請王恩准!」
  

  子離笑道:「等宴會罷了,你二人另約時間便是,允之。」話語中已含著威嚴。意思是,這是宴請四國使團的國宴,你別給我搞砸了!

  劉玨狠狠地瞪了一眼楚南。回座悶悶地飲下幾杯酒。對子離一禮:「臣酒量不好,恐再飲失儀,王上准臣先行告退!」

  心裡有火要憋著,劉玨驕縱慣了,自然忍不下這口氣。子離微微一笑:「平南王好生歇息。改日你與楚南王子比試,寡人親自裁決!」

  劉玨四周團團一禮,走的時候還瞪了楚南一眼。楚南哼了一聲。也掉過頭不看他。
  

  走出怡心殿。劉玨速速出了王宮。宮門外冥音已等候多時。見著他,兩個飛速地馳往西城門。這裡的守門軍士今晚全換成了劉玨的親兵。見兩人行來,速速開了城門,兩條身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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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暗夜輕輕躍往既定地點,這裡已有鴿組暗哨等候。他沉穩地打出行動的手勢,一隊人影照既定路線迅速靠近了玉華殿。

  看到殿外禁軍站得如標槍般筆挺,暗夜心裡罵道,使團前來,禁軍主力全調去怡心殿附近戒嚴,這裡的人手怎麼一個也沒抽去。

  時間不多,他一抖手,袖中飛出一根細絲勾住了玉華殿的簷角。身形一展,似道輕煙飄了過去。不多時已落在殿頂。暗夜小心的翻下身子,透過窗戶看到阿蘿倚在榻上,四名宮侍站在三丈開外。他小心的掏出竹管往裡面吹進一道青煙。

  片刻功夫,裡面五人軟倒在地。暗夜繞到殿後,這裡站有五名禁軍。殿前卻有二十名。五名禁軍相距三丈。暗夜默算了下時間,朝中間之人彈出一粒石子,那名禁軍一回頭,其他四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電光火石間,暗夜已衝了出去,出手如風點倒兩名,同時揮出一把迷煙,身體如箭一般撲向最遠那名禁軍。那人剛呼得半句:「有……」暗夜的拳頭已擊中他的咽喉,後半句再也吐不出來。
  
  殿前此時正走來一隊禁軍,十來人左右,為首之人對守殿禁軍抱拳道:「兄弟們辛苦了。」
 
  守殿禁軍一笑:「王命在身,難得兄弟還過來瞧瞧我們。」

  語音未落,鼻端已飄來一股香氣,來不及驚呼,眼睛一翻已暈了過去。這隊禁軍正是先前為奪位安插進宮的鴿組暗哨。暗七一擺手,鴿組眾人的暗器已經出手。幾聲沉悶的聲響後,殿前二十名禁軍已倒了下去。暗七不屑的想,區區禁軍高手鬥得過烏衣騎精銳麼?

  他們手腳麻利把這些禁軍拖到一邊,站在殿前。外人一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暗夜滿意地看了手下一眼。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摸出一個玉瓶在阿蘿鼻間輕輕晃動著,急急喚道:「阿蘿!醒來!」

  阿蘿緩緩清醒過來,睜開眼見面前站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張口欲呼。暗夜一把摀住她的嘴:「我是烏衣騎暗夜,主上已等候多時,能走嗎?換上衣服隨我離開!」

  烏衣騎?阿蘿心頭狂喜,接過暗夜遞來的黑衣,幾下換上。暗夜還是黑衣蒙面,拉住她的手:「失禮了!」

  帶著她走出殿門從玉華殿後飛速奔往御花園。暗夜帶著她輕功未受半點阻礙。到了宮牆之下,暗夜摟住阿蘿騰身飛起,借助手中細絲出了宮牆。

  牆下已有烏衣騎等候。暗夜對阿蘿一抱拳:「一路小心。」身形展動再次進了宮。
  
  從他離席到送阿蘿出宮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暗夜換好官服,半柱香後,成思悅出現在怡心殿的假山附近,站著看了會兒月亮,含笑殿內行去。見到禁軍統領打了聲招呼:「鍾統領今夜辛苦了。」

  「成侍郎不在殿內飲酒,出來作甚!」鍾右山笑著問道。

  成思悅玉面上浮起愁容,低聲道:「我旁邊那個安國使臣一身羊騷味,下官給熏出來透氣了!」  

  鍾右山不由捂著嘴失笑:「成侍郎還是忍忍吧,宴會看來一會兒就結束了。」 

  成思悅搖頭歎氣,笑道:「改日請張統領導喝酒!」施施然走進去坐下。 

  歌舞還在繼續,子離還在與四國使臣斡旋,劉玨已經離席,一切順利。

  阿蘿跟著烏衣騎策馬奔出西城門向草原跑去。一個時辰後,草原上清泠的月光下照出兩條人影。阿蘿眼淚不禁流了出來,馬才奔近,一條人影躍上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熱熱的唇已壓在她的淚眼上,劉玨略帶痛楚地低呼道:「阿蘿,阿蘿,我來了!」

  阿蘿看著他,心裡感動,他怎麼這麼傻,這樣帶她逃他不管他的父王了?不管王府眾人了?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手緊緊的扯住了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放手。

  時間緊迫,劉玨顧不上與她訴說別情。換過馬,他擁著阿蘿,冥音帶著兩名烏衣騎,一行人朝玉象山餘脈打馬狂奔。

  到了山麓,已有人等候,劉玨、阿蘿與冥音各自換乘一騎,其它人帶著換下來的馬撤走。天邊已有晨曦隱現。劉玨心疼地看著阿蘿:「跑了一整晚,累了吧?」

  阿蘿眼睛清亮,臉上帶著笑:「不累,走吧!」

  三人慢慢沿著山腳繞過玉象山進黑山森林。此時阿蘿已疲憊不堪,從昨晚到現在,三個人只下馬休息了半個時辰,一路往北。陽光從樹縫中灑下來。已是第二天的午時了。

  冥音看了看方位:「主上,我們已進了黑山森林。可以歇會兒了。」

  劉玨抱下阿蘿,腳剛沾地,阿蘿腿一軟就往地上坐。劉玨扶住她:「你不像我們,騎這麼長時間的馬,腿受不了。」

  阿蘿這才覺得兩股已被磨破疼得很,一張臉皺成一團。劉玨看看她,心裡明白,柔聲道:「忍一忍就好。」

  冥音拿來乾糧與水。三人吃過後,阿蘿才問:「我們能逃得了嗎?」

  「有一天是一天吧,我不能再讓你呆王宮裡。」劉玨靜靜地回答。

  冥音低聲道:「主上與小姐保重,冥音先行一步再回王府覆命。」

  「好,自已小心!」

  冥音取下乾糧食水還有一副弩弓。對劉玨和阿蘿一磕頭,留下一匹馬離開。  

  「他要前去消除痕跡。阿蘿,父王說森林裡有一處極美的山谷,劉英和小玉已在那裡等我們。我們去吧。」

  阿蘿沒有問他帶自已逃走,安清王會怎麼樣,王府諸人會如何。她深深地看著劉玨,綻開一個笑容:「我生死都與你一起。」

  劉玨寵溺地拍拍她的臉:「為什麼以前不?」

  「以前沒覺得你有這麼好啊!」

  「其實子離是真的對你好的,實在有愧於他。」

  「那好吧,我回去做他的皇妃!」

  劉玨打好包袱,騎上馬笑笑:「那好吧,我一個人亡命去!」

  阿蘿坐在地上瞪他,嘟起嘴不吭聲。劉玨眉一揚:「再給你個機會,過來!」  

  她已疲憊到了極點,坐下後那還有力氣站起來,望著劉玨:「好痛,我腿軟,沒力了。」  

  劉玨忍住笑,催馬過去,一彎腰把她拎上馬,屁股一挨馬背,阿蘿疼得齜牙咧嘴。「這就知道痛了?絕食給誰看呢?嗯,逼我啊?」

「我哪有?我胃口不好,宮裡的食物是餵豬的!」阿蘿嘴硬。

  劉玨朗聲大笑:「御廚會被你氣死!走吧!」

  在山裡行了一個下午。太陽西沉之時,劉玨看到了父王說的那道山縫。笑逐顏開地說道:「阿蘿,我們到了。」

  阿蘿甜甜地望著他:「小玉和劉英咋樣了?我們在山谷給他倆主婚好不好?」
  
  「好!」劉玨跳下馬,抽出了長劍。牽著馬引著阿蘿往山縫裡走。一道溪水從山縫裡流出,走進去,裡面不像外面那般窄,勉強還能過馬。遠遠的看到有一道亮光。兩人慢慢走過去,兩刻鐘後,已站在了出口處。

  太陽西沉,滿谷霞光,谷中一個小小的湖泊,岸邊青草如毯,山花爛漫。阿蘿歎了聲:「世上原來真的有桃花源!真和《恐龍》裡演的一樣,走出山洞外面就是新世界!」驀地放開喉嚨大喊到:「小玉!小玉!」

  聲音在谷中迴盪,突然,湖對岸的樹林裡奔出兩人,正是小玉和劉英。小玉興奮地朝她揮手:「小姐!在這兒!」

  劉玨一笑,躍上馬,輕吒一聲,馬繞著湖向二人跑去。

  小玉抱著阿蘿放聲大哭。劉英笑著告訴劉玨這裡的情況。原來他二人三天前便已到了這裡,來了之後才發現,樹林裡居然已建好了幾間木屋,備有大量的糧食和用品,看上去也就是近兩月的事情。
  
  劉玨想,父王怎麼會知道有這麼一天,他會帶著阿蘿前來避難。劉玨對老頭子的高瞻遠矚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看向天空,暮色漸漸掩來。劉玨朝阿蘿伸出手:「我們回家!」

  阿蘿看著他。他臉上溫柔的笑容,看看他的手,這是可以握住一生的手。嘴一翹:「我要背,走不動了。」

  劉英牽著馬和小玉偷笑著走開。

  劉玨無奈地歎氣,蹲下身:「上來!」

  宴會進行到尾聲時,成思悅看到一個宮侍急急地跑進了怡心殿。子離握杯的手緊了緊,又鬆開。臉上不露絲毫痕跡。成思悅眉一揚,璃王真沉得住氣。

  子離平靜地坐著,目光已落在劉玨空了的席位上。安排得好啊,允之!他心裡冷笑。你要我救了阿蘿,誠懇地把她送給我做妃子。然後又暗中佈置人手,從王宮中劫走阿蘿!當王宮是什麼,是你王府的後花園?當我是什麼,是軟弱可欺的人嗎?

  他控制自已瀕臨暴發的怒火。臉上的笑容沒有改過。眼神銳利如成思悅,卻瞧出他臉上的笑容僵硬而勉強。

  子離目光又轉到楚南身上,笑著開口道:「平南王出了名的功夫好,聽聞在臨南城一戰,竟被二殿下一劍刺中,二殿下功夫了得啊!」

  楚南一笑:「楚南僥倖得手,其實平南王當時城頭抗敵已筋疲力盡。楚南很佩服他與忠勇公天翔將軍的智謀與配合。」

  顧天翔終於不痛不癢地開了口:「殿下以一人之力躍上城頭,這份功力不用自謙吧。」顧天翔今晚一直覺得劉玨太過衝動,又想不明白為什麼。照劉玨的性子,這個楚南他不會放在心上。而子離,感覺上又在撩撥楚南怒火。想不明白。他說完話就只顧著喝酒。宮中的御酒那及得上盈秀釀的離人醉。他已把盈秀帶了回來,就等著宴罷和父親商議婚事。心思轉到了盈秀身上,一時竟忽略了子離臉上的僵硬。

  終於等到宴會結束。送走四國使團,百官紛紛散去,成思悅離開之前偷偷注意到子離終於有了一絲不耐的表情。

    子離出了怡心殿,直奔玉華殿。醒來的禁軍和宮侍已跪了多時。走到門口,子離抬腳踹翻一個宮侍,其它三個磕頭如搗蒜:「王上饒命!奴婢突然就暈了過去,實在不知啊!」
  
  他身邊貼身侍衛已細細查過殿內外及受傷禁軍,跪下道:「王上,是高手所為。且能不傷人命盡可能的手下留了情。」

  子離靜靜站立了會,壓下想殺人的衝動,淡淡道:「都出去吧,寡人要靜一會兒。」
  
  眾人剛退出殿外,子離一掌打碎了窗邊的書案。所有的怒氣隨著這一掌落下。他突然覺得無力。看看這裡,沒有了阿蘿,殿內一下子就空了,心,也空了。

  如你所願,這樣你就開心了嗎?子離緩緩走到榻前,小心地拈起幾根髮絲,在手指上纏繞著。髮絲黑亮柔滑。繞成一小圈,他小心的解開腰間的香囊把髮絲放了進去。

  子離躺在榻上,鼻端輕嗅著還未散去的香。閉上眼回憶抱著阿蘿的感覺。香氣久久不散,阿蘿彷彿沒有離開,他眼角沁出一顆淚來。子離低聲呼喚著阿蘿,閉著眼睛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空空如也的失望。「阿蘿,你怎麼忍心讓我獨自一人呆在王宮做寡人呢?也是呢,我也不喜歡呆在王宮做寡人,更何況是你呢?」

  阿蘿,你就這樣走了麼?寧願和他同生死,也不肯陪著我。三年多沒見著你,這才幾日功夫啊,你又要消失了。你怎麼跑得掉呢?他帶你逃若是我狠心,他就是帶你奔向死亡!我可以放你們遠走高飛麼?四國使臣來賀,各自心懷目的,你們能跑到哪兒去呢?以劉玨的身份,那個國家能放過他呢?也罷,就當你外出散散心吧,你會回來的,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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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40:29
第82章

  風城清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目光凌利地盯著劉鑒:「殿下可想得明白?」
  
  劉鑒心裡掙扎著,啟國開出的條件不是不誘人的。啟國借兵助他復位,他登基後割讓西方邊城在內的十座城池,以後永結友邦。

  他坐在子離王位的下首,仰望著子離,看他掌控著生殺大權,隨心所欲。塞個女子給他他只能接受。瞧著他在百官簇擁下越顯帝王尊貴。劉鑒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他有治國之才,卻沒能有個好母后、好王妃好舅舅,這一切能怨得了他嗎?母后毒殺前皇后瞞得滴水不漏,連王家人都瞞著。王燕回是母后和太尉商議決定,父皇怕是順手推舟的就准允了。劉鑒越想越不服氣。還有青蕾,這樣一個愛他的美麗女子也是誤打誤撞娶來的。

  明珠見他猶豫半響不吭聲,嬌媚一笑倚進他懷裡:「明珠是啟國嫡長公主,嫁給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難不成我的親哥哥還會害了他的妹夫不成?」

  劉鑒一省,是啊,娶了明珠為正妃,若是他日登基,明珠自然就是皇后。哥哥幫妹子妹夫奪回皇位只要十座城池為謝禮,兩國以後交好相處,自已也沒虧什麼。若是不答應,畢竟力薄,更何況還有夏國……眼眸閃動著神秘的光彩。一低頭嘴唇觸到明珠花瓣似的臉頰,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明珠……」

  國宴十日後,三國使團陸續離開風城回國。是夜,子離便得到消息,夏王與神秘人接觸。啟國穆親王借與明珠公主別離入清王府。安國相國鐵罕和陳國楚南王子齊游都寧河。
 
  這才登基多久呢,四國就蠢蠢欲動。這才離了東郊別苑幾日呢,清王就急著要奪回王位了麼?一抹邪魅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子離目光深沉,這片寧靜的夜色馬上就要被戰鼓聲擊破,空氣中的清洌將飄浮著殺戮後的血腥了。

  子離傳旨召忠勇公顧天翔入宮覲見。

  顧天翔對子離很是不滿,他回到風城後就進宮見了妹妹。從小一起長大,天琳有什麼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天琳一口咬定子離對她甚好,但那雙眼睛裡卻透著一種痛。回家問老爹,居然問出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離愛上了相府三小姐,那個玲瓏剔透的美人兒,劉玨苦戀三年的心上人!

  國宴之後劉玨就消失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相府三小姐。顧天翔頭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離軟禁在王宮,若是劉玨進王宮帶走人,就是殺頭的大罪!

  他替妹妹擔憂,也替劉玨著急。怎麼找了這麼個麻煩!可是,想起李青蘿,他又暗暗歎息,那樣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動心呢?臨南城倚蘿酒店的初識已深深印在他腦海裡。她的口才見地豈是尋常女子,動心也是正常。只是,對她動心的人一個是他的妹夫,寧國的王!一個是他的好友,一戰威鎮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這情況不用說,劉玨帶著李青蘿跑了。涉及皇家隱私,子離沒有聲張。但顧天翔明白,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侮辱,更何況,他是王!顧天翔打定主意入宮之時看能不能打消子離的念頭,成全了劉玨,這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哪。

  御書房裡子離正閱看奏折。顧天翔走進行禮:「王上!」

  「天翔平身吧!來人,賜座!」子離頭也沒抬,揮動硃筆在奏章上批注。完了看了看,滿意地放下,這才離了御座笑著走過來。

  顧天翔忙離座起身。子離抬抬手:「坐下說吧。寡人有一事要請天翔走一趟。」
  
  「王上請吩咐!」

  「去把劉玨找回來!」子離的話語中沒有透露出絲毫情緒。平平靜靜地說一個命令。
 
  顧天翔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頭抬起道:「王上,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天翔但說無妨。」

  「臣與劉玨三年來在臨南城相處,知他與相府三小姐定有親事,而且,平南王是個癡情人,若真是他闖宮帶走的三小姐,天翔懇請王上網開一面,饒他死罪吧!」

  是啊,你們每個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戀阿蘿,對她情根深種,卻不知我相識阿蘿在前。我在你們眼中是棒打鴛鴦君奪臣妻之人是麼?子離口中發苦,心傷不已。沉默許久道:「阿蘿身上有種異香,你帶著馴好的鷹隼去,它會帶你找著他們。十天之內,給我把人綁回來!你去吧!」
  
  顧天翔一聽要把他們綁回來心想壞了,再欲開口求情,見子離不再多言,只得磕頭謝恩而去。
 
  看著顧天翔離開,子離想起皇陵守陵人臨別時的話:「若是王上帶了別的女人來冰泉,她日若不能成為皇妃,守陵人也必會找到她殺之祭祀,因為凡泡過冰泉之人身上都有種常人聞不到的異香,馴好的鷹會找到她!」

  顧天翔帶走的就是那只馴好的鷹。子離問過:「若殺了那只鷹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褻瀆列祖先皇,帶她來的王也不配再稱王了,除非殺光所有的守陵人。王上是知道守陵人武功的。」

  子離暗自慶幸,還好沒帶阿蘿進去,否則真的沒有回轉餘地了。

  接了旨,要在十天內帶回劉玨和李青蘿,顧天翔泱泱不樂。出發之前去了趟安清王府。
  
  安清王聽他說完「哦」了一聲。拿著釣竿的手穩如磐石。

顧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卻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問題想問。心裡被貓抓撓似的,憋得滿臉通紅。

  安清王瞟了眼水面的浮膘,側過頭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說風城五公子裡天翔公子冷峻異常,我看不是這麼回事嘛,你臉怎麼這麼紅?玄衣!給天翔將軍弄點敗火的茶來!」
 
  顧天翔哭笑不得:「老王爺,我是為你兒子著急!」

  「那小子也逍遙了十天了,尋他回來也好!」安清王急扯釣竿,:「快,快,魚上勾了,幫忙!」

  顧天翔忙扯住線,一運內力抖動釣絲,一條紅鯉甩在了涼亭長廊上,啪的一聲,死了。
  
  「哎呀,你怎麼這麼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氣極敗壞地開罵,「年青人就是這樣,魚上鉤了也不能用內力去震啊,沒樂趣,還不如你朝水面多打兩掌,省得釣了!」

  顧天翔尷尬地站著瞧著被他震死的魚,這樣是沒啥樂趣。目光一閃:「老王爺教訓的是,天翔太過魯莽了。」

  「唉,小子,你對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算是盡心了。放心去吧。不聽話就照王上的意思給我綁回來。」安清王笑得賊賊的。

  「老王爺……」顧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驚喜。老王爺說了這麼多釣魚,意在提醒他子離是不會把魚害死的,難道這是子離下的餌?可是又不對啊,明明是劉玨劫走了阿蘿。老王爺又說要辦喜事,難道他已猜出子離準備成全劉玨和阿蘿嗎?但子離明明說要把人綁回來。想來想去,顧天翔直到離開安清王府還是沒想明白。歎了口氣,王令不可違,找到他二人再說吧。

  玄衣疑惑地問道:「王爺,你真的不擔心?」

  「擔心沒有用,璃王能叫顧天翔十日內帶他們回來,必然有他的法子,他們跑不掉的。對了,遣去四國的人手安排妥當了麼?」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出發了。」

  「還有,密切注意留在風城的楚南王子的動向,還有清王殿下!」

  「是!對了王爺,鴿組發現另有一支人馬也在暗中監視他們,也是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子離的人手了。這個璃王還是四皇子時就有了自已的一批力量,還在王府中安插了一個思詩做奸細。他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鴿組撤到外圍,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識破身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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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森林的山谷中,劉玨和阿蘿快樂得跟神仙似的。三個人斗地主,一人做飯,劉玨初學興致濃,偏偏輸得多,十天裡倒有一半的時間讓他去做吃的,鬱悶壞了。終於忍不住發火了:「劉英,你去做,爺我要玩!」

  劉英嘿嘿一笑:「王爺,我現在不是你的屬下了,小姐說了算。我聽小姐的。」
 
  阿蘿正拿了一手好牌,頭也沒抬:「願賭服輸,這裡沒奴才!快出快出,我是七張聯!」
  
  小玉和劉英偷望一眼,忍住笑,齊聲叫道:「過!」

  阿蘿得意地笑了:「大小鬼,一張,沒啦!」

  劉玨愣在那裡,心裡很不是滋味,這麼快就沒地位了,將來怎麼得了?一看阿蘿把牌出完贏了,忙不迭地把牌一收:「今天到此為止,陪我去打獵。」扯住阿蘿就走。

  阿蘿朝劉英和小玉擠擠眼睛,和劉玨走出木屋進了山。

  劉玨很喜歡聽阿蘿說她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夜明珠就是塊晚上發光的石頭。還砍下一棵樹認真學習什麼叫年輪,根據樹紋的稀疏分辨南北。知道了湖水和小溪的水在打回來後最好再過濾一下,還要煮開了再喝,水裡面有看不見的蟲子喝下去會生病。

  劉玨攬住阿蘿在湖邊坐下。這十來天阿蘿把知道的三十六計一一講給他聽。從楊家將說起梁山水泊一百零八將,從蒙古鐵騎橫掃歐州到三國群雄爭霸,劉玨愛聽軍事的故事,阿蘿能想起來的都說起他聽。

  阿蘿說得眉飛色舞,劉玨聽得如癡如醉。

  湖水映著夕陽倒映著青山。阿蘿一笑唱出了一支歌:

  姐兒頭上戴著杜鵑花呀

  迎著風兒隨浪逐彩霞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水鄉溫柔何處是我家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隨著歌兒劃向夢裡的他

  歌聲婉轉清揚,阿蘿眼中閃動著笑意。劉玨歎道:「這歌真美!」

  阿蘿幽幽歎氣一聲:「太快樂,總覺得不真實」
 
  「阿蘿,你又擔心了是麼?你還是擔心他會找到我們是嗎?」劉玨定定地看著阿蘿。來到森林裡,住在山谷他才發現她的性格變得更加活潑開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樂。

  「不談這個了,有句話叫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份快樂就好。」阿蘿笑了起來,「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記了。」

  「英文是什麼?」劉玨不明白。

  「就是,一種密碼,學會了,別人都瞧不懂,我們倆人能看明白的密碼。」阿蘿嘿嘿笑道。
  
  當下就教他記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然後阿蘿想了想道在地上畫道:「比如,這個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難了你記不住,記點簡單的。」

  劉玨呵呵笑起來:「你從哪兒學來的?」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戰場上也能有用的,你死力地背下來再說嘛。」阿蘿邊撒嬌邊誘導劉玨學。

  劉玨瞧了一會道:「挺有意思的,這個S是南方,加上你剛才畫的SOS,就是南方有難是吧?換言之,還是N就是北方,W是西方,E是東方。軍隊裡的斥候用這個傳信倒有極有用處。」
  
  「對啊,你真聰明,親一個!」阿蘿很響的親了劉玨一下,看他俊臉通紅,便狂笑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羞的啊!」

  劉玨惱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壓了下去,直吻到她滿面通紅才放開她,調笑道:「換誰害羞了?」
  
  阿蘿跳起來,下巴一抬:「今晚我就點你的燈籠!」

  「點什麼燈籠?」劉玨聽不懂。

  阿蘿吃吃地笑了,啥叫優勢?這就是幾千年文化的差距!你當然沒看過《大紅燈籠高高掛》!她不懷好意地看看劉玨,慢慢退後兩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樣來:「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從了我吧!」

  「反了你了!」劉玨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膽子越來越來,越說越不像話,臉一沉:「過來!」
  
  阿蘿慢慢走過去抱住他:「我總怕夜長夢多,總覺得這樣的快樂持續不久,我是不是擔心成習慣了。」

  劉玨長歎一聲:「不會的。」他捧起阿蘿的臉,對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我們就點燈籠去。」

  阿蘿臉一紅,把臉埋進他懷裡,吃吃的笑了。

  回到木屋,看到小玉和劉英。二人對看一眼,又錯開眼神,神情極不自在。小玉奇怪地問道:「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阿蘿刷地一下臉變得更紅。劉玨忍住笑給她挾菜,突然道:「我們商量一件事,今晚點燈籠!」
  
  阿蘿大驚,這等私密事自已兩人說說就好,怎麼能拿出來說?「你閉嘴!」
  
  「哦?我倒是可以不說,可這話不是你說的嗎?」劉玨吃著菜,慢條斯理道。
  
  「我什麼都沒說!」阿蘿想,打死都不認賬,反正沒人聽到。

  「哦,那劉英猴年馬月能娶小玉啊?」劉玨見她急了,話題才轉到劉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爺你胡說什麼呢?」小玉臉一紅,放下筷子跑出去了。劉英頭埋得更低。
  
  阿蘿這才反應過來。當時在山上都差點忘了這裡可不止他二人。瞧著劉玨想,好啊,你先把劉英和小玉送作堆,免得難為情啊。她在桌下踢了劉玨一腳,轉頭對劉英道:「你頭再埋低點就埋進碗裡了,現在我令你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劉玨做主婚人,就這麼定了。」
  
  劉英歎了口氣,抬起頭:「小姐,你要急著嫁給王爺就明說嘛,嫌我和小玉礙事啊?」說完飛快地跳了起來,竟從窗戶裡翻了出去。

  阿蘿氣得直蹬腳。

  劉玨呵呵笑道:「被看穿了氣極敗了了?那,今晚你還想點燈籠不?」

  「你做夢,哼!我去打扮小玉了,你把劉英逮回來,今晚就讓他倆成親!」阿蘿高昂著頭去找小玉了。

  劉玨看著她。阿蘿,你叫我怎麼捨得放開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這樣開心。劉玨傻傻地笑起來。真的找劉英去了。

他們不知道,此時顧天翔已經從風城出發,跟著天空中飛翔的鷹隼,紮營在黑山森林的邊緣。
  
  鷹隼帶領著顧天翔和五百軍士進入了黑山森林。顧天翔望著空中引路的鷹想,璃王竟早已猜到劉玨會帶走阿蘿,所以早把異香放在李青蘿身上了嗎?為什麼這種香只有訓出的鷹才聞得到呢?劉玨又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闖宮帶走李青蘿呢?難道璃王真的會做出奪臣之妻的舉動?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王位未穩安清王父子會反了他?顧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隊伍緩緩走出森林,前面是道緩坡,只見鷹隼一展翅向對面山頂飛了過去,在空中盤旋一會兒竟飛了回來。馴鷹人一抬手,它準確地落在馴鷹人的皮護手上。

  顧天翔一揮手,五百軍士下了緩坡,搜尋對面那座山。顧天翔騎在馬上,目光一動,已瞧到了那條山縫。他想了想,下令在緩坡紮營。帶了兩名親士兵走進了山縫。

  此時太陽初升,林山鳥語花香。顧天翔小心鑽出山縫後眼前一亮,一座美麗的山谷出現在眼前。藍天白雲倒映湖水之中,近岸青草如坪。風中隱約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顧天翔歎了口氣他們還真在這裡。一抖馬韁朝聲音發出的林間而去。

  他出現在四人面前時。阿蘿和劉玨正在取笑劉英。昨晚,還真把劉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阿蘿和劉玨說盡了好話那兩人終於拜了天地,卻不肯進洞房。小玉死死扯住阿蘿不放,劉英一閃身跑進房間把門一關不開了。今天一大早,阿蘿就竄唆著劉玨去偷襲劉英。四人正有說有笑,突聽到馬蹄聲,阿蘿情不自禁的一顫,劉玨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騎奔來,前面一人越看越熟悉。劉玨心情複雜,若有所思的笑了,吩咐道:「再做兩個菜,是天翔。」

  顧天翔沒好氣了下了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擺在屋外空地的桌上正有要吃早飯的架式,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下。兩名親兵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

  小玉奔回廚房又做了幾道菜,新安放了碗筷。看看劉英,兩人也小心的站在阿蘿和劉玨身後。劉玨笑道:「劉英,你招呼那兩位兄弟去廚房吃。順便弄點酒來,我與天翔好好喝上幾杯。」
  
  阿蘿看了眼劉玨,又瞪了顧天翔兩眼,像是很不滿他闖了進來。這麼快麼?只得十天而已。心裡隱隱歎了口氣,拉著小玉回了房。

  顧天翔沒有吭聲,拿起筷子便吃。劉玨只動了兩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遞過一碗給顧天翔。天翔也不客氣,舉碗就喝。

  劉玨慢慢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五百!」

  「怎麼找到的?」

  「他說三小姐身上有異香。」

  劉玨感到奇怪,腦中急轉想了想又釋然:「原來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去泡了冰泉還有這等作用。難怪能找到這裡。」

  「冰泉?你說三小姐進了皇陵?我的天!」顧天翔大驚失色。難怪劉玨要去退婚,但是,這麼一來……顧天翔緊緊皺起了眉,眼神往阿蘿去的方向一轉,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道:「那不是她,就要進宮做皇妃?你小子膽子怎麼這麼大?!要殺頭的你知不知道?」

  劉玨展顏一笑:「你急起來那像傳說中以冷峻出名的天翔公子?是,我明白得很。」
  
  顧天翔酒碗一放,張嘴欲說什麼,又扭過頭不看劉玨。

  劉玨傷感地說道:「你怎麼就隻身進來呢?不怕我殺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沒那異香,我看你怕是真會殺了我。」顧天翔直截了當地說道。
 
  劉玨呵呵笑了起來:「真是瞭解我啊,現在怎辦?」

  「你自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問我怎麼辦?我當然是遵王令把你們綁回去,喀嚓!」顧天翔沒好氣地瞪劉玨一眼。

  「若是我不願意呢?」劉玨倨傲地問顧天翔。只見他一怔,眼睛望過來,神情矛盾之極。又低頭飲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過我的,打也是做做樣子好回去覆命罷了。」劉玨淡淡笑道。
  
  「你父王來之前教我釣魚,說你已逍遙多日該回去了。」顧天翔沉吟一會兒,把與安清王見面的事細細說了出來。

  「這樣啊……不忠,有了,再背上不孝的罪名,嘖嘖,老頭子會飛起來吃人……你這就吩咐軍士作兩乘轎子,阿蘿和小玉長時間騎馬不行,也不方便露面。嗯,再遣幾個軍士幫我把這些天獵的野味抬了,對了,還有阿蘿給我做的小玩意兒一件不能落下。」劉玨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過,一一交待。

  顧天翔鼻子快要氣歪:「你真當出來散心打獵啦?王上要我把你們,綁回去!別忘了,你現在是欽犯!」

  劉玨嘻嘻一笑:「做做樣子嘛,到風城再說唄。」站起身道:「走,帶你去逛逛我的地盤!」
  
  顧天翔白了他一眼,兩人站起身縱身朝山崖那裡掠去。

  陽光照在長身玉立的兩人身上。從高處望去,青山蜿延起伏,盡收眼底。劉玨感歎道:「真是美麗,就怕阿蘿捨不得。」

  顧天翔冷冷道:「怕是以後見不著幾回太陽了,要砍頭的人還戀什麼風景!」
  
  劉玨沒看他,目光望向無邊無際的森林:「阿蘿說要珍惜生命裡的每一天,我深以為然。這十來日倒真的逍遙。」與以往一樣,他喋喋不休,顧天翔靜靜地聽著:「古來芳餌下,誰是不吞鉤?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不後悔所做的一切。這事也怨不得王上,本是我親自去求他收了阿蘿為妃,才能進冰泉為她解毒。我反悔在先,無論他怎樣我也不怨。」

  「就得十來日,不覺短暫?」

  「你以後要不做大將軍了,就去賣離人醉?聽說你把盈秀姑娘接進府了?」劉玨轉開話題取笑他。

  顧天翔面無表情:「正有此打算!」突然煩躁:「你說王上真的會殺了你們?」
  
  「我都不怕,你擔心什麼?」劉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顧天翔轉過身看著他:「你和你父王一樣,老狐狸生了只小狐狸,別賣關子了,猜到什麼了?這般胸有成竹。」

  劉玨歎了口氣:「我只是猜他不肯現在殺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絕了後?我家老頭子護短得很,肯讓你來找我們,必然性命無憂。不然,早叫我跑路了,那還等你來啊。阿蘿就算身上有異香,出了寧國,你難道還跟著來?」

  顧天翔沉默了一會兒:「是因為四國來使都心懷叵測?」

  「不僅如此,難道你沒注意到王上把啟國公主賜給清王了嗎?內憂外患,這個時候,王上那還有心思顧及其它,嗯,我看啊,我就是個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她?」

  劉玨臉上浮起一層悲傷:「兩個選擇,路只有一條,難道真要我與你及五百軍士相戰,力竭而亡?我猜若是兩個時辰你沒出谷,那五百人就會進谷了吧?她會想明白。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顧天翔眼中露出一絲同情。他就算放了劉玨,還會有別的人領兵捉拿他們。眼見四國心懷不軌,清王劉鑒似有動作,那裡都不太平。只是,回去之後死罪可免,以後一個是宮妃一個是臣子,中間還有一個就算想成全他倆也不行且也心儀三小姐的帝王。這是本什麼糊塗賬!顧天翔不禁感歎道:「王燕回這一計真是毒辣,死了也不會讓你們三人好過!」

  「也不盡然,若非這失魂玉香引,如何得知她與夏國早有勾結,王上不是囑你盯住了清王麼?。」

  顧天翔慢慢說道:「難怪我瞧清王在國宴上似乎格外高興,還以為他強作笑顏,沒想到他見到了夏王,那麼與夏王接解的神秘人必是劉鑒手下之人。」

  劉玨呵呵笑道:「我家老頭子不是教了你怎麼釣魚嘛,四國來使就是一個餌,清王不吞就沒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餌裡的魚鉤。王上要像你一樣用內力直接捕殺了魚就沒有了釣魚的樂趣......也許這一切又是下的另一個餌,需得王上用更好的耐心去釣他想釣的魚。」他轉過頭看著顧天翔,目光中閃動著光芒。

  顧天翔沉吟片刻,方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成日嬉笑散漫,今日方知你一樣的心細如髮,不在朝堂卻一樣能分析出形勢,天翔佩服!」

  劉玨眨眨眼睛,露出一臉苦相:「我是你的階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顧天翔眼中帶著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說的明白,就真的沒時間說體已話了。」
  
  劉玨朗聲大笑:「你獨自看看風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身形一展,像鷹一樣撲下崖去。
  
  顧天翔凝視良久,才歎了口氣。劉玨說的不錯,但帝心難測,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離會容忍一個心繫別人的妃子?這以後還不准鬧出什麼事情來。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著風景想,情為何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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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又要回去了麼?去做子離的妃?只是為了活著?為一個遙遠的希望?然而,以死相逼麼?劉玨會因她死,安清王府會因她受到牽連。子離狂怒之下會殺盡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嗎?阿蘿頭大如斗。
  
  果然與這裡的人相處深了就會有這麼多的麻煩。還不能也扔不下的麻煩。阿蘿想起以後的日子不寒而慄。

  劉英走進來一跪:「若小姐不願回去,劉英拼得一死也無妨。」

  「不要死,以前我看過一個故事,名字就叫活著,再苦再難也要活著。生命高於一切!記住,不要輕言死亡。我還想瞧著你和小玉快快活活地生活,多生兩個寶寶呢。」阿蘿笑道,
  「風城程府以後就是你二人的家了。一勞永逸和福叔福嬸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總得在宮外有處自已的家。」

  「小姐!」小玉哽咽著。

  「記得問我娘和張媽她們的情況。」

  「知道了!」

  劉玨輕輕走了進來,看屋內三人愁容滿面。笑著走近阿蘿:「是誰給我說要笑著過每一天的?嗯?」

  劉英拉著小玉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他們。

  「我們沒有辦法是麼?我們要回風城了麼?然後我進宮,子離看在你父王面上,看在你為他登基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不殺你!只能這樣嗎?」阿蘿怎麼也笑不出來。

  劉玨愣住,她怎麼都猜到了呢。劉玨心裡有些發苦,卻爽朗地笑起來:「他既然叫天翔來,自然是不願意鬧得太過難堪,也有勸我們回去的意思,說不定事情沒你想的那樣糟糕呢?」
  
  阿蘿看著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顧天翔不會就只帶了兩個親兵來,子離能準確地找到我們自然有他的法子。由不得我們不回去。」

  「是,你猜得很對。」劉玨盡可能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子離是要我回去幫他,現在他內憂外患,是不會殺我的。但是,你卻是我和他之間的難題,我能帶你跑一次,難免不會有第二次。你進皇陵冰泉的事慢慢會傳開,他不娶你都不行。說實話,我不知道等他坐穩了王位再來處理這事又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我要得到你,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違,拐帶宮妃的罪名不是子離追不追究的問題,朝臣們也不會容忍,關係到寧國君王的權威、王家的臉面。」

  阿蘿突覺得很累,她喃喃道:「要是我不認識多好,不認識子離多好。」
  
  劉玨臉一黑:「這是什麼話?」

  「難道不是麼?要是我不認得你們兩人,你們還可以君臣齊心,如今為了一個我,兩人爭來搶去,我就成了禍害。禍害都沒有好下場的。」阿蘿喪氣地說道。

  劉玨兩臂一收,緊緊地抱住她:「不准這樣想,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認得了你,有多慶幸你喜歡的是我不是子離。換到子離的角度,我會瘋掉!有的時候,我常常想,子離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不是討厭子離,甚至有時很心疼他的,做一國之君真的不容易。但這和嫁他在王宮裡呆著是兩碼子事!」阿蘿無奈之極。如果象眾多穿越女主一樣大權在握就好了,想咋咋的,權勢這東西還真是好。相對於刀俎和魚肉,她覺得前者還是更好。難怪為了王位子離不顧一切,自已一門心思想找個桃源避開所有的煩惱,這樣的想法真的太幼稚。

  「我恐怕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王宮裡做他的妃子。若是回去我要進宮,你就,就當我已經死了吧。一寸相思一寸灰,當我死了大家都好過。」阿蘿平靜地望著劉玨:「

  「阿蘿,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會有辦法的。」

  「辦法?拐帶宮妃會誅九族,哦,你與他同族,誅不了九族……我不想看到你真的再闖宮帶走我。要是他殺了你,倒不如看到你好好的活著。」阿蘿背過了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十餘日……夠了。」她輕歎口氣:「我進了宮,就不會再見你,相信我,我會活得很好,不會再像從前要去尋死,你,不必再……」

  劉玨大慟,雙手從背後繞住她:「阿蘿,不要再說了。你說過生死隨我,現在我選擇要活著,等到了那天,那天……不要斷我的心念,不要說再不會見我的話,若是那樣,我現在就擒了天翔……與你過得一天是一天……子離現在要用我,就斷不會把事情做絕,我們就還有機會。」
  

  阿蘿猛地回身撲進他懷裡哽咽道:「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你就這麼笨,不肯要了我……我不要看到你死……你要會死,我絕不再見你,我……」

  劉玨熱熱的唇止住了她的話語與哭聲。他擁住她,輕聲安慰著,慢慢讓她平靜。劉玨何嘗不難受,何嘗不無奈,他緩緩說道:「阿蘿,我們都明白,逃不是辦法。五國的紛爭,清王的心思都很明顯。如果子離找不到我們,我可以和你在這裡過一輩子,但他找到我們了,我們就不能再躲。」
  

  阿蘿被眼淚洗得清亮的雙眸盛滿濃情,她輕輕抬手撫摸著劉玨的臉,柔聲道:「子離曾問我,為何識得他在前,我卻喜歡了你。我也曾問過自已,子離不見得愛我少過你,為何我的心卻給不了他,我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我只清楚三年裡我甚少想過子離,時不時卻會記起你來。你們兩個若是有了危險,或許我會先救子離,但我會與你同生死。所以,我要你答應我,絕不以身犯險,扔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我亦會如此!」

  「阿蘿!」劉玨歎息。

  「好了,幫我綰成男子的髻,我要與你同騎回風城!」阿蘿輕扯出一個笑容,極盡嫵媚。
 
  四人緩步走了木屋。阿蘿一襲男裝,清雅飄逸容光四射。顧天翔暗喝一聲好!她若是男人,風城就是六公子了!她對顧天翔一抱拳:「天翔兄別來無恙,程箐有禮了!」  

  劉玨笑著拉下她的手:「調皮!」

  兩人手牽手走向山谷外。顧天翔看著他倆親呢的身影,一時間竟猶豫要不要放了他們走。

劉玨笑著回頭:「天翔!回去後記得請我喝離人醉!」

  顧天翔悶聲應了,這兩人真的不知回去後面對的是什麼嗎?現在他希望自已沒有找到他們,想想回去以後李青蘿要入宮為妃,他就可憐起他們來。

  隊伍放慢了腳步還是一步步接近了風城。遙望城樓圍住的那方天地。劉玨看了眼顧天翔,手臂一伸,攬過阿蘿與他同騎,揮鞭打馬離開了隊伍。

  顧天翔沒有吭聲,一揚手,隊伍停了下來。再給他們片刻時間吧,他歎了口氣想。
  

  阿蘿與劉玨癡癡看著夕陽沉入天際,看著暮色四合遮掩了天際,看著密密的星辰慢慢照亮原野。劉玨突地笑了:「阿蘿,你知道你跑來草原露營的那晚,我與子離打了一架麼?」
  
  「哦?我睡得那麼沉?竟不知道。」

  「傻瓜,那是點了睡穴沒讓你知道。」劉玨把頭放在她肩上,「我是嫉妒了,那時我就喜歡你了。我是自作孽!」

  阿蘿咯咯笑了起來:「以後,我也和你來草原看星星燒東西吃,賠給你!」
 
  「阿蘿,你真的很神秘,不像是足不出戶的相府千金,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但心裡總是想不明白。」

  「我的靈魂來自一個遙遠的世界,不屬於這裡,說不定,有一天就離開了。」阿蘿想起前塵往事,十二年了,來到這裡都融進了這裡的生活,現代,倒變成了一個遙遠的夢。
  

  「我會留下你,不讓你走。天神會聽到我虔誠的祈求,滿足我這小小的願望。」劉玨輕聲道。手不自由主加重了力量。

  阿蘿歎息著偎進他的懷裡:「從前想離去,現在這裡有太多的牽掛,我娘,你,小玉。一個我都捨不得。」她仰起頭親吻劉玨,輕聲道:「我很自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霸道的小妒婦!」劉玨喃喃自語。驀然摟緊她,狂熱的吻輾轉纏綿,吞噬掉她所有的香甜。因為幸福所以哀傷難以抑制,因為甜蜜所以痛苦難以分離!

  阿蘿側過頭瞧著不遠處肅立的隊伍,展顏笑道:「知道我穿男裝的意圖了吧,從此風城將遍傳五公子之平南王好男風也!」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聽到笑聲,顧天翔眉皺得更緊。

  轉眼間兩人奔回隊伍,相視一笑。劉玨道:「不是王上道要綁我們回去麼,天翔,你不可違了王令!」

  顧天翔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了命令:「綁了平南王與相,程箐!」他想如果道出這是相府三小姐,這麼多軍士見到二人親密,如何得了。

  進入風城後,劉英帶著小玉不知不覺離開了隊伍。望著阿蘿和劉玨被綁了進宮。他看看小玉:「先送你到程府,我這就回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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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顧天翔夜入王宮覆命:「王上,已綁回他二人,臣特來覆命!人在殿外。」
  
  「劉玨下入天牢!送李青蘿進玉龍宮!」子離淡淡吩咐。

  「這,王上!」顧天翔顧不得抗君令,還想多說。

  「嗯?」子離哼出一個字。

  「是,王上!臣這就去辦!」顧天翔很無奈,再勸又怕子離當場翻臉,對二人更為不利。
  

  天牢裡,顧天翔鬆了劉玨綁繩,低聲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龍宮。」
 
  劉玨一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他是王,他說了算,只盼他待阿蘿好點。」
  
  顧天翔重重歎氣:「你先顧著你自已吧。有消息我會傳給你。」

  顧天翔一走,劉玨坐在天牢的石室裡默想形勢。他有十足的把握子離火氣再大也不會殺他。這個時候他會為難阿蘿嗎?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憤怒。但是這個時候,子離會控制自已,他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逼得太緊。

  說不擔心是假的。劉玨只希望子離顧及著阿蘿,顧及著要用他,不要去為難她。但是萬一……劉玨甩甩頭,堅定地告訴自已,任何的萬一都擋不住他和阿蘿相愛的心。

  她就在裡面,明明知道顧天翔不會為難他們,她跟著劉玨也不會吃苦,心裡卻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來日的她還好不好?她過得好麼?這樣捉她回來,她,會恨他吧。子離站在宮門外遲遲徘徊。如果說三年裡的相思一天天反覆輾壓著他的心,那麼三年後再見到阿蘿,他就管不住自已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進懷裡,讓她成為他的。這種念頭像火山下的岩漿,在地底翻滾著叫囂著,一經衝破岩層就怒吼著噴發,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著最炙熱的火,流出最滾燙的液體直至熄滅掉所有的熱情。

  晚風吹來初夏的風,也吹亂了子離的心。

  人是回來了,但她的心呢?縱使他燃燼了熱情,變成冰冷猙獰的石頭,也打動不了她的心。子離陷入了深深的悲哀裡。一種念頭突然冒了出來,與其看著她與劉玨濃情蜜意,不如毀了她吧,藏她在心底裡,她不屬於他也不能屬於其他人!子離被這個念頭嚇得呆住。然而這是最好的辦法,讓自已從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脫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殺了那個在山頂白雪中綠玉似的水裡讓他驚艷的阿蘿?殺了那個王府裡含著淚祈求著望著他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策馬草原讓他飛翔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心意相同簫笛合奏的阿蘿?子離雙手下意識抓緊了白玉桿欄。心底裡冒出來的想法讓他驚恐。

  子離搖搖頭,他做不到。做不到麼?深遂的眼睛裡浮上重重的憂傷,那麼他只有另一個選擇。子離佇立在宮門外,深暗的身影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近侍小心地提醒他:「王上,娘娘已等著侍寢了。」

  「那個娘娘?」子離沒反應過來。

  近侍一愣,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往下一跪:「奴才以為,以為……就是顧將軍送來的……」
  
  「哦?」子離突然想笑,阿蘿被打扮成什麼樣了?侍寢麼?他嘴角一動,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卻如寒冰:「胡說八道什麼!混帳東西!誰准你們如此待她的?!」
  

  近侍嚇得連連磕頭:「王上饒命!奴才知錯了!」

  「拉下去棍責三十,長長記性!」子離一甩袍。轉身走了進去。

  阿蘿和劉玨被分開送進了玉龍宮。她緊張得要命。等侍是最不安的。她不知道子離會是什麼樣子,不知道他會不會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傷痛。她負了他,她沒辦法接受他。但是,又由不得她不接受。還有劉玨,他被送進了天牢,子離會怎麼待他呢?

  從進了玉龍宮起,阿蘿的腦中就塞滿了各種問題。突聽到有腳步聲,睜開眼看得目瞪口呆。面前出現一溜宮女和宮侍,手裡捧著衣服首飾笑著看她。

  阿蘿下意識問道:「這是做什麼?」

  宮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說完便走了兩個過來。

  阿蘿手一擋:「不必了!」

  「娘娘真是說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寢!」宮女嬌笑著靠近。

  侍寢?阿蘿臉一紅,心裡一慌,人已往後退去:「誰說要侍寢了?別過來呵,我不想動手打女人!」

一名宮女不知好歹已走近了她,伸手欲拉。阿蘿迅速出手勾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喲!娘娘!」那宮女痛得眼淚流了出來。

  阿蘿不由自主放開手,無奈道:「別過來了,我不想揍你們!」

  其它宮女嚇得花容失聲,為首的宮侍高叫道:「娘娘,奴才們失禮了!」竟向阿蘿圍了過來。
  
  阿蘿心一橫,拉開架式就要打。一名宮侍一揚手抖出一股香氣。阿蘿一愣,已呼吸了進去。身體一軟沒了力氣,瞪著宮侍罵道:「下流東西!」

  宮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娘娘性烈恐傷了王上,奴才們不得已。」他站起身吩咐道:「你們還不快點過來侍候!」

  宮女們這才小心上前,攙扶起阿蘿。她渾身無力,被架著去沐浴,再被換上一身軟輕羅。阿蘿沒法掙扎只能由得她們涮蘿蔔似的上下洗了個乾淨,直恨得牙癢。眼睛再瞥見身上的輕羅,羞憤得閉上眼不敢再看,這跟沒穿有什麼區別。

  辮子被打散挽了個鬆鬆的髻。等裝扮好了,身邊的宮女瞧得呆了。好半天一人才輕聲道:「娘娘真是美麗!」

  這時候美有屁用!阿蘿朝鏡子裡的自已齜牙咧嘴,顧不得欣賞只盼望力氣早點恢復。
  

  宮女小心的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癡癡地看著她。阿蘿忍不住破口大罵:「看什麼看!再看我揍你們!解藥拿來!」

  方纔被阿蘿扭住手的宮女嚇得後退一步。只聽宮侍賠著小心道:「奴才得罪了。這是為娘娘好,若是傷了王上,那是死罪!」

  「都給我滾!」 阿蘿氣得胸悶。

  「是!」

  宮侍與宮女輕輕放下層層軟帳。跪伏著磕了頭,慢慢退了出去。

  阿蘿心裡暗罵,這幫宮人絕對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助紂為孽的活兒了。身體軟得抬手都很困難,只得瞪著帳頂出神。

  聽到外面宮女和宮侍們在喊:「王上聖安!」阿蘿心裡更急,眼裡淚光閃動。
  
    子離瞟了一眼放下的層層軟帳,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舉步欲行,又停住。融了軟帳溫柔問道:「阿蘿,這些天你還好嗎?」
  
  阿蘿看看自已,再聽到子離的聲音,急道:「你不要進來!」

  「你,為何不想念我呢?」子離終於拂開一層軟帳,離龍床又近了兩丈,「我想念你,你可知道玉華殿一件物事我都沒讓人動過。站在殿外,就想你還在裡面。」

  阿蘿無語,好半天才幽幽出聲:「王上,青蘿粗陋,不堪王上寵愛,有負於王上,王上,另覓……」

  「我說過了,你不要叫我王上!」子離打斷她,她一稱呼他為王上,他就覺得阿蘿離他好遠。手又分開一重軟帳,隱隱看到兩重紗帳後的龍床上躺著一具纖細的身子。

  阿蘿側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你別進來!我,我不要你瞧到!」聲音裡已帶著哭音。
  

  子離停住腳,貪婪瞧著紗帳後的那個身影。手輕輕碰上沙帳死死的抓住了,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控制著不讓自已衝過去。他是多想把她擁進懷裡,多想再抱一次那個柔美的身體!多想,讓她成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澀與傷痛襲了上來,這就是登上王位的代價麼?得到了天下卻得不到她!這就應了當年的話麼?等她真的愛上了別人,痛苦才真正降臨!那種嫉妒真的像蟲蟻一點點咬住他的心,不是劇痛,一點點酸,一點點疼,日以繼夜週而復始,酸疼的讓人無力,從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為何!子離緊緊咬住牙!手裡糾成一團的紗帳「嗤」的一聲輕響,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裡的輕紗,一鬆手,紗飄落在地上。子離瞧著,身體一陣顫抖。
  
  阿蘿驚懼地聽著聲響,眼一閉,兩滴淚順著眼角滑下。

  子離大手一揮撩開紗帳走了進去。

  眼睛剛瞧到床上的阿蘿,子離感覺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腦子一熱什麼都不知道了。眼裡心裡只有那個美麗的身影。

  阿蘿的胴體籠在淺紅的紗羅裡若隱若現,帳頂懸著安國進貢的那顆明珠,淡淡光華照在她臉上。鬆鬆的髮髻襯得一張臉嫵媚之極,呼吸急促起伏的胸暴露出完美的胸線。子離怔在床前。不知何時已閉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這一切便驚得飛了。

  阿蘿知道他進來了,閉緊了眼,嘴皮抖動著,身體緊繃,半天沒有動靜,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來:「滾出去!

  子離被她喝醒,往後轉身,臉已漲得通紅。他迅速脫下外袍回手一扔,寬寬大大掩住了阿蘿。啞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弄成這樣!」

  「你還說!你盡然叫那幫宮人使這種下流招術!」阿蘿羞怒不已。那還管是在和一個帝王說話。
  

  子離深深呼吸,慢慢消去心裡的那股子躁熱。這才轉過身看著阿蘿,見她癱軟在床上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她與劉玨不顧後果逃走,不由得板起了臉:「你是在命令我嗎?」
  

  阿蘿一呆,側過臉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沒什麼不敢的!你壓根兒沒把我放在眼裡,」子離想訓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下:「要我放你麼?」

  「隨你!」

  「隨我?是啊,我是寧國的王,劉玨和你都是我的臣子,當然只能隨我。」子離似在對阿蘿說,似在自言自語,「我捨不得殺你,也捨不得殺他。」

  他轉過頭看著阿蘿:「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說過的話。」手輕輕拭去阿蘿的淚,「可惜,你不為我流淚,我卻一樣心疼。」

  子離臉上又浮起了平常那不變的溫柔笑容。低下頭在阿蘿額上印下一吻。拉了拉床頭的繫鈴。不一會,有宮侍進來,跪在軟帳外。

  「送衣裳過來,侍候小姐更衣!」子離吩咐道。

  「是!」

  阿蘿不知子離要幹嘛,聽到他如此說,鬆了一口氣。剛睜開眼睛,子離的手已蓋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現在禁不住你眼睛的誘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已。」

  於是,她閉上眼,不敢睜開。

  子離心裡卻聲聲喊著,睜開你的眼睛瞧我,像從前你每次想要求我一般看著我啊,可是她真的聽話不敢再睜眼看他。他歎息著,深深地凝視著,子離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衣袍下微微顫抖的溫暖身體。「別怕,放鬆,阿蘿,讓我再抱抱你。」子離小心地擁著她,輕柔地哄著她。

  阿蘿心裡一痛,他還是沒有勉強她,他還是對她好的。阿蘿心神一鬆,喃喃道:「大哥,你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啊!」

  一股熱浪沖進子離眼裡。他心裡說道:「不要相信我,阿蘿,我已經變了,真的變了。」懷裡的人是他的陽光,他的希望,唯一能他沉淪在陰暗大殿深處的心感覺到的亮光。她的眼睛剔透晶瑩,是世間最稀有的寶石!她的笑容燦爛純淨,是世間最美麗的花!可是擁有這個珍寶的人不是他,讓這朵花動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宮侍低聲在外回稟:「王上,奴才這就進來了。」

  子離放開阿蘿,長身而起:「先歇會吧。」

  阿蘿張口想問劉玨,又怕惹怒子離,看著他離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大哥,劉玨他……」
  

  子離沒有回頭往帳外行去:「到時你就知道了。」

  子離獨自走進了天牢。揮退了所有的侍衛。

  劉玨在牢裡緩緩下跪,今夜他來這裡,阿蘿會沒事了嗎?「罪臣劉玨叩見王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王上嗎?」子離冷冷地開口。
  

  劉玨抬起頭,英俊的臉上帶著堅毅與誠懇:「臣有罪,是臣反悔,先送阿蘿進宮,又反悔闖宮帶走她,臣自知愧對王上,但臣不悔!」

  子離盯著劉玨,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搶走了阿蘿的心。可是,子離不得不承認,劉玨身上有著他沒法擁有的勇氣,他敢帶阿蘿走,一如當年太子夜宴時,他敢從他手裡救下阿蘿,不讓他折斷她的手指。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蘿吧。子離黯然,自已是寧國的王,背負的東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

  那怕心裡滿滿的全是她,最終他也得不到。而眼前這個人,卻將和她雙宿雙飛。子離心似針扎,扎出密密的孔,洩出綿綿不絕的痛,不知覺中牙已咬破了嘴裡的皮,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劉玨低頭跪著,靜靜等著子離處置他。

  「你不怕我殺了你麼?」子離舌尖一舔,嚥下滿嘴血沫子淡淡地問道。

  劉玨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王上一定不會殺了臣的。」

  「哦?闖宮藐視寡人拐帶宮妃,那一項都是死罪!為何不能殺了你?」

  「因為王上也愛她,必然會理解臣的心情。王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這樣殺了臣,豈不叫人笑話。」劉玨答道。

  「哈哈!誰說寡人不想殺了你,就算讓天下人笑話又如何?」子離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可是,他大笑著,劉玨說對了,他不能殺他。因為他要做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統一這片大地的王!「我是不會殺你,不為別的,就為了王叔,我也不會殺你!但,也不能就此放過了你!」

  「任憑王上處置!」劉玨淡定的接受。

  「處置麼?哼,你怎麼不問問我會怎麼處置她?」子離臉上失了笑容,「宮妃外逃,杖斃是輕的,你熟知寧國律法,你說!」

  「王上!」劉玨大驚,「你怎麼處置臣都沒關係,她,她是臣擄走的,與她無關!」
  
  「怕了是麼?我處置你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處置她罷了。你就受著吧!」子離嘴邊露出一抹冷笑。

  劉玨心裡一痛,霍然站立,眼裡沉沉的全是痛:「王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明知道動她分毫都足以讓我……你怎麼忍心!她,她也是你心愛之人!」

  「是,你會痛,你知不知道我也會痛!你帶著她走,她眼裡心裡全是你,你們可知道我有多痛?」子離終於暴發了怒火。狠狠地盯著劉玨,「若不是你送她進宮,又怎會勾起我對她的渴望?這樣瞧著她,看著她的心不屬於我,每一個疏離的眼神像刀一樣在凌遲我的心,每一個對你綻放的笑容象針一樣扎得我遍體鱗傷,你們讓我怎麼辦?你說!」

  劉玨後退兩步,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中已一片清明:「王上,允之與阿蘿對不住你,我想她活著,那怕做你的妃子也要把她讓給你。可是,我見她寧願一死也不要呆在王宮,我便硬不了心腸。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著她眼裡的絕望和悲傷,我,我只能選擇冒死闖宮帶走她。我可以把命給你,卻不能把她給你。若是你要折磨她,請你看在我父子對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讓她死得痛快點,允之也絕不獨活。你,這便動手吧!用我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氣。」

  子離口中發出陣陣大笑:「死麼?我捨不得,我捨不得動她一根指頭,也捨不得與你的情誼。」他止住笑聲,滿眼傷痛:「允之,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會殺你,但是,」子離神情一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臣謝王上不殺之恩,謝王上饒了她,臣,罪有應得。」劉玨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他靜靜地看著子離,他也是可憐人。劉玨覺得自已很幸福,阿蘿,是自已的阿蘿。

  子離恢復了尋常的溫和神色,對外面的侍衛吩咐道:「把相府三小姐帶過來!」
  
  劉玨心裡一緊:「王上,臣求你不要讓她看到!」

  「這就心疼了?」子離面上掛著淺笑。目光轉冷:「不看到,怎麼長記性!」
  
  劉玨無奈。

  不多時,阿蘿被侍衛帶進天牢。她一進來就感覺到這裡陰森莫名,想起古代的種種刑法,心裡怕得很。眼睛看到牢裡的劉玨,關切之色溢於言表。抬腳就想奔過去。又看到面若寒冰的子離,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腳,心知若是過去,子離會更惱怒。她不明白子離方才為何放過她還對她那麼溫柔,轉眼又把她帶到了這裡。

  劉玨注意到阿蘿眼中的恐懼,心裡重重地歎氣。眼睛看過去,嘴邊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現在是好好的,等會兒就不再好好的了。」

  阿蘿大驚,情不自禁扯住子離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傷害他!」眼睛一紅,淚已嚇得衝了出來。

  「阿蘿!」劉玨臉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來她這樣子,他寧肯被子離殺了也不想她去求他。阿蘿怔住,六神無主。害怕、擔憂、無助分明的寫在眸子裡。

  子離望著那雙淚意盈然的雙眸,心裡一痛。喃喃道:「你知道,這樣瞧著我,我總是拒絕不了。」

  他一抬手推開阿蘿吩咐道:「攔住她!」

  侍衛拉住阿蘿。她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麼?」

  子離隱忍著心裡的痛,淡淡道:「取鞭來!平南王,寡人親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一鞭抵過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還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蘿瞪著子離。

「住口!真是婦道人家,胡說八道!」劉玨心裡大急,子離若是下手得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離對阿蘿冷哼一聲:「你再出聲,就抽他六十鞭!」

  阿蘿嚇得趕緊住口,眼淚大顆顆往下落。

  劉玨朗聲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王上何苦嚇她。」

  「帶平南王出來!」

  劉玨走出牢房,心裡暗罵子離非要當阿蘿的面行刑,不是擺明了要她難受?他望向阿蘿溫柔笑道:「閉上你的眼睛!聽話,乖!」

  阿蘿看看他,再看看子離,慢慢閉上了眼睛。

  劉玨滿意的一笑,脫下衣裳,露出光滑的脊背。「臣先謝恩!等會打暈了怕忘。」
 

  子離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撐住了!」說完眼睛朝阿蘿看去,她睫毛抖動著,臉上一片瑩瑩的濕意,美麗的臉上帶著不忍心痛與悲傷。心裡一痛,手一揮重重一鞭已抽在劉玨身上。

  聽得劉玨一聲悶哼。阿蘿眼淚流得更厲害。她恨子離太殘忍,非要她站在這裡一聲聲聽著。連喚劉玨一聲都不敢。

  子離閉上眼鞭如雨下,轉眼之間劉玨背上已血肉模糊。劉玨咬著牙一聲不吭,生怕阿蘿聽到了難過。

  子離把鞭一扔:「完了!」

  「臣,謝王上!」劉玨咬著牙開口謝恩。

  「很好,你還能開口。」子離淡淡說道。

  「王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盡!」劉玨一字一句說完,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阿蘿驀然睜開眼,正瞧到劉玨背上猙獰的傷口,驚呼一聲,擺脫侍衛就衝了過去。
  該死!劉玨瞪著她:「誰叫你睜眼看的?不准哭!」

  阿蘿嘴顫抖著,輕輕去拭他嘴邊的血跡:「很痛?」

  劉玨惱怒地看了子離一眼,心裡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子離故意的,絕對是存心的,非要阿蘿看著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難過!臉上已帶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那會疼呢,王上心痛下臣,手輕著呢,聲音大力道小,誆你聽來著!」

  「阿蘿,過來!」子離看著他倆,是相愛麼?心酸心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阿蘿一抖,回頭看子離:「你還要怎樣?」

  「你還想看他挨鞭子?」

  阿蘿迅速離開劉玨,走了過去。

  子離一笑:「如此情深是麼?不成全你們倒是我這個做大哥的冷酷無情了。」聲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劉玨歎了口氣道:「王上吩咐!」

  子離淡淡地說道:「寡人已認阿蘿為義妹,封青蘿公主!一月後,賜婚於你!」
  
  阿蘿吃驚地看著子離,脫口而出:「你們那祖宗規矩不要了?」

  子離轉過臉:「只要是王室公主也是一樣。我,成全你們!」話一出口,子離又覺得滿嘴血腥。
  
  王室公主沒有這層特例,子離在敷衍阿蘿!劉玨眉頭一皺,閃電般一個念頭從心口上掠過。瞬間臉色就變了,人震得呆住。子離,他沒帶阿蘿進皇陵……他居然,居然選擇了受龍鞭之刑!劉玨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竟然為了阿蘿甘受每年大雪之日的痛苦!他……劉玨嘴裡泛起苦澀,黯然地看著子離。閉了閉眼,他雙拳緊握。子離如此,如此成全……從此,他便是他的王,自已的命便是他的了。
  

  劉玨伸手拉著阿蘿跪下,沉聲道:「王上大恩,劉玨鉻感五內,在此立誓,效忠吾王,萬歲,萬萬歲!」

  子離背對著他們,輕聲道:「阿蘿從宮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養,一月後寡人親自主婚!允之可還恨寡人下手鞭打與你?」

  「臣心甘情願,一點不冤!」劉玨真心誠意地說道。看向子離的目光一片坦誠,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去吧!」

  「謝王上!臣告退!」劉玨站起來,沖阿蘿一笑,「等我,一月後我迎你回府!」
  
  阿蘿如在夢中,反應不過來,怎麼事情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她看著劉玨臉上神采飛揚,點了點頭。

  劉玨深深看了子離一眼。輕聲道:「允之心服口服!」說完大踏步離開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無見。

  子離吁出一口氣,回轉身臉上似笑非笑:「阿蘿,還恨大哥麼?」

  阿蘿怔怔地看住他,這個同樣深愛她的男人,終於還是成全了她:「大哥,我……」眼睛一紅,低下了頭。

  子離輕輕抬起她的頭:「大哥不捨得讓你難過。你開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蘿想笑,突然之間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變化,不論是前些日子關在宮裡的苦,與劉玨逃出宮門的疲倦還是被捉回來時的心驚膽戰。心起起落落,覺得……荒謬!她看著子離,心情沉重。是他捨不得,現在終於想明白了要放手麼?那種因為瞭解因為理解而心疼的感覺又浮了上來,一如當初子離大婚後對她表白的夜晚。陰森的天牢…..子離的心便囚在裡面。他成全了她,可是,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的走出自已的囚牢呢?阿蘿勉強擠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後悔哦,我最喜歡狐假虎威了!」

  子離呵呵笑了:「當王真不好玩,阿蘿也一定要讓大哥開心才是!」阿蘿笑起來再暗沉的牢房也映進了陽光。光影到了這裡卻仍驅不散他的愁緒。像自已的笑容,永遠淺淺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嗎?只是一種表情,和這張臉長在一塊兒的表情,不是由衷的開心。

  「那當然,你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家人了。我會保護你的!」阿蘿繼續俏皮地說道。她不知道除了這種浮於表面的開心還能怎樣才能面對子離的痛。吐了吐舌頭,她又歎了口氣:「我討厭這裡。」
  
  子離笑了笑:「大哥再不會帶你來這裡。原諒大哥!」

  玉龍宮內子離獨自坐著。他終於做出了決定,他終於把阿蘿徹底推出了他的懷抱。從此
  她便不再屬於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飲下,酒還是這麼烈,火辣辣地衝下咽喉,在小腹中燒起火焰。阿蘿,如你所願,你開心了是麼?可是,他歎了口氣,阿蘿,以後要有什麼,你一定要原諒大哥,有太多責任壓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王,寧國的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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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41:41
第85章

  劉玨回到王府,劉英驚喜地呼道:「王爺沒事了?小姐呢?」

  劉玨含笑道:「沒事了,老王爺呢?」

  「老王爺一早猜中你沒事,在書房等著你呢。」

  一早猜中沒事?劉玨覺得他家老頭子快成精了。推開書房的門,劉玨大呼小叫:「老頭子,你兒子快痛死了!」

  安清王把手裡的書一扔,飛快跑了過來:「咋啦?兒子!」

  劉玨把頭往他肩上一靠:「被子離抽了三十鞭,他下手重著呢。」

  「哦,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安清王笑嘻嘻的順手抱劉玨,手掌啪的打在他背上。劉玨發出一聲慘呼:「啊!老頭子!你,你是不是我的親爹啊!」

  「哼,臭小子!我的阿蘿呢?」安清王沒瞧到阿蘿不放心。

  劉玨嘿嘿笑道:「老頭子,子離認阿蘿為義妹,封她做公主,一月後親自主婚嫁給我!」
  
  安清王沒有說話,抬眼看看兒子,臉沉了下來,失去了平日溫和的笑容:「那你還笑得出來?」
  
  劉玨止住笑,正色道:「父王,子離沒帶阿蘿進冰泉,他,自已選擇受龍鞭之刑。我著實佩服他。就這一點……他是王,我們不能太苛求於他是不是?」

  安清王沉聲問道:「兒子,這代價,你願意背負?」

  「父王,我願意!他是王,寧國的王,不管他是為了成全阿蘿,還是為了讓我死心塌地對他感恩戴德,他,日後年年都會受龍鞭傷痛之苦,這代價,他認為值,兒子也不是負義之人。」劉玨嚴肅地回答。

  「兒子啊,你看得明白就好,父王再提醒你一句,阿蘿這個時候被封公主,多事之秋,她這公主怕要當得不太平了。」安清王暗歎子離為坐穩王位用盡辦法,佩服他有勇氣去受龍鞭之刑,這個王他做得很好,自已卻因為他的這些舉動有隱隱的擔心,他看著劉玨,兒子怎麼找個媳婦這麼辛苦?安清王瞇了瞇眼,兒子今年二十五歲了,一身男兒氣概,長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那神態怎麼越看越像他母親呢?他覺得眼睛看著有些酸了,眨了眨想,就憑平南王這三個字,放出風聲,送上門的閨女會讓他挑花眼!安清王有些捨不得兒子受苦了,突然開口:

  「要不咱不娶阿蘿了?反正討厭李相!」

  劉玨聽了一愣,眼睛裡突然流露出無奈:「老頭子,這不是,若是能說不娶就不娶還用得著我冒死闖宮把她帶走?」

  「阿蘿是好,父王也喜歡她,但這往後……單說美貌,看得久了也就是一朵花樣子,性情是好,咱一舉娶她十個八個,要美貌有美貌,要性情有性情,集在一個人身上的咱分開來看!」安清王似越說越興奮。

  劉玨啼笑皆非:「父王!你也把兒子零碎砍了東一塊西一塊讓那十個八個一人拾一塊去?阿蘿,其實,」他臉上浮起一層極溫柔的笑來,「這天下間找千個女子也拼不齊一個她來,父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不管以後會怎樣,我受得住!」

  安清王看著兒子,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好,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得到與失去都要背得起受得住!對了,風城城防璃王已交由成思悅負責了,他識人眼光倒是不錯。暗夜,等他做完這一切,就該消失了。」

  劉玨呵呵笑了:「知道了,他有家,總不能一生都是王府的暗夜。等他兒子出生,也差不多該讓他享受天倫之樂了,他還是我的姐夫不是?」

  「還有,赤鳳回報,夏王早在十年前便已王家有了接觸。別看夏國國小力弱,卻時時不忘擴張國土。這失魂玉引香必是他交與王燕回無疑。王家倒了,王燕回自盡,卻深伏下了這著暗棋交與清王劉鑒,再加上他娶了啟國公主。我看璃王未必不知情,這一切恐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劉玨深思了會兒道:「兒子明白父王意思,恐怕這次阿蘿被封成公主,一月後嫁來王府就是個契機吧。兒子會加派人手保護她。」

  「那就好,自已去松風堂,讓劉英給你瞧瞧傷去吧。我這就吩咐下去,準備婚事了。」
  
  第二天,聖旨與王府禮物同時送到李相府,李相及眾夫人驚歎咋舌。李相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吩咐下人採辦物品,準備婚事。

  短短時間內,朝堂盡知寧國從此多了位公主。沒見過她的都翹首盼望能一睹這位青蘿公主的風采。這一消息迅速傳開,成為新王登基後風城的新一輪話題。

  明珠也好奇不已,纏著清王劉鑒詢問:「我見側妃冷艷,據說被封公主的這位是她的小妹,當年也沒蓋過她的名氣,是何等人物呢?比本公主如何?」

  回想起東宮初見阿蘿時的美麗,再看著明珠的眼睛,劉鑒低歎一聲:「等公主刪封時,你就知道了。」

  青蕾一整天沒有吭聲。她與劉鑒是患難見真情,心中明白劉鑒意圖奪位,娶明珠也是為了借啟國之力,在明珠面前極其柔順。但聽到阿蘿被封公主,看看劉鑒的神色,心裡仍泛起一股酸意。
  
  劉鑒失笑,攬住青蕾道:「蕾兒難道還信不過我?只是,你這妹妹怕當不了幾日的太平公主了。」

  青蕾一驚:「殿下何以這樣說?」

劉鑒意味深長笑道:「青蘿大婚是最好的時機!」

  「殿下,有句話蕾兒不知當講不當講。」青蕾抬眼小心地看著劉鑒,見他晗首伶聽便鼓足勇氣道:「我們一家人這般好生過,其實也未嘗不是種福氣,何苦……」

  「住口!蕾兒是婦人之見!男兒在世這般苛活與死有何差別?況且,如今我劉鑒手中的砝碼並不少!」激動之中劉鑒加重了語氣,眉宇間的自信讓青蕾感覺彷彿他還是當年的太子殿下。
  
  青蕾呆呆看著他俊朗的臉,歎了口氣道:「蕾兒只是說說,殿下無論做什麼,蕾兒總是與殿下一起的。」

  劉鑒心裡不快,聽她這麼一說,不忍地放軟了語氣:「不必太過擔心,我自有主張。」
  

  陳國楚南還留在風城內。以仰慕寧國國風為由,日日流連風城的煙花場所,酒色之地。聽聞寧國多了位公主,一月後嫁與平南王,不由得想起臨南城裡夜色中那個膽識超群,一笑令他心跳的女子,他至今也不悔當日為她一笑閃神落敗。楚南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端起酒杯把玩著,喃喃道:「不知是否就是這位公主呢。」

  七日後,璃王傳旨冊封公主,大擺宴席,百官攜內眷覲見。楚南亦在被邀之列。
  
  阿蘿還住在玉華殿。聽到她被子離認做義妹,冊封為公主,賜婚平南王。顧天琳心裡又升起希望,與阿蘿走的近了。

  對她,阿蘿始終有份歉疚。見顧天琳眼底的哀怨,一直想為她做點什麼。不期然想起了漢代陳阿嬌所做的長門賦。偷偷寫了,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給她。

  子離冊封她,同時大擺宴席,要阿蘿以公主的身份亮相人前。阿蘿有些不安。總覺得太過招搖。而子離卻溫和地笑道:「不讓百官內眷見見我美麗的公主,大哥實在不甘心。」
 
  一句話說得阿蘿笑了起來。對子離,她也是想盡力的補償。也就答應了下來。
 
  顧天琳自告奮勇接下了打扮阿蘿的任務。俏皮地對子離道:「王上就等著看所有人被我們的公主驚掉了眼珠子吧。」

  子離大笑起來:「如此有勞皇后了。若是真如皇后所言,寡人重賞!」

  「哦?臣妾能否斗膽問一聲王上,想要賞賜臣妾什麼呢?」

  子離睥睨著她:「寡人與皇后簫琴合曲可好?」

  顧天琳驚喜不已,他是何意思?難道,他……天琳臉上飛過一絲紅暈,矮身一禮:「臣妾早盼著王上的簫音了。」

  看著顧天琳輕快地步出御書房。子離斂了臉上的笑容。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他何嘗不明白顧天琳的心意,何嘗不明白顧相與天翔的眼神。皇后三年多沒有子嗣,怎麼也說不過去。寧國,也需要有繼承人。他坐在龍椅上苦笑,這就是當帝王的無奈!所愛的人要公開宣昭她的美麗把她置於道道貪婪的目光下,對不愛的人卻要極盡溫柔讓她生下他的孩子。

  阿蘿,子離突然有一絲後悔,不想讓她亮相人前。但聖旨已下,不容他再生悔意。子離長歎一聲,喃喃自語:「父皇,子離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呢?」

  香湯沐浴後,宮女給阿蘿披上了七寶琉金玉鳳裙。這是寧國公主夏季朝服,暗紅輕紗底子上用金線與寶石綴成的一隻鳳在身後展翼,七條鳳尾飄在羅裙上曳地三尺。比皇后朝服少了兩尾。整套朝服算上寶石也不過三兩重。步行之間,玉鳳栩栩如生,呼之欲飛。還沒綰髮,顧天琳眼睛便直了,輕笑道:「原來妹妹竟是這般,迷人!」

  阿蘿臉一紅:「天琳姐姐又取笑我了,我還是做原來的裝扮好。」

  「不行!」顧天琳笑著把她按坐在鏡前,「我可是與王上有約,妹妹若是能艷驚全場,王上他,他,他會很高興的。」說完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紅霞。

  「大哥答應姐姐什麼了?」阿蘿看著顧天琳的臉追問道。

  顧天琳略一低頭,勇敢地答道:「他應了,與我簫琴合奏!」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就為這簫琴合奏,阿蘿也要好好打扮才是。」說完規規矩矩端坐著。暗暗祈求,希望子離能發現顧天琳的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怡心殿內又開百席。女眷們則候在了御花園。只待公主見過百官便過來。
  
  楚南第二次走進了這座華麗的大殿。四處打量,卻沒找著平南王劉玨。原來子離特意下旨讓劉玨避嫌。劉玨沒法參加宴會,只得仔細叮囑暗夜不放過絲毫動靜。

  申時,鐘樂齊鳴,璃王駕到。百官叩首。有好奇者臉上已寫滿期待。

  子離微微一笑:「今日宴請百官及陳國楚南王子,是為寡人新封的青蘿公主。寡人還未登基之時遇險,公主捨身相救,是以收為義妹,封為公主。今特意讓百官覲見,傳旨,有請公主!」
  
  內侍高呼:「宣皇后、公主入殿!」

隨著呼聲,皇后顧天琳親執阿蘿的手緩步走進怡心殿內。兩女一人著明黃玉鳳朝服,一人著暗紅玉鳳裙。燭光照耀下,兩隻鳳凰翩然起舞。顧天琳國色天香,氣度不凡。阿蘿卻是明媚動人,麗質天生。只見她梳了朝天髻,烏髮高聳,發間插了一隻銜珠金鳳,兩端鳳翼垂下兩絡玉珠串,金鳳口中吐出一粒明珠正懸額間。光潔的額頭,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顏上一雙剔透琉璃眼光華轉動一室燈火黯然失色。抬步之間,羅裙飄逸綵鳳欲離裙而飛,轉眸抬頭,纓絡輕搖,環珮叮噹聲聲奪走了滿殿的目光。

  上百人的大殿瞬間鴉雀無聲。眾官眼中滿是驚歎。顧相也有些發怔,難怪啊,這樣的女子!歎息溢出了喉嚨。李相同樣怔住,眼前已晃過七夫人的嬌顏。顧天翔面上冰山解凍,有些嫉妒起劉玨來。
  
  楚南微張著嘴,呼吸已被奪走。是她,是那個在夜色中一笑如花綻放的女子。精心裝扮後的她美麗得不似凡間女子。楚南心馳神遙恍惚著,眼中心裡只有那個與皇后執手緩緩而來的麗影。
  
  大殿之上,子離失神半響。阿蘿,你還有多少種我不知道的美麗?一怔一回神眼睛已瞟過清王劉鑒若有所思的臉和楚南驚歎的眼神,嘴邊又浮起一絲笑容。

  轉眼間顧天琳已執手與阿蘿走來,雙姝對子離一禮,只聽阿蘿清脆的聲音道:「見過王兄!」
  
  子離笑著走下王座,扶起兩人:「免了!」一手牽著顧天琳,一手牽住了阿蘿走回座位,二女分別坐在王座兩邊。

  內侍高呼:「百官朝拜!」

  百官齊伏於地口中道:「皇后千歲、公主千歲!」

  百官起身之後,楚南回了神,長袍一甩離桌對阿蘿一禮:「公主果然不同凡響,曾救得王上性命,也曾,一笑轉危為安!楚南有禮了。」

  阿蘿微笑還禮:「殿下多禮了,青蘿素聞陳國二殿下勇猛異常,武藝超群,今日得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她心裡驚駭,這個楚南就是臨南城闖進常樂酒家的黑衣人,她認得那雙眼睛,似野獸般桀驁不馴的眼睛!

  子離哈哈大笑:「青蘿何止能一笑轉危為安,便是傾城也不為過啊。」喜愛之意溢於言表。話音一轉又道:「寡人已將公主賜婚與平南王,王子殿下若不急回國,不妨前去觀禮。」
  
  楚南看著阿蘿美麗的臉想起那晚她裙袂飄飄,靈氣逼人!兩次見她,都叫他,同樣的心跳不已。正怔忡間聽到子離的話,濃眉一揚笑道:「賀喜公主,楚南必叨撓一杯喜酒再走。」
 
  阿蘿粉面一紅,嗔怒地瞧了子離一眼。這一嗔之下風情畢露,楚南又瞧得癡了,只覺得心中一熱。暗思道,若是她肯這樣嗔怒於我,死也值了。

  阿蘿盈盈對子離一禮:「王上,青蘿與皇后先行告辭了。」

  子離含笑准允。顧天琳與子離目光一碰,她臉上浮起笑容,知道子離滿意今天阿蘿帶來的效果,心裡高興,又輕執住阿蘿的手,兩人悄然離殿。

  直到那抹身影走遠,楚南一口飲盡杯中之酒,覺得今天的酒帶著從未有過的熱力衝進心裡。想起她即將嫁與平南王,失落隨之襲來,心裡禁不住冒出一個念頭來。

  劉鑒突輕笑道:「王上真是好眼力,認的王妹艷麗無雙。這麼快就嫁與平南王,我這個做大哥的都捨不得呢。」

  子離溫和地笑道:「做哥哥的自是希望王妹能過得幸福,只要青蘿開心,寡人也高興。嫁不嫁人都寡人手中的珍寶。清王捨不得王妹,這次她出嫁事宜,就交由清王打理了,務必要風風光光。」
 
  劉鑒忙起身答應。腦中閃過了百般打算。

  阿蘿盛裝與顧天琳一起走進御花園。腳下還是那條發著螢光的路,花園裡女眷雲集,她不禁想起了上一回來這裡的中秋夜宴。那時候她那裡會想到她會成為寧國的公主,一心只想隱在人群裡變得緲小平凡。她又想起在夜宴上被劉玨認出來,他捉弄自已的樣子,不覺輕笑了出聲。
  
  顧天琳聽見了,輕聲問道:「妹妹想起那次的中秋夜宴來了麼?」她的心裡同樣想起來了,想起以為將成為太子妃人選與李青蕾爭相打扮,沒想到一生的良人卻是隱在陰影之處的四殿下,反倒成了皇后。

  「姐姐猜得對,上次啊,就是在中秋宴會上被劉玨找到了,他氣得很,都找了我大半年了才知道我是誰。」阿蘿眸光發亮,笑語嫣然。

  顧天琳停下了腳步,伸手拉住了阿蘿的手道:「妹妹,你不知道你現在這一笑是何等動人,唉,一直為王上不值,沒想到,那麼早的時候你心裡就有了平南王了。我猜,你想起王上時必沒有這樣的神情。」她眼中的阿蘿臉上閃動著一種喜悅,發自內心的喜悅,她瞭解,這是想起心上人的那種情不自禁流露的笑意,直達眼睛深處。只看著阿蘿的眼睛,就知道她必然是沉浸在愛意中的女人。
 
  阿蘿怔住,是嗎?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劉玨嗎?她漾出更深的笑意,羞澀地說道:「不瞞姐姐,我真的不知,竟似沒有去想過與情愛。我的心思,那時,不在這裡。」

  顧天琳宛爾一笑:「所以姐姐才會嫉妒,你無心卻能得到真愛……」

  「姐姐不用煩惱,有句話阿蘿一直想說,這個世界一直是男人的世界,愛與不愛似乎都是由得男子做主。然而,我知道有句話叫:男追子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若是心裡喜歡何妨拋棄了那些世俗成見,去大膽喜歡?要知道,幸福是自已的,不是給別人看的。」阿蘿正經地盯著顧天琳,「等待久了,人會累,心會倦,姐姐好好考慮一番吧。雖說阿蘿一直是自然而然的得到再付出,可是卻知道兩個人的愛情其實並不純粹,用點小招術也未償不可。」

  顧天琳吃驚的用手摀住嘴,天啦,青蘿公主在勸她不顧婦德,拋棄了端莊去求王上歡愛嗎?說出這般大膽之言實在不像是相府千金的出身呢。

  阿蘿低聲笑了:「姐姐不必吃驚了,實話給你說了吧,阿蘿想法異於常人,劉玨若是還娶妾室,阿蘿便棄他而去。」

  顧天琳又是一驚,在她的思想裡就從沒想過夫郎只娶她一人。最好的打算只是多得寵愛罷了。聞言吃吃笑了,附耳說道:「平南王若是知道,不知會氣惱成什麼樣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邁進了宴會。

  宮侍傳報道:「皇后駕到!公主駕到!」

  兩人坐好,百官女眷跪伏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公主千歲!」

  顧天琳笑道:「平身吧,今日只是大家高興,見見咱們的青蘿公主,不必拘禮了。」
  
  「謝娘娘!」

  女眷們起身歸位,阿蘿感覺下面射來道道目光。不禁又笑了,上一回的夜宴吹了支平平常常的笛,前寧王廢後評她姿色尋常,才疏藝淺,想來參加過中秋夜宴的女眷們這回真的會吃驚了。
  
  明珠以清王妃身份出席,她瞪大了雙眼瞧著主位上的青蘿,半響方明白劉鑒道到時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形容不出來的美麗。青蘿公主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不似王家的高貴,卻又另有一番氣度,甚至遠勝於坐在她旁邊的顧皇后。她驚歎地發現青蘿的眼睛與自已很是相像,身材也差不多,腦中隱隱浮上一個主意。

她早來耳中已零碎聽到眾女眷議論這位公主無甚才藝,想起自已的舞姿,起了好勝之心,嬌聲說道:「臣妾清王妃明珠,第一次聞見公主天
顏,聽聞王府側妃乃公主胞姐,琴藝不凡,斗膽肯請公主能否撫琴一曲。」

  顧天琳只知李青蕾與自已都擅琴藝,青蘿善笛,卻不知她也撫琴,也起了好奇之心。眼睛看向阿蘿卻帶問詢之意。

  阿蘿心思一動,想起為顧天琳默寫的《長門怨》,便低聲笑道:「姐姐可得好好聽了這一曲,詞宴會完了給你

  說罷離座,伸手調了兩聲琴音,一曲《長門怨》淒淒然從手指中洩了出來。哀怨輾轉,重重疊疊。

  顧天琳不知不覺淚已滿腮。待到琴音飄散,方拭了淚笑道:「公主好琴藝,竟叫本宮失儀,如此夜宴當歡樂為好,罰公主三杯酒眾夫人
可有異議?」

  下面一片贊同聲。阿蘿輕笑著把酒飲盡。低聲道:「阿蘿是為了姐姐,姐姐卻要罰阿蘿,好沒道理。宴會完了我就告之姐姐這曲由來
吧。」

  顧天琳笑著答應。

  歌舞漸起,沖淡了方纔的悲傷之音。明珠暗暗盤算,還有二十日左右便是公主大婚,這個時機甚好。便笑道:「聞得公主即將大婚,臣
妾來自啟國,草原上有種罕見的月霜花,傳聞服下之後能解百毒,此花一百年才得一開,開時不過一刻便謝,有緣人才能采自雪原,恰巧啟
國王兄傳話,正得了一朵星夜送來寧國,權當我送與公主大婚的賀禮吧。」

  有解毒奇花?阿蘿笑嘻嘻答道:「如此青蘿便謝過清王妃了。」

  明珠心裡冷笑,若不是要借你大婚舉事,這等奇花便是啟王也捨不得消受。

  楚南自宴上回到下榻之處,腦中翻來覆去儘是青蘿的身影,輾轉難眠。心裡一省,她將嫁給平南王劉玨,自已怎能為她著迷?想起劉
玨,楚南沉吟良久之後吩咐道:「備帖送平南王,本王子想與他比試比試!」

  他不屑地想,劉玨被他刺過一劍,若當時劉玨沒有城頭先行苦戰一番,功力也遜他三分。正好與他比比,銼他銳氣,出了心頭的這口悶
氣。

  正巧劉玨天天捌著指頭數日子,鞭傷好了,見不著阿蘿悶得慌,一見楚南下帖正中下懷。劉玨邪邪地笑了,當日刺他一劍,這次一定要
報仇。兩人約好在南郊比試。

  子離聞報也笑了,又一次機會!他找到阿蘿問道:「不是大哥不讓你們相見,祖制規定公主大婚前不得私見夫婿,不過呢,平南王要與
陳國楚南王子南郊比武,我早應下為他二人做裁決,偷偷帶了你去如何?」

  阿蘿很興奮,她多日未見劉玨也很想他。看著子離笑了:「大哥就是好。」

  子離心裡又是一酸,幾時見過她為見自已這麼高興的?笑容不由得僵硬,瞬間功夫便恢復常態,笑道:「那好,你便扮作侍衛吧。唉,
只是,這等俊俏的侍衛,可惜了。」

  五月二十三,子離只帶近衛百人前往南郊觀戰。

  都寧河對岸草坡上,劉玨一襲銀白色寬袍錦衣手持長劍懶洋洋地坐著曬太陽。瞧著楚南身著緋紅色的緊身衣,錦帶抹額長髮束於腦後帶
著一隊侍衛騎馬過來,遠遠望去威風凜凜。

  劉玨笑著問玄衣:「爺更瀟灑還是他?」

  「主上要聽實話麼?」

  「當然!」

  「主上像在青樓賞春,那有楚南殿下威風!」玄衣正色答道。

  「你小子懂什麼?這就叫以逸待勞,挫挫他的威風!最好先氣他個半死再說。」劉玨瞇了瞇眼睛。帶著慵懶的神情又道:「實在應該帶
上浣花樓的紅玉,讓她給爺彈只曲兒來聽聽。」

  玄衣想了想答道:「主上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像王上大帳那邊有個侍衛長得極像公主。要是讓她瞧見紅玉姑娘,這個……」

  話還沒說完,劉玨「噌」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望向二十丈外子離的王帳,果然見他身邊站著一個侍衛,不是阿蘿是誰,忙整整衣
衫,瞪了玄衣一眼埋怨道:「怎麼不早說?」

  玄衣忍住笑,輕聲答道:「屬下們覺得主上這般挫楚南王子威風甚好,總好過打不贏他丟臉強。」

  「你們!」劉玨咬牙切齒。

  玄衣見楚南已獨自騎馬上了山坡,便低聲道:「屬下祝主上得勝!順便告訴主上一聲,風城開了盤口,老王爺買了一千兩賭楚南王子
勝!玄衣買了五兩賭主上贏!」說到自已五兩銀子下注時人已飛快地後退奔下山去。

  劉玨氣得頭頂冒煙,老頭子!看我怎麼打敗楚南,讓你賠光老本兒!五兩,好你個玄衣,爺才值五兩?!

  楚南打馬衝上山坡,「咴!」的一聲硬拉住轡頭,馬前蹄揚起,人從馬上利落地躍下,舉手一禮:「平南王別來無恙!今日璃王親臨,
盼平南王莫要丟盡王上的臉!」

  劉玨被自家老頭子和玄衣激出的氣還沒消,見了楚南一抬下巴睥睨著他:「上次戰得力盡,讓你刺了一劍,本王大量,不會刺回來,讓
你認輸便可,省得傷了兩國的和氣。」

  楚南一聲狂笑:「那還得看平南王有無這等本事了。娶得了佳人未必贏得了本王子的劍。不若輸了便讓我做駙馬如何?」神情語氣囂張
之至。

  劉玨聞言大怒,長劍出手直指楚南,森然道:「就憑你這句話,本王收回方纔的話,有多少本事便使出來吧,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心想就憑你,也想覬覦阿蘿?眼光往王帳一掃,遠遠的觸到了阿蘿關切的目光。冷笑道:「來吧!」

  楚南緩緩拔出短劍:「請!」

  劉玨長劍畫出一道光環,騰身躍起,一劍刺了過去。如山嶽般的氣勢朝楚南壓去。楚南輕哼一聲,短劍揮出點點寒芒。空中雙劍相交發
出點點輕響。

  兩人都是高手。阿蘿瞧不出名堂,只覺飛來飛去煞是好看,又擔心劉玨,便轉過頭求子離:「大哥,誰功夫更高啊?」

  子離輕笑道:「緊張了?不用擔心,兩人在仲伯之間,打得差不多,我便叫停,給個平手完事。」

  果然,兩人交手幾十回合均沒有輸贏。子離對一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急奔過去,高喊著:「奉王上令,休戰!」

  劉玨與楚南聞言互看一眼,雙劍一碰各自躍開。楚南恨道:「平南王武藝不凡,竟能與本王子戰成平手!」

  「殿下也不錯啊,能在本王手下走五十招,上回那劍挨得不冤。」劉玨笑著回答。

  兩人躍下山坡去王帳見子離。阿蘿顧不得穿著侍衛服,笑著跑出帳來,站著等劉玨。

  楚南一怔,今日的阿蘿嫵媚中帶著英氣,眼睛晶亮,雙瞳中閃動著期盼。他轉頭看了看劉玨,一股酸意從心頭升起。待走到帳前對子離
一施禮:「陛下厚愛,今日平手。」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帳外瞟去。

  劉玨看了看阿蘿,眨眨眼也進了王帳行禮:「臣劉玨見過王上,這裡風景不錯,下臣想請王上的侍衛陪同去獵兩隻兔子獻上。」

  子離瞧瞧阿蘿,看看楚南的臉色,溫和地笑道:「早去早回!」

  「謝王上!」劉玨興高彩烈地退出了王帳,對阿蘿一抬下巴笑了。

  玄衣牽過兩匹馬來,劉玨與阿蘿翻身上馬,一挾馬腹帶著烏衣騎眾人跑開。離王帳遠了,

  劉玨看了一眼玄衣。玄衣懂事的說道:「獵兔子那用得著主上,主上在此等候便是。」

  阿蘿輕輕笑了,下了馬和劉玨緩行在溪邊。

  劉玨忍不住伸手去抱她。阿蘿一個閃身道:「平南王穩重點,好男風也不能打王上侍衛的主意吧!」

  「臭丫頭!還好意思說,過來!」劉玨笑罵道。

  阿蘿左右看看無人,上前便抱住了劉玨,腦袋在他懷裡蹭來蹭去。

  「想我啦?嗯?」劉玨放柔了聲音。

  阿蘿抬起頭,臉紅紅的,眼睛裡笑意盈盈:「是啊,還有十日我便可以出宮,從此自由了!」

  「阿蘿,你是想出宮還是想嫁我呢?」

  「出宮!」

  「這個答案不好,換一個!」劉玨搖搖頭。

  「那好吧,我想嫁你了,從此你就是我的長期飯票,無限制的銀票!摔不爛的金飯碗,我終於可以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
了!」阿蘿雙手叉腰做潑婦狀,得意之極。

  劉玨啞然失笑,一把把她的腦袋按回了懷裡,下巴擱在她頭上喃喃道:「千萬不要再出狀況了,會把我逼瘋的。」

  王帳內子離悠悠然看著楚南似在喝悶酒一樣。淡淡地笑道:「過了平南王大婚,殿下便要回轉陳國了麼?」

  「是的陛下,楚南已在風城滯留太久,船已備好,這次走水路回去。」楚南笑道。心思又飄到了阿蘿身上。怎麼才能帶她回陳國呢。機
會在哪兒呢?闖宮是不可能的事情。會因為她引發戰爭麼?開戰是遲早的事,擄了她走還能引為人質。

  「這些天宮裡忙翻天,都為青蘿公主出嫁準備,寡人騰不出時間照拂王子,這就敬王子一杯,權當送行了。」

  「不敢當,敢問公主大婚前還回相府嗎?」

  「公主直接從宮中出嫁。清王已安排妥當了。殿下可來宮中觀禮,也可直接去安清王府朝賀!」子離微笑作答。

  楚南看看時辰,起身離座道:「楚南一定進宮觀禮,這就先行告退了,請陛下轉告平南王,王爺武藝,楚南佩服,以後若有機會,再行
戰過。」

  看著楚南離去,子離嘴邊又勾起一抹笑容。想到阿蘿,心裡一黯。起身吩咐道:「留下五十人護送公主回宮,起駕罷!」

  他沉靜地坐在車輦裡,要是他留下看著阿蘿和劉玨情意綿綿,終是做不到。

  拎著兔子回到王帳,一侍衛上前稟報:「王上已先行回宮,囑我等護送公主!王上留話說,大好風光,公主難得外出遊玩,在城門關閉
前回去即可。」

  阿蘿高興地跳起來:「我們烤兔子去!」

  劉玨揚揚眉,強壓下心裡莫名的不安,笑著趕上了阿蘿。

  暮色漸漸降臨。劉玨摟緊了阿蘿:「阿蘿,若是有天我們分開,叫怎麼找你?」

  「萬一啊?你問子離要那只鷹唄。」

  「若是鷹被射殺了呢?」

  「我就給你標方向,讓你來找我,還記得我教你的字母麼?」阿蘿笑道:「我都不擔心,你幹嘛這樣緊張?」

  劉玨沉默一會兒道:「我說不出來,總有著不安。我會加派人手守著你。」

  阿蘿呵呵笑了:「你是婚前恐懼症!」

  「何為婚前恐懼症?」

  「就是,唉,我們總是不順,所以臨到要成親了,你就焦慮,生怕又出什麼事來。」

  劉玨喃喃道:「希望只是如此吧。」他掏出一根翡翠鏈子掛在阿蘿脖子上,吩咐道:「玉是中空的,裡面藏有幾粒烏衣騎特有的煙花,
與你耳飾裡的相同,萬一有什麼就放出煙花來。」

  阿蘿靠著他:「希望再沒有事端,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以後去看看我娘,有空四處走走該有多好。」

  「會的,相信我!」劉玨堅定地回答道。根據各種線報分析,大婚之日定會出現變故。他早已命令宮中人馬看緊了阿蘿,他現在經不起
再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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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42:10
第86章

大婚前一夜。清王府書房內不知何時來了幾個陌生人。劉鑒沉聲問道:「風城城防盡歸成思悅管轄,此人搖擺不定,如今已投靠璃王,我們的人從西門入城,秘道附近可有異樣?」
  
一人沉聲回答:「殿下放心,啟國已有三千人混入了風城,早隱在事先買下的宅院內。另兩千人到時只待宮中信號從秘道潛入,璃王順利登
基,原有駐軍都各自回防,西城門現在只有一千守軍,奪下城門極為容易。」

  「王宮佈置如何?」

  「玉華殿及玉龍宮禁軍已全換上我們的人。」說話之人正是已升為禁軍統領的鍾右山。

  「宮中只得禁軍五千,有三千人是我們的人。公主大婚之日出其不意殺了璃王,寧國無主,本王在城中的人馬一呼應,其它人只能奉本
王登基!」劉玨冷聲道,「到時百官全去王府朝賀,那兩千人圍住安清王府,風城便盡入我們手中。」

  「殿下放心,風城異動,我啟國二十萬大軍便揮軍東來,就算有人不服要起兵勤王,也有我啟國軍隊前來保駕!」明珠輕聲開了口。

  「明日要勞煩王妃了。」劉鑒輕笑道,「如此照計行事!」

  「是!」

  人瞬間散去,劉鑒這才喚道:「你家王上答應本王的事呢?」

  暗處閃出一條黑影:「夏國已和陳國聯盟,陳國十萬大軍已有三萬借夏國之道渡過漢水隱藏,明日攻向南軍水軍大營。趁劉玨還留在風
城,可出其不意攻下臨南城。蒼邪殿下率軍已入陳境,成一風城事敗,殿下可退往南方,我夏國與陳國定全力支持殿下。」

  劉鑒滿意地笑了:「本王應允之事也不會反悔,必割讓南方十城相謝!」

  就是明天了嗎?子離看著玉華殿黯然神傷。宮侍低低稟報:「王上早些歇著吧!」

  是啊,是要早點睡,明日,事情還多著呢。深深望了一眼玉華殿方向。阿蘿,明日,你若是順利嫁給劉玨,你會記得宮裡的我麼?子離
苦笑。可是,只能這樣不是麼?自已已是寧國的王,肩負的東西又豈止一個阿蘿。子離看向浩瀚的夜空,胸中湧出豪情,終於一甩衣袖轉身
回宮。

  六月初二,大吉,易婚嫁。

  阿蘿一早就被賀喜聲喚醒。

  「恭喜公主,請公主更衣,往宗祠祭祀。」

  「賀喜公主,請公主移駕,碎玉潭沐浴。」

  「公主大喜,請公主試嫁衣!」

  ......

  阿蘿從辰時被折騰到申時,終於忍不住道:「我困了,小睡會兒,別撓我!」

  「不行啊,公主,王上與皇后還等著你去拜辭!」

  阿蘿歎了口氣道:「那能不能,我見過他們睡會兒再穿衣梳頭髮?」不待宮人回答,阿蘿把頭髮一挽,隨便拿了枝釵固定住便奔往玉龍
宮。身後緊跟著一大群宮侍面帶惶恐。

  走進玉龍宮,子離與顧天琳穿著正式的朝服在等著她。阿蘿一見他倆坐得端端正正,想起了木偶娃娃,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大哥,天
琳姐姐,真要我盛裝拜辭麼?」

  顧天琳端莊穩重的坐著,身上朝服重重疊疊,絲毫不敢亂動。子離早已煩躁不安,見阿蘿軟袍素靜便呼出一口氣來:「你倒輕鬆,我們
可累得半死。這該死的宮人,給我穿了五件衣服,還道是夏季朝服!」

  阿蘿咯咯笑了:「好啦,我見過了,回宮受折磨去!」

  「阿蘿!」子離眼中閃動著猶豫,終於還是淺笑道:「去吧,別誤了吉時!出宮之前與劉玨一起在大殿拜別!」

  阿蘿脆聲答應,笑著走了。

  「皇后,你回宮吧!」子離一下子沉下了臉,「宮中今日恐有變故,皇后好生呆在玉鳳宮,那裡安全!」

  天琳不知將有何事,不安道:「那阿蘿……」

  「放心,要傷她的人只有寡人!」子離淡淡說道。

  天琳不安中又帶著喜悅,他,心裡還是惦記著她的安危的。輕笑著行禮:「臣妾這就回宮,王上,多加小心了。」

  申時六刻,清王妃明珠帶著月霜花來到了玉華殿。阿蘿穿著吉服正由宮女打扮。明珠輕笑道:「青蘿公主,月霜花這才送到,明珠只好
現在送來。」

  阿蘿看了一眼,玉盒中指姆大一朵綠色的小花,疑惑地問:「就這朵花能解百毒?」

  「是啊,且要用玉養著才能保功效不失。」

  阿蘿接過玉盒,想了想,笑道:「有勞清王妃了。」

  明珠看了一眼殿中侍女道:「我有幾句話想與公主私下相談。」

  阿蘿暗自皺眉,笑道:「你們停會吧,等清王妃說完再弄。」

  宮侍退到一旁。明珠後退兩步,對著宮侍揮出一把煙霧,宮侍們一聲不哼便倒了下去。阿蘿震驚大呼:「來人啊!」慌亂之中取了月霜
花扔進了嘴裡。

  明珠敏捷地旋身往阿蘿踢去。阿蘿側身躲過,大呼救命往殿外跑去。明珠騰身躍起,手一揚已點中阿蘿穴道。阿蘿一軟倒了下去。

  明珠迅速剝去阿蘿的吉服,把她扔進了床裡,片刻之後,已煥然一新,易容精妙,儼然與阿蘿一般無二。並把自已的衣服穿在其中一名
宮侍身上,易容成自已的模樣。

  這才取出解藥救醒宮侍。她盯著宮侍們的眼睛緩緩逼出一道視線:「我是青蘿公主,現已裝扮好了,前往大殿向王上辭行。」

  阿蘿驚駭地看著宮侍們睜著迷離的眼神答道:「是!請公主移駕!」

  明珠滿意地笑了,迷情煙加上迷魂術對這些毫無內力的宮侍來說實在有用得很。她隨手收起裝有月霜花的盒子。對阿蘿笑道:「不好意
思,誤了你的吉時,清王要借你大婚殺了王上。哈哈!」

  宮侍們視若不見,簇擁著明珠走出殿內。



阿蘿急得不行,暗想難道劉玨沒有在宮裡安插人手嗎?

  密切注視著玉華殿的烏衣騎暗哨遠遠看見清王妃走進了殿內,不多時殿門大開,清王妃伴著青蘿走了出來。暗哨細細打量,確定是公主
本人。任何易容也變不出第二雙公主的眼睛。暗哨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這才放了心。

  劉玨身著大紅喜袍立在殿中早已等得不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金殿之上似乎人人都有心事。輝煌的燭火沒有把金殿烘托得明亮,
反而投下了重重的陰影。子離似笑非笑,清王目光閃爍。百官臉上的笑意飽含深意。劉玨自嘲地想,是不是真有阿蘿所說的婚前恐懼症。

  不多時聽到宮侍高聲傳報:「公主駕到!」

  金殿門口緩步行來一隊宮人,簇擁著一個身披大紅錦袍的麗人。重重衣衫裹著她纖細的身子,雲髻上壓著一座珠冠,燭光映射,光彩奪
目。珠簾直垂到胸前,玉容若隱若現。珠簾後的那雙眼睛閃動著剔透的瑩光。大殿靜了下來。但劉玨心裡的不安又湧了出來。

  明珠走到劉玨身邊站定。她與阿蘿身材相差無已,大紅吉服披在身上更看不出多少異樣。她笑著張口:「青蘿拜別王上!」聲音壓得很
低很柔,聽上去正是阿蘿的聲音。劉玨跪下行禮:「臣劉玨攜妻叩謝王上!」

  照多日觀察,子離必會走下龍椅親自攙扶起青蘿,這時明珠便會出手偷襲。大殿外的禁軍也會一擁而上。

  子離久久注視著珠冠下那雙晶瑩的眼睛。片刻後笑了笑,走下了龍椅。子離走近的瞬間,劉玨突然看到了明珠的手動了一動,他一怔,
翻手攻向明珠。

  明珠一驚,揮手向子離灑出一把銀針。劉鑒愣了一下,劉玨發現的也太快了,子離距明珠還有三丈遠。心一橫,手往下一擲,一層煙霧
騰起,殿上瞬間亂成了一團。

  子離朗聲大笑:「這就想要寡人的命麼?大哥!」

  隨著他的笑聲與殿中發出的動靜,殿外的禁軍衝了進來。片刻之後煙霧散盡,劉玨的手掐住明珠的脖子,一伸手打掉她的珠冠,異容後
的明珠有七分與阿蘿相似。劉玨怒喝:「阿蘿人呢?」

  明珠驕傲笑道:「我王兄定會血洗風城為我報仇!」

  「臨死還做夢!」劉玨氣極手上用勁捏斷了她的喉骨,明珠緩緩倒下。他抬頭一看,一群禁軍衝向王座上圍住了子離。個個身手異常敏
捷,竟不似尋常禁軍。而百官也被衝進來的劉鑒人馬逼在大殿一旁。

  只聽劉鑒大笑著說道:「今日這大殿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四皇弟,別怪大哥心狠,是你奪位在先。」手一揚更多的禁軍呼喊著殺向劉
玨和子離。

  劉玨一看,此時殿中只有他與子離能戰,大喝一聲,飛身躍起踢翻一名禁軍奪下他手中的長矛,幾個起落已擋在子離前面:「王上,劉
玨在此,誰也動不了你!」他瞟了瞟倒在地上的明珠,心裡焦慮著阿蘿,暗罵佈置在玉華殿外的人手不中用,目光中殺意頓起。

  子離長聲大笑:「文武百官看好了,這便是寡人的大哥,寧國的清王殿下,看看他是如何犯上做亂的!」

  這時百官之中站出數人走到劉鑒一邊朝子離喊去:「奪位逼宮,犯上作亂的是你!我等忠於太子殿下,絕不容你!」

  「好好好,還有人麼?」子離目露譏諷。只見其它大臣已怒喝出聲:「爾等小人!竟助逆臣謀反!」

  子離看了看劉鑒及那班倒戈的大臣,再看看無還手之力的其它官員,這大殿之上僅有自已和劉玨兩人會武功,不由輕笑一聲:「平南王
與寡人勢單力孤啊!」

  劉鑒得意一笑:「劉緋,你也有今日麼?你以為我真的什麼籌碼都沒有麼?你今日死定了!」

  子離冷笑一聲:「就憑你麼?」他看了劉玨一眼,提起內力高呼道:「殿外鐵衛何在!」

  「臣等在此!」

  大殿之外竟傳來整齊劃一的回答聲,隨即湧進一隊隊衣甲鮮明的軍士,領頭之人冷峻威風,嘴邊噙著嘰諷的冷笑,正是顧天翔!

  劉鑒一驚:「你早有準備?!」

  子離笑了:「寡人就等著看我的好大哥幾時下手了!特允你全力操辦公主婚事,給了你出入宮中的權力,你那會捨得不用呢。」

  劉鑒打量了番雙方的人馬,心裡長歎,又輸了:「若不是平南王認出明珠,否則以明珠的暗器,兩丈之內你必中無疑!」

  子離雙手一分,露出裡面的軟甲:「是麼?你以為就憑她那雙眼睛就能瞞天過海?不說寡人,平南王當然會識出她來。」

  劉玨眉毛一挑,子離早有準備?他心一寒,此時容不得他多想,無奈地說道:「王上高估臣下了,臣看到她身著吉服,三魂去了倆,如
不是看到她的手,那認得出來。她連阿蘿的聲音都學了個十足!」

  子離森然道:「劉鑒,這全是你自找的!殺!」

  劉鑒怒吼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已提起劍向子離衝了過去。

  劉玨心裡牽掛著阿蘿,牙一咬,顧不得其它先解決這批高手再說,飛雪功施展開來,竟又如當年在山寨一般下手毫不留情,長矛到處,
挑起血肉橫飛。子離驚詫莫名,第一次見到劉玨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一動,想起了與之對決的楚南。朝殿上一望。果然他已不見人影。子離
腦中急轉,已明白楚南必是去了玉華殿。剛想對劉玨說出。眼睛又瞥見他身上的大紅喜服。話又吞了回去。

  就在這心思轉動之間,劉鑒帶來的禁軍已慢慢倒在劉玨劍下。

  劉玨顧不得他兄弟二人在殿上如何反目,對子離一禮:「王上,此間大局已定,臣去探望公主。」

  子離心裡有愧,情知阿蘿多半已不在,仍笑答道:「去吧!寡人也放心不下。」

  劉玨飛身奔往殿外。心急如焚。

  顧天翔閃身擋住劉鑒,閒閒道:「清王殿下若是想著鍾右山統領的禁軍,也就殿上這麼多了。若是惦記著風城裡的啟國軍士與您的人
馬,早在殿下與王妃一進宮時便全部被圍殺。若是記掛著兩千想由秘道進入風城的士兵,也全死了填實了秘道。還有,你的女兒與側妃在殿
外候著你多時了。」

  劉鑒一愣,哈哈大笑:「好,我道我事無遺漏,機關算盡,沒料到你心思更深,早已知曉了我的種種安排,就等著讓百官看場好戲,好
知道你如何對我仁至義盡!輸與你確實應該,只是,你這王位也安穩不了!」

  子離厭惡地看著滿殿的屍首和血跡,心想,你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我當然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還有,出兵的理由!

  百官中此時有膽大回過神來者已怒斥劉鑒:「我寧國幾十年和平,國富民安,清王竟不顧百姓借兵於啟國。此等禍國殃民的事,你萬死
不得贖其罪!」

  劉鑒死盯著子離,心知大勢已去,淒然道:「我做錯了什麼?父皇病重三年,我勤力執政,我對人溫和有禮,處事公平合理。我就是有
了個一心想當皇后的母親還有一個權勢過人的舅舅娶了個心比天高的太子妃!」

  子離淡淡道:「那我做錯了什麼?幼時就被你的母后害死了我的母后,年長點你的母后派殺手不止對我下手上百次!把你從別苑迎回你
卻不安心做你的清王要逼宮奪位想置我於死地!還向他國借兵掀起戰爭!實話告訴你,我寧國雖然幾十年沒有兵禍,卻不是任人宰割的對
象!」他目中露出威嚴:「眾位愛卿,清王勾結啟國來犯,我等該如何做?」

  「與之一戰,誓死衛我疆土!」朝中眾臣群情激憤。

子離心裡想,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眼見士氣高漲,斷然下令:「顧天翊聽令,密切注視邊城動靜,右翼軍全體戒備以防啟國來襲!」

  「是!」

  「來人,把劉鑒下入天牢!」

  「慢!」劉鑒手中尚握著劍,俊朗的臉上一片平靜,「聽聞我的妻女已在殿外,這就喚她們進來吧。」
  子離一晗首。侍衛帶進了青蕾與芯兒。二人一進殿內就哭著奔向劉鑒。

  劉鑒露出溫柔一笑。伸手抱住青蕾,突然朗聲對躲在一旁的李相道:「李相,蕾兒是你的女兒,芯兒也是你的親孫女,你就善待她們
吧。」

  「不!」青蕾哭叫著,盈盈跪倒在地,抬頭看著劉鑒:「殿下,青蕾願和殿下一起,求殿下莫要扔下青蕾。」

  李相老臉漲得通紅,一甩袖背過了臉。

  劉鑒怔了半響,伸手拉過芯兒,看到她小臉上滿是驚懼的眼淚,用手小心拭去,看看青蕾,再環顧這座金殿,輕聲道:「芯兒,父王與
你母妃要是去了,留你在世上怕是要受別人欺負,你,你便與我們一起去吧。」手中劍已無情刺下。芯兒「啊」了一聲,倒了下去。

  青蕾呆住,瘋了一般抱起芯兒:「芯兒,芯兒啊!殿下!」兩行淚流下。心一橫捉住劉鑒手中的劍,柔聲道:「好,讓我先行一步陪芯
兒!」說著脖子往劍上一勒,血泉水一般湧出。她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青蕾,等……你來!」

  劉鑒笑答著:「好!」輕輕抱住了她:「蕾兒,在我心中,終是有你的。你,才是我唯一能擁有的。等我!」

  青蕾滿足地在他懷裡閉上了眼。劉鑒一身錦袍撒滿鮮血,他瞧著青蕾斷了氣,看了看血泊中的女兒,大笑起來:「子離,你算計得如此
之精,可會後悔?你做了王,可能得到你心愛之人?」低低又說道:「蕾兒,你說的對,一家三口在一起便是幸福!」言罷橫劍自盡!

  子離看著自盡的劉鑒一家,沉默了半響下旨:「以太子禮厚葬!」

  「王上,這等亂臣賊子!」有大臣上前勸道。

  「我意已決,人死百罪消,照旨意辦吧。」子離有些疲倦。他明白,是自已一手縱容放任才讓劉鑒下決心起了謀反之意。可是若不能藉
機一網打盡劉鑒的勢力,等他慢慢坐大,死在這金殿之上的便是自已。

  「將與清王謀反之人全部下入天牢,明日午時午門斬首。禍不及家人,不必誅連了。」

  「王上賢德!」百官心服口服。如此賢良的王少見了。

  百官順服,隱患已消。敵國來襲只是多了我征服天下的借口。子離很滿意事情的結果。目光掃向劉鑒屍體,他臨死之前的話猶在耳邊。
子離心裡突然慌亂:「喜事變禍事,不知公主如何,都散去吧,著顧相李相及天翔處理善後。」

  「臣等遵旨。」

  子離慢慢起身,踱著優雅的步子離開金殿。剛退回去,已施展開輕功甩下一般侍從和宮人朝玉華殿狂奔而去。

  劉玨剛走到玉華殿門口,心便涼了。門口竟倒有好幾名烏衣騎與十來名禁軍。他一步衝進殿內,裡面一片凌亂,顯然有過一番惡戰,兩
名烏衣騎躺在血泊中。劉玨扶起一名,舉手一試,鼻端隱約還有一絲氣息,提起內力輸進去,片刻,烏衣騎醒了過來,只吐出了一字:
「楚……」便嚥了氣。

  是誰?楚?楚南?是他麼?是他趁亂擄走了阿蘿麼?劉玨強壓著心裡的恐慌與憤怒,細細察看,果然見著楚南短劍劍痕。他跑向殿外,
彈出一枚煙花,迅速往宮外奔去。

  不多時,烏衣騎出現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奔往南城門。

  成思悅不在宮中,他接管風城城防,正逢公主大婚,城中防務更加小心。沒料到未時後顧天翔突然出現,亮出璃王令牌。要調動人馬圍
殺劉鑒的勢力。他一面遣人向王府報訊,一面跟著顧天翔一網打盡潛伏的啟國軍士與劉鑒的人馬。注意力全放在了西城門。等到南城門報訊
道陳國王子楚南離城回國,正暗自納悶,又接秘報道青蘿被劫,成思悅心涼了半截,匆匆趕到南城門。正碰上殺氣騰騰的劉玨。兩人互望了
一眼齊齊奔出城去,沿都寧河追了三十里,月色下望見遠處的河面有一線陰影,瞬間便消失了。

  劉玨冷然下令:「報各州府城池,緝拿陳國楚南!救回公主!」

  「是!」

  劉玨不再說話,俊臉上烏雲密佈。掉轉馬頭回風城。阿蘿,阿蘿!他瘋了一般抽打著坐騎,心裡的痛一陣緊似一緊,

  百般佈置人手保護於她,卻還是叫楚南趁亂擄走。他恨不得捅自已一刀,他怎麼會讓楚南趁虛而入!想起楚南對阿蘿美色的垂涎,想起
楚南眼中閃動的野獸般的光芒,劉玨心如刀絞,他的阿蘿怎這般命苦,就不能讓她多過幾天安穩日子嗎!

  他想起了山中的快樂。想起阿蘿說要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眼淚一下子淌了一臉,若不是馬騎得太快,與他同回風城的成
思悅必能見到劉玨臉上還沒來得及被風乾的淚。

  子離跑到玉華殿也是一呆,殿內一片狼籍,宮侍正在搬走屍體進行清掃。他心一顫,腳一軟勉強撐著牆站立著,幾個時辰前還在他面前
嬌笑著的她已消失不見。阿蘿,他的阿蘿,就為了一已之私,他竟然縱容楚南劫走了阿蘿。

  在明珠進宮之時他便知道她去了哪裡。他早已囑人盯住了她,他早已下令只要不傷害公主,便放任明珠行事。宮侍裡有他的人,是高
手,一進殿就投來眼神示意。子離便心知肚明沒有傷著阿蘿。在殿上身著吉服的人一走進來,他一看那雙眼睛就知道是明珠不是阿蘿。劉玨
沒有說錯,他早已三魂丟了倆,不像他,一早心裡清楚明白。可是,他沒有說,他一直忍著,等著,看著她和劉鑒出手。

  可是,現在看著一屋子的血跡,打得稀爛的家什,子離禁不住陣陣心寒,身體微微顫抖,沉聲呼道:「陳三!」

  「王上!」陳三早已跪在殿外。

  「公主有無受傷?」

  「只是被點了穴道。楚南王子武功高強,他還帶了四人,也是高手。死的多半的平南王派來保護公主之人。我們,沒動!」陳三低聲稟
報。

  要是他們也上,楚南未必能帶走阿蘿,子離無法想像劉玨來此看到滿地屍首血跡會做何感想。他心裡愧疚之至,高聲傳旨:「通令全
國,緝拿陳國楚南,遣人送信至陳國,寡人要看到公主安然無恙地送回來!否則,寡人滅了陳國!」

  「是!」
  子離看著宮侍還在忙碌,大吼一聲:「全滾出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地磕頭退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平日裡溫和篤定的王變了臉色。

  子離無力地滑坐在空寂的殿內,又突然站起,跌跌撞撞奔到那張睡榻前躺下。沒有阿蘿的氣息,鼻端只飄來陣陣血腥味。子離閉上眼猛
的給了自已一個耳光,淚水泠泠而下:「阿蘿,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看到楚南瞧你的目光便知道他對你動了心,他那目光像猛獸盯上美
食似的。我故意要皇后把你打扮得天仙一般,故意誘他瞧見你和劉玨曖昧,我知道楚南不會傷害你,我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任那目光再有野
性但他絕不會傷害你。可是,我為了一個興兵的理由,我,我便由著他擄走你,阿蘿,你不要恨我!」

  子離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突然又想到要是楚南對阿蘿用強,她不肯,楚南會不會殺了她?他怎麼會把阿蘿置
於危險之中!

  子離一個人呆在玉華殿內。夜更深了,玉華殿寂寞得如墳墓,突聽到殿門吱呀一響,他睜眼看去。顧天琳緩步走進來。「皇后來做什
麼?」他冷淡地問道。

  「臣妾來看王上!」顧天琳腳步未停走近了子離。

  「出去!」子離不耐煩。

  「王上,臣妾只是想看看你,有很多事,臣妾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哼,你猜到什麼了?聖意也是你可妄加猜測的麼?」子離聲音變得更冷。

  顧天琳心疼地瞧著子離微紅的眼睛,委頓的神情,柔聲道:「現在後悔不晚。王上是為了寧國大業,日後青蘿不會怪你的。」

  子離跳了起來一個耳光甩過去,大吼道:「滾!」

  顧天琳捂著臉,眼淚滑下面頰:「臣……臣妾,告退!」轉身跑出了玉華殿。

  子離看看自已的手,一拳砸在牆上,寧國大業……一統天下……阿蘿……天知道他聽到這些話心裡有多痛。他想起楚南恨不得一口吞了
阿蘿的眼神,天神啊!要是阿蘿有什麼,叫他,叫他如何受得了。子離踉蹌跌坐在榻上,他抖著手掏出荷包,拿出裡面一絡阿蘿的青絲,閉
上眼放在鼻端輕嗅。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

  子離喃喃道:「是,我嫉妒……阿蘿,我瞧見劉玨大紅的吉服我就……心裡的那條嫉妒的毒蛇就竄了起來,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我,
我還是讓楚南擄走了你,在我的保護下擄走了你!這一切本不該發生……我寧可你嫁給劉玨,也不該讓你被擄走的,我……」

  顧天琳站在遠處癡癡望向夜色裡的玉華殿,飄乎的燭火映出一個悲傷的身影,佝僂著躺下睡榻上。

  安清王府一片喜慶之色,劉玨回來看了眼府門上的紅綢,伸手欲扯,又停住了。看了幾眼翻身下馬。烏衣騎跟在他身後無聲的下馬。都
在奇怪主上今天怎麼沒有發飆洩憤!

  安清王看看身上的新袍子,再看看兒子身上的大紅喜袍「撲哧」笑了出來:「倒似咱爺兒倆成親似的!」

  「父王!」劉玨一聽成親兩字心裡就跟被剜了兩刀似的。掉開頭手又握緊。

  安清王心裡也不好受,揮手屏退左右,皺紋滿佈的臉瞬間變得威嚴:「璃王比我想像的要狠絕得多。他才登王位兩月,就已藉機除去清
王,並找著了興兵的理由,鼓起了寧國士氣,上下一心要統一四國。」

  劉玨滿臉凝重:「先滅陳夏!我只是氣他怎麼如此心狠,連……」

  「是啊,清王連三歲的女兒沒保住命,」安清王接過了口,目光閃動。他知道兒子說的是誰,但他不能讓兒子說出來。安清王看了眼兒
子,知他氣得不行,又道:「雖然我們早已命令我們的人在宮中保護阿蘿,可是,楚南武功高強,我倒沒想到他真敢下手,他的確勇猛有
餘,思慮不周。以為可以趁亂劫走阿蘿,卻不想早在璃王算計之中,陳國滅國,必因他而起了。」

  「我看未必。若我估計不錯,今日劉鑒在大殿意圖謀反,夏國與啟國肯定已經來襲。陳夏兩國相依,說不定早已合盟。楚南一則貪戀阿
蘿美色,未必不是想挾她以為人質。」劉玨目光變得平靜,劍眉下的雙眸慢慢染上了夜一般的顏色。

  安清王呵呵一笑:「這才是我的兒子。若是亂了方寸,就正中敵人下懷!」

  此時侍從來道:「宮中來人傳旨!」

  劉玨與安清王對視一眼,均在疑問,會是什麼事?安清王一扯兒子,劉玨沒好氣地下跪迎接:「吾王萬歲!」

  一名宮侍急步走入:「王上有旨,平南王即刻進宮覲見!」

  「臣接旨!」劉玨看了老爹一眼,隨宮侍進宮。

  走到御書房外,正巧遇到成思悅。兩人迅速對視一眼,低頭走了進去。

  「王上!」兩人跪下行禮。

  子離搶先一步扶起劉玨:「平南王不必多禮,成都督也起來吧。」

  待到兩人站定。子離歎了口氣:「今日本是允之與阿蘿大婚,清王金殿行刺,竟叫楚南趁機擄走了她。」

  劉玨沉聲道:「清王謀反尚有跡可尋,但誰也沒料到楚南敢這般大膽!」

  「寡人已下旨緝拿。成都督,寡人著你尋回公主。持鷹隼去吧。」

  「臣定當尋回公主!」成思悅磕頭,起身離開。

  「允之,這事你怎麼看?」子離淡淡地問道。

  劉玨心念數轉:「臣斗膽猜測,失魂玉引香是夏國秘藥,在王燕回手裡,恐怕夏國已與清王有勾結。陳夏國土相依,說不定已定盟來
犯。」

  子離輕歎一聲道:「如今四國之中除安國與寧國隔著黑山森林,想和平相處外,另外三國均虎視眈眈。寡人早已知曉他們的心意,想趁
著我初登基王位未穩,便挑起清王謀反,藉機起兵。」

  「王上,臣劉玨請旨,這就前往臨南城!」劉玨跪下堅定地說道。

  子離定定地看著他,劉玨父子對他忠心耿耿,他卻……子離覺得很慚愧,靜靜地開口:「允之,寡人是否太急功近利?」

  「王上,其實先祖皇早有一統四國之意,免了各國之間的紛爭,絕了這片大地上的戰禍。」劉玨輕聲回答。

  子離看著劉玨,眼神鷹一般銳利。

  劉玨綻開一個笑容,神采飛揚:「下旨吧,王上,臣要親領大軍滅了陳夏兩國。」

  子離看著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心裡不知是何滋味。良久終於笑了:「天翔已啟程前往西部邊城。允之你先往臨南,等待時機集結大軍過
漢水南征,滅了兩國!東路大軍也由你統領。我這裡還有四萬北軍精銳,他日我親自領兵西征。南方,就交給你了。」

  「臣必不負王上所托。」

  子離目中露出堅定之色:「我寧國上下一心,必能一統天下,我必定會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讓天下百姓再沒有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恐
懼,富足平安!」

  「吾王萬歲!允之這就去了!」劉玨一禮,轉身離去。子離要一統天下,他要滅掉陳國,殺了楚南找回他的阿蘿。

  子離瞧著他的背影,幾次三番想叫住他告訴他自已的悔意,終於還是沒有開口。身為帝王,他不能。他只祈求阿蘿能平安,平平安安才
能少讓他痛悔。

  成思悅處理完事務回到了家。青菲和四夫人已等候他多時。見他回來忙端來飯菜。成思悅沒有動筷,沉聲道:「菲兒,你姐姐自盡
了。」

  青菲臉色一白,捂著肚子慢慢坐了下來:「相公,怎麼回事?」

  成思悅長歎一聲:「嚇著你了,本不想告訴你的,你是身懷有孕的人,不宜驚怒。只是,今日之事……」

  青菲勇敢地看著他:「相公,我與大姐總是姐妹,我挺得住的。」

  「清王謀反,借青蘿與平南王大婚之時被王上一網打盡,你姐姐隨清王而去了。」成思悅輕輕拿起青菲的手:「你們三姐妹中,只你最
是平安,阿蘿被陳國楚南王子擄走了。寧國可能將會與陳國開戰。我真是擔心你。」

  青菲歎了口氣:「阿蘿怎的這般命苦,好不容易盼著嫁給平南王,又被擄走!」

  成思悅手掌輕撫著青菲高聳的肚子,輕聲道:「菲兒,我自小沒有了家,有個恩人待我如同親生。是他讓我娶了你。」

  青菲吃驚地看著他,眼淚滴下:「相公,你,原來你只是奉你那位恩人之命娶我,你……」

  成思悅淺笑著,俊臉上一片深情:「本來我對你很是不滿,但是,待見著你對我一心一意,我,我心裡真是溫暖。你是我的妻子,你給了我一個家,縱你有千般不是,我也要愛你一生的。」

  青菲含淚笑了:「怎麼你這麼就容易滿足了?」

  「以後,我再告訴你吧。總之我們已是夫妻。我只問你一句,不管我做什麼,你也是隨我一起是麼?」

  「這是當然!」青菲理所應當地答道。

  「菲兒,我聽說你大姐為清王殉情,我竟真的不討厭她了。以前可是討厭得很。」成思悅低聲道,抬頭起來目光中溫柔盡現:「有你,
還有孩子,我沒有遺憾。菲兒,我要去幫我恩公做事。可能會很長時間不在家裡。會有人保護你們,一定等著我回來,好麼?」
  「相公,我,捨不得你走。」青菲頓了頓,又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要去的。你,答應我,要活著回來,我,還有你的兒子等你
回來。」

  成思悅滿足地把臉貼在青菲肚子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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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42:47
第87章

 阿蘿在玉華殿躺了沒多久,就見到楚南衝了進來。隨即又衝來數人,兩方打得不亦樂乎。她心裡著急,又動彈不得。眼見著楚南下手狠
毒,玉華殿倒處是慘叫聲與飛濺的鮮血。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楚南殺盡來人。轉身抱起了阿蘿。她睜大眼怒視著他。楚南邪魅一笑:「我的公主,隨我走吧。」

  他肯定是瘋了,他不知道擄走自已的後果會是挑起戰爭麼?阿蘿只能瞪著他。

  楚南輕笑一聲,抖出一件長披風把她從頭到腳罩了個嚴實。阿蘿感覺到漸漸出了宮門,奇怪的是沒有遇著什麼阻攔,她想起明珠的話,
宮裡必然有大的變故,所以顧不上這邊了。出了宮沒多久楚南又抱著她上了馬。不多時她聽到了河水聲,阿蘿想,已出了風城了,這是在都
寧河上吧。

  上了船,楚南估計離風城已有四五十里了,這才解開阿蘿穴道。阿蘿慢慢看向四周,肯定無誤是在船艙裡。她開始活動手腳。

  「公主真是讓楚南驚歎,不哭不鬧,鎮定得很嘛。」楚南抱手瞧著阿蘿,越看心裡越高興。

  阿蘿瞟了他一眼,心平氣和地開口:「哭鬧有用?我壓根兒敵不過你一隻手。」

  「哦,若是公主武藝高強,豈不要和楚南過過招?」楚南想笑。在臨南城這位公主就膽識過人,也會幾手三腳貓功夫,雖然一點內力沒
有,打普通人卻也能應付。

  阿蘿輕輕笑了:「若不是你仗著有武功,你以為我會怕你?」

  楚南心裡湧起一種興奮:「我不用武功,你以為你就不會怕我?」

  「那就試試了。」阿蘿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想怎麼試?」楚南興趣來了,那種想要征服她的慾望越來越強。

  阿蘿想了想道:「這是在船上吧?我們下水啊,不用內功,看誰在水裡呆得更久。」

  「呵呵,好!」楚南一口答應。濃眉下雙眼發亮。他就不信,他會比不過她。

  「我能換身男裝嗎?」阿蘿有些為難的看著身上的羅裙。

  「來人,送套男裝!」楚南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阿蘿與他慢慢走出船艙。月色下的都寧河緩緩流淌著,水面平靜。阿蘿有些懊惱,要是水流湍急多好。又想只要能下水,總比在艙裡
強。她揚起下巴看向楚南:「這就下水?」

  楚南瞧著她,雙眸內映出了月光的清輝,無害之極,又似藐視於他。心裡一熱大笑道:「好,這就下水比過。」

  阿蘿暗罵他一聲蠢,無緣無故比什麼啊,自已贏了便能逃脫,輸了不過還是在他手上罷了。她慢吞吞地脫下長靴,拎著兩隻靴子瞟著楚
南:「來啊!」

  她立在船邊上,長髮辮成一根油亮的辮子,赤著白玉似的腳,神情傲慢,那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楚南的心漏跳了半拍,呼吸一窒,
臉轉過一邊哼了一聲心想,難道還真輸給她不成?一躍而上。沖阿蘿一笑,一個飛身已跳下了河。

  阿蘿見他浮出水面看著他,笑了笑,也縱身跳了下去,雙手揚起,在下水之時兩手已將靴口捏緊。

  兩人對看一眼,把頭埋進了水裡。阿蘿想沒想順著河水就往下游衝去。瞬間便離了楚南幾丈遠。楚南大驚,在水裡武功施展不出來,眼
看阿蘿越來越遠。他手掌一拍水已跳出了水面,躍上了船頭,順手撈起一根繩子往桅桿上一繞,人似箭一般往下游躍去。

  就在楚南躍起的同進,阿蘿已經努力地開始回游,感覺到氣沒了,鬆開靴筒深吸了一口又逆水往船所在方向游。

  楚南眼中精光暴動,以他的輕功,阿蘿不可能游出這麼遠的距離,且這麼長時間悶在水裡。此時河面不甚寬闊,水流也不急,她會在哪
裡呢。楚南心知被阿蘿耍了,生氣的同時那股子要找到她的興奮更為強烈。他大喝一聲:「放下小船給我搜!」

  阿蘿在水裡心知憋不了多久,慢慢感覺到了船在頭頂。她快要悶暈過去了,好不容易靠近了船尾。悄悄升出了腦袋。長呼一口氣,一隻
手拉住了船尾的舷,一隻手死死捏住靴子。機敏地觀察著周圍,聽到水面上一陣喧嘩,情知他們正在找自已。

  河水流得很慢,阿蘿放眼一看,兩岸全是淺草緩坡,既無樹林,也無蘆葦。頭頂上有腳步聲跑動。心裡暗暗叫苦。只能跟著船一起往下
遊走。

  她會在哪兒呢?楚南望向下游,視野開闊,可盡觀百丈遠,平靜的水面上沒有人冒出的痕跡。楚南突然想起她手裡提的靴子,冷笑著明
白了。大喊一聲:「停船!」

  他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夜晚的河底看不清東西,楚南順著船邊找尋。

  阿蘿聽到停船兩字嚇得魂飛魄散,深吸一口氣就往岸邊潛去。不多時已游到岸邊,她輕輕伸出頭回頭一看,船在三十丈外,月光明亮,
心知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潛在岸邊,此時楚南圍著船找了一圈沒找到,飛身躍起跳上了桅桿。五十丈內的異動都盡收眼底。眼角已掃到河岸邊
上一團黑影,長嘯一聲拉住一根繩子便撲了過去。

  阿蘿大驚,手足並用爬上岸,光著腳開跑,沒跑幾步,只覺腰上一緊,一聲尖叫,整個人已被往後扯得飛起。

  楚南大笑道:「我的公主,你藏得真好!」話聲未落已在空中接住了她,旋身躍回到了船上。

  阿蘿心裡叫苦,這下絕對不容易逃了。她瞪著楚南:「放開我!」

  楚南輕輕放下她,瞧著她瞪著大眼睛,全身都在滴水的樣子不覺宛爾。

  「侍女呢?侍候本公主沐浴更衣!」阿蘿頭昂起,驕傲之極。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階下囚!」楚南對阿蘿興趣越來越大。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自願的,不算!」阿蘿吃準了楚南好勝的心理。心想,你愛犯賤那我就成全你,擄了我就別想日子好過!

  楚南呵呵笑道:「來人,侍候公主沐浴更衣,」他眼光一冷,「完了送本王子屋內侍寢!」

  阿蘿大驚,這裡的人真沒那個好欺負的,她遇著的怎麼全是人精!嘴一撇:「侍寢麼?本公主現在沒興趣,有興趣的時候自會召殿下前
來!」

  楚南氣極而笑:「好,有趣,我就等著你有興趣的時候!」

  阿蘿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侍女,一臉警惕地盯著她。冷哼了一聲:「退屏風外面去!本公主不喜歡人盯著沐浴!聽到沒有,出去!」

  聲音一凌厲,兩名侍女果然聽話退到了屏風外面,阿蘿想,看來自已以前是太溫和了。這些人欺軟怕硬的多。她慢慢脫下濕衣服,船艙
內有個小小的窗戶。阿蘿打量了下,窗戶上的木柵欄她可以一掌劈碎。心念轉動,跳進了浴桶,不多會兒便叫道:「水涼了,加水!」

  一名侍女轉身出了艙房提水,一名侍女還站在屏風外。

  「你,進來給本公主洗髮!」阿蘿命令道。

  那名侍女走了進來。阿蘿突然腳一撩水,水濺了侍女滿頭滿臉,阿蘿看她的動作,心知她沒有武功,想也沒想從桶裡站起來,一掌就把
她劈暈了過去。迅速剝了她的衣服換上,把她拖進水裡。

  這時另一名侍女拎著熱水走了進來。「進來吧!」阿蘿懶洋洋地說到,低下頭理著暈過去侍女的頭髮。

  那名侍女進來,阿蘿抬臉對她一笑,又是一掌。她繞到窗戶邊上一望,下面是滾滾的河水。心裡一喜。後退兩步,飛起一腳踢去,木窗
嘩啦一聲碎掉。

  門外的守衛高呼一聲:「裡面怎麼了?」

  阿蘿心一急,從窗戶直直撲向河裡。

  楚南正巧站在甲板上,尋思該棄船上岸了。他估計追兵很快就會趕上這條船。想起阿蘿美麗的臉,精靈的樣子,就忍不住笑意。他知道
帶走她實在是冒險,可是陳夏已結同盟,估計正在攻打臨南城。擒了她也見得就是壞事。突然看到下方船艙窗戶碎掉,一條人影直赴河中,
他緊跟著飛身躍下。黑暗中抓住了落水者的一隻腳。倒提著往上一躍。

  阿蘿正慶幸可以逃脫,突然腳踝一緊被一隻大手握住,緊接著就被扯了上去。

  楚南看清是青蘿,心中大怒:「好啊,洗個澡都可以打碎窗戶逃跑?」

  「誰說的,明明是船上窗戶壞了,害得本公主差點掉進河裡淹死,還好楚南王子救駕及時,本公主日後定稟明瞭王上,重重賞賜與
你!」阿蘿閒閒道,順便打了個呵欠:「一晚上掉進了兩次河,我困了,殿下慢慢看夜景吧。來人!侍候本公主歇息!」

  楚南冷笑道:「為防公主不小心再掉進河裡,本王人親自侍候公主!」說著攔腰抱起了她,大步走回艙內。

  阿蘿心知掙扎無用。心裡直罵,太倒霉了,這樣都能碰巧被他從水裡撈起。

  進了船艙,他放下阿蘿,抄了塊乾布擦頭髮上的水,順手把衣服一脫。阿蘿渾身寒毛豎起,結結巴巴說道:「你,你別,別亂來呵!」

  楚南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水,一邊挨近她:「怕了?」

  阿蘿後退一步,腦袋一扭:「這樣有意思嗎?」

  「你說對了,的確沒意思,我最不喜歡勉強女人了。不過呢,這艙裡你是出不去的,也就這麼大空間,你要怕我看就不用換衣服。」楚
南挑釁的說道。

  阿蘿看看自已,再看看楚南赤裸的上身。隨手拿起一張干布巾擦頭髮,低頭擰衣服上的水。心想當他面脫衣服,是把肉送到狼的嘴邊,
不吃就叫沒獸性。

  楚南哼了一聲道:「床也只有一張,不想與我同睡就自個兒找地方!」

  阿蘿白他一眼,一聲不吭走到角落裡坐下。折騰一整天,真是累了,眼睛一閉,靠著艙壁睡了。

  楚南那睡得著,翻來覆去瞧著阿蘿真的穿著濕衣服坐在地板上睡著了。小臉上寫滿疲憊。心裡突然不捨。長歎一聲起了身,伸手想抱
她,又怕吵醒她。出指拂中她的睡穴,喚來兩名侍女:「給公主換好衣服,扶她上床睡去。」

  獨自走了艙室。悠長的都寧河只聽到河水濤濤,兩岸靜寂無聲。楚南想,真是被她迷住了麼?一向以心狠手辣聞名的自已怎麼對她凶不
起來呢?他沉聲下令:「靠岸停船,我們改陸路走。」

  阿蘿被擄走的第二日,劉玨點齊二十萬東軍奔往南方。

  成思悅接了任務放飛鷹隼,沿都寧河一路追去。第二天鷹隼在河中緩慢航行的一條船上空盤旋。他笑了笑跟著船走。

  黑晚來臨,船靠岸停下。成思悅心裡一沉,莫非阿蘿不在船上?他換上夜行衣,衣服一換上,暗夜的感覺便襲來。

  他斂了笑容,眼睛精光四射,施展輕功躍上了船頭。

  一侍從正從甲板上經過。暗夜不知不覺跟在了他身後,長劍一翻逼在了侍從脖子上:「出聲即死!楚南可在船上?」

  侍從僵硬的搖搖頭。暗夜倒轉劍柄一敲,侍從暈了過去。

  如此找到幾個人後,暗夜問明了楚南早已下船,確實帶著阿蘿。他盤算著方向往南方的城池追了過去。

  阿蘿一覺醒來已在馬車上。她轉轉眼睛,感覺沒有異樣,翻身坐起。看到楚南坐在馬車另一端平靜地瞧著她:「醒了?餓不餓?」

阿蘿點點頭。楚南順手提出一籃子食物。阿蘿拈起一塊糕看了看放進了嘴裡,楚南又倒了杯茶放在小幾上。阿蘿拿過來喝了。心想,這不是
谷城的梅花蒸糕和花蕊茶嗎?難道已過了谷城往南而去?楚南難道就不怕一路行來被人發現?她不動聲色的吃飽喝足,轎簾放著,她聽外面
沒有人聲,想來沒有進入城市。偏開頭,閉上眼假睡。

  楚南見她不說話甚是無趣,端著杯茶悠悠然開口道:「沒想到公主身段不錯啊。讓本王子大開眼界。」眼睛裡閃著猛獸一般的光,盯著
阿蘿,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哦,殿下隔著厚厚的艙板都能看到本公主的曼妙身材?眼睛用孔雀膽泡過?這麼毒!嘖嘖!」阿蘿漫不經心答道。

  楚南被她一語揭破,剛喝進嘴裡的茶嗆咳出來,一張臉憋的通紅:「你,你,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給你換的?」

  阿蘿耳朵裡聽到有人聲響起馬車已接近城鎮了,心想每處城鎮必有官兵巡查。輕笑道:「很簡單啊,要是殿下親自換衣,我還能安然無
恙?」話音一落,抬手去掀轎簾,嘴剛張開,身子一麻就軟了下去。

  楚南低聲悶笑道:「你覺得我真有那麼笨?」

  阿蘿瞪著他。心想難道這一路往南還真截不住你?

  楚南看出她的意思,神情自得:「我既然走這條道,就自有我的法子,你別想跑了。」

  進城的時候的確有官兵查車轎,楚南把車板一翻,露出一個夾層,裡面還鋪著墊子。他把阿蘿放進去,笑道:「委屈公主了。」木板一翻蓋住。

  阿蘿聽到有官兵掀起轎簾問話:「老大爺一個人去哪兒啊?」

  老大爺?楚南易容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顫巍巍響起:「回臨南老家!才從風城看兒子去了。」

  隨即轎車就進了城。直直駛進一個院子停住。眼前一亮,蓋子被打開。楚南抱起阿蘿下了馬車。阿蘿左右一打量,是個大戶人家的花園
子。心裡暗暗記下園子的樣子,這肯定是陳國設在寧國的秘密據點之一。

  進了房,楚南解開阿蘿穴道得意:「如何?」

  阿蘿拍掌叫好:「不錯不錯,聲音學得好像,看來人也扮得像。能不能教我?變來變去挺好玩的。」

  楚南看著她,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以後到了陳國,你想玩什麼都可以。早些歇著吧,明天還要趕路的。」

  阿蘿點點頭,很聽話的樣子。

  楚南一出門,她就跳了起來,跑到窗邊一看,是在二樓上,她飛快地從脖子上的翡翠暗盒裡取出一粒煙花,窗關死了,她把手伸出去,
用力一彈,只見一道青紫色煙霧飛向空中炸開。

  阿蘿忙退回椅子上坐著。

  瞬間功夫,門一腳被踢開,楚南黑著臉走進來:「真是小瞧你了。」
  阿蘿衝他笑笑:「你本來就黑,這下成灶神了!」一心就想拖延時間。她想,看到煙花,最多兩刻時間,一定會有人找過來的。

  楚南驀的出手,阿蘿側身閃過,腿已踢出,仗著身手靈活開始躲閃,心想能拖一時是一時。楚南火了輕功施展身影晃動,阿蘿心知跟不
上他的身形變化要糟,剛一想到這兒又被他點中穴道。阿蘿氣得很,這裡每個會武功的人好像都會這一手,偏偏自已沒有內力不會點穴,不
然也定幾個木偶玩玩。

  楚南陰沉著臉拉住阿蘿下了樓,又把她塞進了馬車裡,飛快地離開了這座宅院。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下,楚南掀開木板抱起阿蘿下了馬
車,走進另一處宅院。而馬車繼續前行。
  進了屋子,楚南定定地瞧著阿蘿:「你若驚呼,不等聲音傳遠,我就能點了你的穴,你若想打,也打不過我。我放開你,你知道該怎麼
做。」

  阿蘿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被楚南捏出一片青紫的手腕罵道:「你知不知道躺裡面跟躺棺材裡一樣?」

  「衣服是換過的,那煙花藏在哪裡的?」楚南沒有理會她問道。

  阿蘿心念急轉,已伸手摘下一隻耳環,旋開空空的珍珠:「沒了,藏這裡的。」

  楚南狐疑地看著她,接過耳環瞧了瞧,珠花中空,確實沒有東西。這才還給了她。手一伸已握住阿蘿的手。

  「你幹什麼?」阿蘿用力一掙。

  「別亂動,看看你受傷沒有。」楚南手指一翻已往阿蘿手腕紅腫處抹上了藥膏,「若是你聽話,便不必受這皮肉之苦了。」

  手腕上傳來一陣涼意,甚是舒服。他目光專注竟帶有一絲心疼?阿蘿轉過臉不看,馬上答道:「好!我不出聲呼救,一路跟你走行了
吧?現在給我出去!」

  楚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阿蘿臉上寫著鄙夷,心突然被刺痛。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不准再使這種臉色!不然,我會殺了你!」

  阿蘿脖子一緊。她趕緊眨眼點頭。楚南鬆了手,哼了一聲出了房門。

  阿蘿瞧瞧房間,窗戶外也是座花園。心想陳國在寧國經營得不錯啊,一座城裡有幾處這樣的大宅子當據點。她小心的從翡翠裡取出一枚
煙花藏進鞋子裡。再取出一枚走到窗邊彈出,又一抹青紫色的煙霧在空中升起。心想,我還有幾枚,折騰不死你!

  瞬間房門再次被踢開,楚南臉黑得更厲害,眼裡似要噴出火來。他出手如風點了阿蘿穴道,用披風裹住她一聲不響抱了就走。出門上
馬,直奔城外,此時天已黑盡。

  阿蘿記得往南十五城依山,再過去的十五座城池則是一馬平川。城門關閉的最後楚南騎著馬衝了出去。往南行了一程又打馬往西,進入
了山區。行了一程來到一處溪水邊。他停了下來,把阿蘿綁在了樹上,解開了她的穴道,惡狠狠道:「公主真會折騰啊!這裡是山林,你儘
管叫!」

  「這就不舒服了?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阿蘿不屑地說道。

  楚南累了一天,被阿蘿鬧得就沒安寧過一刻。他伸手取下阿蘿的耳環,阿蘿知道上次安清王給了她三枚煙花,另一隻耳環珠花裡還有兩
枚,就由得他搜了去,丟卒保車。翡翠裡還有一枚,鞋裡還有一枚。臉上卻露出焦急與失望的神情。

  楚南倒出耳環裡的煙花瞧了瞧,看了看阿蘿,隨手扔進了溪水裡,冷笑道:「看來真不能對你太放心!」他升了堆火,從馬背上取出乾
糧吃了,走到阿蘿身邊道:「我餵你吃。」

  「我的煙花都給你拿走了,這裡黑漆漆的我又跑不了,你放開我,我自已吃行嗎?」阿蘿可憐兮兮地望著楚南。

  那雙眼睛比夜裡的星星還明亮,已浮上一層淚光。楚南受不了她這樣子,冷冷道:「若是你再玩花樣,別怪我不客氣!」

  阿蘿活動了下手腳。坐著吃東西,手裡無意識地拿著一根燒著的樹枝玩。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楚南看得心中又是一動。阿蘿在地上畫著
「W」的字樣。滿意地瞧了瞧。突問道:「我們為什麼往西走?你不回陳國了?」

  楚南哼了一聲不理她。阿蘿又問:「要是我還放煙花,你會不會被累死?」

  「從現在起,我半步都不會離開你!」

  阿蘿笑了笑。手指間早已悄悄捏住了從鞋子裡取出的煙花,瞬間便彈向天空。夜空裡暴出一抹燦爛的青紫色。「我還有一枚,忘記告訴
你了。」

  楚南氣得一掌就打了過去,臨到她面前,掌一偏已打在樹上。他咬牙切齒道:「真不能對你太心軟!」說著摟了阿蘿翻身上馬在山道上
急馳。

  阿蘿回首一看,城中往西的方向也升起了一朵青紫色的煙花,煞是美麗。大笑道:「你跑不遠了!」

  楚南氣極,一掌劈在她後頸上,阿蘿的笑聲嘎然而止。

  暗夜一路往南到了鏡城沒多久就遇到了領軍南下的劉玨。劉玨看了眼他,心知還沒有阿蘿的消息,不禁黯然。這時臨南城急報陳軍來
襲,臨南城即將失守,水軍受創。

  劉玨顧不得阿蘿,臨南失守,平原上的十五座城池無天險可依,陳軍便可長驅直入。他下令三軍星夜兼程趕赴臨南。

  與此同時,暗夜也接到鴿組送到的消息,前方晏城發現告急煙花,一天之內三朵煙花升起,已糾集人馬往西追尋。

  劉玨看著暗夜:「阿蘿就交給你了。」

  「主上放心!」

  「你也小心!」

  暗夜一笑,突道:「主上飛雪功已成!」

  「是!原來大悲大痛之後方知功法妙處,豁然開朗!」
  「師父當年道,若主上飛雪功練成,蒼生受難!但暗夜相信,因人而異!」

  劉玨看他一眼:「若是阿蘿有個不測,師父就說准了。我必血洗陳國!」

  暗夜低歎一聲:「暗夜定當救回阿蘿!」

  他估計了下煙花的位置,放出鷹隼,看看方向,尋思楚南挾持阿蘿是往西南夏國的方向。也進入了山林,想趕在前面截住楚南。
  楚南帶著阿蘿進入了森林。離晏城遠了,森林似看不到盡頭的迷宮,掩蓋了所有的痕跡。楚南下了馬,盯著阿蘿:「你說我該怎麼對你
呢?」

  四周山林靜悄悄的。樹木濃密遮住了月亮。阿蘿打了個寒戰,月黑殺人夜!與這個心狠手辣的陳國王子呆一起就像兔子和狼在一起。她
鼓起勇氣道:「你別忘了,我是寧國的公主,平南王的未婚妻子,你要傷我,我大哥和劉玨會滅了你陳國!你擄走我就不怕挑起戰爭?」

  「哈哈!」楚南的笑聲迴盪在山中,眼裡露出濃濃的慾望,「實話告訴你,陳國軍隊這會怕已經進攻臨南城了!我擄了你又怎樣?戰爭
早在你與平南王大婚當日就發動了,你還能成為人質!滅國?啟國大軍怕也在攻打寧國邊城,合幾國之力,怕是璃王和平南王應接不暇!」

  隨著笑聲,空中悶雷響起,突一道閃電劈下。楚南的臉映得越發的猙獰。阿蘿心裡一慌,慢慢朝馬匹處退去。終於怕了起來,拔腿就跑。

楚南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開,抬了抬眉,一揚手甩出繩索準確地纏住了她。

  阿蘿腰上一緊,往前的衝力與繩索相抗,被繃得差點閉過氣去。一回頭。楚南慢條斯理的收著繩子,一步步扯著她回去,像在收網捕獲
網裡的魚。

  阿蘿被他扯著不由自主挪回去,恨聲道:「你不過就仗著武藝了得罷了,我,我……」

  楚南手一緊已拉了她過來:「你什麼?你花樣百出害我馬不停蹄,我是瘋了才沒殺了你!」

  阿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楚南隨手擋下,眼睛像黑夜裡出來覓食的狼,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伸手抱住了她。阿蘿大驚失色,
踢打抓扯嘶咬怒罵什麼招都使了出來,楚南毫不理會就像她在撓癢癢似的,抱著她急走。

  電閃雷鳴中暴雨突至,楚南看到前方不遠處只有一角凸出的岩石。往外伸得有半米。石下還算乾燥,便徑直走了過去把阿蘿塞了進去:
「再鬧被雨淋著生病了沒人照顧你!」說著坐在了岩石外,高大的身軀堵住了大半石縫,用背擋住了風雨。

  阿蘿愣住,縮在石縫裡看著楚南。此時兩人的臉隔得很近。彼此能感覺到呼出的氣息。她把臉扭過一邊:「你要生病了我更不會照顧
你!」

  楚南定定地看著她,濡濕的髮絲粘在她臉上,雨水沖刷洗得她肌膚如玉。楚南嗓子發乾,小腹一股熱氣升起。他驀然轉過身體,頭臉都
淋在雨中,瞬間清醒過來。

  阿蘿看著堵在面前的厚實的背,雖說是他擄了她,此時看楚南為她遮擋風雨卻怎麼也恨不起來似的。她突然想起了劉玨,和他在一起
時,不用多想,所有的風雨劉玨自然就會為她擋去。思念一起便恨不得飛回劉玨身邊。她悄悄地摸上了脖子上的玉飾,取出最後一粒煙花捏
在了手裡。情知楚南被自已逼得馬不停蹄,這一兩日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可是,想到劉玨,她把手裡的煙花握得更緊。

  雨一直下個不停。山裡涼氣襲來,楚南為她擋去了大半風雨,還是冷,阿蘿靠著岩石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楚南默運玄功抵制著風雨帶來的寒氣。睜開眼,山林裡陽光燦爛。他站起身回頭一看。阿蘿還在睡。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心裡暗叫不
好,一把抱出她來,衣裙濡濕,身體滾燙,發著燒。楚南焦慮地喚道:「公主,青蘿!」

  阿蘿聽到喊聲疲倦的睜開眼,對楚南笑笑,手無力的揮出。楚南眼尖一掌拍下她扔出的東西,「彭」的一聲輕響,青紫的煙在他手中炸
開,裊裊飄上空中。竟又是顆煙花信號。楚南氣得手一鬆,阿蘿軟倒在地上。楚南蹲下身子看著她,幾乎咬牙切齒:「病成這樣兒了還不忘
送信號?我真恨不得……」
  他瞪著躺在地上的阿蘿感覺血直往頭頂上衝,一腳下去就能踩死她。阿蘿衣上沾滿的泥污,柔弱無力。楚南又氣又心疼一把抱起她上馬
急馳,他必須盡快離開。

  阿蘿軟在他懷裡,腦袋燒得暈暈沉沉。楚南感到一陣無力。懷裡的人兒是他渴望著擁有的,但她卻要逼瘋他了。打,捨不得。罵,她奄
奄一息的樣子也聽不到。

  楚南這一日就沒停下來過,一路翻山越嶺。天快黑時看到一個山洞才下了馬,抱了阿蘿進去。她的身體越來越燙。人已燒得糊塗。

  楚南燒了堆火,坐下來休息。連日來的倦意慢慢襲上心頭。算算行程,翻過這座山頭就是漢水。過了江到了陳夏交界的邊境就安全了。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睡著的阿蘿,她真是太不省心了。逼著他不停地暴露痕跡。見她昏昏沉沉的樣子,手已不受控制地伸出把她抱進了懷裡。
阿蘿的體溫讓他感覺到一絲害怕。想了想,又帶著疲憊點燃一支火把走出了山洞。

  不多時他扯回一把草藥擰出汁水混在水裡餵她。阿蘿迷糊中似乎看到了劉玨英俊熟悉的臉,呢喃了一聲:「劉玨!」

  楚南一怔突然感覺到一陣難受,瞪著昏睡中的阿蘿,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心脫下外衣裹住她。她心裡只有一個劉玨,楚南眼中恨意漸
濃,下定決心一定要帶她回到陳國。

  天一亮,楚南睜開眼,一探阿蘿額頭,嚇了一跳,她比昨日燒得還厲害。楚南有些煩躁,在山洞裡坐了會兒,打消了今天下山的計劃,
走出山洞去尋草藥。

  暗夜在山林裡向西南飛奔。暴雨來的時候他也沒停過腳步。中間休息一個時辰又往前急追。路上他看到了火堆的痕跡,也瞧到了那個
「W」,更加堅定阿蘿就在前面。

  天亮不久,西南方的樹林就有青紫色的煙霧騰起。暗夜心裡一喜,加快了腳步。鷹隼引著他找到了山洞。此時楚南剛出去不久。

  暗夜靜靜地佇立了會兒聽聽了動靜,貓一樣閃進洞裡。一下子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阿蘿。他心知楚南必在附近。上前抄抱起阿蘿,她渾身
滾燙病得不輕。暗夜顧不了那麼多,抱起她就往外走。

  沒走幾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暗夜騰身躍起。回過頭看到楚南提著短劍怒視著他:「放下她!」

  楚南武功高強,就算盡力相拼最多也只能平手。暗夜心中一動,眼中精芒暴射:「我乃受大殿下之命,帶走公主,二殿下不聽大殿下的
命令麼?」

  「我讓你放下她,我可饒你不死!」楚南語氣轉寒。

  暗夜冷笑一聲:「聽聞二殿下看中了她,主上就是擔心紅顏禍水,早有命令,若不能交由我帶回,就地殺之。」手一動,劍已逼在阿蘿
脖子上壓出一條血痕。

  楚南一驚,心疼地看著阿蘿:「回去報與大哥知道,楚南自有分寸!她是我的女人,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二殿下,如今我陳夏聯軍已攻臨南城多日,主上急盼二殿下回去,你為了一個女人與大殿下反目,值得嗎?」暗夜慢慢的挑撥著。

  楚南濃眉一豎,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我再說一遍,回去報與你主子,我的事不用他管!」

  暗夜眼中露出氣憤的神色,又無可奈何道:「那二殿下要盡快回轉懷城大營才是。」他慢慢放下阿蘿,退後幾步。

  楚南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過去,伸手欲抱阿蘿。

  暗夜長劍閃電般刺向他。楚南身體一側,後背已被拉開一道血口子。他扭轉身體罵道:「鼠輩!竟然背後傷人!」

  暗夜一聲冷笑:「主上有令,戰事吃緊,屬下需帶回公主以做人質!」

  楚南陰冷一笑,短劍一抖驚若游龍向暗夜刺去。暗夜揮劍急上,身形飄乎,一交手他就發現楚南功力在他之上,暗夜趁長劍相交之即,
一個騰身飛落在三丈開外,笑道:「屬下不是二殿下對手,二殿下若是帶回公主,切記大殿下所言要以她為質的。屬下這就回去覆命了!」

  楚南擔心阿蘿,並未追趕,心裡已對大王子楚安懷恨在心。他細心的察看阿蘿脖子上壓出的血痕,見只是破了點皮才放下心來。小心的
抱起她,覺得手裡的阿蘿脆弱得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升了起來,就想把她捧在手心呵護著。

  回到山洞,楚南用竹筒熬出草藥喂阿蘿吃下。這才撕下衣襟裹住後背的傷口。他把阿蘿移進懷裡摟住,靠著巖壁,心裡暗恨王兄無情。
疲憊的感覺再次襲來,慢慢睡了過去。

  而此時,暗夜已發出信號,匯合了從晏城趕來的烏衣騎把這一片圍了個嚴嚴實實。暗夜一擺手,烏衣騎眾人正要攻入時。楚南負著阿蘿
大喝一聲從洞裡衝了出來。內功的精純讓他恢復了精力,洞外異常的氣場讓他心生警惕。

  暗夜心裡著急,阿蘿縛在楚南背上,不敢使用暗器。冷笑一聲:「二殿下,屬下們得罪了,主上命令,一定要親自帶回公主!」

  楚南大恨:「楚安他欺人太甚!」短劍皆是殺招。

  烏衣騎眾人早恨他在宮中殺了兄弟,發了狠攻向楚南。
  暗夜狡猾一笑。長劍一擺竟往阿蘿身上招呼。楚南大急,回身急擋,手臂上又被拉出一條傷口。他不敢戀戰,邊打邊退,竟衝出了山
林。站到了崖邊。下面是濤濤的漢水。前面一群青衣蒙面人,個個武功了得。

  暗夜開口:「二殿下,主上吩咐只需帶回公主即可,要不您與屬下一同回懷城大營!屬下必不為難於你。」

  楚南大笑道:「想那楚安一直嫉我深得父王寵愛,怕我搶了他的王位,今日如此待我,我還回去幫他,豈有此理!」語音一落竟帶著阿
蘿跳下了漢水。

  暗夜大急,探頭一看,楚南落水之後被湍急的江水順水往下已飄出十來丈遠。歎了口氣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如今他就算回到懷
城,也不會加害公主的。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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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6 02:46:44
第88章

三日後劉玨大軍到達臨南,逼退陳軍,屯軍臨南城。
  
劉玨一身黑袍站立牆頭。暗夜回來道阿蘿已過了漢水去了陳國。一顆心就悠悠蕩蕩落不到實處。戰事緊張,只待臨南城的水軍修好戰船就殺過江去。一想起楚南擄走阿蘿,劉玨就忍不住心頭之火。

  斥候不斷傳回消息,半月之後臨南城下的江面上樓船林立,寧國整裝待發。劉玨望向對面江岸,輪廓分明的五官散發出陰狠的寒意。沒有什麼能擋住他滅陳的心。

  楚南落水之後仗著內功與水性,慢慢地漂到了對岸。不多時便遇到陳軍回到了懷城大營。

  聽說王弟擄回寧國新冊封的青蘿公主,楚安大喜。如今兩軍對峙,戰勢一觸即發。窮陳夏兩國兵力不過三十萬,如今懷城只駐紮了十萬陳軍,而寧國南軍與東軍卻有四十萬。加之年前陳國大敗,水軍實力遠不如寧國。從兵力上就輸了一籌。又是主動發動戰爭,寧國上下齊心士氣高漲。只是深知寧軍要渡江來戰,不抵抗便是滅國亡族,陳夏聯軍的士氣也不低落。寧國領軍統帥是璃王堂弟平南王劉玨,青蘿公主是他的未婚妻子,有她在手,多少會牽制寧軍。

  楚安是夜於城內行宮宴請王弟楚南。眾將均嚷著想一見公主芳容。楚安便笑道:「王弟,聽聞這位公主美貌異常,王兄也甚是好奇,不若請來為我等撫琴一曲,也好羞辱平南王一番。」

  楚南斷然拒絕:「王兄不知,青蘿公主路上感染風寒還臥病在床,王弟恐怕……」

  楚安有些不快,轉念又想若真是鬧出了人命,便沒有了價值。掃興散席。

  回到府邸,楚南冷笑著想,楚安別想從他手裡奪去青蘿。一想起要讓青蘿為那群粗魯的軍營將士陪笑撫琴,便難受異常。六月的風烈烈吹來,楚南有點頭暈,酒勁上湧。不知覺已走到阿蘿所在的廂房外。守衛對他一禮:「殿下!」

  他抬腳進去。阿蘿這次病得不輕,先是山中奔波沒有休息,再淋雨受寒,又掉進江中。來到懷城後高燒數日,如今燒已退去身體卻虛弱不堪,養了十來日了仍有氣無力地軟在床上。楚南輕輕地在床邊坐下,癡望著那張讓他心跳不已的臉。楚安想要用她去威脅平南王麼?他不屑之極。如果說擄她之時還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楚安派出的殺手要帶她去做人質時就讓他明白,他斷然不會這樣做。

  這時門外急衝進來一人:「殿下,寧軍隊伍準備渡江,大王子急召你前往大營。」

  楚南看了看熟睡中的阿蘿,細心地給她捻好薄被。吩咐道:「看好公主!不准任何人接近!」

  「是!」

  陳國水軍大營曾在臨南城一戰中被毀,新建營盤比以前差了許多。楚南帶著一干侍衛登上了瞭望臺。遠遠看去,江水上兩軍戰船對峙。寧軍戰船上高高飄起黑色大旗,上面的劉字醒目威嚴。突見寧軍緩緩分出一支船隊往江中行來。陳軍水師也列開陣式準備迎戰。

  楚安笑道:「王弟,王兄有一主意可挫寧國銳氣,就不知王弟捨不捨得了。」

  楚南暗想,一來不戰,卻要以公主做人質,我陳軍統帥如此,還想吞併寧國?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譏諷。抬頭朗聲道:「王兄,公主為質好是好,但楚南有一計不用公主卻能兵不血刃鎩寧兵士氣!」

  不多時,陳軍二十艘樓船上竟帶上來二十名少女,一般打扮,髮絲凌亂,與阿蘿身材相似,轉眼之間全被縛上船頭。楚南邪邪笑道:「不知平南王會認出來麼?他會救那一個呢?」

  陳軍瞭望臺上一片哄笑聲。楚安目光閃爍不定,半響笑道:「王弟好計謀啊,平日還道你有勇無謀,沒想到你竟有這般主意!」

  「我就等著看寧國如何狼狽的撤回去!」楚南自信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沉悶的戰鼓擂響。兩軍戰船向江心靠攏。寧軍先鋒乃南軍水師副統領史德山。兩軍相距五十米時,他駭然發現前來的陳軍戰船每隻上面都縛有一年青女子,衣飾華貴身材纖細,髮絲覆面。她們中誰是公主?該怎麼辦?

  劉玨立在中軍樓船上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裡一緊,眉頭不由自主便皺了起來。

  寧軍一猶豫不決,一陳將高站樓船之上提起內力喝道:「寧軍聽好了,青蘿公主便在這船上,還不速速退兵!」

  史德山暗罵陳軍卑鄙,青蘿公主是王上寵愛的義妹,平南王的未婚妻,每隻戰船上都有一女子,進攻任何一條船都投鼠忌器,一時之間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是好。

  戰鼓停止,寧軍有些不知如何對待,戰船上一片沉默。江面上只聞得陳軍張狂的笑聲:「哈哈!如此還戰嗎!唯有送死而已!」

  史德山狠狠地瞪著對方的戰船。江面上突飛來一隻鷹隼,越過寧軍戰船也越過陳軍戰船飛往懷城方向。劉玨笑了,手一揚,中軍樓船上鼓點擂響,激昂雄渾,帶著命令和決心一波波傳入史德山耳中,他眼睛一亮,大喝一聲:「放箭!」

  令旗揮動,寧軍戰船上萬箭齊發,飛蝗般射向陳軍。首當其衝中箭的便是縛在船頭的二十名女子,瞬間香消玉隕。陳國先鋒大驚:「迎戰!」

  江面上喊殺聲震耳欲聾,而鼓聲未停,伴隨著殺氣竟越來越響。楚南遠遠眺望對岸,見百面巨鼓在岸邊擺開,齊齊擂響,不由得佩服劉玨這招以聲奪人激勵士氣的確用得好。同時濃眉緊皺,尋思著寧軍怎不理不顧,他們如何識得船上二十名女子中沒有公主呢?

  兩個時辰後,雙方鳴金收兵,陳軍先鋒損失戰船五艘傷亡一千,寧軍失三艘損兵兩千,戰成平手。

  楚安不陰不陽道:「計謀雖好,假的就是假的。明日不管那公主怎樣,都給我帶過來!」

  楚南聞言一驚,抬頭時楚安已拂袖而去。這該如何是好?楚南明白,若是以阿蘿為質,寧軍多半會休戰,但能休戰多久?若想以她要寧軍投降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有國家都有野心。陳夏貪圖寧國南方十五城的富饒。啟國想侵佔西部的土地。安國也慕寧國繁華。而版圖最大最富強的寧國難道就不想一統天下?

  楚南回到府邸慢慢走進了廂房。阿蘿倚在床頭身體單薄,下巴削尖。初初擒得她時花樣百出的俏皮機靈勁兒都沒了。讓這麼一個弱女子去抵擋寧國龐大的船隊?要犧牲她的性命換來暫時的平安?換作從前必是肯的,然而現在,楚南心裡不捨之極,他從什麼時候起這麼在意起她來呢?楚南靜靜地坐著,為了陳國他該把她交出去,可是想起楚安派出死士咄咄逼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眼裡起了反抗之意。大不了,與寧軍血戰!拿定了主意,楚南迅速搖醒阿蘿:「公主,醒醒!」

  阿蘿睜開眼,身上軟綿綿的。楚南的臉放大了在眼前,他眼睛裡有著焦灼不安的神情。阿蘿一笑:「怎麼,這麼快就要拿我去做人質了?陳軍如此不濟?」

  楚南沒有理會阿蘿的譏諷,喚來侍女道:「替公主換男裝,要快!」

  阿蘿不明白地看著他,楚南轉身出去,輕輕扔下一句:「楚南不屑以公主為質。」

  低下頭任侍女更衣。阿蘿不知道該怎麼看待楚南這個人。他對她時而凶橫時而溫柔,他要帶她去哪裡呢?

  戰成平手,兵力遠超陳國,劉玨並不高興,雖然他知道船頭的女子不是阿蘿,心裡卻還是不安,要是陳軍真縛了她上船頭該怎麼辦?他喚來暗夜:「懷城可有消息?」

  「懷城內暗哨回報鷹隼在楚南府邸上空盤旋,公主應當在他府內。只是,據報今日大王子楚安戰敗後,令楚南明日帶公主到大營。」暗夜答道。

  「陳國若以她為質,我怕我會受不了,這仗還真沒法打。傳令下去,深夜過江突襲懷城!暗夜,你趁陳營大亂,救出阿蘿再說。」劉玨歎了口氣。

  「是!」他朝劉玨一禮,躍出了窗外。

  暗夜過江潛入懷城後進入了早設於此的據點。佈置好人手後只待寧軍過江偷襲。突然看到一隊士兵圍住了楚南的府邸。心裡一驚,難道楚安與楚南兩兄弟真為以阿蘿為質起了爭執?

  暗夜沒有猜錯,正是楚安擔心明日又被楚南推托,乾脆派人想連夜接走阿蘿。

  楚南睥睨著楚安派來的人道:「回去轉告大殿下,明日楚南自會送公主去大營,不勞王兄深夜如此興師動眾。」

  來人冷哼一聲:「二殿下別忘了,如今我軍統帥是大殿下!」

  楚南大怒:「滾!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來人刀刷的一聲出了鞘:「二殿下得罪了,上!」士兵一擁而上。

  暗夜此時已從後牆翻進府邸。鷹隼準確地衝向後院,停在一間廂房屋頂。暗夜笑了。此時聽得正院大堂傳來刀劍之聲,便仗著輕功高強接近著廂房,兩名侍衛也聽到了傳來的聲音,有些緊張。暗夜左右看了看,慢慢走了出去。侍衛吃驚看了眼前出現的青衣蒙面人,嘴一張正想喊,就在這一瞬間,暗夜疾衝過去,手中長劍輕揮,已割斷他的喉嚨,手肘後抬擊碎了另一名侍衛喉骨。兩人一聲沒吭地倒了下去。

  暗夜推開門,出指如風打暈了侍女,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上的阿蘿:「噓!別作聲,我是烏衣騎暗夜!」

  阿蘿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身上卻沒有力氣。暗夜抱起她迅速走出了房門。剛躍上牆頭,便驚動了走向後院的府中侍衛。暗夜一聲呼哨。烏衣騎懷城暗哨躍進院牆與侍衛們斗在了一起。趁此機會,暗夜摟住阿蘿躍上馬往西奔去。鷹隼一展翅緊跟著飛走。

  楚南眼尖瞥見暗夜身影,楚安居然明裡調兵圍府絆住他,暗底裡卻派屬下劫人!他狂怒之下一腳踢翻提刀砍來的士兵,搶過一匹馬朝暗夜與阿蘿追了過去。

  跑了不多時就看到暗夜和阿蘿,上空不遠處還飛有一隻鷹,電光火石般念頭一閃,楚南長聲一笑短劍閃電般朝鷹隼擲去。一聲哀鳴,蒼鷹從空中墜落。楚南旋身跳起已從鷹身上拔得短劍出來。暗夜焦急萬分,這種鷹隼速度奇快。楚南功力他絕對擋不住,急吒了馬匹狂奔。然而馬上負了兩人,距離卻是越來越近了。

  只聽得身後傳來楚南的大笑聲:「原來你是寧國奸細,竟來離間我兄弟二人。幸虧這只鷹解了謎團!原來劉玨是這樣知道那二十名女子裡沒有青蘿的。」說著一聲長嘯腳一踩馬背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向暗夜壓了下去。

  聽到風聲暗夜回手一擋,手臂被震得發麻。他大喝道:「阿蘿抓緊了!」提氣在馬上一點,返身迎上了楚南。馬迅速帶著阿蘿朝西方急奔。

  楚南被暗夜一阻,眼見阿蘿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狂性大發,用了十成功力,驀的一劍刺中了暗夜肩膀。暗夜負痛一掙,長劍向楚南飛擲而去,人則騰空往後躍起,仗著輕功絕卓,一頭跳進了漢水之中。

  楚南顧不得暗夜,上馬往西追去。跑出懷城近三十里,還是沒看到阿蘿的影子。殺氣在臉上翻騰。不甘心地看了前方許久才掉轉馬頭,剛一回身,他整個人就愣住了。吃驚、緊張、慌亂在臉上交替出現。

  身後懷城腳下的江面上突然出現了片片燈火。夜色裡似一條火龍在江面上騰起。瞬間噴出了萬千星火點點,直撲懷城。懷城方向的夜空呈現出詭異的紅色,籠罩著整座城池。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夜空,只有一個可能:寧軍渡江襲城!

  漢水之南的陳國國土只得寧國的四分之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整個國家最多只有緩坡山丘無險峰峻嶺。陳國的東、南方向靠海,漢水支流在攏山分出一支向南流去,攏山下的依龍城就是陳夏兩國的邊境,城內一半歸陳國,一半歸夏國。向南奔流的攏江則成為陳夏兩國國界。

  北面依漢水天險與寧國對峙,一江之水相隔的懷城是陳國的北大門。懷城失守和臨南城失守的狀況一樣,城池後面都是一馬平川,無以屏障。

  懷城失守,陳國危矣!楚南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狠命的抽馬向懷城跑去。等他趕到懷城北門時,正看到城樓上紅色的陳國大旗飄然墜地,黑色的劉字大旗在夜空中烈烈飛舞。城中火光沖天,哭喊聲、殺戮聲似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了過來。楚南愣在馬上,突然暴喝一聲打馬衝進城去。看到黑甲寧軍就殺。四處都是屍體,整座城成了修羅地獄。他在城裡橫衝直撞,眼睛瞧到一隊緋紅軍裝的陳軍,急奔過去:「大殿
下人呢?」

  陳軍抬頭看到楚南變形的臉,滿身血污,活脫脫一個閻王,嚇得一抖,隨即大哭出聲:

  「二殿下!大殿下他們不戰而逃,早從南門撤離了!」
  楚南氣得渾身發抖,陳軍有十萬啊,寧軍過江能有多少?五萬?三萬?就算偷襲,也不致於不戰而逃!他狂喊一聲:「楚安你亡我陳國
矣!跟著我衝!」

  憑著一身武藝和勇猛,楚南帶著這隊陳軍衝向南門,中途散離的陳軍看到了他紛紛聚集,趁著寧軍還沒完全控制住南門。楚南帶著這些散兵衝了出去直奔下一座城池。

  他身後歪歪斜斜跟著零散的陳軍。寧軍並未追趕,想必劉玨佔了懷城休整了隊伍等補給一到就會揮師繼續南行。離城十里。楚南停住了馬,回頭看向紅光閃動處的懷城。深深的悲涼與切膚的痛恨湧上心頭。只一仗啊,只一天時間!劉玨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擊潰了陳軍,佔據了陳國最引為天險的懷城。而他那統領十萬大軍的王兄竟不戰而逃!楚南大笑起來,笑聲在夜空中飄得很遠。陳軍余部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二王
子。

  楚南臉色一沉:「這裡有多少將士?」

  「五千,殿下!」

  「好!就是五千!寧軍會迅速往南進攻,眾將士可願隨我中途設伏,拖住寧軍。給我陳夏聯軍以喘息機會?」

  下面一雙雙眼睛盯著楚南,「願隨殿下與寧軍一拼!保我陳國江山!」

  楚南大喝一聲:「隨我梅山設伏!駕!」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劉玨壓根兒沒想到陳軍如此不濟。今夜無月,寧國大軍熄了燈火渡江,等到陳軍發現已到了懷城腳下。幾輪火箭之後,寧軍順利登陸。只一個時辰就佔據了懷城北門,陳國大王子楚安匆忙中象徵性的抵抗了一會兒便棄城而逃,這樣行軍打仗,寧國滅陳指日可待!

  佔了懷城劉玨心裡卻焦急不安。城內烏衣騎暗哨報攻城之前暗夜已帶著阿蘿往西而去,楚南也追出了城。暗夜能否順利救回阿蘿,他沒有把握,楚南的功力在暗夜之上,且帶要護著阿蘿。劉玨唯一能判斷的是楚南不會傷到阿蘿。然而,他總有不好的感覺。

  「報!陳國楚南領軍衝出南城門!」軍士急報。

  劉玨一震,心裡湧出狂喜,楚南他,沒有攔下暗夜與阿蘿麼?她安全了麼?「傳令下去,沿江找尋公主!」

  「是!」
  「史將軍,安將軍,王將軍,你們負責在懷城駐紮修整佈防,讓大軍順利過江,不得擾民!」

  「是!」

  「烏衣騎隨我來!」劉玨忍不住了,佈置好軍務,帶著烏衣騎眾人出了懷城往西邊找尋。此時天邊已現晨曦。

  離城四十里了,還是沒有任何蹤影。劉玨勒住馬,發出「咴!」的一聲嘶鳴,不安的感覺再次湧現,他目光望向西邊,不能再追了,懷城還有幾十萬大軍等著他,劉玨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邊一團暗影,「主上,你看!」

  劉玨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瞧,大驚失色,一點馬鞍飛身躍下。水面石頭上趴著一個人,他心急跳起來,手抖動著一翻,揭下面罩一看,如五雷轟頂:「暗夜!」來不及細想,一把抄抱起他躍出水面:「速速回城!傳軍醫!」

  劉玨摟著暗夜一邊把真氣輸入體內,一路狂奔回懷城。暗夜,烏衣騎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劉玨面帶寒霜,顧不得再想阿蘿,心裡就一個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暗夜蒼白著臉靠在劉玨懷裡。進了大營,劉玨大喝:「軍醫!」

  「王爺莫急,讓小的瞧過成都督!」軍醫盡量鎮定。割開濕衣,肩上的劍傷已被泡得發白。還汩汩滲著鮮血。

  「成都督只是失血過多而昏迷,應該沒有大礙。」軍醫一邊說,一邊快速的止血扎傷。

  劉玨默默的看著成思悅赤裸的上身,身上傷痕密佈都是些老傷了,胸口處紋著小小的一隻黑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劉玨一愣,他想起父王說起過的暗夜,他怎麼練成一身武功?怎麼成為寧國最年青的狀元郎?劉玨無從得知。只瞧著這些傷痕眼睛便濕潤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思悅是吃過什麼樣的苦才成為烏衣騎裡最優秀的暗夜呢。

  傷口處理好,劉玨沉聲道:「都出去吧,玄衣,守住大帳,爺替他療傷!」

  劉玨沒有吝嗇半點,運起飛雪功,精純的真氣慢慢地探索著成思悅的奇經八脈。一個周天循環下來。天色已暗。暗夜臉上隱隱有了血氣。劉玨放下他躺好,坐在床邊瞧著他。

  暗夜低哼了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劉玨,笑了笑:「屬下謝……」

  「你是成思悅,成都督,不是我的屬下,不是烏衣騎暗夜!」劉玨打斷他的話。

  暗夜皺皺眉:「現在不是……」

  「你為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我的姐夫!」劉玨平靜地說道。

  暗夜歎了口氣,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後,可好?」

  劉玨看了他半響,終於點了點頭。

  「阿蘿往西去了,她大病初癒,屬下……」

「無妨,吉人自有天象,我會找到她!」劉玨忍下那份牽掛,目中露出狠絕,「我一定會滅了陳夏,若她有個不測,我要陳夏亡族抵命!」

  暗夜笑了笑:「屬下傷勢一好,便先行去往夏國。」

  五日後,寧國大軍休整一新,從懷城出發往南。

  楚南帶著五千軍士在懷城前往運城之間的梅山丘陵設伏。梅山丘陵共五座高百米的小山分佈排列在平原上,狀若梅瓣而得名。他已與退往運城的大軍取得聯繫,先阻寧國大軍於此。戰事展開再引寧軍進入運城外的平原一戰。

  寧國先峰是南軍陸軍副統領陳平。率一萬將士先行到了梅山。陳國風光秀麗。山丘上多長楠竹,風一吹竹聲沙沙。陳平到了梅山看了看五座分列如陣的山形,心裡有些惴惴。然而順利攻下懷城,身後五里的四十萬大軍給了他無比的信心。提馬帶著寧軍進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的看著腳下經過的寧軍先鋒。待到大部份進入梅山丘陵。他射出了一隻響箭,清楚的嗚鳴聲格外刺耳。陳軍聞聲揮刀斬斷綁住楠竹的繩子。路旁兩側高大的楠竹「噼裡啪啦」轟然倒下,迎頭砸向寧軍。寧軍隊伍中間一段被層層竹子壓住,頓時被分成了兩截。

  兩旁丘陵上陳軍火箭齊發。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天干物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寧軍首尾難顧,中間困在竹子裡的士兵發出陣陣淒慘的叫聲。齊整的隊伍慌成一團。士兵沒有目標地往兩側放箭,有的衝進了竹林。只聽竹林裡同樣也是慘叫不絕。寧軍未進入丘陵者看到前方火光熊熊,一望竹林森森,聽到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連陳軍影子都沒看到,這番情景邪氣十足,似寧軍進入了妖魔之口。齊齊呆在了
丘陵入口處。

  陳平大驚回頭,歸路被火所阻,中軍損失上千,後衛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聲:「中伏!後撤!」領著前峰四千人馬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繞丘陵往懷城方向後撤的路。

  楚南大笑:「眾兒郎,隨我盡滅寧國先鋒!」
  五千陳軍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隊,先用弩箭射擊然後呼喊著衝下山丘。可憐陳平不熟地形,四千士兵已斷成數隊被分開包圍在幾座山丘下,陳軍隱藏在竹林後終於現身,寧軍有了目標士氣大漲衝殺向前,又聽到淒厲的呼號聲,陳平又是一驚,衝到前面的寧軍竟似衝下了懸崖一般,聲音從地底傳出。這才明白,路上陳軍早已挖下大坑陷阱,不用想也知坑中密滿尖刺。陳平慌忙下令:「後退!後退!」然而收住腳後退之時又遭箭雨襲擊。四千人馬轉眼之間被蠶食得七零八落。

  陳平身邊幾十名近衛拚死護他撤離,眼見快出梅山,數騎奔來攔住了去路。當頭之人濃眉方臉,眼神猙獰,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氣息,楚
南睨視著陳平,已當他是死人一般。

  「殺啊!」陳平及近衛揮刀撲上。楚南離馬躍起,似蒼鷹飛過。他只聽到楚南幽幽歎息:「終叫我吐得一口惡氣!」脖上一涼,頭顱已被楚南一劍揮下。近衛全被射殺!


  劉玨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裡、地坑裡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污,瞪著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劉玨一閉眼:「給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紅了眼,不讓他們再痛苦,就要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中看著刀揮下竟有著滿足!

  路中竹竿上高懸的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此生誓誅劉玨!楚南」。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無言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

  劉玨腦中一醒,士氣絕不能低落下去,紅著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銑足擂胸嗆哭!那個再敢掉一滴淚的,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平了陳國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寧國男兒本色!眾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戰為戒!」

  「跟隨元帥,報仇血恥!」呼喝聲震天迴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眾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玨鬥志昂揚。

  下面一片嘩然。若說劉玨方才以此戰為戒再輔前程功業的演說激起眾人壯志。此時的親祭卻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自古戰場無情,死傷
無數。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玨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的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響,猛然吼道:「匯合大軍,運城決戰!」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衝上了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重新把腦中劉玨吊兒郎當不羈的浪蕩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玨運城一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到達運城。兩軍在城下平原對峙。

  陳國大王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當晚寧軍偷襲,黑暗中只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佈陣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到了運城。與夏國來的十萬大軍匯合。王弟楚南僅憑五千散兵殲敵八千,現在陳夏聯軍有二十萬,寧軍過江開戰四十萬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報前來運城的寧軍只有十五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
  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聲道:「王兄好膽識,以退為進!此一計才使楚南得以險勝,頭功當屬王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為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洩,劉玨之能可見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王兄親自領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王兄,楚南去吧!」楚南再氣楚安,但此時面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以楚安怯懦的性情,楚南想親去一會劉玨。

  楚安不悅:「王弟覺得我不配與劉玨一戰麼?」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黃甲寧軍列隊分明。對面是紅衣的陳軍和青甲夏軍。劉玨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袍,那裡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奪目之極。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玨為何這樣打扮。

  戰鼓擂響,楚安親居中軍,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復懷城!」陳國騎軍精銳呼叫著衝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為主,緩緩成方陣前行。陣前當先一匹神俊的白馬上坐著一位戴著面具的年青將領,黑髮飄飄。夏軍旗幟上繡得一隻展翅的黑鷹。

  劉玨一笑,親手接過令旗揮動。寧軍騎軍連排衝出。步軍緊護其間。這是阿蘿告訴他平原上重騎軍,有種重騎人馬包以鐵甲三騎一連,長戢在手,萬騎莫擋。而馬蹄最為脆弱,以步兵相護,可保大勝!

  果然,寧軍重騎雖不若陳國騎軍迅速,卻如巨石緩緩碾壓過去。衝上來的陳軍騎兵相當於以一敵三,且力量遠不足三騎重兵,加之步兵與騎兵配合默契,瞬間似海水漲潮,浪頭所捲之處,陳國騎兵似迎面撞上了山牆,馬嘶聲不絕於耳。楚安驚恐地看到五萬騎兵精銳自殺一般衝上去,再被踏在寧國重騎之下。此時已由不得他後撤。楚安吼道:「兩翼包抄,繞開重騎!」

  陳夏聯軍像兩扇翅膀,讓出中軍左右向寧軍包抄而來。劉玨哈哈大笑:「讓爾等見識一下我寧國騎兵的厲害!」寧騎軍呼嘯而出,平原
上如放出的狼撲進了羊群。陳夏聯軍被層層吞噬消失!運城之下士兵如被鐮刀揮下的麥子,脆弱地倒下。

  城樓上的楚南喃喃道:「田忌……賽馬……」旁邊一偏將聽得模糊問道:「殿下何意!」楚南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相傳上古戰國有一名將田忌與君王賽馬賭三局,對下對上,以次對中,以上對下,三賽兩勝,好,劉玨,你卻是以重騎軍毀我精銳騎軍,以騎軍衝垮我步軍,此戰你已勝二,陳軍,敗了!上古的兵法,你竟熟知,我……」
  突然,青甲夏軍中那帶銀色面具之人揮動令旗。剩下的七八萬夏軍迅速後退,陣前與寧軍交戰處騰起高達數丈的煙霧。

  劉玨一驚,想起了王燕回順風燒毒煙之舉,令旗再揮,寧軍止步後撤到上風處。轉眼煙被吹散,而夏軍竟已後撤到百米開外,結陣往西邊而去。劉玨看著夏軍冷笑,令旗再次揮動,寧軍沒有追趕合為一股直搗陳軍中軍。劉玨朗聲大笑,親執帥旗衝向楚安!

  楚南大驚,夏國此時撤離,陳軍亡矣。容不得他更多思想,眼睛已看到中軍裡那桿陳字帥旗被攔腰斬斷倒在了地上,那裡的一角紅袍似一滴血落在楚南眼中,他口中悲呼一聲:「王兄!」

  楚南與楚安再是不合,那種血脈親情卻仍叫他心如刀割。楚南紅了眼,城下的這一切像一曲淒涼的哀歌,唱著陳國最終的命運!他狠狠一跺腳,取來兩柄長弓並在一起,用盡內力對準陣中那抹紅色狠命放出一箭。

  箭若流星直撲過來。劉玨帥旗展動,來自百丈之外的箭發出「奪」的一聲輕響釘在他手中的帥旗旗桿上,他看了一眼,放聲大笑道:「陳軍主力已失,楚南,你速回皇城,讓你父王遞上降表吧!」

  楚南悲憤的看他一眼,運城城小,城內只有一萬將士,如何能抵寧國大軍。大喝道:「劉玨,楚南必割你項上人頭!」一跺腳轉身下了城頭,帶著運城這一萬將士棄城往南。

  龍興元年十月。劉玨率大軍破陳國十四城,陳王請降,陳滅。二王子楚南不知所蹤。

  子離此時遠在邊城,南方捷報不斷傳來。邊城將士見璃王親征又聞滅陳,士氣更旺。龍興元年九月,顧天翔率右翼軍迎戰啟國穆親王被困沙海。璃王以四萬精銳相救,兩軍會師殺啟國穆親王,十月破啟國都城,璃王班師回朝。龍興二年三月顧天翔殺啟王,驅啟國余部至雪域。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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