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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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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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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七九章  天字一號,廚子不在
  
  
  蘇景痛快點頭:「好!」
  
  一兩銀子的買賣,點明瞭是考校,可大夥計興高采還是高興得就要入洞房一般,整張臉膛都發光發亮了,大喜道:「買賣不分大小,只要是您吩咐做事就是賞飯給咱們,小的們謝過蘇大老爺,您老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梅大先生真名本姓三天過後小的必定給您一個答覆。」
  
  「這三天蘇老爺住店吧?」小夥計烈接口。
  
  蘇景反問:「店錢怎麼算?」
  
  「回稟蘇老爺,」興高采恭敬應道:「仙天無盡宇宙浩渺,這裡最最不缺的就是地方,咱們也就是壘幾塊磚搭個頂,這客棧簡直就是沒本錢。客官來投宿,睡一覺住幾天,這事壓根不值錢,所以小的不敢要價,一向是客官看著給,給多少都是您的賞,小的念您一輩子好!」
  
  「給多少都是好的,不給就不太好了。」小伙計道。
  
  小伙計興高采繼續說道:「其實也不一定就得給什麼寶物、靈丹,剛也跟您呈秉了,又一棧伺候往來貴客,時常會幫客官們打探個消息什麼的,由此咱們對『消息』二字在乎得緊。您要是有什麼要緊消息或者有趣話題,給,也能當做住店的價錢了。」
  
  「是呢。」小夥計烈點頭、補充:「比如…梅大先生叫什麼。您跟我們說了,就能白住店三天。」
  
  蘇景哈哈大笑,這廝一定是故意的。梅大先生叫什麼蘇景肯定不會說,他自囊中摸出一枚白玉珠遞上前:「你看這顆珠子抵得過三天住店麼?」
  
  占九合靈州、殺滅芙蓉須彌天、摧毀玲瓏法壇,三個地方的寶物蘇景自然不會客氣,都收入囊中。珠子來自芙蓉須彌天,於鎮心魔清心慧上有不錯效果。
  
  「足夠了。足夠了!謝謝蘇老爺賞賜!」大夥計興高采接過珠子,眉飛色舞,也看不出他是真歡喜還是假高興,但他還不忘補充:「這棵慧智蚌珠成色不錯。三天店錢遠超了。我看這麼辦:算是您暫時抵押櫃上的,待您離店時候若覺得捨不得這顆珠子。隨便賜下張符篆、丹藥之類普通寶物,小的再取回珠兒換給您。」
  
  又一棧的買賣做得果然公道,至少現在夥計說得很公道,蘇景心中對他們有幾分好感。笑道:「多謝,不必了。」
  
  興高采又廢話幾句,回手把珠子遞給了身邊的小夥計,後者直接嘴巴一張,珠子吞入腹中。
  
  跟著興高采和烈齊齊長聲喊道:「貴…客…臨…門…嘍!」
  
  就在喊喝之中,遠處又一棧中傳出咣當一聲,本來大門緊閉的客棧門戶大開。
  
  門戶大開。但不是開門,是『掉門』,兩隻木門掉下來了。
  
  這客棧看上去有些陳舊,但還沒到『破舊』的程度。哪成想如此不結實,這邊喊一聲那邊門就掉了。每到與外人相見時就會遁入大聖玦洞天的烏鴉衛們立刻開口,紛紛叫鬧一顆珠子的價錢花得不值,大聖玦洞天就此亂作一團。
  
  而洞天內烏鴉們的喧嘩未落,剛剛掉下兩扇門的客棧陡然泛起層層紫金神芒,一條紫金仙天大路鋪展開來,一直蔓延到蘇景腳下。
  
  仙路兩旁梧桐神木參天,一木一鳳展翅旋舞,百木中必有一凰引頸歡鳴;仙路之上則開遍瓊花,花中有仙子,或撥琴或弄笛,合奏出一隻歡喜迎仙調;另有千萬彩蝶翻飛翩翩,雙翅揮動間播撒沁人香氛。
  
  一頭巨龜不知從何鑽了出來,無需吩咐就來到蘇景身後,身子一趴一起,將小光明頂背負在背,這是專門替貴客扛『行禮』的靈獸。
  
  巨龜顯身後又是一聲鞭哨響亮,身形三百丈的紅衣紅衣力士揮動長鞭,駕馭十八頭碧睛赤鱗青背巨鯉,拉著一座寶玉華輦疾馳而來、迎接蘇景。
  
  仙路、依仗皆從『又一棧』中鋪展而來,但踏足仙路上再向前望去,哪裡還有什麼不起眼的客棧,仙路盡頭赫然一座千里恢弘的紫玉壁金頂大大殿。
  
  小小客棧,轉眼化作輝煌神宮!饒是蘇景見慣了排場,也不禁愣了一下子。
  
  小夥計烈頭前引路,大夥計興高采陪伴蘇景登輦,過鳳林傳瓊花、沿著紫金仙路向著已經變作神殿的又一棧行去。
  
  大家初次打交道,蘇景不太敢把自己的老巢交給那頭巨龜,心咒一轉神念相牽,巨龜背上的小光明頂微微晃動片刻,跟著諾大靈州迅速模糊了形跡,於幾個呼吸間化作兩丈方圓一團柔和玄光,緊緊跟在了蘇景身後。
  
  大夥計不以為意,反倒是先贊蘇老爺法術了得,再謝蘇老爺體恤牲口是大慈大悲之人。他還專門招呼那頭扛行李的大龜上前來道謝。
  
  大龜不會說話,但會搖尾巴,它就沖著蘇景使勁搖尾巴。眼看著一頭千里巨大的龜用小狗兒的辦法來討人喜歡,蘇景心中感覺古怪莫名。
  
  仙路、巨龜、前方神殿,這些排場事情看過就算,蘇景不放在心上,向興高采打聽『又一棧』的來歷和掌櫃。
  
  興高采笑道:「這些都是閒事,要緊的是賓至如歸,伺候好了您老才是咱們的虔誠心願。」
  
  對方不肯說,蘇景也不再多問,不一會功夫駕輦進入宮內廣場,來到正殿門前,兩位小二哥揮退巨龜、鯉車,興高采又問蘇景:「給您老開天字一號房,您看成不?」
  
  天字一,無論哪家客棧都是最豪華的上房,蘇景笑著點頭:「多謝小二哥。」
  
  「不謝,」小夥計烈大方揮手:「咱家店裡每間房都叫天字一號。」
  
  興高采瞪烈,烈假裝沒看見,一路小跑引路向前,帶著蘇景踏入煌煌正殿。
  
  不迎客時又一棧普普通通,客官臨門時搖身化仙宮,待客人踏入大殿……破破爛爛一間房。
  
  泛著一股潮味,牆角有雨水陰濕後留下的斑斑黃痕,牆壁白皮幾塊脫落,一張土炕一席鋪蓋,一張桌三隻瘸腿凳,桌上一盞早都熏得黢黑的油燈,一隻壺嘴殘缺的茶壺,所幸四隻茶杯都是完好的,沒缺口沒裂璺只是蒙了層灰塵,
  
  興高采笑嘻嘻:「蘇老爺,您先歇一歇,小的先把您老吩咐的『梅大真名』事情安排下去,待會再來伺候。」說完帶了烈退出房門。
  
  蘇景進門的時候,大聖玦洞天裡就再次吵翻了天,烏鴉們或抱怨或咒駡,這等寒酸客房,怕是在凡間世界都不容易找,用來招待仙家?男鴉烏上們也只是不爽快而已,女鴉烏下們的話題就更『開拓』了些,很快討論明白莫看店話客氣,其實心中對蘇景輕蔑得緊,既敢開仙家客棧,必有華麗好房,就是因為小瞧人所以不給蘇景開。
  
  屋子不算小,蘇景不急不緩邁著步子轉了幾圈,摸摸土炕敲敲桌子,很快一道神識投影大聖玦:「這是好地方啊!」
  
  土炕七萬斤,天辰星石煉化,土之厚、土之純、土之重集於一炕中,躺身其中得厚土養身,強皮骨健筋肉;
  
  鋪蓋輕三錢,罩為無疆蠶絲編織、內添無根紫柳柳絮,蓋在身潤血髓滋體津。
  
  牆角雨痕飽含天一真水吉祥,補福充祿;桌上油燈燃起火苗寸許,正午陽光、黎明霞光、子夜星月光芒,三光入法編結成燈火,定魂魄殺心魔;三隻瘸腿凳子曾受三才正法祭煉,任坐其一,可探道於天地人至理,護法基增神元。
  
  茶壺不值一提茶水味道普通,而四枚茶杯根底各有一道四象銘文,杯正四象,盛水飲用、助仙家明撤四象定乾坤之悟於無形,一杯清茶一杯造化,喝了它能得惠幾重?看您自己的悟性了!就連斑駁脫落的牆壁,留下來的痕跡都是一道道清心普善、寧心撫神的上咒天撰。
  
  破破爛爛一間房,普通仙家萬年全身祭煉未必能得其中一物。若此間寒酸,這宇宙間怕是沒幾處地方敢稱奢華。
  
  探過『天字一號』房,蘇景咋舌……
  
  沒一會功夫,興高采和烈門外問安,進來後寒暄幾句,問起蘇景可要飯菜酒饌,興高采搓著手心,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好叫貴客知曉,咱們這客棧中本來有位好廚子的,但前陣子位客官點了麒麟白象羹,正好咱家廚房裡沒白象,他就出去抓白象去了,一走三十年還沒回來。哎,白象算不得啥子厲害傢伙,不過這些笨東西投了佛家眼緣,都被大菩薩們徵召了,想抓白象就得對付菩薩……現在咱們店子裡沒了廚子,精緻熱炒怕是做不來,但是老醋七彩靈芝果、泡椒龍形首烏芯、芥末玄天河鴨掌尖之類的涼菜我做出來的味道還算不錯,或者我給您燜一碗爛熟的五色神牛牛肉麵?」
  
  「貴嗎?」蘇景提了口涼氣,問。
  
  「哎喲我的貴客誒,看您說的,住店不就是吃飯睡覺嘛,收了您的店錢,就不能再收您飯錢了,這些吃食又不值啥,都是含在店資裡的。當然,除非您另點豐盛酒饌咱們才會重新計較價錢。」
  
  烈道:「另點也點不了,加錢也不收,廚子逮白象還沒回來,估計是讓菩薩給打了。」
  
  蘇景道:「不要錢的都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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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零章  哪有那麼乾淨
  
  
  「好,您內行!」兩個小二哥退下去,他們的手腳倒快,盞茶功夫過後各色菜品陸續上桌,果然都是涼菜,但菜料無一不是非凡之物,雖比不得病麒麟餡的餃子,卻也真正算是樣樣難得了。
  
  能開出一家這樣的客棧,直接把仙材神料做成涼菜送給客人白吃,這買賣至少做到蘇景身上時候根本就是在賠錢。道理完全說不通的。一邊品嘗新鮮又美味的諸般菜色,蘇景悄悄然幾道靈訊送出,向蝕海、六翅皇池、瀟瀟天帝、嫁衣天魔等熟人打探『又一棧』的詳情。
  
  正吃到一半,敲門聲響起,大夥計興高采又進來了:「客官,您老用過酒飯之後…有事情做麼?」
  
  這個問題來得無端,蘇景把口中的『芥末鴨掌』咽下去,搖頭:「沒事做,就等三天後看結果了,若貴店能探出梅大姓名,我尋人事情就要拜託你們了。」
  
  到得現在,蘇景大概能曉得,莫名冒出來的『又一棧』高深莫測,若說蘇景沒有丁點戒心那是騙鬼的,否則也不會向同伴傳訊詢問。
  
  但如果這家店子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神通廣大、且又值得信賴,那用到他們的地方就太多了。
  
  找不聽,找同門,尋訪閻羅神君與諸冥君,追查三祖隕落真相、甚至查探墨巨靈底細,蘇景面前太多難題。
  
  「咳,那是買賣,您說『拜託』小的可受不起。」興高采永遠都那麼客氣,跟著又把話鋒兜轉回來:「三天等待頗多無聊,或者……小的給您找些消遣?」
  
  稍頓,興高采壓低了些聲音:「女的。」邊說,邊對蘇景擠了擠眼睛,盡在不言中了。
  
  蘇景失笑:「你家還有皮肉生意?我還道又一棧是處清白買賣嘞。」
  
  「這您可就冤枉小店了。又一棧是老店,一向清清白白。」興高采解釋道:「咱這店裡除了客官就是小廝,從不會有不清不楚之人。不過有客官覺得孤枕難眠,也有些法壇仙子修行之餘想要賺份外快。這邊有想法。那邊有心願,咱們做下人的不能不為客人著想。就跑個合牽條線,這是成人之美啊。」
  
  說著,興高采拿出一枚玉牌對蘇景晃了晃,玉牌裡當然沒有仙子駐紮。但有一卷名姓籍冊,客官有意則可按名姓點選。
  
  興高采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您老容稟,小的這邊能找來的可不止那些普通仙子,還有些高高在上、站在山頂尖上的盛名娘娘……平素裡那可都是翻手雲覆手雨、尋常仙家只能仰望、提一提法號心中都會升起無邊敬畏的『這個』。」
  
  『這個』時候,興高采挑起了一根大拇指,聲音沒法再壓低了,乾脆半躬起身子。湊到蘇景身邊耳語:「不怕和您說實話,就被您打滅的玲瓏壇、惹到您的那位蒸蓮娘娘,以前也在咱們的玉牌裡……但若按十品分階,蒸蓮勉強也就夠到三四品的樣子。咱這牌子裡可還有一品、上上絕品!只要您老願意、又能出得起價錢,神母天姥一親芳澤不是難事。」
  
  大名鼎鼎的仙子。
  
  冰清玉潔的天女。
  
  或稱霸一方、或稱絕某處的絕代女子。
  
  興高采的牌子裡有不少。
  
  蘇景眯了下眼睛,興高采把話說完就轉回到桌後,垂手等候時靜靜望著蘇景的眼睛,面帶笑容。
  
  至少以金烏神目看來,這個『小二哥』說的是實話,他的牌子中有不少大人物。蘇景沒辦法不驚詫:「那些天神女子……自願的?」
  
  「咳,瞧您說的,」興高采笑了起來:「當然是她們自願,否則咱們還能上門去抓人麼?」
  
  「上位神女,來這又一棧中為無名小仙侍寢?」蘇景追問。
  
  興高采認真應道:「這就是老話說的了:有錢能讓鬼推磨。無名小仙又怎地?您出得起價錢,照樣會有仙子來推磨。就說…就說有一位大娘娘吧,她的名號小的不能跟您提,有次一位客人選了她老人家。這位客人修持普通,但機緣巧合下得了一根靈明石猴的殺天尾。殺天尾是好東西,奈何客人沒這個本事將它煉化成寶,就把這根尾巴當做了報酬,那位大娘娘欣然赴約,一番歡好幾度春風……客人得償所願;大娘娘取得寶物歸,兩全其美。」
  
  興高采說得仔細非常:「另外還有『一點囑託、兩重放心』要給您老交代清楚,『一點囑託』是春風起自何處就散自何處,無論您在店裡與誰歡好,都是在咱們客棧裡發生的事情,出門以後您可就別再提了;『兩重放心』頭一重,您手上有重寶又想有人侍寢,您告訴小的,小的去問您看中的仙子,您放心,她答應最好不答應就算,就算她不答應您也不必擔心身帶重寶的事情洩密。以後您的寶貝丟了,別管您已經離店多久、別管是不是牌中仙女搶走的…就這麼說吧,甭管什麼緣由您的寶貝丟了,就是那位知情仙子的滅門大禍!另一重請您放心的是咱們幫您請仙子來侍寢,又一棧是不會再找您收報酬的,仙子那頭會另抽一份賞賜下來給咱。」
  
  前面一點囑託說得客氣,後面『兩重放心』的頭一重,可就露出些顏色了,皮肉生意沒做成但客人將來的寶物丟了,又一棧不問緣由直接滅了知情仙子的道壇!翻轉過來看,若哪位客人睡過了仙子後再出去大嘴巴,下場怕是會慘得很。
  
  興高采是精明角色,說了半晌自能看出蘇景只是好奇,不會真來點選牌中仙子,不過他的態度永遠都是那麼好,面上非但沒有不耐煩,反倒顯出些『能與貴客閒聊大有榮光』的神氣,又笑道:「我知道蘇老爺剛飛升上來的時候不長,可能還不不曉得,這仙天……哪有凡人想像中的那麼乾淨啊!您慢用,小的先告退,有什麼事情您隨時喊我。」
  
  小二哥沒能做成生意,卻給蘇景上了一堂課。
  
  這仙天,哪有凡人想像中的那麼乾淨!
  
  大夥計興高采告辭的時候蘇景喊住了他,又從囊中選出一盞玲瓏壇的點雀寶鏡和一隻九合靈境的沉星天蟾鼓遞了過去。
  
  平白打賞兩件寶物,兩成是因為對方這堂『皮條』課,八成則是因為這頓飯吃得太貴重了,不該貪心的時候蘇景絕不貪心,這個便宜他現在還不會去占。反正也是慷他人之慨,不心疼。
  
  興高采先是著力推辭,見蘇景堅決,大夥計好一番道謝,這才躬身退下。不料過不多久忽然房門開一線,小夥計烈溜著牆根又進來了,聲音壓低得幾乎都貼到地皮上去了,他也拿出一枚玉牌對蘇景晃:「我聽大夥計說您不要仙女侍寢……那您要男的麼?」
  
  蘇景趕緊把他轟出去。
  
  吃過飯也不會真沒事情做,就在客房中蘇景做起修行功課,不久之後靈訊返回,蝕海和六翅皇池沒聽說『又一棧』的名頭,只問蘇景要不要幫忙;嫁衣天魔回訊說隱約聽說過『又一棧』的名頭,具體事情他不清楚,只知這客棧是個神秘有趣的地方,它不會害人;瀟瀟帝湘大先生的靈訊就最簡單了:好好玩。
  
  修煉之中時間輕賤,三天一晃而過,大小兩位夥計門外問安後進入屋中,興高采先開口:「啟稟蘇老爺,您吩咐下來的事情咱們已經查清出了,梅大先生本名……」說著,興高采對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說。
  
  大夥計照顧小夥計,道理上說,探出消息後客人當有一份額外打賞,小夥計來回答那客人的賞錢就會落到烈手上。
  
  「叫……啥、啥小小來著?忘了。」烈張著嘴巴想,想不起來。
  
  「沒點記性的東西。」大夥計恨鐵不成鋼,又給小夥計的後腦勺來了一下子,對蘇景笑道:「此人名喚施蕭曉,活色地上來的仙家。活色地在凡間裡算是個頂頂好的地方,多有仙家飛升,且那個世界的人還挺抱團,上來後仙家們也算團結彼此間都有一份照應,雖然談不到什麼規模,卻也算得紅火。可惜後來出事了,活色地被摧毀,活色仙家矢志復仇,結果全軍覆滅,到現在就剩下施蕭曉一個了。」
  
  一個人的身世向來都是一事連著一事,要想打探或許不是件容易事,可若查明一事往往就會牽出一串。根子上說,探施蕭曉的名字的過程中,就會得到諸多有關此人的消息。
  
  蘇景只問名字,又一棧探出名字同時也得知了施蕭曉一些其他事情,這些消息對又一棧沒什麼大用,對『客官』來說卻可能重要得很,那就乾脆都奉送了,這是一等一的生意經。蘇景不猶豫,立刻打賞,這次是九合真人珍藏的一枚立身符。
  
  能查出梅大本名、來歷,足見又一棧神通廣大,蘇景有心問問他們是如何探來的消息,但轉念想想就放棄了,這是人家混跡仙天的本事、本錢,怎麼可能對外人說起。
  
  「謝您老的賞賜,更要謝您老的體恤,有些事兒不是,是真不能說,何況咱們就是夥計,掌櫃的那些手段我們也瞭解不了多少啊。」興高采竟連蘇景起念又消念都能看得出。
  
  跟著興高采猶豫了下,又道:「小的不敢打聽您和梅大先生之間有什麼淵源,不過……萬一您是打算對付此人,務必加個小心,活色世界和活色眾多仙家早都滅絕,唯獨此人活得風生水起,必有不凡之處。」
  
  烈點頭,語重心長:「肯定不好對付啊!但不打緊,您要真想打,雇傭打手咱們能幫忙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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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一章  價錢怎麼說
  
  
  蘇景心念微動,回頭倒是可以向他們打聽施蕭曉人在何處,至於雇傭打手什麼的就不必了。
  
  一樁生意,一場考驗,三天時間過去大小夥計恭敬客氣,『又一棧』卻稍稍露出一點『猙獰』,聰明人一葉知秋,蘇景自是能看懂這座客棧的顏色。
  
  興高采話題一轉:「托客官的洪福,咱們總算不負所望,探出了梅大先生的真名,這樁買賣錢貨兩訖,算得圓滿了。您找不聽大人的事情……」
  
  這個時候,外面忽有一個聲音傳來:「小二哥可在?」
  
  聲音不在客棧中,而是外間乾坤傳來的,看來又有客人想投宿。小夥計烈對蘇景告了聲罪,又對大夥計點點頭,身化玄光飛往外間,去迎接新來的客人。
  
  興高采不受影響,繼續對蘇景道:「您找不聽大人的事情,是不是要交給小店來打理?先得請您老體諒的,這天底下沒有必定能成的事情,小店是有些小伎倆,可也不敢就直接給您打包票說一定就能找到人;但要再請您放心,真正要找人的話,找到了、您看賞,咱們給您道謝道喜,萬一沒能找到,就不敢再收您報酬,算咱們白忙。」
  
  話說到這個份上,人家足夠敞亮了,於蘇景來說,多出一條尋人途徑,也不耽誤他自己再繼續去大海撈針。蘇景點點頭:「不聽為乳名,本名霖鈴,還有個名字…叫蘇景,莫耶地仙子。不過她是從中土飛仙的。」
  
  隨即蘇景又把不聽的模樣、修行這些事情大概介紹過一遍,最後道:「托請貴店尋訪不聽,再就是不聽之外,還有些人想要拜託你們幫忙尋找。報酬上,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生意越做越多,興高采開口笑,正想說什麼,忽然他皺了下眉頭,側耳傾聽片刻後對蘇景道:「剛剛烈給我傳訊,外面來了個趣人。這個人和您老有些淵源啊。」
  
  說著興高采揮揮手。四壁消失客棧不見,兩人面前不遠處,小夥計烈正和一個消瘦和尚說話。
  
  興高采指了指和尚,對蘇景笑道:「小的說的趣人。就是這位神僧了。」
  
  蘇景根本不認識這個和尚。和尚也完全沒發覺興高采和蘇景。
  
  剛剛大夥計揮手。施展的『穿漏視聽』之法,他和蘇景看和尚近在眼前,實則雙方隔絕於兩重乾坤間。這是一手了不起的神通,蘇景看了興高采一眼,並不掩飾面上驚訝。
  
  興高采最擅揣摩客人心思,應道:「您老誤會了,不是小的修為怎樣,是這客棧曾得大掌櫃親手加持妙法,這才能穿漏乾坤,看得清楚。」
  
  這邊興高采低聲給蘇景解釋,外間烈則滿臉懵懂,問消瘦和尚:「彤骨大師的意思是,您老不住店,只跟咱們做一樁買賣,就是把已經住進店裡的蘇老爺綁了給您?」
  
  消瘦和尚點頭道:「好叫烈先生得知……」
  
  「先生這個稱呼可不敢當,」烈雙手亂搖,有些惶恐:「大師是貴客,稱小的『先生』實在折煞於我,您還是喊我小二烈或者烈小二吧。」
  
  消瘦和尚一笑:「好叫小二哥得知,彤骨和尚為巡法僧,受命巡護仙天東南十三佛州,芙蓉須彌天是為十三州之一,蘇景妖人毀我佛州必須嚴懲,否則小僧愧對佛祖信任。」
  
  說到佛祖,和尚雙手合十,面露虔誠:「貧僧已經追蹤他多日了,不料想他躲入了貴棧。又一棧的規矩貧僧有所耳聞,不敢貿然入內打擾了貴棧的清靜,這才想和小二哥打個商量、做一筆買賣。只要拿到蘇景,價錢好商量。」
  
  打了小的引來老的,凡間仙界都一樣,這個彤骨僧人於佛門之中地位頗高,芙蓉須彌天正在他的庇護之下,不過芙蓉須彌天被毀時候他正有其他事情,無法抽身去捉拿蘇景,直到不久前他才料理好手上的要緊事情,開始追緝蘇景。
  
  話說完,彤骨和尚自袖中取出一串晶瑩剔透的念珠遞上前:「小小意思,小二哥笑納,莫誤會,這不是緝拿蘇景小妖的價錢,只是貧僧對小二哥的尊敬心意。待拿到蘇景,貴棧的報酬再另外計較。」
  
  拿了念珠在手,烈小二霍然大喜,假惺惺推辭兩下後他把念珠收入囊中,大聲喊道:「小的謝過聖僧賞賜,您在這裡稍等,小的這就回去辦事!」
  
  彤骨和尚眼中也有喜色閃爍,他打聽到那個蘇景頗為棘手,捉拿此妖怕是真有幾分風險,如今又一棧答應出手,付出些寶貝算什麼,自己不擔風險最要緊。
  
  留下彤骨和尚在外等待,烈小二身化玄光重返客棧,但並未立刻返回蘇景的『天字一號』,而是去了廚房。
  
  沒片刻功夫小夥計烈轉回蘇景房間,手中方盤中托了幾盤涼菜,午時將近,他給蘇景弄午飯去了。
  
  四碟小菜一壺酒,桌子上擺放整齊。蘇景的神情沒太多變化,戒備於內、面色如常,但他也不會假裝什麼,微笑中直接問道:「烈小哥不是答應那個和尚回來做事麼?」
  
  「是啊,回來做飯,和他聊一會天也不能耽誤我侍候店裡貴客。」烈笑嘻嘻地,從口袋裡把那串念珠拎了出來:「托蘇老爺的福,小的賺了一份外快。」
  
  興高采自烈手中接過念珠,稍打量就笑道:「這位聖僧出手不俗啊,娑婆獨目蛟的禪目珠挺難得,十八顆一般大小穿成一串,算得珍品了。」
  
  娑婆獨目蛟是仙天中的一種異獸,喚作蛟其實是三尺怪蜥,體色斑斕面生一目因而得名。娑婆獨目蛟稀少,大都智慧淺薄愚鈍不堪,但每萬頭之中,必有一頭生來心藏禪意。
  
  生俱禪心的獨目蛟自出生起就會爬向西天極樂世界。朝聖之路也是超脫之路,可是宇宙何其廣漠,有禪心的獨目蛟窮其一生也爬不到,幾乎都老死在路途中,能爬到西天去的萬中無一。
  
  而西天神聖,真正抵達了西方極樂的獨目蛟自慚形穢,不敢再向靈山上爬去,它們會選擇一個角落停留下來,一動也不動就用自己的獨目靜靜望著靈山上的佛光,一望萬年直至身死。當其身體腐朽、骨血飛灰。一顆永望靈山的獨目會化作靈珠。內中飽蘊禪意,於佛家弟子來說是大好寶物。
  
  興高采如數家珍,給小夥計烈講這念珠的來歷,烈聽過皺眉頭:「這麼說。娑婆獨目蛟也算可憐。佛祖為何不來看看它們?」
  
  「這倒怪不得佛祖。你可知每天裡往西方極樂去朝聖的妖仙異獸會有多少?佛祖就算什麼都不做不可能一一接見。」興高采擺了擺手:「咳,其他就不說了,這串珠子終歸是寶物。」
  
  小夥計烈嘿嘿笑:「寶物再好也不敢獨吞。意外之財見者有份。」說話間,他手上微一用力,竟扯斷了串珠金絲,將念珠拆散了,十八個顆珠子分成三份,自己一份,興高采一份,蘇景也分到了六顆珠子。
  
  「啊?」蘇景驚呼,不為對方平白送自己珠子,只因小夥計烈簡直是糟蹋寶物!
  
  十八為吉數,十八顆珠子穿成一串再經妙法祭煉,無論鬥戰還是修持都有玄靈法度,可烈小二直接把它給拆掉了,念珠一散祭煉法度隨之消散,就算重新串回去也再難續從前法持。
  
  小夥計烈此舉和打破精美瓷器分瓷片沒什麼區別。
  
  興高采笑道:「蘇老爺莫怪他孟浪,烈和我情同手足,小兄弟賺錢了想要照顧我這做兄長的一下;且這筆外財又是因您而來、非得又您老一份不可,沒法子,只好拆了它。」
  
  六個珠子擺放桌前,蘇景不急著伸手去拿。
  
  興高采大概明白他的想法,開口道:「咱們又一棧雖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但也有一點點的規矩,客人住進了店裡,咱們做小廝的除了伺候好您們,還得保得客官財帛無失、貴體安健,高高興興地住進來、紅光滿面地離開去。您看咱家客棧平時都是關著門的,那就是為了防賊防匪。只要在這店裡住著,您就高枕無憂,萬一有些不長眼睛的惡徒想要進店騷擾貴客,我們拼了小命也要攔下他,甭管他是誰!」
  
  烈點頭,加重語氣附和:「甭管他是誰。」
  
  興高采伸手向外面等待的那個和尚一指,繼續道:「這位神僧老爺知曉咱們客棧的規矩,不好直接進來找您麻煩,所以他出錢跟咱做買賣……做買賣是好事,可有的買賣咱不敢做啊!就說聖僧老爺這樁生意,這不是讓咱們監守自盜嘛,不成不成,堅決不成,蘇老爺你就安安心心地住著,只要是小的還活著,絕沒人能動您一根頭髮絲兒。」
  
  豪言壯語過後,興高采滿目莊嚴散去,重又眉花眼笑:「至於神僧老爺的賞賜…剛您也看見了,烈可沒答應他什麼,是他覺得咱家的小二哥投了眼緣,非得給串珠子,這要是不收,未免辜負了大佛爺。可是收歸收,就像烈所說,不能一人獨佔,因您而來的外財,一定一定得有您一份,您快收了這些珠子,小的才能安心和您接著談生意。」
  
  情由明白,蘇景不矯情揮手收了珠子,未入囊而是扔進了大聖玦洞天,十六老爺大喜,一條小蛇撥弄著六顆珠子,時而滿體亂跑而是上天翻飛,玩得大大開心。
  
  興高采根本不再去看外面等候的僧人,就此轉回正題:「又一棧開店這些年,時時刻刻留意著外面的消息,找人本來不算太難的事情,可這位不聽仙子是新上來不久的仙家,在這仙天下沒什麼根基也沒太多關係,咱們這邊該打聽的一定會去打聽,這一重請您放心,不過一來肯定時間漫長;二來,不敢保。盼您老能體恤,尋新仙比著打聽梅大先生的真名可要困難得多。」
  
  蘇景痛快點頭:「價錢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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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二章  有錢就得嘬
  
嘬→大概的意思應該是吸,例如:吸水,吸奶,嘴巴嘟起來吸東西


  興高采的笑容忽然『沉』了下去。
  
  笑紋未變、笑容不改,可笑意變了,變得沉穩安靜,沉默了片刻興高采忽又一擺手:「啟稟蘇老爺,這樁生意是苦差事,可尋得是個無名仙家、此事本身又不值錢,這個價錢不好開啊……不如這樣,您不是說還有其他生意要照顧小店麼,乾脆您都吩咐下來,小的聽過後,再去請示東家,一股腦給您開個價錢?」
  
  這次蘇景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點點頭,自囊中摸出一塊玉簡,把自己能想起來的、現在找不到的人一股腦列了出來,莫說離山前輩、大小師娘等人,就連南荒老石頭、金蟾三阿公、四方頭方先子也全都開出了名單,最後又把墨巨靈的事情注入玉簡內,他要知道這夥子妖孽究竟是什麼來頭。
  
  興高采雙手接過玉簡,真識掃過後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很快又將眉心舒展開來,重現笑意:「您老的意思小的清楚了了,其他都沒問題,但是有兩個地方要給您老說明白,其一,這玉中記載的神君、冥王下落,我們不能查。」
  
  「為何?」蘇景反問。
  
  「這也是小店的規矩,有關閻羅神君、諸位元冥王的消息,我們不能打聽,這種買賣不接,請您老務必體諒。」說著,興高采打量了下蘇景的神情,見他並未顯現不悅之色,興高采接著說道:「再就是最後這樁吩咐,墨巨靈的來歷。小店也不接和他們有關的買賣,還得請您體諒。對了對了,還要請你放心,又一棧和墨巨靈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您也莫再追問緣由了,小的謝過您老。」
  
  興高采帶著烈,一起對蘇景鞠了個躬:「這塊玉中其他人物,我們都能接下,替您尋找。您看……」
  
  閻羅買賣不接,墨巨靈買賣不接。其他人都沒問題。又一棧會代為尋找。蘇景點點頭:「算價錢吧。」
  
  「請您稍等。」興高采帶上烈起身離開房間,自己不敢做主,須得問過上層人物。
  
  兩個人離開足有一個時辰才重新轉回,興高采對蘇景道:「尋這些人。十個甲子為限。至於價錢:一枚太陽一家店。再加上您老、最少一千年。」
  
  這個價錢把蘇景說糊塗了:「什麼意思?」
  
  「貴客容秉,鄙東開這座又一棧有些年頭了,承蒙各方神仙照料。生意還算過得去,東家前陣子就盤算著再開一間分店。再就是您也看到了,這家老店也沒點排場,我們東家的原話是……有錢就得嘬,東家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身家了,再開分店的時候可不想像這家那麼寒磣了,想來想去,要是把客棧開在太陽金宮裡那就氣派了。本來這個事應該去找三足神鴉,奈何東家年輕時候曾經和一頭大金烏搶鳳凰女。」
  
  烈介面:「掌櫃的輸了,咱還一直沒有老闆娘呢。」
  
  「所以掌櫃的有心結啊,想要在太陽裡開店又不願意跟金烏一脈打交道,正好,您也是修持陽火的。」興高采笑眯眯地:「您莫誤會,掌櫃的要得不是您現在手上的這枚太陽,他要一枚不是金烏鑄就的太陽,可仙天之內,非金烏族類卻修習陽火有成、有資格鑄就驕陽的,除了您怕也不容易找到第二個了。」
  
  自己的陽火修持,金烏大將留下的小太陽,都被蘇景和陽三郎刻意遮掩,但未能逃脫又一棧的洞察。
  
  對方非等閒,蘇景倒也不太意外,如實說道:「我修持陽火不假,可煉就太陽非朝夕功夫……」
  
  「這無妨啊,您是神仙,東家是神仙,小的們不才也勉強頂了個仙家名頭,大家都仙,最不缺的就是壽命,請您大概交代個時間,然後我們就等著唄。另外請您放心,只要立據成書,我們這邊就先開動了,該打聽打聽該找人找人,十個甲子內肯定幫您把人找齊。」
  
  蘇景敲敲面前的桌子,隨手指點著客房內諸般『神奇』:「鑄就驕陽只是時間功夫,但這間客棧處處神奇法持,憑我自己,想要把太陽金宮……」
  
  不等他說完興高采就搖頭道:「這一重也請您放心,當您老的驕陽鑄就初成形的時候,大東家會派人幫你改造金宮,有關客棧的諸般法持,可能會有麻煩您出手的地方,但主要還是咱們來做。」
  
  蘇景再問:「太陽、客棧明白了,『再加上我、最少一千年』又怎麼算?」
  
  「我們東家不懂金烏法度,將來分店落成,不管怎麼說都是您鑄就的太陽,短時間裡還得請您照應著,所以到時候請您做個二東家,幫忙給照應一下,時限為一千年。千年之後您想走就走,絕不敢留;若您不想走,大家不妨坐下來再談一談分股的事情。東家說了,最好的情形莫過於,太陽是您的,店子是您的,他就坐地抽頭,嘿,現在說什麼都還早,將來慢慢您就明白了,鄙東不怎麼精明還窮大方,是個很好打交道的人。」
  
  「請您照應一千年,也不是就一定得耗在店裡,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太陽分店真要有什麼事情,您得伸伸手幫一把,僅次而已了。」
  
  條件一重一重說明白了,若真按照對方所言,蘇景實在想不出自己會真正有什麼損失,再從頭到尾思索一番,蘇景望向興高采:「是不是太照顧我了?」
  
  興高采嘿嘿笑:「生意做得是個你情我願,我們東家樂意這就足夠了。再說,幫您找幾個人,我們又要太陽,又要您千年相助的,其實也不算便宜了。您要覺得合適,咱們現在就立個字據?」
  
  只待蘇景一點頭,小夥計烈就從袖口裡取出字據,早都準備好了,上面一條條清清楚楚,且這份字據上全無花樣,寫得明白,蘇景要找的人裡,只要有一個沒找到又一棧就白幹活,決不再找蘇景要太陽。
  
  字據上只有又一棧約束自己的條款,但若幫蘇景找齊了人、蘇景反悔不去鑄就太陽,會如何賠償隻字未提。
  
  「特別克己(←不懂這意思),又一棧做好自己的本份,您肯定也會給咱們個滿意交代,信得過,信得過。」興高采笑著,言辭是客氣的,不過目光裡的意思很明白,又一棧從不怕人反悔,他們有這個底氣。
  
  字據最末,又一棧已經落印畫押,蘇景接過筆畫押又按了個手印,這樁買賣算是談成了。比著他之前想像的複雜了一點,但並不比想像中的昂貴。
  
  字據一式兩份,大家各自收好,做成一樁好生意興高采和烈都開心異常,正向再說什麼,忽然外面一個聲音傳來:「烈先生可在麼?貧僧還在等待。」
  
  前前後後快兩個時辰過去了,彤骨和尚一直等在外面沒人招呼,有些不耐煩了。
  
  小夥計烈想也不想,揚聲回答:「沒這人!」
  
  這算什麼回答,彤骨聞言微一愣,旋即笑了:「烈先生是在消遣和尚啊。」
  
  興高采接下話題,就在房內當著蘇景面前,揚聲笑道:「神僧言重,我們這些做小廝的苦命人,從來都是被人家消遣的,什麼時候也不敢消遣旁人。您老知道又一棧的規矩,又讓咱們來綁店內貴客,這不就是消遣我們麼。消遣就消遣,小的們命賤,只求神僧能開心就好。」
  
  語氣客套得一塌糊塗,可是興高采這番怪話又哪有絲毫善意。
  
  彤骨和尚並未發怒,也沒愣頭愣腦地向客棧闖來,聲音淡漠:「小二哥不肯做和尚的生意,只怪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天真了,罷了,罷了。又一棧有又一棧的規矩,和尚不敢亂來;但西天也有西天的法度,蘇景小妖非得剷除不可。」
  
  說話間,和尚腳下祥雲猛做展闊,化作一道巨大金色雲環,將又一棧套在正中,跟著和尚大修擺動不休,一尊尊金身護法神僧顯身,算上彤骨一共三百僧侶,分佈、結做於金色雲環。
  
  再明白不過的情形,和尚們不闖店,但把又一棧包圍了,蘇景總不能在店裡待上一輩子,總有離開的時候。
  
  「神僧這是作甚啊、」興高采揚聲:「您這樣一圍,我們還怎麼做生意。再就是蘇老爺剛剛跟咱們談成一樁生意,這筆買賣有個時間工夫,生意未成之前,小的可不敢讓您傷了他,您要是偷偷摸摸地打他,咱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您這般明火執仗、擺明打殺,小的就實在為難了。」
  
  蘇景從旁對興高采說道:「我先跟和尚說幾句吧。」
  
  興高采笑了:「您老不用擔心,為難,其實一點也不為難,就憑這個和尚……」
  
  蘇景搖了搖頭,客房陳設到普通涼菜到皮肉生意再到輕鬆探出梅大本名,哪還看不出又一棧深不可測,蘇景當然曉得大小夥計一點不為難,不過殺滅芙蓉須彌天的是他,這件事情和又一棧無關。
  
  蘇景運力,傳聲外間:「彤骨大師,芙蓉須彌天的事情,你我談一談吧。」
  
  「蘇景?」彤骨一哂:「芙蓉須彌天遭你屠滅,談無可談,你不伏法無以正視聽!」
  
  「談無可談?」蘇景追問了句。
  
  「談無可……啊!何方凶徒,安敢如此!」彤骨和尚本來神情安穩,重複自己所言,可話說到一半面色驟變,語氣中驚怒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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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三章  大阿姑,象無辜
  
  
  殺滅芙蓉須彌天,蘇景心裡全無負擔,當時他曾還解救出法壇鎮壓的幾十位仙子,那裡根本是一座魔窟,毀去就毀去。今天這個彤骨和尚前來問罪,若有的談不妨將真相告知;若沒得談……蘇景無所謂了。
  
  焉知彤骨與芙蓉須彌天不是沆瀣一氣?就算他不知情,不肯談的是他,蘇景又哪會上趕著解釋,本打算在對方最後確定『談無可談』後就放出太陽轟他們個狠的,不成想還不等太陽放出來,彤骨和尚就變了顏色、變了神情:有新來怪人入場。
  
  頭髮亂糟糟一把抓的肥壯人物,劈頭蓋臉外加從頭到腳的鮮血,仿佛剛剛從血池子裡爬出來,這人實在太髒了,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周身還有濃濃血腥惡臭散出。
  
  彤骨和尚是見過大世面的,新來的怪物只憑一身血和熏天臭氣還嚇不住他,讓彤骨和尚驚詫的是『怪物』手中拖著的東西。
  
  萬丈高大、山一般的巨獸,周身上下傷痕累累,曾經的聖獸神采早都散去,身遭重創下之下都無法再站立,倒身在地奄奄一息、被怪人抓住尾巴拖著。
  
  巨獸長長的鼻子倒垂,兩根鋒銳長牙都被打斷,斷牙間絲絲縷縷的血痕……神采不再、模樣狼狽可輪廓還是清晰的,稍有見識之人就能輕易辨出。這分明是一頭白象!
  
  在凡間佛徒中有神龕、有牌位、有鼎盛香火供奉的聖獸白象;在仙天得佛祖喜愛、為諸多菩薩大士飼養的吉祥白象。
  
  只有一頭像也就罷了,更讓彤骨覺得心驚肉跳的是,這頭白象頭頂卍蓮花冠、身披青霞三寶鞍,這不是普通白象,它是坐騎……真正要命的是彤骨和尚認得駕鞍上的標記,這頭白象的主人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真正大士!
  
  彤骨和尚驚駭之際,『興高采烈』興高采烈,兩位小二哥同時眉花眼笑,紛紛道:「廚子回來了,廚子回來了。」
  
  又一棧中去打白象的廚子回來了。且他真的打了一頭白象回來。還是上位大士的坐騎。
  
  彤骨和尚長長提息,強自鎮定下來:「何方神魔,怎敢傷我佛家吉祥獸,還不速速放下白象解說明白!」
  
  廚子理都不理。繼續拖著白象向著自家店子裡走去。他的步伐看似緩慢其實暗藏妙法。開步則千里湮滅,沒幾步就從視線盡頭瞬間靠近彤骨和尚布下的金環法雲,彤骨和尚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閣下止步!」
  
  和尚色厲內荏。這頭白象的主人,無論如何法力、勢力還是地位都遠在他之上,周身是血的怪人能從那位大士手中搶來白象足見本領,這樣的人彤骨根本惹不起,可和尚今天霉運高照,趕上了這件事不能不硬著頭皮問一聲,否則將來被上位佛陀問起來他沒辦法交代。
  
  廚子還不止步,就拉著一頭將死白象,一步一步踏過彤骨的金環法雲,走近了又一棧。
  
  彤骨和尚不敢動手,也不知該再喝問什麼,未料眼看就要拖著大象走進客棧的怪人忽然站住了腳步,伸手抹了把臉,回頭問:「你…圍困又一棧?」
  
  居然是個女子聲音。
  
  甕聲甕氣,嗓音粗啞,可的的確確是個女子聲音,且『他』抹過臉上的血漿、又將遮面的,隱約可辨其面目,娥眉鳳目、頜下無須頸上無結,好個煞氣騰騰的胖大女子。
  
  蘇景還記得劍塚采劍、初見紫霄尚尚時的情形,未嫁人前的十七公主堪稱肉山,可是和這位又一棧的大廚娘相比,紫霄尚尚簡直絕代佳人。
  
  而『大廚娘』問話過後,忽又發出『咕』地一聲怪笑,胸懷太過寬闊、一笑共振嗡嗡、待到笑聲響起時仿佛南荒老蛤一聲悶哼撼天……笑聲落下時候,白象飛起來了。
  
  終於萬鈞的巨大白象,就被大廚娘抓著尾巴、當做流星錘砸出!
  
  初見其人,不由得用當年的紫霄尚尚來比較;再聞其笑,蘇景直接想到南荒老蛤;此刻見她打人,蘇景又把天真身邊的滅頂大聖想起了。
  
  象直砸、象斜轟、象橫掄,大廚娘化身狂風,手中巨象翻飛,什麼聖僧什麼法環,頃刻間崩碎開去,彤骨和尚一時躲避不及被巨象蕩起的罡風卷中胸膛,當即鮮血狂噴,不敢戀戰轉身就逃。
  
  從舞象到破陣、徹底擊潰和尚,一共只才三息工夫,大廚娘走進客棧。
  
  看上去不過丈於寬闊的客棧門洞,身形如山的白象進入卻全無阻礙。興高采、烈歡歡喜喜地迎了出來,蘇景也跟在小夥計們身後看熱鬧。
  
  兩位小二哥和大廚娘打招呼:「大阿姑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大阿姑恨恨道:「禿頭狡猾,說是把白象送我,暗中又行布一陣想要困殺於我,破陣用了些時間,又惦念著客人點的菜,來不及去報仇就急匆匆的回來了,歸途中又遇到一夥紅眼狗子,打了一仗……客人還在麼?」
  
  「三十年了啊,早都走了。」烈笑道。
  
  大阿姑愣了下,喃喃道:「都三十年了?」她陷落的法陣時間混亂,於她而言不過破陣不過三兩天光景,回到自家客棧才曉得竟已三十年過去。
  
  「咳……」大阿姑歎了口氣,隨手把白象放到了一旁,這次可是白忙活了,此時大阿姑發現了蘇景,立刻露出笑容、斂衽施禮:「貴客安好,我是個粗苯婦人,做事毛躁,驚擾到您,萬勿見怪。」
  
  身披厚厚血漿、小山似的巨婦斂衽、客套,滿是半幹血塊的大臉笑意和善。蘇景只覺說不出的古怪,趕忙還禮,擺擺手口稱無礙。
  
  大阿姑忽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問興高采、烈:「三十年我不在,往來客官的吃食……」
  
  興高采應道:「咱們哥倆就對付些涼菜,大阿姑放心,咱哥們的手藝還過得去。」
  
  大阿姑聞言微皺眉,提著鼻子嗅了嗅立刻察覺蘇景房中有酒菜味道,對蘇景道一聲『貴客勿怪』,騰騰大步邁開走進蘇景房中。待她拿著幾道涼菜出來的時候眼神可就變了。滿滿憤怒滿滿兇悍,瞪向興高采烈:「你們兩個小子簡直胡鬧。不對,胡鬧不夠,簡直混帳。是侍奉客人還會喂豬呢……貴客莫怪……這等吃食就算喂豬。豬都得駡街何況客人……貴客莫怪……」
  
  菜做不好。大阿姑是真生氣,兩個小二哥瞭解她的性子,笑嘻嘻地一點也不害怕。蘇景有心打個圓場可一想『豬吃了都得駡街的菜,自己吃得還挺香』,咳,還是別勸了。
  
  大阿姑發過脾氣又向蘇景告罪,說是要立刻為貴客掂排像樣的幾道熱菜,轉身去往後院一頭紮進廚房了,連澡都不顧的洗一個。
  
  蘇景則轉目望向那頭巨大白象。
  
  巨獸將死,側臥於地,可它的目光裡不見憤怒、不見留戀,也沒太多兇氣或者恨意,只有濃濃濃濃的……哀傷?
  
  是哀傷。或許是煉化大聖玦的緣故,蘇景能看懂這頭巨獸的目光。
  
  忽然,『忽啊』一聲喊叫響亮,十六老爺從蘇景臉上竄了出來,甩著尾巴尖跳到大象神身邊,用小小的腦袋去拱大象的身體。小陰褫不過一尺,可他是真正惡龍,蛇小力氣大,萬丈巨獸被它輕輕一拱就站了起來。
  
  只站起來一瞬而已,巨象搖晃著再次摔倒,蕩起轟隆隆的巨響,一起一落,白象的目光始終不曾變過,只有哀傷,無盡哀傷。
  
  十六是好意,想要扶它站起來,不料反倒成了拱著它翻跟頭,不敢再去拱它了,改用尾巴尖去逗弄象鼻子,大象全無反應,它還未死,卻如行屍走肉一般,全無掙紮或者起身的意思。
  
  十六逗了一陣,似是有些著急了,轉回頭對著蘇景『忽啊忽啊』的一陣大叫,旋即小小身軀一擺,陡然間兇惡氣焰沖天而起,十六化身烏翅惡龍,浩蕩妖威向著後廚催壓過去!
  
  小陰褫不喜歡動腦筋,在他眼中事情從來都簡單得很:他可憐這頭白象,所以就對打殺白象的大阿姑恨意滿滿,妖威綻放開來就是要向對方挑戰了。
  
  興高采心思活絡,見事情要鬧僵立刻對小夥計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身遁玄光一去一回只在眨眼之間,再現身時候烈手上多出了一枚鎢鐵匣,三寸小匣打開來,碧綠藥膏馨香彌漫。
  
  興高采說道:「要說,這頭白象也無辜,點菜的客人也早走了,咱們無意再傷它性命。」剛剛談好了大買賣,再因為這麼一頭大象鬧起來實在不值得。
  
  他說話的時候,小夥計烈已經忙活起來,用不知什麼來頭的靈漿一點點化開鐵匣中的藥膏,為白象塗抹傷口。仙藥靈驗,一塗上身肉眼可見白象周身傷勢都在癒合。可白象躺在地上,目中仍就不見丁點生機,只有哀傷、只剩哀傷。
  
  哀傷之象,心死之象,就算全身傷勢痊癒,它還能活麼?
  
  吼!
  
  惡龍雙翅展開、凶威浩蕩,非要與大阿姑打上這一架不可了!
  
  由得小陰褫妖威催迫,大阿姑不離後廚,但聲音傳了過來:「我這趟出去就是要獵殺這樣一頭巨獸,這一重沒什麼可說的,我為兇手,白象無辜。不過要讓貴客知曉的,我要殺白象沒錯,這頭白象卻非我所傷,正相反的,若不是我向著帶回來活宰新鮮,它早就死在陣中了。是它主人棄了它,並在它身內種下殺劫、為困殺我的陣法核心。這麼說吧,他用白象來殺我,不管殺不殺得了我,白象都得死。」
  
  說著,大阿姑從廚房中走了出來,身上血腥依舊,但圍上了一條圍裙、雙手也洗得乾乾淨淨。
  
  在圍裙上抹幹了手,大阿姑繼續道:「真正棄它殺它的是它忠心侍奉主人,白象現在這副模樣,是因哀莫大於心死。但不管怎麼說,事情是因我而起,白象也是因我才落得如此田地,貴客若心疼白象,只管來罰我。」
  
  『忽啊』,不等蘇景說什麼,小陰褫就收了惡龍身,重新變回小蛇。
  
  是是非非,因果起落,對十六老爺來說實在有些複雜,白像是被主人的法度所害,去殺白象的人反倒救了它的活命……十六不知道該去怪誰,沒了打架的心思。
  
  不敢再胡亂用力,十六用小小的腦袋去拱象鼻子,又跳上象頭掀開它的大耳朵,對著耳洞『忽啊』『忽啊』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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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2: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四章  來個全套吧
  
  
  興高采松了口氣,但很快又歎了口氣,對蘇景道:「白象可憐,主人心狠,去打象的大阿姑是為了又一棧的生意,咱們又一棧從不以好人自居……可說破了天,咱這仙界之中不就是這個樣子麼,有本事的騎白象,更有本事的吃白象,就白象最沒本事,只能被人騎被人吃了。」
  
  小陰褫還在忙活著,時不時地回頭望向蘇景,蘇景明白它的意思,望向興高采:「無論死活,這頭象我要了,開個價錢吧。」
  
  興高采笑了:「一頭象而已,請您吃了三天涼菜本就過意不去,我自作主張,送了!」
  
  蘇景道了聲謝,揮手將白象收入黑石洞天。其實大聖玦洞天更適合白象養傷,但須得認主才能進去。
  
  收入洞天不算完,蘇景心念轉轉,阿骨王袍化作滾滾冥雲,將白象包裹其中,有王袍護於身魄,總是真的心喪、也不是那麼容易死的……
  
  一路修行,天南地北幽冥馭界直到飛升,蘇景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善善惡惡哪有那麼清晰的界限,到如今喪在他手上的性命,說不定小一些的世界都能填滿了。救白象真的沒什麼目的,和十六一樣,只是最最單純的:覺得它可憐。
  
  可憐就救了,唉,但行善、莫問前程。
  
  果然,十六老爺開心起來。先沖進黑石洞天去看白象,跟著又飛出來,從蘇景左耳進右眼出地好一通親熱和巴結,也著實有些嚇人。忽然十六又想起一件事,從蘇景臉上跳到小夥計烈面前:「忽啊!」
  
  小陰褫的實力如何姑且不論,單它周身劇毒就不是說笑的,烈小二趕忙退後一步。
  
  『忽啊』,十六老爺尾巴高高翹起。他的頭也是高昂的,尾巴再一翹,一尺長的小黑蛇變成了個古怪的半圓。
  
  十六尾巴尖指著烈手中的鎢鐵匣。白象療傷。說不定以後還要用到匣子裡的神仙藥。
  
  『忽啊』又是一聲叫,十六吐出了一塊金子。
  
  一旁的蘇景忍不住笑了,想起上次十六老爺口吐金錠,那時大家還在西海深處、摩天刹的廢墟中。
  
  烈看了看蘇景。試探著:「他…是想買我手中靈藥?」
  
  蘇景點頭。小夥計烈卻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這盒子靈藥何等神奇,一錠金子的價錢,這得多不要臉的人才能開得出來。
  
  十六老爺呲牙了。口中忽忽有聲,飽蘊威脅之意,小夥計烈不為所動,仍就搖頭:「不成不成,這筆買賣做不得。」
  
  呲牙沒用,十六居然又牽動了下嘴角,是撇嘴?蘇景仔細看看,果然是撇嘴。成聖以後果然不一樣了,十六都會撇嘴了……璫一聲響,撇嘴過後的十六又吐出來一件東西,大東西,西瓜大小的一枚金蛋蛋。
  
  橢圓、大,但未脫鳥蛋之形,金色蛋皮上還有一道道古怪紋路,一看就知並非刻意雕刻,紋路天成且藏蘊法持,是為『天篆』。
  
  蛋落地,彈性十足,當當彈跳著向前滾去,十六急忙又甩著尾巴追上去,把金蛋蛋拱了回來,再對烈小二忽啊忽啊地叫了幾聲,這次下血本了,用金蛋蛋去換神仙藥。
  
  蘇景神識投影一道,問洞天裡的陽三郎:「這是什麼蛋?」
  
  其實什麼蛋都無所謂,關鍵可別是自家這一脈的金烏蛋,那可就犯了大忌諱了。
  
  所幸陽三郎搖了搖頭,她也不識得此物。不止陽三郎,就連見慣珍寶的興高采烈都不識得這是什麼鳥的蛋。
  
  蘇景揮手找回小蛇,想問問他從裡吞了這樣一枚蛋,十六連忽啊帶比劃帶大聖玦心神不斷穿透,總算說明白了個大概:五百年前它在智慧天外玩耍時,見了金蛋蛋飄過來。
  
  當時十六老爺見左右無人,一口吞了金蛋蛋,化風遁光地逃回智慧天……
  
  十六沒捨得真把金蛋蛋消化了或者煉化了,一直盼著有天蛋裡能飛出個什麼東西陪他玩耍,奈何幾百年沒動靜,它也用靈識探過無數次,蛋中氣意全無,多半是一枚『死卵』了。
  
  烈轉頭望向了興高采,大夥計對蘇景和十六告了聲罪,把金蛋蛋拿在手中好一陣摩挲,什麼都沒能探出來,這時候蘇景開口了:「傷藥價錢另算,這枚蛋我瞧著有趣,不換。」
  
  興高采卻又不肯撒手了,兩下裡好一陣商量,最後還是開出一份契據,金蛋蛋仍是蘇景的,暫存於又一棧。其實又一棧什麼樣的寶貝沒有,只是此蛋古怪,引得他們有些好奇,想要留下來好好琢磨一番。
  
  蘇景『借出』金蛋蛋,那盒子神仙藥的價錢就再好商量不過了,打折再打折,蘇景拿不久前烈小二分給他的六顆娑婆獨目珠換回了靈藥。
  
  靈藥隨手交給十六,小蛇一口吞下心滿意足,不忘對烈晃一晃尾巴尖,買賣做完了總得再走個人情。
  
  蘇景以為此間事情瞭解,留下自己的載訊金劍之後這就準備告辭了。興高采卻揚手一拍腦門,笑道:「又是和尚又是白象又是金蛋蛋的,鬧得我險險忘記大事!蘇老爺現在還不能走,有兩件事。先是和您商量個事情,求您老能通融下,把烈帶在身邊。」
  
  蘇景聞言一愣,這個請求來得未免太古怪。
  
  「一來呢,東家的意思,您和我們又一棧這次買賣,會是個漫長工夫,且說成是買賣倒不如說是合作,我們這邊派個人跟在您身邊侍奉著,有個消息往來都方便。再就是將來您也是要主掌一方店面的,身邊得有個熟悉開店事情、又機靈能幹的小廝;另外烈這孩子也到了該出去歷練歷練的年紀了,可咱們這邊實在人手有限,沒人能帶他,就厚著臉皮拜託給您了。」
  
  「烈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真真是個好孩子,您老放一萬個心,他跟著您,只有給您幫忙的份,絕不會給您惹禍。而且您把他帶在身邊,萬一想要雇個人手打個打架什麼的,他都能幫您安排了。其實他自己的本事也不差,剛才要不是大阿姑回來了,對付和尚的事就交給他了,應該不用我出手。」
  
  蘇景看看烈,又望向興高采:「烈小哥跟著我,是咱們生意裡的條件?」
  
  「不是,不是,要是條件就寫在契據上了,讓他跟著您是為了方便行事,萬望您老答應。」
  
  蘇景笑了下,幫忙還是監視,又或真如興高采所說只為方便?現在無從求解,身邊多個小跟班也無所謂,點點頭也就答應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走著瞧好了。
  
  興高采滿面歡喜,烈卻提不起精神,顯然他更喜歡店裡,捨不得店裡人,不太情願跟蘇景走。這神情不是裝出來的,倒是能看出他是個有情義的小哥。
  
  蘇景這邊才點頭沒片刻,十六又忽啊忽啊地跳出來了,剛才烈小二給白象治傷,十六對他印象不錯,此刻熱烈歡迎。
  
  「訂親了沒?」蘇景問烈。
  
  烈居然臉紅了下,搖頭,蘇景笑道:「那成了,跟我出去走走,爭取給你找個媳婦。」
  
  烈小二臉更紅了,但眼睛可亮了。
  
  頭一件事定下,興高采再說起第二件事:「您走之前,還得請溫伯給您看看。」
  
  「溫伯?」蘇景面露詫異。
  
  溫伯是又一棧中的粗役,顫顫巍巍地每天來三趟房間,打掃、送水之類活計都是他做,蘇景曉得此間沒有等閒人物,可看著這樣一個老頭子來侍候自己他還是覺得不落忍,幾次告知他不用過來了,老頭子每次都『哦』一聲,然後該來接著來。
  
  「幫您找人啊!其他人都還好說,最最要緊的是您要找的那位不聽仙子,之前給您老說過,這位仙子怕是不太好找,萬幸,她是您的娘子,有了這重關係,就能請溫伯來看一看了。」
  
  請人幫忙找人,有關情形蘇景都會交代明白,在交給又一棧的玉簡裡他說清楚了,不聽是自己的結髮妻子。
  
  蘇景又問:「溫伯能看什麼?」
  
  「溫伯本名溫樹林,飛升前是算命的。」興高采一本正經,搞得蘇景也和他一起正經起來,心中一熱、肅然起敬。
  
  蘇景重新回到房中,不多時烈小二就把溫樹林喊來了。
  
  老頭子走路都在哆嗦,隨時會摔倒的樣子,來時路上已經聽過情形,進屋後也不多說話,先眯著眼睛圍著蘇景轉了整整七圈,這才嘶啞開口:「做個全套吧。」
  
  手相面相伏羲卦八字簽梅花易數外加摸骨,總之街上算命有的,溫樹林一樣不落,從頭到尾給蘇景來了一遍,到得最後一項摸骨完畢,溫樹林坐去了一旁,老僧入定一般,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只有口唇嗡嗡,不知在念叨些什麼。
  
  如此,燃香光景,溫樹林突然張開了眼睛,原本昏花黯淡的一雙眸子裡金光暴射,兩顆眼珠兒仿佛都燃燒開來,老頭子猛地跳起來:「哎喲我的老天爺誒!」
  
  言罷,噗地一口鮮血噴出。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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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5: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四百年,西北向
  
  
  口中鮮血噴落地面,溫樹林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摔去。
  
  兩位小二哥急忙搶上攙扶,但還不等他們扶到,老頭子又好像詐屍一般身子猛挺,又『呼』地一聲重新站直,就此……又不動了。
  
  泥胎木塑似的,愣愣站在原地,連目光都迅速黯淡下去,灰濛濛地渾濁雙眸,就那麼直直盯住前方,之前眼中精光散去了不說,此刻連生機都不見了。
  
  金烏目光如何、金烏真識怎樣,以蘇景的修持此刻竟也看不出溫樹林是死是活。蘇景心中惴惴,試探著問興高采:「他老人家沒事吧?」
  
  興高采和烈以前見過溫樹林算命,可從未見過他這般怪異,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狀況,但此刻不敢胡亂試探,只有站在身邊等待。
  
  所幸,這次僵立並未持續太久,半盞茶不到溫樹林嗓子裡發出一聲尖銳抽氣聲音,猛提了一口氣,老頭子醒來了。
  
  人醒了,但目光依舊渙散,渾不知身在何處,左看看、右看看,面上盡是迷茫。又過片刻他的面色才恢復正常,雙目迅速清明起來。蘇景見狀松了口氣,急忙問道:「老人家安好?」
  
  「我一個老頭子安好不安好有什麼打緊,要緊的是王駕安好啊!」溫樹林的聲音仿佛兩段朽木互擊,僵硬、空洞。
  
  做了個全套,溫樹林已然探出蘇景的身份,或許還不敢確定他是閻羅駕前冥王,但至少能算出此人為真王、一神之下萬仙仰望的真正仙王!
  
  剛剛溫樹林一口鮮血噴湧。就是因為他以普通仙家身份去探王駕未來……真王之命,豈是隨便誰能窺探的?!算得越准,溫樹林所受逆沖越強,總算這又一棧中沒有淺薄之人,溫樹林修為深厚無匹,這才只是受傷,沒丟了一條老命。
  
  蘇景一時間還想不透對方吐血的真正緣由,可至少能明白對方受傷與算命有關,心裡不忍又伸手入寶囊,取出了幾粒養身靈丹雙手奉上。靈丹來自蝕海大聖。成效不凡。
  
  溫樹林微笑搖頭:「王駕已與鄙上談好了買賣,老朽替東家做事,來給你算命本就是分內事情,怎好再額外收取酬勞。」一邊說著一邊把蘇景手中靈丹全都抓起來放進兜裡。猶豫了下。又取出一枚聞了聞、扔進嘴裡大嚼。繼續道:「身份使然,王駕命盤複雜多變,王妃……怕也不是普通仙子吧!」
  
  時間無痕所以未來無定。誰能真正篤定未來事情?縱是佛祖也只能感知未來,而非一眼看穿將來。所以溫樹林的占卜之道,實為『變數推算』之道:
  
  他看得是蘇景命中變數,蘇景與不聽為夫妻,通過蘇景的面、掌、骨等卦還能看出不聽的命中變數,之後就是仔細推算的真功夫了,以兩人各自的命中變數,去推算他們可能會在何處、何時會有重合、交集。
  
  可普通仙人仙子,未來可能就只有兩三個變數,算起來不麻煩;蘇景和不聽卻都要多得多,兩人都多,再做『組合』又平添變化無數,推算起來複雜無比。溫樹林之前大喊『我的個老天爺誒』,就是因為『這道題』太他娘的難了。
  
  溫樹林自己算命的道理大概說上兩句,這算是專業所長者的賣弄,忍不住的賣弄。隨後溫樹林直接說出結果:「四百年後,西北方向上,會有一件大事……以我算計,當是詭怪靈寶出世。」
  
  靈寶就靈寶,詭怪又從何說起,無需蘇景發問,興高采烈就已經問道『詭怪是何意』,奈何溫樹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看不到、是算出來的,是以只有模糊感覺卻不存清晰真相,我算到這件寶物的時候心中有詭怪感覺,那這件寶物就是詭怪的。」
  
  「靈寶非凡,轟動仙天,會引出一場盛會……是福也是禍,有人一步登天也有人萬劫不復,算不清更說不清啊,貴客與不聽仙子重逢契機,當就在這場盛會中了。」
  
  四百年後,西北方向,詭怪靈寶出世,一場風雲際會,蘇景與不聽重逢的機會便在其中。
  
  溫樹林為蘇景算出來的。
  
  ……
  
  赤土殷紅,乾屍處處,不聽雙手結印端坐已被毀滅的仙壇中,忽然她張開了眼睛:「小賊啊。」
  
  「到!」靈光一閃,金鈴鐺紮鞭子的小賊從地心深處跳了出來,原本乾乾淨淨地小臉上滿是泥土和汗漬,看來她的活計不輕鬆,把自己忙成了個小花臉。
  
  「兩甲子前,你說掛著個鈴鐺須得三百年。」不聽記得很清楚,當時她的想法是『找到他不如被他找到更快樂,等他三百年』。可真正帶著小賊進入這座寂滅仙壇『開工』一陣後,不聽發覺『三百年』不夠,到得現在她和小賊也只知地心藏寶,但忙活了這麼久,連那件寶物的天護靈法都未曾破去,更未見此寶真形。
  
  『三百年』已經過去小半,連寶物的邊角都沒能摸到,這樣下去還得耗多久。
  
  小賊聞言目光閃爍,立刻搖頭:「沒有啊!阿姆聽錯了,當時我說的是五百多年……」
  
  「走了,不要這件寶物了。」說著不聽作勢欲起,小賊可還不夠資格和不聽耍無賴。
  
  小賊頓時就急了,忙不迭撲到不聽身上:「娘,親娘,心疼心疼小賊吧。當初以為三百年足夠了,哪成想寶貝外面的殼子這麼硬,這才算錯了時間。」
  
  兩人合力破禁取寶,不聽在外主持元力調運,小賊在下麵負責催法亂禁,小賊能隨意來去,可不聽輕易動不得,這個時候她真要起身,前面兩個甲子的心血就全都白費了。
  
  不聽笑了,也不是真要舍了寶物。她也好奇得很,能讓小賊這般在意、如此吃力卻始終掛不起來的鈴鐺是什麼,不過她得問出個大概時間:「照你看,拿到這件寶物須得多久?」
  
  「再…四百年,應該差不多。」小賊沒說謊,她計算得仔細:「此寶已顯出世之兆,否則也不會把此地仙家盡數抽幹,若干等著的話,總還得有個千年光陰,但我與阿姆合力催禁。可縮短寶物出世時間大半。估計再有四百年差不多。」
  
  不聽招手把小賊喚到近前,用帕子去抹她的小花臉:「多加小心,別取寶未成反倒被寶貝抽幹了。」
  
  小賊笑著搖頭,滿頭鈴鐺叮噹亂響:「阿姆放心。那寶物的詭怪護法奈何不了我!」言罷滿臉享受地讓不聽把自己的臉龐擦乾淨。搖身化作青藤本相重新鑽入地心去了。
  
  ……
  
  又一棧中。溫樹林為蘇景批卦後喘息了片刻,再開口時話鋒一轉:「三千世界,八方神佛。天下沒有包靈包准的占卜,我算出什麼就告訴貴客什麼,但貴客該做什麼就繼續去做什麼,這不衝突……或者說,您就把我這個『全套』當成個補充手段。」
  
  蘇景笑笑,點頭應是。反正他找人也是漫無目的四處遊蕩,如今至少有了大概方向:向西北去。
  
  「老朽的推算之法,一次施展須得養氣一甲子,本來還打算著一個甲子後在試著為貴客算一算師父、朋友這些親近之人,」邊說,溫樹林搖頭歎氣:「奈何閣下有一重真王身份,這次我能活下來已屬僥倖,若再逞強怕就真沒活路了。唉,尋找其他人,我是幫不上忙了。」
  
  小夥計烈趕忙安慰道:「溫伯放心,尋找其他人東家自有辦法,無需您老再操勞。」
  
  「少幹一份活,少賺多少啊!」溫樹林手捂胸口,面露『心疼』之色,起身對蘇景點點頭,顫顫巍巍地下去了。這時候大阿姑也備好了幾道精緻熱菜,臨別之宴,菜色雖不多卻樣樣精彩絕倫,蘇景嘗過幾口後再想想大阿姑之前說的『那涼菜喂豬都得駡街』,深以為然!
  
  吃過喝過蘇景離開客棧,興高采、大阿姑、溫樹林都來相送。小光明頂重化實相,載上蘇景與烈一飛沖天去。
  
  千里一瞬,小光明頂急行宇宙間,離店才片刻,蘇景眉峰微揚,搖頭道:「實在太客氣了。」真識所探,身後遠處傳來輕微靈元震盪——有人死了,追蹤的人。
  
  離開客棧時蘇景有察覺了,有仙家隱遁一旁,悄然追蹤小光明頂,本來蘇景想著走一段再突然回頭去拿下對方,不成想還不等他走遠跟蹤之人就已身亡,不用問,是又一棧的人出手,為蘇景料理了『尾巴』。被斬殺之人彤骨和尚一個手下。
  
  小夥計烈對此了然於胸,笑著回答:「這不是客氣,這是又一棧的規矩,客人離店時候若有人尾隨,客棧是會出手的。不止讓您高高興興地來,還得送您了無牽掛地走。」
  
  方向已定,西北前行。行程之中修行不輟,小光明頂時時刻烈火沖騰,受蘇景陽火祭煉,比翼雙鴉散入九連環各境,持法相助於蘇景祭煉,這也是烏鴉們的大好修行。
  
  小夥計烈暫被收入黑石洞天,白象也在這座洞天內,每日裡遊手好閒的十六終於找到事情做了,天天圍繞白象身邊,忽啊忽啊地和白象聊天,分不清是安慰還是鼓勵,總之都是小蛇的一片善良心思……
  
  小光明頂遊蕩在浩渺宇宙中,仍是老樣子,沿途中一座座仙壇都會靠上前去,蘇景大喊一聲『不聽,你猜我是誰』,等上一陣在默然離開。
  
  因修煉之故,日子勉強還算充實吧……
  
  心神十立,修行是不會耽誤聊天,蘇景常常會投映神識一道去往黑石洞天,看一看白象的狀況,和小夥計烈聊上一陣。
  
  而相處時間稍長,蘇景就發現自己遇到寶了:或許是開店緣故,莫看烈這個少年平時都懵懵懂懂的,但他對這仙天著實熟悉,就從小光明頂的行程來說,大多時候烈都不用去看星盤,就能知曉前方仙壇的名號、掌宗仙人的出身等等。
  
  守著個百事通,哪有不細問的道理。烈小二離開了又一棧後,也不再時時刻刻把『買賣』掛在嘴邊,一般來說只要他知曉的,蘇景有問他就會答。
  
  從烈小二口中得知,仙天之中頂尖的大勢力,東方道家洞天福地,西天佛家極樂世界,除了這兩家外另還有三座仙神宗。
  
  西南『十萬山』,妖中魁首,十萬山連綿無盡。山中妖仙拜奉十一位荒古天聖為尊;
  
  西北『無漏淵』。猛鬼盤踞兵強馬壯,這支強大鬼仙敬閻羅卻不奉閻羅,他們拜奉七頭厲鬼為君,七個鬼王各有名號。合稱七煞帝尊;
  
  正北『星滿天』。這一壇最是古怪。他們自稱宇宙中生,不經凡間修持生來即證神仙位,壇內群仙都是些模樣古怪的怪物。與凡間飛升上來的仙家迥異,人人自封星君,九位大星君主掌宗內事務。
  
  以烈小二所知,十萬山、無漏淵、星滿天的實力應該比著東道西佛差一些,但也基本算得同個層次了。
  
  「再就是……封仙瓶子天,你聽說過這個地方麼?」說過了道、佛、妖、鬼、星君五大仙壇,烈小二忽然向蘇景問起了一個古怪地方。
  
  「封仙瓶子天?」蘇景從未聽說過這個詞,搖了搖頭。
  
  「前陣子店裡來了為貴客,大東家親自招待,兩人當是舊識老友,聊得挺開心,我送酒進去聽了一耳朵,大東家正說到封仙瓶子天內能人無數,真要實力比較,怕是不比起十萬山、星滿天遜色。不過我從沒聽說過這樣一個地方。」
  
  兩人都不曉得『封仙瓶子天』,哪還有什麼可聊的,直接略過此節,烈小二繼續為蘇景細數仙天勢力。
  
  不算瓶子天,五座大宗神壇之下,就要數到遷址封關的天魔壇、已被摧毀的赫學堂這等勢力了,實力要差上許多可也不能小看,就以天魔壇而論,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當真不是說笑的,何況壇中除了上位、正位真魔,還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魔家護法、魔家靈衛,他們真要發起瘋來,西天佛祖也會頭疼一陣。
  
  「實力上能和天魔壇並駕齊驅的,差不多能有二十家上下的樣子,不過誰都沒有那些魔崽子那麼瘋狂,所以天魔壇是最醒目的。」小二哥身份淺薄,眼界卻高:「再之下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小門小戶的我懶得數也數不過來。再就是仙天之中還有些『散兵游勇』,比如金烏一脈、比如混世四猿等等,實力強大卻天性逍遙,只喜四處浪蕩玩耍少見結群而居,沒有個固定根基,也就不算數了。」
  
  蘇景問:「墨巨靈呢,他們算什麼?」
  
  烈小二搖了搖頭,其實墨巨靈的消息他知道的不比蘇景更多,又一棧從不做有關墨巨靈的買賣,烈只是個客棧中長大的少年,店裡不做這門生意那他所知的自然有限。
  
  蘇景又問:「你們東家到底什麼人物?」
  
  烈再搖頭,這個絕不能說……就算能說也他說不出來,他只曉得東家神通廣大姓『東』名『家』。連真名都不知道,又怎麼說。
  
  蘇景也不失望,新問題又來:「你想娶個什麼樣的仙子?」
  
  烈都搖頭習慣了,臉側一旁才省起這事不用搖頭,娶媳婦啊!這事想過,且還是經常想,可具體要說娶個什麼樣的,他腦子裡一片模糊,思索一陣後猶豫著說道:「漂亮的?」
  
  「有志氣。」蘇景笑。
  
  聊聊說說,行功不輟,蘇景時間分配簡單,日子過得也簡單,一年入主陽火大陣、帶著烏鴉衛煉化小光明頂;一年縱入驕陽與赤尻魔猿之靈修習殺千刀絕技,他在驕陽中練殺千刀時就由比翼雙鴉繼續煉化小光明頂。一年一年往復不斷,轉眼百年匆匆,人間一場生老漫長,對今時蘇景來說甚至不比一次呼吸更沉重。
  
  時間,時間,仙家坐擁無盡壽命,時間仿佛變成了無聊東西。人間時候蘇景只怕時間太快,來不及修行;如今卻盼著時間快快,趕快到『四百年』之期好去尋找不聽。越來越想念她了。算上破爛囊裡的日子,分別已經千年!
  
  百年裡,小光明頂的祭煉頗有成效,此刻靈州已經融化了本形,九連環的靈境已然變成了九連環的汪洋:陽火汪洋!原來九合靈州中的一切都被烈焰融化,化作濃濃熔漿,轟轟蕩漾不休。
  
  由此小光明頂從外面看來也不再是一方靈州或者一塊大石頭,它變成了一汪熾烈火潭,不似驕陽那般磅礴壯麗,但也頗有閃耀之美。
  
  殺千刀越向後修習,進境就越慢,初時兩年蘇景就修成八十一刀,遇到又一棧前兩甲子、後百年,加起來快四個甲子的時間,蘇景才修成三百另一刀,到現在他煉得一共三百八十二刀。
  
  倒是那頭白象,漸漸變得活潑了,畢竟是靈物,熬過了『哀莫大於心死』最最難過的那一陣,當自己被不再鑽牛角尖的時候,也就慢慢想開了。當然,若非蘇景以自己的阿骨王袍為它護魂它也根本熬不過這場生死關。對此白像是感激的。
  
  不過白象的心病、體傷好轉,斷掉的長牙卻再長不出來了,且前任主人種在它體內的劫法犀利異常,即便傷勢痊癒,猙獰縱橫的傷痕也會永留體膚、消弭不去。
  
  不知十六是怎麼和它聊出來的,有天十六在蘇景面前寫下兩字:無妄。跟著又用尾巴尖指了指那頭白象。顯是白象的名字了。
  
  無妄,這個名字讓蘇景想起來中土時候的朔月天尊燕無妄了,他被田上施法直接戳破天道晉升仙界,之後再沒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混得怎樣。
  
  周身傷痕恐怖,兩枚長牙崩斷,無妄怕是這仙天宇宙中最最醜陋的一頭白象了……
  
  百年時光平靜,答應幫蘇景找人的又一棧始終沒有消息傳來,直到這一天,正在靜坐養氣的小夥計烈忽然面露喜色,下一刻他囊中鈴兒叮噹作響!
  
  又一棧靈訊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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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六章  這次不逃了
  
  
  時間是個很有趣的東西。
  
  凡人生命短暫,覺得時間可怕,所以它會儘量顯現自己的奢華和絢麗;仙人壽數無盡,以為時間可笑,所以它常常會顯露猙獰、突然間亮出獠牙。
  
  三年,凡人多少生離死別?蝕海大聖沒數過。不過他明白,最後三年將將過去,自己怕是活到頭了。
  
  一度興旺喧囂的智慧天,此刻變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了幾個人。
  
  蝕海端坐,在他身後,小相柳、浪浪仙子、裘平安、裘婆婆和黑風煞五個人並肩肅立。有風吹過,卷起所有人的頭髮,浪浪仙子的頭髮太長、她又不肯盤頭,發梢掃到了小相柳的臉,癢癢的舒服。
  
  小相柳覺得愜意……最後的愜意了吧。三年前,一位雀兒仙造訪智慧天,本以為她和其他投奔智慧天的妖仙一樣,是來入夥的,不料這個雀兒仙手執十萬山妖符信物,言明奉十萬山十一荒古天聖之命,前來『詔安』智慧天。
  
  十萬山開出的條件很優厚,不稱臣不納貢,大家兄弟相稱永結盟邦,智慧天的地位不低於十萬山,以後智慧天有事十萬山一力承擔,只需……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人人都領受荒古天聖一道『赦禁』。
  
  所謂赦禁,就和拜奉大聖玦一樣,畢生侍奉忠心不二,稍有悖逆便魂飛魄散。
  
  雀兒仙說的明白:給你們三年考慮時間,若不肯受禁,就等著灰飛煙滅吧!然後蝕海就把雀兒仙打翻在地。拔毛、油烹、吃了。
  
  這一頓飯蝕海不吃獨食,把油炸雀兒仙的大鼎擺放在智慧天中央,森森笑言:「有誰與我共嘗美味?」
  
  小相柳和浪浪仙子吃了雀子翅膀,黑風煞吃了雀子眼珠。裘婆婆吃了幾塊胸脯肉。裘平安愛吃鳥屁股,智慧天後來投靠的眾多妖仙則一哄而散。無人敢食鼎中肉。剩下的美味都被蝕海一口吞了。吃過肉蝕海大聖舔著嘴唇:「我以前和十萬山打過交道,他們說三年就是三年,咱還剩三年。」
  
  三年已過。
  
  茅茅,你雖有大聖之名。卻無大聖之實,屍家仙不必趟這趟渾水,走吧。
  
  九頭蛇,我一直沒想明白,你們相柳一族遍佈三千世界,應該有自己的道壇,你一直在我智慧天瞎混什麼。回你道壇去吧。
  
  裘家女娃,你是離山的妖怪,縱是飛仙也應該歸入道統才對吧,東方洞天福地才是你的歸宿。你留在智慧天做什麼。
  
  裘平安,跟你姑姑一起走,滾蛋!
  
  黑風煞,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不入流的小妖怪,從天真的大聖玦來論,老子還得管你喊聲哥?去你娘的,滾!
  
  三年裡,差不多的話蝕海說過多說次,變著花樣的說,可留下來的就一定不肯走,留下來的都是中土飛升的妖魔鬼怪。
  
  三年已過。
  
  二唬啊,直接打肯定沒戲,幹哈不……遊鬥啊?大都督裘平安的腦子裡永遠沒有『逃』這個字,非逃不可的時候他會說『遊鬥』。
  
  蝕海大聖是中土世界第一個說出『吃到嘴裡就是肉』的聖明老前輩,怎麼不知道打不過就遊鬥這麼簡單的道理,可他不肯逃。
  
  今日晚輩們不會曉得,他已經逃過一次了。也是十萬山。
  
  飛仙天外、複歸中土,第五圓遠古時蝕海回到南荒去做大聖,不是因為天外日子過得無趣,是因為天外他呆不下去了。
  
  那次和這次情形幾乎一樣,於仙天內蝕海占山為王、混得風生水起,正快活時候十萬山使者到訪,要蝕海臣服十一天聖,當時蝕海想都沒想就跑了,逃回中土做他的大聖爺去了。但兩次情形少有不同的是,古時候,在蝕海所創妖壇不遠處的另一片靈州中,有另一位中土妖仙駐道:老樹妖殺秋。
  
  那一次十萬山的『詔安』大令,同時對蝕海和殺秋頒下。蝕海跑了,可殺秋是樹木,他傻,不肯走。
  
  蝕海以為殺秋死定了,沒想到幾千年後在南荒偶遇殺秋,當時洪蛇大聖就笑了:以為你塊枯木沒腦子,不成想也有點機靈勁,你也逃回來了啊。
  
  蝕海正想再問問他,既然逃回來了為何幾千年都不露面,不料殺秋老妖搖了搖頭:我沒逃,我是去年才回來。蝕海根本不信,不逃又怎麼可能還活著,十萬山是說笑的?
  
  殺秋真沒逃,十萬山來他靈州宣佈詔安的使者當時就被斬了、吃了。三年後十萬山攻來,殺秋根本敵不過,困獸猶鬥之際忽有三個人來到了戰場:一個喜歡拿著大山砸人腦袋的強壯漢子;一個周身長滿羽毛尖嘴細目的鳥人;第三個人很年輕,一件袍子隨隨便便披在身上,面目俊美目光淡漠,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前兩人認識,山妖滅頂、鷗祖淩霄,都是出身中土且與殺秋同輩的妖仙,第三個人殺秋不識得。樹妖能辨出這個人身上有著濃濃的中土妖族氣意,應該是個後晉晚輩吧。
  
  論起年紀,天真的確比著蝕海、殺秋等人都小上許多,可修行本領與年紀何干?當那頭九尾白狐顯現真身,於烈烈咆哮中掀起無盡凶威、於疾馳身影後留下屍山血海過後,誰還敢在小覷這個『年輕人』!
  
  天真、滅頂、鷗祖馳援殺秋。
  
  莫說天真,就是滅頂、鷗祖兩人以前和殺秋也沒太多交情,只是彼此知道對方的名字而已,泛泛之交卻做生死馳援!事後殺秋才知,來相救是天真大聖的主意,他這個人沒什麼大道理,就是覺得大家老鄉、彼此照應下是應該的。
  
  在殺秋之前,他已經『照應』過滅頂、鷗祖,所以兩位大聖就跟著天真一起來了。
  
  十萬山攻勢潰散,殺秋脫困,第一戰他們贏了。
  
  之後便是第二戰、第三戰……第十戰第百戰,綿延四千年惡戰不休,其間天真大聖又去幫過、救過禍鬥焚窮、老蛤坐地、水妖補命等中土妖仙。
  
  天真這個人脾氣很怪,此人強大到能與十萬山糾纏惡戰,自然威名遠播,引得無數妖仙前來投靠,本是壯大實力封尊立位的大好機會,但天真一律不收,他只是在『照應』同鄉,對那些別家世界飛升上來的妖怪,哪怕同為狐仙一脈他都不會去看一眼。
  
  所以仙界裡的天真大聖身邊,永遠不存浩大陣勢,就只有那麼寥寥幾大聖。幾個大聖就夠了,有天真在就足夠了!
  
  天真有著怎樣的本領?瞑目王說過:大法論道,我穩穩勝他;性命相拼,他能與我同歸於盡。
  
  再慘烈的仗也總有打完的時候,十萬山算是看明白了,再這麼打下去就算能夠剿滅天真,十一天聖怕也得搭進去幾個,實在太不值得。尤其這一仗拖得時間太長了,無漏淵和星滿天都開始留意。
  
  十萬山不打了,派出使者議和,天真與身邊六大聖將議和使者烹而食之,之後同意了十萬山的議和。
  
  再後天真覺得仙天無趣,就與六大聖回去了中土故鄉,天真喜歡嗅著野花香氣在山溪裡游泳。
  
  蝕海狡詐兇殘,可哪個大聖心中不存一份嗜血好戰的本性,聽殺秋講過『故事』後,洪蛇大聖心裡懊悔,早知道就不跑了,留在仙天中與天真等人並肩一戰豈不痛快!懊悔於心,蝕海目中鄙夷顯現,撇撇嘴角對殺秋甩下一句『吹吧』,晃著尾巴就走了。
  
  那時候蝕海還不認識天真大聖。
  
  如今……天真不再,焚窮滅頂淩霄坐地殺秋補命六大聖皆已不再,只留下一個小狐仙素素永駐中土,她不會進入仙界。再看看身邊一群小輩,都頂了個大聖的名頭,可誰也不是真正大聖。矯情些來計較,得是飛仙過、又回去凡間的妖爺爺才能叫做大聖,裘平安小相柳他們誰回去過?
  
  真正的中土大聖,只剩我蝕海一個。那一代古時妖仙,只剩我蝕海一個。
  
  只剩上次想也不想就逃掉了的蝕海了。最後一個蝕海這次不想逃了,嚴格以論,他是覺得自己這回不能逃:
  
  這仙天宇宙中,並沒有天真和六大聖的威名流傳,以他們在古時掀起的風浪,如今名氣全無是不可能的,仙天不是凡間,仙家壽命無盡所以真相不會輕易泯滅。那就只有一個緣由了,天真等人歸去凡間後,十萬山下了封口令,再不許妖精們提起天真之名。
  
  連名字都不許再提,足見天真和六大聖把十萬山打疼了、打怒了,卻礙於形勢和得失計較,十萬山不再追究。
  
  天真是中土的天真,六大聖是中土的六大聖,即便仙界中沒了『天真』這個名字,十萬山中的老妖、首領至少還會記得以前那群中土上來的混帳王八蛋是多麼心狠手辣。
  
  這就是中土威名了,天真等人潑了性命打出來的中土威名,就敗在我蝕海手裡?
  
  蝕海覺得十萬山欺人太甚,又來詔安;蝕海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成了最後一個大聖無端背負起一個沉重擔子。但蝕海沒想過逃。
  
  這次不逃了。
  
  蝕海不逃,了不起就是被人打死在智慧天,死前拼命咬下幾塊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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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5: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七章  天聖不孝啊
  
  
  蝕海不逃,了不起就是被人打死在智慧天,死前拼命咬下幾塊肉就是了。
  
  幾個晚輩不曉得洪蛇大聖心裡究竟怎麼想的,但蝕海不走他們也不走,撇開同伴獨自逃命?丟不起這個人。
  
  此外,蝕海的意思是,這件事就不必告訴蘇景了,就算蘇景帶著十六、烏鴉衛和他的十七惡人回來,對上十萬山也沒多大意思,送死的事情喊他作甚。
  
  這一重大家都是同意的。
  
  三年已過。
  
  蝕海端坐,相柳等人肅立,眾人不遠處,一座大鼎湯汁沸騰,咕嚕咕嚕的水響。
  
  「十萬山一貫裝模作樣,明知我們不奉詔安,開戰前也還是會排個使者來催降,咱吃他。」蝕海舔了舔嘴唇,告訴同伴自己又架起一方巨鼎的緣由。
  
  過不多時,忽聽得天外一聲長喝:「十萬山十一天聖駕…聖諭到……。」
  
  呼喝聲中,智慧天中陡然傳起哢哢怪響,蝕海等人於靈州內,清晰可見自家天空仿佛置於急凍中的輕薄琉璃……裂璺瘋長、層層龜裂。
  
  這是智慧天護界大篆遭強襲、正漸漸崩潰之兆。短短燃香光景,猛一聲爆響刺耳,滿是裂璺的天空徹底崩碎去,智慧天護篆被人攻破。
  
  天碎了,但碎過後天還是天。
  
  藍天還在,只是沒了以前柔和玄光,十萬山來人攻破的是護天法術,並非砸碎靈州天穹。
  
  護篆被破,跟著蔚藍蒼穹中妖雲翻卷,一隻頭戴雁翎帽身著侍官袍的三目紫猿顯身,挺胸疊肚氣派非凡,毛茸茸的額一雙爪子捧了一卷金色旨軸。
  
  三目紫猿身後還跟了四頭大蟾,四肢蹬雲趴伏模樣。但頭頂銀盔身貫銀甲,腰間還掛似模似樣地掛了長刀,也不知它們長蹼的爪子究竟能不能握刀執劍。
  
  其中一頭大蟾開口,先是『咕』一聲震天動地的大吼。隨即甕聲說道:「十萬山十一天聖駕前。摘桃侍郎法駕到此,爾等速速行禮!」
  
  三目紫猿官拜侍郎。走到何處都是了不起的身份,倨傲慣了,雙眼微微眯起下頜稍稍揚起,但他對著手下蟾衛一擺手:「免了。也算熟人了。」說著,紫猿三目齊齊望向蝕海:「洪蛇大聖,可還認得本官?」
  
  仔細看了看三目紫猿,繼而蛇信嘶嘶,蝕海笑道:「上次來頒旨詔安的就是你這頭猴子吧,升官發財、如今已做到侍郎了,恭喜。」
  
  「老兄好記性。」摘桃侍郎面露笑容,高位大人深入鄉裡體察民情時才會有的笑容:「上次你老兄可害苦了我,答應我願歸順十萬山,我歡歡喜喜回去覆命。不料你卻跑了,一晃這是多少年不見人影,害得我被天聖好一番責駡。如今你回來了……我聽說三年前你把再來詔安雀兒官給吃了,咳,這又是何苦。十一天聖慈悲為懷愛惜下屬,十萬山一兵一卒皆為天聖手足,你們只才領受一道敕禁既可與我家天聖兄弟相稱,這是何等榮幸!」
  
  「老兄啊,上次你逃了雖有些沒志氣可至少還是識時務的,這次怎麼犯傻了。再你請思量啊,如今十萬山重兵壓境,你若頑抗只有灰飛煙滅一個下場,若是此刻歸順還來得及,以前的欺君之罪、殺使的不敬之罪皆可赦免。」三目紫猿的語氣是誠懇的,目光裡卻有輕蔑閃爍。若非心存輕蔑,也不會見面就提起古時往事。
  
  「上次跑了就是跑了,我做的事情我認,你也不用拐彎抹角地笑話我,不過上次我離開時確有苦衷的。」蝕海笑笑。
  
  三目紫猿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笑道:「願聞其詳。」
  
  「蝕海為人從來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當年十萬山十一天聖願與我結為兄弟,我也會真正把他們當做兄長看待,當年答應下詔安事情後,不料十一天聖兄長的二十二位父母齊齊暴斃,十一位兄長須得主持大局脫身不開,就只能我這個做兄弟去為長輩奔喪,這才突然離開……」
  
  「大膽妖孽!」
  
  洪蛇大聖何止身毒心毒,他的嘴巴也毒,三目紫猿勃然大怒,這還有什麼好談的,聖諭也無需頒佈了,摘桃侍郎帶上四位銀蟾侍衛轉身就走。
  
  打仗不是摘桃侍郎這種文官的事。可蝕海連湯都煮好了,又豈容他逃脫,身子一擺化作洪蛇本相直擊長空去!
  
  「十一天聖父母暴斃都是我發送的。親生兒子不能守靈送終是為大不孝。天聖不孝啊!這種事不足為外人言,所以摘桃小兒你不知道。」桀桀怪笑聲中,巨蛇橫空向著三目紫猿沖來。
  
  三目紫猿看似狂妄其實不傻,蝕海已殺過一個使者,哪會在乎再殺一個,紫猿敢再來走這個過場,心中自有戒備、外間也早都有了仔細準備。
  
  外間來自十萬山的帶兵大將一見摘桃侍郎急退,立刻揮手傳令,三百最善穿遁疾飛的蝗天郎振翅急撲智慧天,前去接應三目紫猿猴;其後大軍開拔,準備入境廝殺。
  
  十萬山此次帶兵大將名喚上九瀆,官拜安遠將軍,軍令頒佈後上九瀆不忘對跟在身旁的一頭白麵大猿笑道:「袁督軍指揮有度,有您老坐鎮,諒那小小的智慧天掀不起什麼風浪。」
  
  十萬山只要出兵,無論陣仗大小,主軍大將身邊必有督軍隨行,督軍皆為十一天聖寵信的人物,將軍不能不好好巴結,否則就算立下天大功勳也架不住督軍一句讒言抹殺。
  
  安遠將軍上九瀆是個聰明人物,有關軍馬調度、進退安排都是他一手籌謀,但『統籌調派』的功勞一定要讓給督軍大人。
  
  白麵猿袁督軍笑道細聲細氣:「縱有幾分功勞,也是仰仗十一天聖的洪福,只求安安生生地辦好這趟差事,帶了蝕海妖孽的人頭回去,不負聖恩……」
  
  話未說完,前方遠處砰砰巨響突兀暴散!
  
  來自堪堪飛出智慧天的三目紫猿、銀蟾侍和即將沖入靈州的三百急行蝗天郎之間的怪響、巨聲!
  
  一個人於疾奔中。突然撞到了一堵牆上,就是這樣的聲音;撞樹也差不多。
  
  裡面的就要逃出、外面的即將殺入,但無論裡面的還是外面的,全都被一面看不見的『牆』攔住。
  
  所以裡面的逃不掉。外面的沖不進!
  
  摘桃侍郎撞得自己臉面劇疼。鼻子都流血了,心中倉皇暗忖:怎可能!智慧天的護界大篆不是被摧毀了麼。
  
  沒什麼不可能的。蝕海是蛇,為了口吃的能盤結定身三天不動隱忍等待的蛇子。他連湯都煮好了,為了吃這口肉早有細緻安排,被摧毀的護篆只是智慧天諸聖讓敵人毀去的。
  
  另有一道無痕隱篆行布。無可查不可見,不發動時乾脆就是不存在的,只等開飯時候、擺上桌的鴨子要飛時候此篆才會發動。
  
  咚咚巨響仿若擂鼓,裡面外面多少妖精撞牆,外間十萬山妖軍立刻施法破禁,內中三目紫猿急聲叱喝:「護駕!」四頭銀蟬侍衛飛身護衛大人身邊。
  
  左首雙蟾一個昂首向天一個俯身向地,同時張口猛一提息。智慧天靈州內天色頃刻沉黯,大地迅速沙化,此雙蟾,吞天化地!
  
  右首二蟾同樣一對天一對地。各自於『咕嚕』怪響中奮力向外一吐,一蟾口噴銀沙,直上蒼穹化作漫天繁星;另一蟾噴出惡臭血河一道,落地一瞬無邊沙地滾滾沸騰,盡化腐骨噬魂的血色大海。這雙蟾,飛星煮海。
  
  再轉眼星光閃盡化殺術、血浪轟天暗藏凶法,天海連勢乾坤成劫,困殺境內諸聖。
  
  四位銀蟾侍衛的本領是了不起的,否則也不會被摘桃侍郎選作貼身侍衛。
  
  摘桃侍郎又與袁督軍沾了些親,是以軍中將領對他也多有迎奉,來時路上就要妖將笑言:「何須大軍壓境,只憑侍郎大人和四位親衛,掃滅智慧天就綽綽有餘。」
  
  是巴結,但也不算離譜,四蟾聯手封殺天地何等威風!
  
  智慧天內殺劫浩浩,星辰血海衍生層層重法,雷聲法音充斥天地。而天外妖兵催起的破禁法術也已殺到,洶湧大力轟砸於智慧天的無形護篆上,轟轟大響震徹八方!
  
  霎時間智慧天內外巨響連綿暴鳴起伏,亂聲一片充斥耳鼓,就在這片亂聲之中,突然又是『轟』一聲炸響轟動!
  
  一千隻蟈蟈蟋蟀的吵鬧中,突然加入了一聲洪武大炮轟鳴,會是怎樣感覺?此刻智慧天,便是這樣的情形,新起的大響太過震撼,以至這聲音噴起瞬間,其他一切法音雜響都失去了『威風』……那些聲音仍在,只是再無人注意;那片嘈雜依舊,卻顯出分外寂靜。
  
  巨大聲音,來自一頭銀蟾侍衛——爆了。
  
  一頭蟾蜍爆了。此蟾本來又飽吸一口氣,打算再噴出一片銀沙的時候,眼前忽然人影飄飄,一個雙目上蒙了黑布條的女孩子出現在它面前,挑起小手指、用尖尖的指甲在它高高鼓起的下巴上輕輕一戳……它就炸了。
  
  第一聲轟響未落,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炸鳴接踵而來!第二頭銀蟾被化龍後的裘平安一尾抽爆,第三頭銀蟾被蝕海大聖纏住直接勒爆,第四頭銀蟾被小相柳吞進了肚子裡,暴鳴巨響從九頭蛇的胃口一直沖出嘴巴,變成了小相柳這輩子裡打過的最響亮的飽嗝。
  
  「九頭饞,你怎麼什麼都吃!」浪浪大聖恨鐵不成鋼地跺腳。
  
  小相柳沒理她,心中卻道:笑話了,蛇吃蛤蟆不是天經地義麼,怎麼就是饞了。
  
  四頭銀蟾妖侍刹那掃滅,下一刻便重現半人之形的蝕海已然抓著了三目紫猿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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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1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八八章  可還記得小光明頂
  
  
  四頭銀蟾妖侍刹那掃滅,下一刻便重現半人之形的蝕海已然抓著了三目紫猿的後頸。
  
  天外妖兵仍在急轟護篆,此篆曾被蝕海投入重寶煉化,一時間轟擊不開,白面猿袁督軍見自家親戚被蝕海拿住,尖聲怒嘯:「妖孽爾敢,快快放開……」
  
  不等話說完,蝕海的蛇信滑過摘桃侍郎的臉,摘桃侍郎長聲慘呼,它的三顆眼珠都被蝕海的蛇信摘了、吃了。
  
  眼珠在嘴巴裡咬得啪啪脆響,蝕海透過護篆對著袁督軍一笑,揮揮手將摘桃侍郎扔進早已煮沸的大鼎中,湯汁四濺、三目紫猿的慘叫聲迅速微弱,很快消失。
  
  銀蟾身死時候滿天妖法散盡,智慧天重歸平靜,幾位大聖紛紛落地,圍攏巨鼎旁……管他天外轟擊猛烈,大聖們不能耽誤吃肉!
  
  白面猿袁督軍氣急敗壞,怒叱身邊蠍子大將上九瀆:「上九瀆,天聖使者在你面前被妖邪所害,你卻連個小小禁制都轟不開?!」
  
  有功勞督軍占去大半,出了事罪責將領全擔,上九瀆心中暗罵,可督軍深得聖眷,上九瀆不敢還嘴,只有連聲傳令,催促手下快快打破護篆。
  
  滿天咚咚巨響,比著雷霆更沉悶卻也更暴躁,蝕海等人根本不為所動,只盯著鼎中的肉,等它熟。
  
  過片刻,黑風煞抬頭看了看又次龜裂的天空,低頭再瞧瞧鼎中的肉色,歎口氣:「等不到全熟了。」他曾經在白馬鎮蘇記熟食鋪子幫廚,對燉肉的火候頗有心得。
  
  裘婆婆忽然一笑:「黑兒,這你就不懂了,老話說的好:七成熟時十成香。」
  
  七成熟有了,蝕海大聖哈哈一笑。破鼎取肉、分而食之!
  
  除了浪浪仙子,其餘大聖都是吃肉事情的大能為者,片刻功夫一頭高大紫猿就被吃得只剩皮骨,裘平安正用金色的聖旨擦嘴。
  
  就在裘平安擦完嘴巴的時候。天幕傳出碎裂亂響。護界法撰被妖兵徹底攻破。
  
  主將上九瀆與白面猿督軍異口同聲:「殺!」
  
  大令如天,妖軍動法!
  
  而、智慧天內。蝕海端坐、諸仙肅立……
  
  風乍起,天光驟然增強、刺目,十萬山妖軍動法,三十三枚巨石劃過宇宙、催卷轟湧氣浪。自天外向著智慧天呼嘯轟來。
  
  當年,墨巨靈曾以一枚隕星轟襲中土;今日十萬山妖家法術與其何其相似,三十三枚天外流星被法術牽引而來,滅殺智慧天!
  
  不過三十三枚流星數量雖多,規模卻遠遜當年轟去中土那『第二顆太陽』,且三三流星只是大一些的普通隕石,內中並無秘法煉化。這種威力的襲殺。摧毀智慧天足矣,想要殺滅內中大聖卻難。
  
  上九瀆也沒想著就憑這些石頭打勝此戰,三十三枚流星轟襲,在道理上與沖陣之前先調運巨炮轟打敵陣一樣。各路妖兵已經列陣整齊,只等流星泄地後就勢突襲,無論大聖是逃還是擋,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浩蕩氣浪化作熊熊烈焰,三十三枚流星入境,過蒼穹、向著地面砸來。就在此刻蝕海大聖突然揚手,雙手結印翻轉如風,口中則是一聲叱吒:「偃月!」
  
  洪蛇拜月、洪妖祭月、洪聖煉月。洪蛇一脈本就與月亮有著牽扯不斷的關係。
  
  智慧天靈州沒有太陽,天黑天亮都是法術變化,但智慧天有月亮,三枚月亮圍繞靈州旋轉不休。
  
  智慧天不是什麼大地方,方圓寥寥千餘裡,遠遠比不得中土世界,它的月亮就更小了,最大的那枚十餘裡,最小的不過百多丈,根本不起眼,沒誰會留意到他們。可就是這三輪最最不起眼的月亮,在蝕海大聖的呼吼中陡然綻放起熾烈白芒。
  
  光芒冷,月皮碎。
  
  三枚月亮的表皮崩碎去,當土曾與岩皮落進,那三盞月亮……赫然三盞冷冽彎刀!蝕海煉月,煉月成刀,刀名偃月!蝕海大聖第二次飛升仙天後、於鬥戰修行上的最大成就,洪蛇偃月刀。
  
  月亮煉成刀。
  
  三刀呼嘯,逆襲敵陣!
  
  智慧天的妖孽,對上流星泄地後的一個反應,不是擋不是躲,而是直接逆襲奪命,圍繞著靈州的月,藏在月中的刀!
  
  蝕海當初選中這塊靈州做道壇,看中的不是靈州如何,是三枚月亮成色十足。
  
  妖軍打去智慧天三十三枚流星,智慧天首聖還他們三枚『月亮』。
  
  就在大聖突襲一瞬,浪浪大聖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嬌柔少女七竅中皆有血線淌下,她的哭號嘶啞淒厲:「慘於我死,慘於我碎,慘於我亡時亂刀分屍…碎!身!萬!段!啊!」
  
  淒厲號哭之際,整座智慧天突然爆起滾滾煞氣,下一刻大地開裂高山崩塌,再轉眼整整一座妖仙壇、靈異州就此崩碎。
  
  還不等流星真正砸到,千里靈州就自行崩碎,這一座靈州炸裂,又何嘗不是炸出了千萬塊碎星隕石。這場爆炸的力量如此兇猛,炸出的碎石莫不蘊含巨力,飛沙走石彌漫千里,尖銳呼嘯向著十萬山大陣沖去。
  
  靈州自己崩碎了,來襲的三三流星沒了目標沒了碰撞,自然沒有了爆發的機會,轟轟烈烈穿透塵埃,墜去了仙天深處,可智慧天崩起的星石卻是鋪天蓋地的,直催敵陣。
  
  當智慧天徹底崩碎,一隻巨大屍身就此顯現,三百里屍,無頭、無臂、無左腿,無右腳,只有一個軀幹連著一條殘腿,屍身千瘡百孔……茅茅自封了個大聖名號、成天呆在智慧天不單單是為了欺負小相柳,她有正經事的:這座有三枚月亮的靈州深處,埋藏了一具天古神屍,其族類不可辯、其身份無可知,但它的屍性煞根罕見精彩。
  
  此處並非養屍地,正相反的,此處是鎮屍地。當是太上古仙狙殺巨獠後,怕此獠再詐屍作祟,但屍身難摧毀就將其一段殘屍封印在此。茅茅歡歡喜喜開始煉屍,千年。
  
  古屍出。靈州崩。茅茅飛身欲坐上巨屍肩頭,不料巨屍腹中傳出一聲悶吼。聲如狂牛怒吒,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不許茅茅靠近。千年煉化時間太短,勉強勾起它的屍性讓它『活過來』。想要讓它認主還差得遠。
  
  凶屍可怕,茅茅也不敢造次,急忙以喪家咒傳告古屍:我為點活你花費心血無數,不存功勞也有苦勞,但求你能助我一陣,以後各走各路。
  
  殘缺古屍稍作猶豫身勢一轉,化身一團六百里九毒冥骨火。沖向天外妖軍!幫忙打仗是不可能的,但巨屍要離開、去往哪個方向都無所謂的,它還茅茅點活它的人情,沖陣後直接離開……
  
  巨屍遁火時候。清亮龍吟劃破天際,裘平安化作銀龍、駕金風,沖襲敵陣,銀龍左一條巨翅黑鰍、銀龍右一頭兇悍天鷹,銀龍周圍還有七百二十九人——七百二十九個面色冷峻眉目森嚴的年輕人,小相柳。
  
  一化九、九化八一,八十一個小相柳再個個化九,三九之變,這是小相柳飛仙後修成的最強本領,七百二十九個小相柳,除了本尊修為不會絲毫減少,其餘分身每一頭都有本尊一成神力。
  
  七八二十九人齊搖身,盡化九頭凶蛇,殺入敵陣!
  
  妖威熏天,來自智慧天的每一人。人人逆襲,只有逆襲,迎上實力遠勝於己的十萬山妖軍。
  
  突然間的暴發,打得妖軍措手不及,一時間屍如雨落陣仗微亂,白面猿袁督軍滿面怒容:「上九瀆,你怎麼帶得兵,這是、這是要兵敗麼!」
  
  上九瀆心中大罵,面上卻不敢顯露絲毫怒容:「督軍容秉,敵人奇襲出乎意料,以至我軍勢頭受挫,但說到底他們只才區區幾人,翻不了天的,督軍且請放心。」
  
  袁督軍寒著一張慘白的臉:「能勝?」
  
  「必勝,稍有棘手的也不過蝕海小兒的三枚月刀,但就算他周身是鐵,又打得了幾枚釘!」言罷上九瀆號令頻傳,妖軍陣法開闔不休,於最初混亂後很快鎮定下來,重又變得進退有度秩序井然。
  
  十萬天絕非烏合之眾,麾下妖軍訓練有素久經戰陣,再就是……即便這軍中的最低級的小卒子,也曾是一方世界的飛升妖仙!
  
  蝕海叫陣:「主將何在,可敢與你家蝕海大聖陣前一戰!」
  
  「區區小妖,斬你如殺雞,又何須我家將軍親自出手!」妖軍齊齊斷喝回答。上九瀆才不應戰,那三輪洪蛇偃月刀他可應付不了。
  
  蝕海也沒想著對方應戰,他還有一刀隱而未發,但妖軍的列陣頗為古怪,主將藏身軍中難辨其蹤。蝕海盼著對方一應聲就能辨明對方所在,偷襲一記直接宰了敵人主將,可人家也是聰明妖怪,全軍作答不露將位,不給他偷襲的機會。
  
  又再相鬥一陣,妖軍重整陣勢三妖合法九妖結陣,三十小陣再結大陣,便如一架精密機器般開動起來,一道道妖法此起彼伏,漸漸顯出威力,智慧天諸聖陷入苦鬥,『小相柳』隕落紛紛,被接連斬殺,每死一個必會引來茅茅一聲尖叫,喊得她自己都煩了。
  
  上九瀆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如他所說,唯一棘手的只是蝕海,但也就是磨時間罷了。
  
  眼見局面在握,白面猿袁督軍目中顯出些輕鬆,但仍扳著臉,冷聲道:「這一戰,折損了不少好兒郎啊!」
  
  上九瀆何嘗不明白督軍大人的意思,立刻應道:「是末將糊塗,領兵無方以至傷亡,全賴袁督軍臨危不亂指揮有方,力挽狂瀾降服妖邪。」
  
  上九瀆識趣,大功勞送過來了,自是不能真給他治罪,袁督軍語氣放緩放柔:「也不是這麼說,將軍驍勇善戰是絕不會錯的,只是敵人兇悍少見,這多少年不出世的凶物被咱們碰上了,將軍只以小小損傷就擊殺了智慧天群妖,功勞一定是有的……」邊說,袁督軍的臉上露出笑容。
  
  然後他就一直這麼笑了下去,如果腦袋不腐爛的話,這個微笑神情會直到宇宙毀滅……不知何處飛來一道劍光,於妖軍陣中斬落白面猿首級!
  
  旋即出劍之人顯身,青衣袍的疤面男子,身裹十九道烈利劍芒殺入妖軍!
  
  「葉非?你怎麼來了?」銀龍口吐人言是濃濃的東北腔。
  
  葉非是離山弟子,蝕海、相柳、浪浪、裘平安黑風煞的死活他都不在乎,但裘婆婆是離山大妖,她有難他不能不管。
  
  還不等葉非回答,遠天裡忽又傳來一聲叱喝:「智慧天的妖邪,可還記得小光明頂?!今日便是報仇時,爾等納命吧!」
  
  隨著吼喝,一輪驕陽陡然綻放,驕陽之下蘇景顯身。
  
  蘇景只覺頭皮發炸、周身上下四萬八千隻毛孔都在猛烈開闔:兩年零十個月啊,趕上了,總算沒來晚!
  
  自從烈小二接到又一棧的靈訊,蘇景立刻掉轉方向,連小光明頂都扔下了,以烏羽雙翅疾馳宇宙間,趕赴智慧天,閻羅王保佑,總算沒來晚!
  
  宇宙啊,太他娘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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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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